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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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秀吉听了受宠若惊,连声道:“我一定把事情做好!我一定把事情做好!”

从船长室出来后,周大富拍拍他的肩头说:“佐藤兄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得多学学佛郎机话,那样船上除了那几位佛郎机老爷和安东尼,就轮到我们了!”

佐藤秀吉十分精明,他早知道周大富是金狗号二鬼子团体中有数的人物,地位与许七斤相仿佛,而且两人勾结颇深,这时许七斤死了而周大富向自己示好,佐藤秀吉便猜他是为了寻找一个新的同盟军。这倒也是佐藤秀吉想要的,所以他赶紧道:“那以后还要请周大哥多多提拔、指点。”

两人说着一起哈哈大笑。这一笑之后,佐藤秀吉便觉得自己的地位不一样了,虽然都处于被压迫的位置上,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比其他东方人高等。但让他不满的是,他的这种自我感觉并没有得到船上其他东方水手的认同,大家除了佩服他的技术之外别无表示。更让佐藤秀吉不忿的是,在他看来什么都没做——最多在会计舱动动笔杆子的东门庆却得到了众多东方水手的敬畏,佐藤秀吉敏感地觉察到,大家看东门庆的眼光就是不一样!

这种情况一开始是出现在水鱼蔡、牛蛙等中国水手身上,跟着是琉球籍、朝鲜籍水手,再后来连南洋土著水手也受到了影响。这种影响是微妙的,比如当东门庆走上甲板时,水手们会自动让出一个好位置来招待他,又比如东门庆奉命办事时,相关的水手也会尽力配合。大家似乎都在窃窃私语些什么,似乎都知道了一些什么,却都不说破,只是在看东门庆时流露出与看别人不同的眼光。

“他凭什么这样!他凭什么这样!”他自觉比东门庆努力了百倍,而且现在还成了船长跟前的红人,但东门庆依然无视他!佐藤秀吉很在意能否压倒东门庆,但他的这些想法东门庆却好像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两人偶尔在船上遇见,东门庆也没有流露出特别的神情,似乎没当佐藤秀吉是很特别的人,这种无视更让佐藤秀吉感到难受!

佐藤秀吉的难受劲还没完,金狗号就已经到达了吕宋,佛郎机强盗们也开始了他们的劫掠和贸易——他们目前正处于衰弱期,所以对大的部落必须妥协,但如果遇到小村落则直接劫掠,以解决货源不足的问题。

后世所称的南洋地区或东南亚地区只是一个泛泛的概念,这个围绕南中国海而形成的广大地域中,由安南、暹罗、占城、缅甸等国家的半岛区和三宝颜、吕宋等组成的群岛地区之间实际上差异极大,安南与暹罗这时都已相当发达,而悬于东面的吕宋群岛这时基本上还是一块半蛮荒的地方,虽然部分地方已经伊斯兰化,但大部分还是处于部落群居状态。

此时的南洋地区有几股重要的商业力量交叉碰撞,其中中国商人与回回商人为传统的商业力量,而佛郎机人则是新兴的破坏性因子。金狗号进入吕宋群岛时,这个地区大部分尚未沦陷于西欧的淫威之下,原住民的文化、经济、政治、科技水平都极低下,即便如此,这个地区的贸易却已经发端。在这个贸易体系里,中国商人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佛郎机人进入之前,中国商人通常是乘坐大船到达马尼拉等地靠岸,由散商登陆深入到沿海各部落进行物物交易,以中国生产的手工成品如换取各部落的黄金、香料,中国的商品到了沿海部落手里以后,再经这些原住民的手层层扩展到吕宋的内陆。中国与吕宋的商业交流,在数百年间就这样和平和而缓慢的发展,但欧洲人的进入却打破了这种平静。佛郎机人进入以后,吕宋群岛的部落面对佛郎机人领先千年的军事技术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而万里远来的白种人大多也没中国人的耐心进行和平贸易,对吕宋原住民连抢带骗,把这一带的居民都打怕了。

所以当有大船来时,吕宋沿海部落便都紧张起来,他们虽打不过这些白鬼,但躲总是躲得起的。在这种情况下佛郎机人想做生意,常常会找中国人做中间人。

门多萨这时尚未稳住金狗号的局面,不想节外生枝,因此一路都派遣船上的中国水手进入内陆与吕宋部落交易,收集各种香料,走到马尼拉附近时已收集了两袋——这两袋香料若在欧洲也够买两条金狗号了,在这里却还没有这等价值。

但这时金狗号上能吸引南洋土著的货物将尽,门多萨便又打起了劫掠的主意,安东尼请求他不要伤害这些土著,门多萨却不理他,正要动手,忽有一支以两艘四桅帆船为主舰的船队进入这一带水域,看船的样式和旗号应该是中国人的船只。这支华人船队进入这一带海域后几乎整个马尼拉湾都沸腾了,马尼拉酋长亲自率领部落领袖迎接这支船队的使者,又在海边帮忙搭帐篷为交易做准备,想必这支船队不是第一次到来,舶主与马尼拉人当有深厚的交情。门多萨担心这时候攻打马尼拉会引来华人的干涉,他接连在中国人手里吃了几次亏,又见对方有备,不敢造次,几日后便扬帆而西而南,离开了马尼拉湾。

第三十五章 放逐之二

金狗号离开马尼拉湾之后不久就进入麻逸一带,麻逸一带的开发,或者还早于吕宋。不过在西方势力进入之后,这一带已经被破坏得很厉害。

自二十多年前麦哲伦到达这一带以后,西欧的船只便开始源源不绝地往这边来。这些勇敢而野蛮的白番到达这里之后是能抢不骗,能骗不买,土著岛民武器不如、组织力不如,凶狠更不如,实在斗不过他们只好用上两败俱伤的办法,首先是断绝贸易不给白番提供香料,不给白番提供粮食。为了做到这一点,坚毅的岛民们甚至毁掉了自己在沿海一带的农田,烧毁自己的家园,搬到内陆深处去居住。

门多萨也没有直接前往麻逸的货物集散地,而是率领船队到达一个被他命名为金狗岛的地方,希望能向上次经过这里一样得到粮食,但当他将船停下来时才发现上次发现的部落聚居点已经完全荒芜,长草稚木中夹杂着不知是否是坟墓的土包,望过去令人不胜唏嘘。不过,门多萨认为这座岛还是有油水可以刮,因此决定派出三个探险小分队,进入内陆地区探寻粮食和香料。

每个小分队包括队长、副队长,负责记录和货物计算的会计,一个懂得南洋土语的作翻译,三个火枪手和五个普通水手。东门庆也被派遣到其中一个小分队当中。

这个小分队队长是周大富,副队长是佐藤秀吉,东门庆是会计,沈伟是翻译,一个叫卡瓦拉的南洋土著率领两个南洋火枪手作为远程攻击小组,另外的五个普通水手竟然个个都是东门庆认识的人,分别是陈百夫、水鱼蔡和他弟弟水虾蔡、牛蛙和李纯。这支12人的小分队里,不但五个普通水手都携带刀剑,就是会计和翻译也有一定的武装,更不用说正副队长了。从这支队伍带的武器多而货物少便可确定,门多萨是鼓励他们去抢而不是鼓励他们去做买卖了!

吕宋群岛就自然资源来说虽然处处是宝,但多未开发,佛朗机海盗们并没有长久开发的打算,所以最方便最快捷的法门乃是直接掠夺本地部落已有的财富。三个小队先来到海边那个荒芜了的部落聚居点,希望找到一些线索。其中由总队长加斯帕率领的那个部落负责寻找道路,其它两个分队则负责将那些土包挖开,希望这些是坟墓,那他们也许还能从坟墓里找到财物。

半天时间过去,地皮掘开,却大多只是不知什么作用的土包,也有一些是坟墓,但随葬品并不可观。这时探路的小分队也已回来,他们找到了五条可能是人为的道路。经过一番商议,总队长加斯帕人为这个部落的人应该不是死尽死绝,而是朝内陆迁徙了,他选取了其中三条可能性比较大的道路,让三个小分队从不同方向出发,开始深入金狗岛内陆。

门多萨和三个小分队的队长约定,如果遇到小部落,队长可以自主决定该怎么做,但如果遇到大部落可以在收集完情报之后退回来商议该如何攻打;又约定以五日为期,五日之内小分队不管有没有收获都要回到泊船处,如果发生意外至少也要派人回报,万一某个小分队在五日后没来回报,船长会等待三天,但八天之后要是再没有消息,船长就会考虑继续派遣探险队接应还是直接离开。

三个小分队中,只有东门庆所在的小分队没有一个佛朗机人,而且队长也是中国人,虽然周大富在船上算是颇有地位,但相对于其他两个队长他对队伍的控制力算是最弱的了。这个金狗岛可不比李纯的老家,面积甚大,就算要金狗号绕岛一周也不容易,这时深入内陆,不久便听不见海浪声,只闻丛林鸟鸣兽嘶。李纯有些害怕,紧紧跟在东门庆身边,东门庆心里也害怕,但因李纯在身边便不好流露出来,反而挺起胸膛不时以眼光手势安慰他。水鱼蔡等见他如此镇定也颇为佩服。

又走了一天,人影半个也没见到,但前方已开始出现岔路,对于走哪条路甚至是否继续前行,队伍中都有分歧。

陈百夫道:“我们已经走了两天了,前面的森林越来越深,再走下去,万一迷路,只要耽搁了两天,也可能会误了会和期限的。”【奇书网﹕www.qisuu.com】

周大富却道:“但难道现在就撤回去么?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找到,回去怎么向船长交代?”

“队长说的没错!我们不能空手而回!”佐藤秀吉道:“我们从海边出发来到这里,是走了两天没错,可是向前探险难,因为要步步侦查,回去了就容易。我们一路来都有做记号,所以这两天的来路,只要花半天就能回去了。依我看,不管我们多深入,只要记号不丢,两天之内回去是没问题的。我的意思是再找两天,要是实在找不到再回去,说不定前面不远处就有发现呢。”

佐藤秀吉自觉这番话条理清晰,周大富见他支持也很高兴,当下拍板道:“那好!咱们就继续走!”他们一个队长,一个是副队长,既然意见一致按理说就没问题了,所以周大富说了这句话后领头便行,佐藤秀吉在后面,走了没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劲,一回头发现其他人都没跟上来,忍不住叫道:“你们怎么不走?”

原来周大富拍板之后,水虾蔡看看水鱼蔡,水鱼蔡看看牛蛙,牛蛙看看沈伟,跟着一起望向东门庆,而李纯和陈百夫早就在等东门庆发话了,七个华人水手都没动,那三个南洋土著看那几个中国人都没动,也跟着不动了。

周大富也发现他的手下都不动,也忍不住叫道:“你们怎么不走?”

陈百夫问东门庆:“王公子,你看…”

对这等丛林探险事务,东门庆其实不懂,这时仰头想了想,便和陈百夫打起来了手势,一边打手势一边在地上划字以补手语之不足。两人交流过后,陈百夫才对众水手道:“王公子说,这番佛朗机人让我们深入丛林,带武器多而带货物少,显然要我们去袭击部落,干那不仁不义的劫掠之事。虽然这个岛的居民和我们不是同族,但大家都是十月怀胎而生,廿年生长而成,如不是迫不得已,何必干这等损人利己的事情?”

几个南洋土著中,那个卡瓦拉懂得汉语,便将这些话翻译过去,另外两个南洋土著听了都不禁默然。说来他们也是南洋岛民,被佛朗机人掳掠上船,门多萨等见他们是土著中智力体力都比较好的,便留下了他们,一开始是做苦工,后来又在历次战事中脱颖而出,渐渐当上了火枪手,因为他们是归顺最早的一批人,所以配备的武器也是除佛朗机人之外最精良的。若论宿怨,他们的许多亲人、族人本来都死在金狗号群盗的刀枪之下,一开始是敢怒不敢言,后来沉沦既久便安于现状,不再想这些问题了,到如今竟已完全忘了他们和佛朗机人本是仇寇,而甘心为其所用了。若是再过一两代人,或许他们的子孙就会完全不知祖宗之事而被西夷之俗同化了,但卡瓦拉等毕竟还是亲身经历过那些惨境的当事人,这时被东门庆一提起忍不住悲怆。

周大富见状对东门庆发怒道:“你说这些干什么!”

他在船上狐假虎威惯了,许多中国人、南洋人都怕他,但这时话一脱口,陈百夫、李纯、水鱼蔡、沈伟等竟一起向他怒目而视,把他吓了一跳,退了两步,不敢再说话。

东门庆却不理他,继续和陈百夫交流,陈百夫替他传话道:“王公子的意思是,现在金狗号的物资还够,一时之间大家不会因为没有抢掠就饿死,而且就算我们抢到了东西,大部分还是会被那些佛朗机人霸占,我们舍生忘死甚至造下大孽,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又何必?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也不用太过积极。”

卡瓦拉道:“可是要是两手空空回去,会被骂的。”

“嗯,所以我们不能现在就回去。”陈百夫道:“现在就回去,大概在会合期限到达之前一天就能回到海边,如果我们两手空空又提前一天回去,佛朗机人恐怕会骂我们偷懒。所以我们得再转转,一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可以搪塞,二来也是拖延时间,到第五天上回到丛林边缘,同时监视海边的动静。只要大船还没离开我们就不用着急。等到其它两队人马都回来了我们再现身。丛林探险本来就不能保证必有所得,所以到时候我们只要弄得满身狼狈回去,就算两手空空那些佛朗机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水鱼蔡沈伟等马上表示赞成,卡瓦拉等也都说:“还是大明的人聪明、仁义!”

周大富铁青着脸道:“你们这样…要是被发现…”

东门庆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陈百夫道:“只要你们两个不多口,他们怎么会发现?”

沈伟也冷笑道:“你们要是多口…嘿嘿!许七斤就是你们的榜样!”

周大富被他这么一说想起了许七斤的惨状,脑袋缩了缩,哪里还敢开口?佐藤秀吉眼珠一转,叫道:“王公子说得没错!我们不会乱说话的。”

东门庆微微点头,轻轻一笑,陈百夫道:“就算他们乱说话我们也不怕!我们有十个人,他们才两个,到了船上看谁说得过谁!”

卡瓦拉有些担心地说:“可是佛朗机人比较相信他们…”

“那又怎么样?”陈百夫道:“别忘了我们的族人和你们的族人加起来占据了全船的大多数!只要大家团结,他们一定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他跟东门庆久了,这时也以中国人自居,而沈伟等也都接受了他。

卡瓦拉想了一想,终于不再犹疑。

队伍这才重新出发,但经过这一次之后,整个队伍的领导权已经完全转移,所有人都开始围绕着东门庆转。几天来一直指手画脚的周大富老半天不敢多说一句话,直到夜幕下降,这个小队找了个安全的地点休息,周大富借口到稍远处接手,佐藤秀吉也说尿急跟了过去。

东门庆见他们离开,招手叫陈百夫李纯近前,跟他们打了几个手势,要几个人轮流监视周大富和佐藤秀吉。

那边佐藤秀吉到了周大富身边,小声道:“怎么办?现在变成他是队长了!咱们都被他架空了!”

周大富恨得牙痒痒道:“放心!船长早就要对付他们了!今晚你就去将甲套记号去掉!”原来他们两人一路来留了两套记号,一套是公开留下的甲套,一套是私下留下的乙套。乙套记号留得隐蔽,除了他们二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佐藤秀吉一听喜道:“妙!妙!这样一来,等我们再走一程然后借故抛开,让他们在这丛林里打转去!”

当晚睡到半夜,悄悄起来往回走了一程要将记号去掉,忽然发现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以为是野兽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赶紧拔出兵器来,对方也呛的一声拔出了一把刀,原来却不是野兽而是李纯!

佐藤秀吉怒道:“你做什么!”挥刀而进,李纯持刀倒退,一边大叫,把其他人都吵醒了,佐藤秀吉见已没法悄悄解决掉他,赶紧收了兵器,指着李纯道:“这家伙图谋不轨!”

李纯大怒道:“你恶人先告状!是他先起来,我跟在他后面出来的!”

“不错!”水鱼蔡道:“我看到是小李纯跟在他后面的。”

“是他跟在我后面。”佐藤秀吉道:“可是他是拿刀跟在我后面的。他想害我!”

李纯叫道:“是你先拔刀的!”

佐藤秀吉叫道:“是你!”

眼见两人将在这个扯不清的话题上不可开交,东门庆挡在两人之间,挥手打断他们的话,直扣主题,打手势让陈百夫问佐藤秀吉:“你这么晚不睡觉,跑这么远来干什么?”

佐藤秀吉讷讷道:“我找个地方拉屎…”

“不是!”李纯叫道:“他是在我们留记号的地方停下,不知在搞什么鬼!”

沈伟、卡瓦拉等都吓了一跳,佐藤秀吉叫道:“没有!没有!不信你们自己去看看!”

陈百夫冷冷道:“或许你还来不及做呢!”

几个人同时同时向留记号的地方冲了过去——那是傍晚才留下的记号,所以他们很容易就记得确切的位置,过了一会回来道:“没什么事情。”

东门庆望了佐藤秀吉一眼,才安抚大家让大家回去睡觉,陈百夫传他的话道:“今晚的事情大家就当没发生,不过从明天开始大家要格外注意,可别让某些人有机可乘。”

既然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周大富和佐藤秀吉再要搞什么鬼也难了。这个小分队又在岛上转了一天,依然什么也没发现,便按照原定计划朝海边撤退,眼看就要到达海边,东门庆先派卡瓦拉和陈百夫、李纯去打探消息,三人匍匐而进,没多久便大吼着跑了回来,其他人见他们如此激动都感吃惊,忙问怎么了,情急之下李纯大讲朝鲜话,卡瓦拉则和其他两个南洋土著大讲家乡话,只有陈百夫还算沉得住气,但脸色也已苍白,沉声道:“没了…”

水鱼蔡惊问:“什么没了?”

陈百夫道:“船没了…他们走了…他们走了!”

第三十六章 流放之三

十几个人冲到海边,果见海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金狗号的踪影?周大富一见放声大叫:“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就不等我们呢!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东门庆心中亦大感绝望,听到周大富大叫偷眼看他,见他满脸都是怒色,再看其他人,卡瓦拉等三个南洋土著犹如失去魂魄一般,水鱼蔡、沈伟等悔恨交加,陈百夫喃喃自语不住摇头,只有李纯还站在自己身边。

看佐藤秀吉时,他也正向东门庆看来,两人目光一接彼此瞳孔一缩,跟着一起移开了眼光,佐藤秀吉又去关注周大富的反应,忽然指着东门庆大叫道:“是他!都是他!要不是他乱来,我们一定不会被遗弃的!”

东门庆脸色一沉,暗叫不妙。他对这个队伍的领导权尚未巩固,东方各族既可凭因缘际会而团结,自然也可以因突发事件而瓦解,果然卡瓦拉等三人首先目露凶光,跟着水鱼蔡兄弟、沈伟、牛蛙等人看东门庆的眼光也由之前的敬畏转为怀疑与后悔,各人心里都想:“原本大家在佛郎机人手下过得好好的,何必听他的话讲究什么仁义?记得什么仇恨?现在弄得反而比如以前了。”

陈百夫心道:“王公子若被打倒,我会更加孤立。”忙劝道:“各位别这样,佛朗机人的船忽然消失,未必就是王公子的过错。也许是别的原因。说不定他们是看到了敌船所以转到别处,过一段时间会回来接我们。”

水虾蔡脑筋不好使,听了这句话也就信了几分,但沈伟却摇了摇头,觉得可能性不大,卡瓦拉更是大叫起来道:“那要是他们不回来呢?”又指着东门庆道:“古斯塔夫是你杀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许七斤也是你杀的!”东门庆听到这两句话吃了一惊,卡瓦拉又道:“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船长他们是要对付你!结果我们也被你连累了!”

东门庆肚子里有一堆的辩词,这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佐藤秀吉暗中冷笑两声,又指着东门庆道:“都是他害我们的!都是他害我们的!”陈百夫要说话,却又被他喝道:“你别老来做和事老!你是他的人,出什么事都帮他的!”这句话一出便将陈百夫的口给堵住了。

“好了好了。”沈伟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是同舟共济,我们有十二个人,这个岛又大,鱼多兽多,还怕活不下去么?”

佐藤秀吉冷笑道:“活下去自然可以活下去,但那样我们就要变成化外番仔了!”

李纯冷笑道:“你本来就是个番仔!”

佐藤秀吉大怒道:“谁是番仔!”

李纯哼道:“你们倭岛海外之民,不是番仔是什么?”

佐藤秀吉叫道:“我是番仔,那你是什么!”

李纯昂首道:“我们朝鲜是小中华,不是番仔!”

佐藤秀吉冷笑道:“蒙古人把大宋灭了之后,我们日本就成了中华正宗!你们小中华如何和我们中华正宗相比?”

“行了行了!”沈伟道:“现在争这些干什么!还是那句话!先活下去再说!”指着牛蛙道:“他懂得些造船的事,佐藤你也会做木工,这一带海域又常有大船经过,我们大家只要能齐心,未必没法离开这里。”

他最后两句话甚有说服力,众人一听就都静了下来,当下在沈伟的协调下,一行人分头行动,牛蛙去寻找可以暂作栖息的地方,陈百夫、李纯和水虾蔡到海边高处瞭望看海面有没有其它动静,卡瓦拉等三人去寻些猎物补充食源,周大富和水鱼蔡去寻水,沈伟、佐藤秀吉和东门庆居中策应。

周大富寻找水源,越走越远,忽见背后有人跟着,一回头,却见一个是东门庆,一个是佐藤秀吉,便转了个弯真的去寻水。东门庆和佐藤秀吉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离开。

旁晚吃过了饭,周大富看看众人没注意,悄悄走开,东门庆一直注意着他,看见后也要抽身离开,却被卡瓦拉看见道:“你要干什么?”眼中充满了敌意。

东门庆略一犹豫,打了陈百夫的肩头一下,作了个手势,陈百夫便借故解手,从旁绕开去跟踪周大富,过了一会周大富便回来了,又过了一会陈百夫也回来了,对东门庆悄悄道:“他往东北走了没多远,忽然左看右看,似乎发现了我,便又转回来了。”

东门庆心中沉吟:“这家伙一定不对劲!不过白天我和佐藤跟踪得太紧,打草惊蛇,现在他多半已经起了戒心,要引他动手不容易了。”便打着手势和陈百夫商量起来。

卡瓦拉在篝火中瞥见,警惕地道:“你们在做什么!”

陈百夫道:“没什么…”

卡瓦拉怒道:“我分明听见你们在说什么话!”他这时对东门庆蓄积了一肚子的不满,一见他们瞒着自己说话心里更是起疑,站了起来作势欲扑,其他两个南洋土著也站了起来。

陈百夫看看东门庆,东门庆摇了摇头,卡瓦拉疑心更甚,退开了几步,抓起了火枪填火药塞铅子,陈百夫骇然叫道:“你做什么!”上前要拦住,其他两个南洋土著已经抽出刀来护卫,陈百夫不好就冲上去,只一犹豫,卡瓦拉已经准备好了火枪,端起来指向东门庆。

周大富的领导地位已被东门庆瓦解,此时这个小队是由沈伟居中协调,但他的领导地位十分弱势,当卡瓦拉填火药塞铅子之时,若是他和水鱼蔡、牛蛙等人能齐心阻拦,卡瓦拉未必能得逞,但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却不行动,便任由卡瓦拉准备好了火枪。

佐藤秀吉见东门庆遭遇众叛心中大乐,在一旁含笑旁观,一瞥眼看见周大富嘴角也有笑意,眉间没有半分愁色,心道:“日间刚刚发现大船不见时,他的表现也太夸张了。嗯,这里面多半有问题,他一定还有没告诉我的秘密!”

忽听砰的一声,卡瓦拉竟然开枪了!幸而并未击中,这时另外一个南洋人已经准备好了另外一支火枪交给了他,他再次端起火枪,东门庆已经窜入林中。

陈百夫在旁苦劝不得,那边李纯却已经跟入林中,沈伟这才对卡瓦拉道:“卡瓦拉兄弟,你这样做,有些过了…”

卡瓦拉怒道:“过什么过!都是他害我们的!”

陈百夫道:“就算现在让你把王公子杀了,我们大伙儿就能回去了么?”

卡瓦拉一听默然,他是易怒易息的岛民性子,刚才暴怒之下便开枪,这时觉得陈百夫的话有道理便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但东门庆这一去便没再回来,卡瓦拉反而有些担心,道:“他们不会在林间遇到猛兽了吧?”

陈百夫道:“王公子怕你还要杀他,哪里还敢回来?”

水鱼蔡等也大感后悔,沈伟道:“只能等明天天明了,再去找他。”

众人等到半夜,都感无奈,沈伟安排了人手轮流守夜,当下只好各自睡了。守夜先由卡瓦拉开始,沈伟继之,其后周大富,其后陈百夫,其后水鱼蔡,以数数计时,每人守三千六百下。

不知睡了多久,众人忽被陈百夫叫醒,睁开眼来,却见篝火边多了一人,少了两人!多的一个是李纯,少了的两人却是佐藤秀吉和周大富!

卡瓦拉见状马上抱紧了火枪喝道:“怎么回事!”

陈百夫“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大家围过来一点,听我说!”

第三十七章 放逐之四

沈伟、卡瓦拉等一觉醒来见情况有变,都感讶异,陈百夫道:“大家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众人都摇头,这才道:“其实刚才王公子是故意跑的。”

沈伟奇道:“这是为何?”

陈百夫道:“因为王公子怀疑周大富有诡计,不过他很忌惮王公子,所以有王公子在旁边时就不敢动,所以王公子才借故离开,好安他的心,让他露出马脚?”

卡瓦拉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道:“王公子是自己要离开的?周大富又有什么诡计?”

“周大富有什么诡计,我们还不知道。”陈百夫道:“不过,当我们日间才发现岸边没有大船时,大伙儿个个都很急,又很怕,甚至绝望,但当时最先说话的,却是周大富。”

沈伟道:“这有什么问题?”

“这貌似没问题。”陈百夫道:“但王公子却觉得周大富说的话太得体,而且太流利了,好像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一样。而且他觉得周大富只是怒骂,却没有表现得很急,所以怀疑这里面另有机关!”

水鱼蔡问:“什么机关?”

“我们暂时还不知道。”陈百夫道:“但王公子当时已经嘱咐了我要盯住他。大家记得周大富吃过饭后说要解手,悄悄离开么?”

大多数人都摇头说没印象,沈伟道:“好像有这事。不过有问题么?啊!当时你好像也离开了。”

“对!”陈百夫道:“我绕了路悄悄跟踪他,谁知道却被他发现,回来后王公子就和我说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怕那周大富再不肯妄动了。但他不动手,我们又不知道他的诡计是什么,所以王公子就借着卡瓦拉发火逃走了,他估计他一逃,周大富才肯行动!果然,今晚轮到周大富接沈伟守夜时,他等沈伟起了鼾声便悄悄爬了起来走了,跟着那佐藤秀吉也离开了——但他们却不知道我一直在装睡,所以他们的动静我都听在耳里!”

卡瓦拉叫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叫醒我们!”

陈百夫道:“当时要是叫醒大家,就不知道周大富到底要干什么了!”

卡瓦拉道:“但是现在他人都跑了,我们还怎么找他?”

“放心。”李纯道:“王大哥已经追上去了,他追上去后又叫我来通知大家。一路上他会留下记号,我们走快点应该可以赶上。不过我们追的时候要小声点,别让他们发现。”

水鱼蔡等都跳了起来道:“那还等什么!快走!”

却说当晚周大富继沈伟守夜,等他听见沈伟鼾声想起便爬了起来,先走到不远处假装撒尿,回头看看睡着的众人没动,便一步步地挪开,转了个弯往西南方向跑去,跑没多久,忽听背后有响动赶紧伏下,不片刻走来一个人笑道:“周君,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周大富不得已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道:“我睡不着,到处溜溜。”

“你就别骗我了!”佐藤秀吉道:“我知道你一定还有没告诉我的事情,现在你就要去做,对不对?”见周大富还要抵赖,佐藤秀吉道:“周君就不要对我说假话了,现在大家都睡着了,就我一个人跟上来,我既认定你有鬼就会盯住你!你要是不将事情预上我一份休想成功!再说,我和周君向来合作得很好,只要是彼此有利的事情,我一定会鼎力协助——难道周君的那件事情秘密到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么?”

周大富沉吟片刻,心想:“这件事情多一个帮手也好。”看看篝火的方向果然没人跟来,便凑近了道:“其实船长是让我找机会在岛上把那个王庆干掉,如果能干掉他,那么第四日就回到海边会合,要是干不掉他,那船长会把大船开走,在这个岛的西南方向等我们。这王庆好狡猾,我一直找不到机会杀他,所以只能用上第二个办法。”

佐藤秀吉听了心中窃喜,道:“这么说来,我们还能回金狗号了?”

“当然!”周大富道:“船长留了条小船给我们,就我知道在哪里。本来卡瓦拉等我也要带走的,可恨他们居然被王庆说动了,没办法,只要把他们也留下了。”卡瓦拉等在金狗号上还算忠心老实,所以才能成为火枪手,要将一个南洋土著培养成火枪手也不容易,所以非不得已门多萨也不想随便放弃——他给周大富留下一条小船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因为要找到一个人既乖巧佛郎机话又说得溜的人也并非易事。

佐藤秀吉催促道:“那我们赶紧走吧,别等他们醒了被发现!”一边走一边问那小船的位置以及金狗号的位置。门多萨来过这个岛,知道有个藏船的好地方,那艘小船就放在那里。眼看就快到了,周大富指着一块大石道:“从这块大石下面的缝隙钻过去,就是一个三面峭壁的小湾,船就藏在里面。”又跟他说了如何与金狗号会合。

佐藤秀吉哦了一声,忽然绊了他一脚将他掀倒,跟着扑上去扭住他的手,举起手来打了他两拳,打得周大富莫名其妙,大叫道:“佐藤!你疯了么!”

“什么疯了!你以为我真的会帮你么!我是骗你的!要不是这样,你怎么会说真话!”佐藤秀吉说着又打了他两拳。

周大富道:“佐藤,你…你也要帮那个王庆?你想清楚了!你要是现在跟我一起走,那么很快就能回金狗号,要不然…”

“呸!”佐藤秀吉吐了他一脸唾沫,大声道:“谁跟你这卑鄙小人一起!我也不是帮王庆!我是帮大家!我们大和人讲的是信义!你以为我会抛下大家自个儿跑么!”

周大富还要劝他,黑暗中忽然有人道:“原来佐藤也是好人啊。”却是卡瓦拉的声音,跟着黑暗中陆续有人走出——他们听了李纯的话后迅速跟了上来,在十几丈外就已经和东门庆会合了,但仍然不动声色跟在后面,直到周大富被佐藤秀吉扑倒才现身。周大富见所有人都来了,心里暗暗叫苦,佐藤秀吉却已经站了起来,踹了他两脚道:“我最看不起这样的东西!”

东门庆走近前来,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卡瓦拉等围了过来又开始揍周大富,佐藤秀吉道:“我先去看看船,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沈伟等忙道:“对,对。”

佐藤秀吉说着便朝那大石的缝隙钻去,这时众人都很信任他了,只有东门庆心怀警惕,给李纯使了个眼色,带着李纯跟了上去。其他人都上来踢了周大富两脚,沈伟指挥着水虾蔡等将他绑了,然后才跟着来寻小船。

过了那块大石便是一个半圆形小湾,小湾处果然停泊着一艘小船,李纯欢呼一声冲了过去,跳上了小船,东门庆看到了船心里也是一宽,看着李纯欢呼雀跃的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佐藤秀吉也跟着上船,笑道:“别这么跳,小心把船跳翻了。”

东门庆正要也上船去,忽然想起:“周大富坐着这艘小船去找金狗号自然没什么问题,但若是我们坐这艘小船去找金狗号,那些白番鬼却还不一定会让我们上船。嗯,得想个办法,让他以为靠近的是周大富,待得两船搭上,他看仔细时已经没办法了——除了动粗!”东门庆猜想门多萨之所以要来这么一番曲折放逐自己必是有所顾虑,所以才没在金狗号上直接动手,因想:“他之前既然不想动粗,那么这次如果我们能顺利上船,他可能也不会动粗而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他正在那里筹谋对策,忽听噗的一声,李纯倒在船上不动了,东门庆回过神来,却见佐藤秀吉正在扔掉一块石头!东门庆大惊,就要冲过去,佐藤秀吉已经取刀在手指着李纯的背心厉声叫道:“站住!退后!”

东门庆顿了顿,终于停下、退后,佐藤秀吉一手拿刀指着李纯的背心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摸起李纯的刀来,三两下割了船绳,跟着用桨将船撑离岸边。东门庆急了,便要冲过去,脚才入水,佐藤秀吉的刀便刺入了一二分,吓得他赶紧又退回来。

后面的人也发现有异,大叫道:“怎么了?怎么了?”狂奔过来,但等他们奔到水边,小船离岸已有数丈,佐藤秀吉撇了刀荡桨划船,东门庆这才喉音狂嘶,扑进海水去!水鱼蔡、水虾蔡兄弟也先后跳进去追!但他们水性虽好,佐藤秀吉的船把式也不坏,一开始几个人与船还保持着等距,但始终也追不上,而离岸愈远,船的优势也就越加明显。

眼看船与人的距离越来越大,沈伟在岸上想起了什么,忙叫道:“快开枪!”卡瓦拉等赶紧答应了,慌慌张张地填火药塞铅子,等准备妥当小船早离得老远了。卡瓦拉开枪射击,第一枪没射中,佐藤秀吉听到枪声伏下了身子继续划船,终于越来越远,别说水鱼蔡等追不上,就是卡瓦拉的火枪也威胁不到他了。

第三十八章 绝处逢生之一

“你为什么不拦住!”

卡瓦拉吼叫着。

当时东门庆离小船最近,也是唯一有机会阻止佐藤秀吉的人,如果他不顾一切扑上去,那么佐藤秀吉应该无法驾船离开。

和昨日卡瓦拉发怒时东门庆默默承受不同,这一次东门庆忽然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得就像要杀人!

想起东门庆站在高出裁决许七斤的场景,卡瓦拉心里一寒,不敢再说下去,更不敢像昨夜一般拔枪相对!

其他水手对这件事情也有些不满,不过在卡瓦拉的叫嚣被东门庆压下去以后他们也不敢大声说话了,只是小声地嘟哝着,东门庆抬起脚,在沙滩上刷刷刷写了两行字,然后就走开了。

卡瓦拉、水鱼蔡等问沈伟:“他写什么?”

沈伟读道:“如果今日我可以不顾李纯的生死,明日也会不顾你们的生死!”

卡瓦拉等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说不出话来。他们一起向东门庆望去,却见他坐在海边的一块大石上,似乎正在想些什么,众人也不敢打扰,在这个小湾另外的角落里商量该怎么办,但半天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纯遭袭,佐藤得手,加上同伴的怀疑,这些对东门庆来说犹如三连击一般,不过,“事情总不会比在那个朝鲜小岛上更加恶劣吧?”那时东门庆已经沦为奴隶,连生死也操于他人之手!今日虽然身陷荒岛,但总算还有自由,而且周围还有同伴——如果自己能将他们团结起来的话。

“也许这样更好呢…不用回金狗号看门多萨的神色了。在那艘船上,我还未必斗得过他。”

不过就算这样,对李纯的牵挂还是让东门庆惆怅了好一会。

“算了!别想这些了!该计划一下以后的事情了!”东门庆想,不过对于身边的这群人他实在有些失望。他们要么胆小,要么多疑,要么愚蠢,实在不是什么好伙伴,但东门庆想起东门霸和他说过的话来:“一般来说你是没法选择和你共事的人的,甚至没法选择你的手下!天下哪有那么多英才跑来给你用?所以用什么人没法选择的时候,就该想着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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