第2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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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辖里,你怎么回事!晋北的形势,怎么会闹到现在的地步,你以前的能耐哪里去了?你以前的勇敢哪里去了?你难道还在等临潢府这边给你派援兵吗?寡人对你说,临潢府这边会有人来的,这次你见到的是耶律屋质,下一次就是一位接替晋北防务的大将,他到来之后不但要接管你的军务,还会拿下你的头颅!”

萧辖里听得冷汗渗满了后背,面北呼道:“陛下圣明!萧辖里有负陛下所托,罪该万死,只是外敌当前,萧辖里觉得自己还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一定领好兵,守好云州,若再有什么差池,不用陛下惩处,我自割了头颅送去临潢府!”

韩匡嗣心中也有些害怕,跟着他跪下了,一样的赌咒发誓。

耶律屋质见萧辖里战兢警醒了,这才将他扶起来,道:“其实陛下也知道你的难处。这次漠北耶律察割误了大事,以至于我大辽陷入极大的被动,晋北这边汉儿四处造反也在预见之中。你不能预防白承福造反,这是你的过失,但在烽烟四起之后能稳住阵脚,保住了云州,这就是功劳,陛下赏罚分明,来啊!”

外面的随从走了进来。

“赐酒三壶。”

萧辖里大喜,接过金酒壶,再次对着临潢府的方向跪拜,将其中一壶酒一饮而尽,跟着双手高举,哭道:“陛下知道我等的难处,如此体恤我等,我等粉身碎骨,亦必为我契丹沙场征战!保我大辽疆土,不让汉儿再进一步!”

他说话时,旁边韩德枢却留意到耶律屋质刚才言语中的一个词:“我大辽,我大辽?什么意思?”

却见耶律物质对萧辖里点了点头,扶着他坐好,又安抚了韩匡嗣一番,跟着却目视韩德枢,说道:“道柄,回来了啊。一路上可吃了不少苦头吧。”

耶律屋质是契丹族里难得的学者,年纪又轻,平日和韩德枢素有往来,还曾在一起吟诗唱和。

韩德枢上前一步道:“多谢屋质兄关心。这一路被天策俘虏,乃是我韩德枢一生的奇耻大辱,若非家父在堂,又想留着有用之躯报我主大恩,报天策大仇,当时就想在阵前死节算了!”

耶律屋质何等样人?又是和韩德枢相熟,自然知道这些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做,笑道:“阵前死节,那是汉人才干的蠢事。不过忠心不二,却无论胡汉都必须有的,叛主之人,普天之下虽大也必无立足之地!”

韩德枢击掌道:“屋质兄说的是!我韩家两代受先帝与陛下的大恩,纵为牛马十世,也报答不完。”

耶律屋质这番话既有敲打,也是暗藏试探,见韩德枢脸上全无异状,心道:“看来他还真是逃回来的。”

韩德枢逃回来的消息传到临潢府后,契丹中枢分为两派,一部分相信他,一部分怀疑他,但韩延徽既在耶律德光身边,料想他儿子也不至于翻破天去,当次危乱之际,耶律德光最终还是选择继续用他,只是要耶律屋质见面时稍作试探。

韩德枢又说道:“屋质兄是为主上传旨而来,本来我不应该就提私事,只是为人子者,在外日久,着实担心,冒昧请问一下家父在主上身边身体一切安好?”

耶律屋质笑道:“好,令尊一切都好。身子骨还是很不错的,你不用担心。”

他两人只是随口问答,却不知其中大有微妙之处。耶律屋质见韩德枢第二句话就问韩延徽的状况,可见毕竟是一个孝子,汉人自来是忠臣出自孝子,孝子必是忠臣的说法,何况韩延徽既在耶律德光身侧,还怕韩德枢在外不尽忠么?因此耶律屋质听他问起韩延徽,心中更是一放。

却不知他这个心理活动却又被韩德枢算计了,韩德枢也不能说对父亲没有孝心,但刚才这一问的节奏目的却就是要让耶律屋质放心,而且轻轻一句话就达到了重获信任的目的。

当然,两人这一轮应对中耶律屋质之所以被瞒过,不是他的智商才能不如韩德枢,而是输给了老奸巨猾的韩延徽,韩延徽经历了阿保机、述律平和耶律德光三代主子,对于契丹高层心理的揣摩已是精纯熟透,韩德枢从小在他身边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会,这乃是韩家对付契丹高层的“家学”,其奥妙之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四人坐定,耶律屋质这才道:“我这次来,有几件大事,其中一件刚才已经办过,还有一件,是打算出使天策唐军。”

萧辖里道:“敌辇(耶律屋质的胡名)你要去见张迈?”

“派往秦西的使者另外有人。”耶律屋质道:“我这次是要去见见阴山下的唐军统帅。”

“薛复?”

“是。”

韩德枢道:“莫非主上有意讲和?”

“如今天策气势如虹,而我军新败,现在硬碰硬,对我们并无好处。”耶律屋质道:“不过此来也不只是讲和而已,内中牵涉一个大局面。不过这些你们就不用管了,辖里你只要守好云州城便是。倒是道柄这边,主上却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韩德枢大喜道:“不想才回来,便能为我主奔劳。”

“确实是奔劳。”耶律屋质道:“主上要你前往洛阳,向石敬瑭通报我大辽的新国号。”

“啊?新国号?大辽?”

“没错!”耶律屋质道:“从今年开始,咱们契丹就不叫契丹了。从今往后,契丹为族之名,而大辽,就是咱们的国号!”

天策七年,契丹做了一件让张迈也有些诧异的事情:和历史上不同,这次不是入侵中原如日中天之时,而是在大败逃亡之后,耶律德光竟然又顺从历史惯性一般,建立新的国号——大辽,年号大同。

重定国号之后,契丹便派出使者,告知四方。燕云这边还不是最早知道的,最早知道的是漠北。

二十天前,漠北。

漠北地区也并非完全没有据点,有许多水草丰美又地理形势重要的地方,是历代胡主的“行在”所在。漠北的水草,在过去一年的战争中受到了极大的破坏。而各个据点能毁掉的则都受到了鹰扬军的战火横扫,唯一完整保留下来的地方,只有黄龙城。

但杨易此刻并不在统辖着漠北西部精华地域的黄龙城,他留下了龙骧军,由李膑负责整理漠北政务,让赞华在黄龙城树起佛教大旗收伏各族牧民,自己则统帅大军,在去年严冬降临之前,打平了后世铁木真的根据地斡难河流域,占领了乌古敌烈军统司所在的胪驹河流域,到了这里,鹰扬军的兵锋才停了下来。

胪驹河流域再往东就是金山山脉,也就是后世的大兴安岭,沿着金山山脉南下,在其南麓的潢水流域,就是契丹人的心脏之地上京临潢府!

唐军有三支部队已经进入潢水流域,其中两支是骑射精锐——郭漳与卫飞!

郭漳占据了永安山,卫飞占据了曳剌山,这是潢水流域东北部面相漠北地区的两道天然屏障,永安山和曳剌山都是东北、西南走向,两座山脉之间的缺口,就是漠北进出潢水流域的大门。

后世的金国为了防范蒙古人,曾在这个缺口修筑了一道数百里的“长城”,如今长城自然不存在,这个缺口就成了一个不设防的大门,只要唐军能占定永安山和曳剌山,潢水流域对杨易来说就没有天险可言,耶律德光要抵挡鹰扬军就只能硬对硬强碰强地打上一场野战!

漠北实在太过广袤,郭卫二人抵达潢水流域的时候,唐军的主力还在北面千里之外,一场战役横跨如此之远,主力与前锋之间相距如此之遥,在中原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即便在漠北这也是一个危险的距离。因此郭、卫二人受了吩咐,停驻于此,等候杨易。

而除了郭漳卫飞之外,第三支军队却是鬼面军。投降唐军的耶律安抟,在斩首滩一战表现犹豫,事后为了弥补前非,他又变得无比积极,杀起同族来比汉家将领还狠!一路扫荡过来,死在鬼面军手中的漠北诸族竟是他军队数量的三倍!

郭漳卫飞占领永安曳剌二山,鬼面军却越过缺口,在几乎不设防的潢水流域劫掠肆虐了半个月,毁掉了潢水流域数百顷农田,烧毁了所有带不走的积草,契丹人经营数十年所建立了一百二十座牧场,全部在耶律安抟的火焰中化成灰烬,直到耶律德光回归,鬼面军这才退走。

此时的契丹皮室归家心切,又是怒不可挡,耶律安抟不敢强当其锋锐,后退二百里,驻扎于两座山脉缺口的正中心,当路扎营,与左后方、右后方的郭漳、卫飞形成三角之势,彼此呼应。

当时耶律德光下马来到冰冻了的潢水河边,看着一片狼藉的上京故土,望河痛哭,当场吐血,随即一场大雪飘下,把这片可怜的土地掩埋了起来。

漠北在十年之内元气休想恢复,而潢水流域干脆就废掉了。

杨易派出南下冒险报捷的骑兵队,也只来得及将“大捷”这样笼统的消息传到甘陇一带,后续潢水流域发生的事情,就连杨易都没能在大雪封路之前知道清楚,更别说张迈,否则的话,张迈的整个后续军事布局都会有所更改——他之所以急着要薛复北进联系上杨易,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希望军事信息能够确保通畅。

这个冬天,潢水流域光是战马就冻死了八万匹,从漠北各地逃到潢水流域的老弱妇孺因缺衣少食而冻死者数以千计——战马是游牧民族最大的财富,连战马都保不住,这个冬天契丹的困顿可想而知。至于普通牧民,老弱全都自觉等死,将仅剩不多的粮食都分给了孩童和青年,数百里潢水哀鸿遍野,大雪覆盖之下,连哀嚎都发布出来,只剩下灵魂在冰雪之中惨怨冲天。

直到这一刻,张迈都还没意识到他的名字对漠北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杨易虽然是这次战役的屠刀,但所有胡人都知道,远在甘陇的那位元帅才是掌刀人!在胡人的心目中,张迈的残暴已经远超汉武帝和唐太宗,而在契丹那里,张迈更是不共戴天的寇仇!

这个冬天的恐怖记忆,对胡人来说太深刻了!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亡我焉耆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这种亡国亡族的哀歌又在潢水流域唱了起来。一开始,恼恨交加的耶律德光想要将唱这歌的人杀掉,但随即自己也在歌声中哭了起来,一代雄主,至此亦萎靡。

大雪封道之下,战争无法进行,尽管如此,这个寒冬,还是没人知道契丹人是怎么过来的。所有的生命——不止是人,还包括牛羊——都在苦熬,生命在这一刻低贱到无法想象的地步,总之一到晚上,谁都可能死去。

作为契丹军中的汉人首领,韩延徽也不敢想象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几乎一步都不敢走出帐篷,怕被哪个人抓住直接砍了,只怕耶律德光这时都不会为他说话。

此时的契丹人,对于“西边的汉人”是充满了彻骨的仇恨、入髓的畏惧,而对领地内的汉人,则是一肚子的迁怒。

好容易熬过了冬天,按照汉人的历法,应该是春节过年了,尽管潢水流域的河流远未到解除冰封的时节,但怕冷的韩延徽还是感觉到,不断下走的严寒似乎止住了。

漠北的冬天分外的长,要想河流解冻、春暖花开,至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却就在这时,耶律德光召见,韩延徽才第一次走出帐门外,出门的时候他几乎站立不稳,帐外遇到契丹人,无论兵将人人看他的眼神都十分怪异。

走入耶律德光帐中,韩延徽忐忑不安地向耶律德光行礼,去年冬天吐血的耶律德光,瘦得两颊不见一两肉,但眼神却已经定了下来,看着韩延徽,目光如冷刃。

“听说先生的儿子回来了,现在正在云州。”

这是耶律德光登基以后,第一次叫自己先生,韩延徽不知祸福,双腿一软,叫道:“陛下!”

耶律德光没有理会韩延徽的失态,继续道:“韩德枢的事情,我不想管,不管他真的是逃回来,还是别有内情,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我都一定会保住他。这次对上张迈,我败了,败得无话可说,但我败了,契丹却还得走下去。先生是先帝留给我的诸葛孔明,我需要先生教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韩延徽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耶律德光,以确保他不是在开玩笑。

“现在满契丹大小兵将,都恨我入骨,忌我如仇,陛下要定往后国策,不问族中元老,却来问我这个外族人?”

“族中元老?”耶律德光自嘲般地笑道:“现在他们除了叫嚣报仇之外,还懂得什么!但是现在能报得了仇么!契丹元气已伤,诸族离心离德,其实我心里明白——报仇叫得最响亮的人,对天策怕得最厉害!这个冬天,敌烈已有三部叛逃,阻卜已有两部投敌,室韦也暗中和耶律安抟眉来眼去,当我不知道?从现在一直到仲夏,我们都没力气打仗的,到了夏秋之际,杨易必定南下,那时候永安山与曳剌山之间跟他对上…我没有把握!若是张迈还有力气从南边合围过来,那我们契丹就彻底完了!”

这两句话换了别人,哪怕是契丹族中元老,耶律德光都不肯出口的,但现在却对韩延徽说了。

韩延徽只觉得胸腔一口热痰涌动,扑地痛哭道:“陛下对臣如此信任,真叫臣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啊!”

“你起来!”耶律德光指着韩延徽,道:“我现在不要听你这些,我现在要听你说说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你是汉人没错,却是先帝最信任的智囊。我现在需要的,就是智囊。既然已被汉人打败,那我就需要用汉人来把这个局面扳回来!若你真的忠臣,这个冬天必然为我大契丹卧薪苦思过国运未来,若你未曾思虑契丹国运,那就是没将契丹放在心上!你的所谓忠心,就都是假的!”

耶律德光盯准了韩延徽,就仿佛海东青盯准了雪中一物,要判断他是食物,还是同类。

韩延徽心头一凛,收了泪水,这才说道:“陛下真的愿听臣下所言?”

“说!”

“那好,那臣就说了。”韩延徽道:“张迈的气运,走到今日已是如日中天,但日中则移,月盈则亏,他的隐忧本来也极多,现在也差不多是要暴露出来的时候了。若我们能从中击破,上上自是规复故土,重霸天下,中也足可与他东西对峙,最不济,也能得保国族,以延匡嗣。”

耶律德光眉头一扬,道:“若能保全国族,我意足矣!若还能东西对峙,我亦不愧为帝,要真能收复故土,重霸天下,那先生你就是我契丹举国之师!”他顿了顿,道:“说吧,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需行八个字。”

“哪八个字?”

“壮士断腕,退而后进!”

第232章 大辽立国(二)

天策七年春天,潢水河边上,耶律德光与韩延徽发生的那场秘密问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契丹内部最大的机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天耶律德光和韩延徽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那天之后,耶律德光忽然召集心腹大臣,在同一个大帐中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再过一天,太后述律平进入这个大帐,又与耶律德光产生更加剧烈的对抗。

或许是临潢府的惨状让契丹上下心有余悸,或许是张迈杨易的逼迫让契丹人有了亡国的危机感,这个春天,本来火药味已经浓烈到快要爆炸的时候,局面忽而冷了下来,述律平似乎在某些人的斡旋下与耶律德光达成了妥协,然后是一帮死硬派被打倒,一帮坚定拥护耶律德光的人上台,整场政治变动持续了三天,让耶律德光进一步确立其唯我独尊的地位。

但是,这场政治大变究竟是在争论什么?

详稳以下的契丹人也没一个知道!更别说外族人等,大家只是看见太后怒冲冲地从大帐中出来,几乎是吼叫地道:“吾不管了!吾不管了!今后国家的事情,吾都不管了!将来死后见了天皇帝,我就只是说,我什么都管不了了,与我无关!”

然后从这天开始,大家就都再没见地皇后踏出她的大帐半步。

紧跟着,契丹皇帝向众人宣布:契丹重定国号,名曰大辽!从今往后,契丹为族,大辽为国,大辽旗下,诸族平等,胡汉如一。

在众人愕然之中,大辽立国的消息传遍了四方。什么诸族平等,胡汉如一,大家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反正大伙儿也不信,只是知道契丹国要改名字了而已。

在当世诸巨头中,杨易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

过去的这个冬天,对他来说是最难熬的,他甚至怀疑自己要熬不过去。伤、病、痛同时折磨着他,但为了光复大唐荣光的精神力量则在支撑着他,两种力量在他的身体内部剧烈交战,最后精神力量压过了痛苦,让他最严寒的冬天里熬了下来。

岭南过了年就有变热的可能,江南过了春节兴许就有了暖意,中原地区则能看到解冻的希望,燕云地区仅仅看到寒冷停下继续变得更冷的脚步,而漠北,却还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过了年,还是继续寒冷,甚至还在继续变冷,这种寒冷对于许多来自南方(这里所谓的南方其实最多去到兰州)的士兵来说,就如永恒的寒冰地狱。

不过杨易还是可以忍受,甚至找回了儿童时的记忆。

新碎叶城的冬天,也不见得比胪驹河畔来得好。那里在纬度上或许靠南一些,但更加内陆,所以气候的恶劣程度并不比这里差,在新碎叶城能忍耐得住,在这里就忍耐得住。

尽管他有伤,尽管他有病,但他还不愿意死,他还不能死!

一个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无畏地与死亡搏斗,因为他有着干掉一切敌人——甚至连死神也要干掉的气概!

“我才三十几岁哪!”

杨易在胪驹河畔最大的帐篷里,仰面对着隔着一层皮帐的老天说。

“再给我几年!再给我几年!我要看到契丹灭亡,看到它在我手头灭亡,然后你再把我带走!”

在新碎叶城长大的杨易,与契丹之间并无刻骨仇恨,然而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为了仇恨的年纪,在某种意义上,张迈就是天策大唐,而现在的杨易就是天策唐军!

现在的他是大唐最雄武的将帅,漠北奇袭之后,他已经可以与卫青霍去病、李静徐世绩比肩!在张迈所建立的帝国里头,郭洛以后戚的缘故,或许在列传中要压他一头,但后世论起功业,他杨易一定是开国第一名将!

这一点,杨易心里清楚,天下人心里都清楚!

“我要灭了契丹,扫平漠北,荡平漠南,直取东胡,为我大唐的复兴,奠下最难铺垫的几块基石!”

世间最难莫过于此,若能成就此事,男儿还有何憾!

换了别人,在杨易所忍受的剧烈痛苦下已经在满地翻滚呻吟,而杨易却直挺挺地躺在皮毡,一声也不吭,一动也不动,只是全身紧紧绷住了,然后对天怒号!

他在用愤怒来消解痛苦,用怒火在赶走死亡!

“滚开!滚开!老子还不想死,谁也别想带走我!”

“等老子灭了契丹,灭了胡虏,到了那时…”

“到了那时,你要带走我就带走我吧!”

太平时期的富贵生活,杨易从来就没想过,那对他毫无意义!

至于家族,他根本就不用去顾念,有这份功绩在,有他与张迈的关系在,只要不造反,杨家的子孙就脱不开富贵的命运,若他本人死得早,就算他的子孙造反,张家都会保其一支香火不绝。

“我只要现在,我只要这几年!几年就够了!”

他猛烈的雄心与坚韧的意志力,或许还要包括那其实还很年轻的身体,让他在病痛的折磨下熬了下来,杨易数着日子,终于过年了,开春了!

虽然胪驹河的天气还是照样的寒冷,然而时间到了,心里告诉自己春天来了,春天似乎就真的来了。炉火保护着的大帐似乎真的暖和了。

杨易拉开大帐,身体还在剧痛,但他却站得笔直,这个男子,就算再也无法上战场作战,但他强韧的精神力,已足以让他成为大唐铁骑最强的基石。

在凛冽寒风中,他仿佛忘记了还在煎熬着他身体的痛苦,一步步地巡视完全冰封的胪驹河。

这个冬天,鹰扬军的将士过得很好——至少相对于潢水边上的契丹人好!二百万平方里的牛羊,有接近三成都朝这边集中,漠北的所有谷物,有超过一半堆在这里。对于雄壮的将士们来说,有食物,有柴火,有帐篷,就足以抵御再酷烈的严寒。

胡人们冻死、饿死,而汉家将士却被杨易喂得饱饱的。冬天虽然寒冷,但有酒有肉,有柴有火,熬过了这个寒冬,就像度了一个大假。牛马在掉膘,而人却在长肉。

看到杨易,将士们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到他们黑胡子下红扑扑的脸,杨易就高兴!他知道自己的手下有力气,有力气几个月后就能厮杀!

皮室军的精强程度,或许不会比鹰扬军差,但再过几个月的那场战争里头,杨易有信心一个鹰扬可以打两个皮室!

去年秋冬之际,那一战奠定了胜利的基础,而今年的仲夏,那一场战争就是收割!

时间已经定好了。

到了那一天,就去潢水河畔,收割契丹的人头,收割我杨易、我大唐最辉煌的胜利!

春节之后又过了两旬,连胪驹河的寒冷似乎也止住了,而胪驹河流域则人数变得越来越多,在去年冬天,有数万人逃离了契丹的掌控,投入到天策大唐的怀抱中来——这数万人全都是漠北最有力气的壮士,他们受不了潢水流域的荒凉,他们也很清楚,来年开春之后,小小的临潢府养不了半个漠北的部族。

看不到希望的他们,忍耐地接受了天策唐军的苛刻要求,放下武器接受唐军的改编,然后才能通过永安山与曳剌山中间的缺口,进入到胪驹河流域获得生存下来的资格。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来年会成为天策唐军南下征讨契丹的前驱,但眼前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能想到来年的事情呢?

总之谁是强者,他们就顺从谁,谁能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就跟随谁。

漠北的西部,李膑也带领人马朝这边出发了。

经过去年一个冬季的整合,赞华活佛已在黄龙城建立起了他的宗教威权,佛教追求和平倡导忍耐的教义已经初步进入人心,而那边的军事,则紧紧握在石拔手中。铁兽在去年冬天的战争中几乎残废,手脚还可以行动无碍,但石拔悲痛地发现,自己那超越普通人的力气没有掉了。

或许是他过去的几年中,激发出了过度的力量,以至于用掉了未来数十年的力气积攒。对杨易来说,活跃于战场才是他生命的全部,不能建功立业毋宁死,所以太平而无用对他来说几乎是一种罪恶。但对石拔来说,功成名就之后的生活是最大的快乐。

乐天的小石头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反正自己要做的事情,好像也已经完成了。而他的无敌威名也已经深入到漠北的没一个部落,现在他目光一扫已足以令任何一个七尺胡躯浑身颤抖,有他在一日,就没人斗胆妄动!有他在,李膑就能很安心地去与杨易会合。

当李膑和耶律阮踏着犹未消融的积雪进入胪驹河流域的时候,一封急报同时抵达。

“报!”

杨易打开急报,非常诧异——竟是大辽建国的消息。

“契丹建国?国号大辽?”

杨易将急报交给李膑,有些摸不准这个消息的意义。

从军事战略上,他是当世第一流的了,战绩与经历让他压过了原本这个时空的赫赫名将,然而在政治上,杨易并不具有太过敏锐的触觉。

“应该是战败之后,对内振作吧。”李膑说道。

从李膑手中接过急报,耶律阮心中则有些失落。如果不是祖母述律平的干预,他父亲耶律倍就是第二代契丹国主,而他就是第三代契丹国的继承人。而现在,连契丹的国名都被他二叔给改了。

耶律德光,他究竟要做什么?

杨易的心思在这上面停留了一会,很快就放下了,不管潢水流域现在是契丹,还是辽国,都是他即将去征服去灭亡的对象,改了一个名字,也改变不了你耶律德光死在我杨易刀下的结局!

远在秦西的张迈,和远在洛阳的石敬瑭,当然还有范质、冯道,他们比杨易迟了半个多月,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石敬瑭对此并不很当一回事,不就是改个名字嘛。

张迈则颇为犹豫。

辽。

这个国号他并不陌生,甚至在记忆中就是与契丹划等号的。

契丹又改为辽国了,这是历史要抹掉我来到这个时代的改变,重新回到“正轨”的反动么?

但这种非理性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他转而考虑到其他问题。不过,他并非万能,也未能够洞察到数千里外耶律德光大帐内的谋略。现在关于东北,甚至关于漠北的情报都太少了。契丹在北归之后,迅速地对南北通路进行了强有力的干扰,除了第一次之外,漠北再无一支冒险情报队伍能够突破万里行程抵达秦西。

长期以来,张迈的决策很多时候还是要靠各种情报来作出反应的。这是一种最正道的决策手段,而不是那种从蛛丝马迹中进行唯心判断,神而明之、智近乎妖的庙算。

洛阳,庙算过后的冯道,轻轻叹一口气,对他的亲家刘昫说:“契丹的战略走向,要变了呢。”

“哦?如何变?”

冯道不答。

刘昫又道:“是变好,还是变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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