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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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栋最后才巡到冲锋队所驻扎的地方。

旧时东南经常出没于风浪之中的男儿,多有在腰间扎一条浴布的习惯,这条浴布有着多种作用,平时可以作腰带来绑裤子,洗澡时可以当浴巾使用,临急时可以当绳子使用,甚至受伤时用来包扎伤口等等。许栋进来后脸上不露半点喜怒,三十个冲锋队个个挺胸收腹,十分精神!罗大牛见了洋洋得意,心想:“这下寨主一定要夸我训练得好!”

不想许栋目光不经意地往他们腰间一扫,果见三十个人里有十九个浴布都是朝左绑!他的脸登时就黑了,却不发作,挥手道:“继续睡觉吧。”就带人出来了,一路咬牙切齿,心道:“他们是自己被说动,还是头上还有人指使?嗯,这三十个人是周秃子挑选,罗大牛训练,罗大牛是个浑人,难道是周秃子要反我?”

想到这里,他看了曹固安一眼,曹固安虽然是他的妻舅,但许栋是对谁也不敢完全信任!他不仅不完全信任曹固安对自己的忠心,更不信任曹固安的能力!

“会不会是他弄错了呢?”

幸好,许栋从来就不将宝押在一个人身上,对于收买上寨的事情他是分两条线进行,一条线由曹固安接头,收买了李大虎,一条线由李椰壳接头,收买了沈门。许栋又不让曹固安和李椰壳知道彼此的事情,这样双管齐下不仅是为了防止林国显那般用诈降计,也是为了防止内部出猫腻。所以上寨一有什么事情,许栋一般都会收到两份情报,如果两份情报内容相左,那么事情便有可疑,如果两份情报内容一致,那么这情报是真情报的可能性就极大!

结果许栋一回到家里,就见李椰壳急急忙忙来找他,屏退了其他人后,李椰壳急道:“寨主!你怎么深夜去巡营?太危险了!”

“危险?”

“是!”李椰壳道:“沈门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冲锋队里很可能有奸细!”

许栋眉头跳了一跳,阴沉着脸问:“什么奸细?”

李椰壳道:“一共十九个人,以浴布绑左为号!这些人会等到决战当天才忽然倒戈!”

许栋拳头紧了紧,道:“查到主使的人没有?”

“还没有。”李椰壳道:“这件事很可能是林国显自己接的头,所以沈门也不知道小尾老是通过谁买动他们的!”

“好,知道了。”许栋说:“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

李椰壳走后,许栋又将许朝光叫来,让他将那十九个人调出来,让另外选十九个人填补进去!

许朝光一听,脸上全是狐疑:“为什么这样?这十九个人练得挺不错啊!”

“不要多问!”许栋道:“你照做就是了!”

第八十章 许栋的狐疑

那十九个人就这样以训练不力的名义调了出来,许栋只将他们关押起来让他们思过,暂时还没向他们动手——现在是备战的重要时刻,若是不加声明地处死十九个健卒会让其他人心寒,但要是公开他们的罪行又会让整个队伍生疑,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不公开。

许朝光只用了半个时辰就选出了新的十九人来,许栋见他行事迅捷很是高兴,但看到他选出的人以后却忍不住暴跳如雷!原来许朝光选的十九个人竟是东门庆一伙!以这伙人的才干,这十九个人一进去整个冲锋队就都是他们的天下了!他将许朝光叫来痛骂了一顿,许朝光不服道:“这些人听好的啊!又有才干,又能变通,而且还能玩命!”

“你懂什么!”许栋吼道:“这几个人确实有些本事,但个个来历不明,尤其是那个假哑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家伙额头上没半点顺从,全是逆筋!我当时没宰了他是想看清楚他是什么玩意儿,但这种人怎么可以放在这么要害的位置上?蠢货!蠢货!”

最后那两句蠢货却是骂许朝光的,当下便将他赶走了,另外让罗大牛去选人,罗大牛把第四天剩下的时间都花完了才选出十九个人来,第五天一早许栋到寨里一看,见这些人个个筋壮骨实,力气都是有的,脸上也看得出忠诚——可惜的是忠诚得太过憨厚了!这样一支冲锋队应该不怕会叛变,但万一战场上出现了突发状况这帮人未必能及时作出正确的反应!

“都是一帮没用的东西!”许栋当时没说什么,回来后却忍不住抱怨,“这点小事,也要老子自己做么!”他心里正盘算着是否要自己去挑人,盘算着接下来的一两天里能否把这支一百五十人的队伍整合好,忽然李椰壳那边又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寨主,听说这次我们的七个舵工里的五个有猫腻!”

“什么!”许栋一听大惊失色!海上决战,最要命的就是船,就是方向!所以下寨的首脑曾担心风向会利于上寨。但要是舵工如果出了问题,那也不用老天爷成全了,下寨的整个船队一定会变得乱糟糟!冲锋队的人选得再好这仗也不用打了!

不过这一次,李大虎那边却没有传来消息,许栋不免嘀咕着这件事情究竟是真,还是假。

“李大虎毕竟是李大用的堂弟,林国显会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疏远他,不让他知道呢?沈门究竟是真投靠我,还是假投靠我?如果他是假投靠我,那么这条消息恐怕就是要扰我心神!可万一这条消息是真的…”

万一这条消息是真的,那这个险冒得可就大了!舵工一旦叛变,整支船队就会失灵,这仗非输不可!他想找池不定来商量,但随即想起这次的几个舵工本来就是池不定选出来的,要这个消息是真的,恐怕池不定也不干净!因此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只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了,这时候再更换冲锋队和舵工,新组成的队伍就算不是乌合之众,至少也难称得上合作无间,以这样的队伍去决战林国显的精锐,就算船只上面占据绝对优势,胜败恐怕也只在五五之间。

“你干什么呢?”房间里,曹氏见许栋来回踱步,眉头紧皱的样子,出声问道。

“没你们女人的事!”许栋没好气地说。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还不就是为了后天决战的事情么?”曹氏道:“我说你们男人也真是,自家的猪圈七孔八洞的都还没补好,就整天想着别人圈里的猪!小心别人的猪还没到手,自家的猪圈先塌了!”

这几句话当真有如当头棒喝一般,惊得许栋整个儿醒了过来!这些日子他两眼盯着的就是上寨的弱点,满心盘算的都是如何吞并上寨,但这时被曹氏一说才想起自己也有着不下于上寨的内患!那次叛乱之后他是打着先安抚、再一步步整顿的打算,因此下寨在一段时间内得以平静,但林国显回来以后许栋的整颗心就都转向如何征服上寨,竟把整顿内部这件大事给搁下了!

“可别真的让她说中,别人的猪还没到手,自家的猪圈先塌了…”许栋之所以会对打击上寨的事情这么热心,是因为他知道林国显底子厚,这次若不一股气逼死他让他缓过气来,再要对付他就难了!但这时反过来一想,才发现自己的问题未必会比上寨少!他忽然想到:“当初李大用为什么迟迟不对我动手?难道他真如外界所说能容我么?”

许栋心里的答案是否定的,他觉得李大用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就是在等待更好的机会!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寨里有几个头目在和上寨暗通款曲,只是他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知道他们暗通到什么程度。但许栋一直觉得李大用就是在等着下寨内乱然后他才过来收拾残局,就像不久前许栋等着上寨的人饿得脚发软他再过去收拾一样!这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

寨里究竟有多少人是忠于自己的,究竟又有多少人会背叛自己?许栋将几个大头目,从周秃子开始一直数到李椰壳,却都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些人没一个是可以确保忠心的。

想到这里,他对后天的那场决战更没信心了!如果下寨内部出了问题的话,那这场海战就很可能不像之前想的那么简单,到时候不但海上会决出许栋意料不到的胜负,甚至下寨内部也会起火!

“啊——”许栋忍不住叫出声来,吓了曹氏一跳,但她不敢问什么,因为丈夫这时的脸实在有些可怕!

曹氏不知道许栋这时是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局面,他想,这场海战也许完全是个幌子,是林国显的调虎离山之计!目的是将许栋的注意力引到海战上面,然后上寨却精锐尽出,和下寨的内应里应外合,夺了下寨的根本!上寨这时缺的是物资,如果他们能以奇袭夺取上寨,那南澳的整个局势就会翻转过来!

“难道林国显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这个?”

想到这里许栋忍不住手心沁汗!这个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但如果许栋将注意力放在陆地上,那海上万一输了怎么办?让许栋老老实实将下寨交给林国显是不可能的,但要是输了不认,那他许栋在南澳的信用可就一败涂地了!

不知什么时候,曹氏叫来了许朝光,自己却出去了。许朝光在许栋身边坐了好久,才道:“爹,到底怎么了?”

许栋精神仍有些恍惚,听到许朝光的叫喊后才回过神来,道:“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许朝光道:“我都进来好久了,你才发现!现在就快决战了,你不能犹豫了!”

许栋沉吟半晌,才将那十九个冲锋队健卒以及舵工可能有问题的事情和许朝光说了,许朝光大惊道:“真有这事?若是真的,那可不得了了!”

许栋便问他:“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许朝光想了好一会,才道:“这件事情也许只是林国显在用计,但要说是用计…这不像林国显的作风啊!”

许栋点头道:“不错,小尾老不是一个喜欢玩弄玄虚的人。”

“所以这件事情还是有可能是真的。”许朝光道:“若是这样那就危险了!不但这场海战我们也许赢不了,甚至我们下寨…恐怕也会出岔子!”

许栋两手一击,道:“不错!不能冒险!我这就派人去见小尾老,让他将事情延后!我们先把自家的事情整顿好再说!”

“只怕他不答应!”许朝光道:“而且这件事情满南澳都知道了,现在忽然叫停,会让寨里的兄弟也都起疑心的,那时只怕形势更糟!”

许栋道:“那你说怎么办?”

许朝光沉吟道:“爹,这次小尾老之所以孤注一掷,还是因为我们把他逼上了绝路。现在我们内部也出了问题,要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两家会两败俱伤。河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知旁边还有谁在盯着呢!也许是官军,也许是佛郎机番鬼,也许是广府的人,也许是双屿的人——总之我们这次就算侥幸赢了,也未必能笑到最后!”

许栋道:“你的意思,是放小尾老一马?哼!上寨压在我们头上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有了这机会!其实只要我能吞并上寨,那时候寨内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

许朝光叫道“可是爹爹,我们盯着别人的时候,也要防备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啊!”

这句话许栋听得悚然动容。

许朝光又道:“当初李大用不先解决我们,就急急忙忙去攻打大陆,以为只要在大陆得了大利,再回过头来解决我们就只是举手之劳!结果怎么样呢?一场伏击加上一场大风,整个上寨就风雨飘摇了!今天我们的想法不是和李大用一样么?我们的根基未必比得上当时的上寨吧?我们的隐患只怕又不比当时的上寨小!真要出了什么岔子,我们的下场只怕会比林国显此刻更加难受!”

许栋道:“但现在我们已没退路了…”

“有!”许朝光道:“现在我们固然有问题,但林国显那边的问题还是比我们大!我们没把握,他们也一定没把握!”

许栋道:“你是说…”

“我们派个人去和他谈谈吧。”许朝光道:“也许可以谈出一个比直接动手更好的结果,你觉得怎么样,爹爹?”

第八十一章 合作的方向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好天气。”

竹寮上,水鱼蔡等正忙着补屋顶,竹寮内,几个接漏水的盆子在水滴的敲打中不住地响,眼看三间竹寮已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了,东门庆居然还说“好天气”!

这是竹寮的内间,除了东门庆之外还有一个人,那是许朝光。

“事情如你所料。”许朝光说。

“也不是,还是有一些出入的。不过大体上还是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走。”东门庆移了移水盆,去接偏了方向的水滴,又将唯一还干的席子东挪西避,以免沾湿。“唉,今晚没法睡了。”他叹息着。

“我担心老爹有些起疑心了。”许朝光道:“最近的事情,发生得有些太频密、太‘巧合’了。”

“可他还是答应了,对么?”东门庆道:“这就说明他也只是疑心——他这人疑心向来不小,但疑了之后,未必动手。只要赶在他疑心加重之前把这件事情办好,那时你既在寨内得人心,又在外头有强援,他就是认定了你要反他也不敢轻易乱动了。整天想着讨好老顶以避免被怀疑——这是懦夫懦子的行径!好男儿应该想着怎么让老顶就算怀疑你也拿你没办法!”

许朝光盯着东门庆,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般:“这件事情完了之后,你真的会离开南澳?”

“当然!”东门庆笑道:“只要你肯给我一艘船,我一定会走!”

夜色降临以后,三个身影在雨滴中潜至上寨后门,这三个人分别是许朝光、东门庆和陈百夫。吴平将三人接了进去,一路上所有人都被遣开了,直等他们三个走过之后才重新回答岗位站岗。四人连进三道门,陈百夫在最后一道门停下,只吴平和东门庆、许朝光进去。小门内坐着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的是林国显,站着的是沈门。

林国显看见许朝光,不等吴平将门关好便站了起来,奔到许朝光面前就跪,道:“朝光贤侄,小尾老给你行礼了!”

唬得许朝光赶紧搀扶住他不让他跪,连声道:“林伯伯,你这是要折死我啊!”

林国显道:“上寨千余口性命,全在朝光贤侄一念之间!只要能救得了他们,别说跪一次,就是让我磕上三百个响头我也愿意!”

许朝光似乎听得有些感动了,眼角的潮湿不知是泪还是雨,握紧了林国显的手道:“林伯伯,我这不是来了么?若是信不过林伯伯,若不是为了上寨、下寨不要动无谓的干戈,我还来做什么?”

林国显大喜,拉了他入座,沈门吴平依然侍立,东门庆以客卿身份在旁边陪坐。林国显坐下后向东门庆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直接与许朝光道:“老许想怎么和?”

这话说得真是单刀直入,连半点委婉都没有。许朝光也不喜欢啰嗦,便道:“我老爹还是想要南澳!”

林国显手一挥,道:“那也没什么!只要能让上寨的兄弟、妇孺有条活路,我会另外找个岛去安身!”

他这句话一出口,许朝光便完全放心了。这次谈判的关键就是双方要互相退步,林国显这边最难的就是放弃他在南澳岛的基业,若是林国显连这点都肯答应,那许朝光在许栋面前就好说话了,接下来的事情也会顺利得多。

“不过…”许朝光说:“林伯伯想好去哪里了么?”

林国显道:“我想到小甘岛住上一住。”

许朝光一听就皱了皱眉头,道:“小甘岛太小,只怕不是林伯伯大展拳脚的地方。”

小甘岛在南澳岛东北,属福建漳州府铜山所管辖,离南澳不过半日海程,靠得极近,所以许朝光一听就皱眉,这眉头表面上是担心小甘岛太小容纳不了上寨,其实却是担心林国显选择这个地方根本不是为了长住久安,而是为了找机会卷土重来、反攻南澳。

林国显一笑,沈门在旁说道:“小甘岛自然不是个久住的地方,不过眼下我们缺粮缺船,要走也走不了这么远。”

东门庆在旁边一听,就知道上寨这边开始提条件了,许朝光自然也不会听不出来,却没随着沈门的话头,而是问道:“不知林伯伯心目中的久安之地在哪里?将来远征的时候,小侄或许还能帮到忙。”

林国显道:“澎湖!”

“澎湖?”许朝光讶异道:“那里离大陆可有些远了。而且听说那个地方现在有主了!”

本朝立国之初,海上盗匪横行、倭寇丛生,太祖神武无敌,派大将荡平东海之后在沿海分设卫所,澎湖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到了后来子孙不肖,国情变迁,大明海防线一日比一日萎缩,一些海外据点相继丢弃,澎湖此时也已撤所,变成了一伙海盗的聚居地。

历史上所谓的战略要点,每每因各个时期的情况而不同,昨天重要的地方今天未必仍然重要,百年前的弃地百年后也许会成为国之必争。澎湖在明初、后世均为兵家必争之地,但以此时许朝光等海盗、海商的立场看来,澎湖却不如南澳。因为他们无论是要做贸易还是干劫掠,都以靠近大陆为适宜,所以林国显南许栋会选择南澳,北许栋与王直等会选择双屿,都是出于这个原因。澎湖相对于双屿、南澳来说,要搞贸易离经济中心太远,运输上不够双屿方便,要做劫掠也须横渡整个大员海峡,消息传递上不如南澳及时,在大明水师不能有效压制走私商人、劫掠海盗的今日,澎湖在海商、海盗们心目中的价值实在不够大。

因此许朝光才会有这样的质疑,而林国显听了之后也道:“澎湖虽然穷些,不如南澳,不过近海地方像南澳这么大的岛就只有浯屿了——那不是我们能拿下的地方。再往北我们就更不熟悉了。所以想来想去,只有澎湖了。澎湖现在虽然盘踞了毛贼,不过那伙人名声不响亮,料来没多大本事,只要我准备好船只、粮食,妈祖保佑顺风顺水,要拿下它应该不难!”

许朝光问:“那林伯伯可要我们下寨帮什么忙么?”

林国显笑了笑道:“你林伯伯现在就缺船、粮!希望下寨能帮衬些。”

许朝光问:“要多少?”

林国显道:“大船四艘,小船我们自己准备,粮食嘛,至少要有两个月的份。”这次许朝光能和上寨里应外合,可见很有合作的诚意,所以林国显也就不漫天要价以免他在许栋面前难做,这两个条件已是他完成这次远征与迁徙的底线了!

没想到许朝光却说:“大船我老爹不可能给的,至于粮食,也给不了那么多。”

沈门和吴平一听脸色就变了,吴平看了东门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王兄弟,你还没和他说好么?”

林国显的神色也有些不自在了,说道:“朝光贤侄,今天咱们既能坐下,就希望别弄那些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勾当!有什么话,爽爽快快地说出来吧!”

许朝光沉吟不语,东门庆在旁边道:“林寨主,你先冷静一下,朝光今天来是一起来想办法的,不是来吵架的。我们前几天不是才合作过一次了么?别的不说,光是从那件事情里林寨主就该看到了朝光的诚意了。”

林国显听了这话脸色才缓了两分,东门庆见状才道:“其实请林寨主设身处地为朝光想一想,如果你是他,拿这样一个条件回去和许寨主说,他会答应么?如果许寨主不肯答应,那朝光就算在林寨主面前答应了又有什么用处?所以朝光刚才这么说不是要和寨主你打花腔,而正正是因为他不想和寨主打花腔!所以才说出这么直的真心话来!”

沈门哼了一声道:“什么真心话!假心话!若是没粮没船,心再真也没用!”

东门庆笑道:“沈总管何必这么着急?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船也好,粮也罢,直接问许寨主拿不到,可以另想办法拿啊!”

沈门还要反驳,林国显却将他拦住,问东门庆道:“现在如果许栋不肯给,我们还能找谁拿去?”

东门庆道:“问谁拿都行!”

林国显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寨主何等英明,应该明白朝光和我的意思才对啊!”东门庆道:“朝光能做到的,一是出动下寨部分船队作为林寨主的援军,二是保证林寨主离寨这段时间里上寨不会受到攻击。有了这两点,粤东海面上还不任林寨主纵横驰骋?至于说去问谁拿钱粮、怎么拿钱粮,这两点上只怕在座没人比林寨主更清楚、更擅长了!”

吴平和沈门对视一眼,还没说话,林国显却已笑了起来,道:“那么我拿到钱粮之后,许栋是否还要分上一份?”

东门庆道:“那当然要的。”

沈门冷笑道:“这么说来,他只是给句空话,然后就坐在哪里等着我们去忙活,等着我们给他送钱来!而且我们还要将上寨白白送给他!”

东门庆淡淡道:“这件事情对许寨主来说当然是大大有利,不然他为什么要答应?至于对上寨来说,这也不是一句空话!”说到这里又对林国显道:“林寨主,这样做上寨的兄弟妇孺也能保全,而且只要行动顺利,你也能得到你所要的钱粮。这不就是你的目的么?至于许栋会得到什么,你又何必计较?只有目光短浅的人才会时时害怕被人占了便宜,才会为了不被人占便宜而宁可选择两败俱伤!以林寨主的眼光胸怀,应该不会看不到这件事情的好处!”

林国显沉吟半晌,终于道:“你说的没错!好,这事就这么定吧!”

第八十二章 南澳别离天

一场可能决定南澳岛命运的决战,在两寨寨主同时宣布取消的情况下忽然烟消云散。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看着前几天还像杀父仇人一般的许栋、林国显转眼间又称兄道弟起来,鲁钝一点的人以为是两寨寨主果然情深意重,天真一点的人以为是两寨寨主顾全大局,只有聪明人才看得出其中别有内情。

不久林国显宣布要出寨打鱼——由林国显亲自挂帅的船队出寨,当然不会是真的去打鱼,南澳众一听就知道上寨的人又要出去干没本钱的买卖了。

同一天,许栋宣布上寨的船队离寨期间他会保护好上寨的家眷,又派许朝光统领下寨三分之一的船队出海为上寨船队护航。两支船队在海上会合之后威势大增,而上寨的海贼们没有了后顾之忧,也能认真地考虑怎么“打鱼”了。

这次下寨的护航行动中,东门庆一行自然而然也被选中,张月娥作为家眷必须留在岛上,惜别的前一天曹氏将她叫到房中叮嘱了一番,让她要好好和东门庆过这一夜,又嘱咐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张月娥道:“这…需要么?”

“当然要!”曹氏道:“虽然这次说是近海打鱼,但出海的事,从来都是料不准的!出发前说好只是去一个月,结果十年也没回来的人多了去!这也不一定是出去的男人没良心,只是风大浪大,很多时候不是想回来就能回来。但这件事情啊,你一定要做!而且…”说到这里犹豫了起来。

“而且什么?”张月娥问。

曹氏这才道:“而且我听你弟弟说,只怕女婿这番走了未必会再回来!他没告诉你么?”

张月娥听得大惊失色,道:“这…这…他不回来…这…他怎么没告诉我!”

曹氏道:“他还没和你说,或者是主意还没拿定,也或许他怕你泄露了风声。”

张月娥一听哭了起来:“要他真的不回来,那…那可怎么办!不行,我得回去问个明白!”

“你也别太担心。”曹氏忙拉住她,道:“我看这个女婿,不像个全没良心的人。他或许不回南澳了,但不代表他不要你啊!”

张月娥这才定了定神,道:“娘的意思是…”

“他如果真不回来了,”曹氏道:“那我看他的打算多半是这样:先在外边有了基业,然后再派人来接你。不过不管他是否真的这样打算,今晚你都要按我说的做!你这男人,不怕他不回南澳,就怕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张月娥也觉得丈夫不是个无情的人,这才定了定神,点头答应了,当天晚上和东门庆缠绵甚久,忽然哭了起来,东门庆新婚未久就要和妻子作别,心里也不舍得,劝了又劝,张月娥只是哭,含含糊糊道:“你可别不回来了。”

东门庆啐了一口道:“你怎么这么咒你老公!”

张月娥道:“我不是咒你,是怕你在外面遇上别的女人,就把我给忘了!”

东门庆一听笑道:“那怎么会!”

“怎么不会!”张月娥道:“我娘说了,出海一年,母猪变貂蝉,你这次要是很快就回来那自然没事,万一去了别的地方,上了岸见到漂亮女孩子…呜呜…多半就把我这黄脸婆给忘了!”

东门庆一听心里觉得好笑,心想这些女人真是小鸡肚肠,整天想的都是这些事情,但口里还是得劝着她让她别担心。

张月娥道:“那你发个誓,就说你在外面绝不会碰别的女人!”

东门庆这时正满心爱着张月娥,也没多想,便举起手来道:“好!我发誓!我东门庆这次出海,绝不会碰别的女人,要不然就让我…”

他还没说完,就已被张月娥掩住了嘴,东门庆笑道:“怎么,我要说了,你又不给!”

张月娥滚在他怀里哭道:“我娘说了,男人一出了海,裤裆都会很难受,不可能不碰女人,万一哪天你忍不住碰了,那…那不是被我给咒了?我只求你平平安安,别的也不多求了。只盼着你不要忘了我,也就是了。”

东门庆听到“我只求你平平安安”一语,五脏六腑便如烧了起来一般,将妻子搂紧了道:“放心,放心!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老婆!我都是你老公!天地为证!大海为证!”

张月娥大喜,也搂紧了丈夫,两人此时赤条条的,东门庆性起又要,张月娥道:“别…”

东门庆道:“怎么了?”

张月娥道:“最近这次月事没来,我娘说怕是有了,还是别弄得太…那个…才好。”

东门庆一听心花怒放:“你说什么?有了?”

“嗯…”张月娥道:“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娘说还早着呢。”

东门庆抚摸了一下妻子没什么变化的肚子,脸上尽是说不出的欢喜与期盼,左想想,又想想,大是不舍,忽然道:“要不我就不走了!等得到个实讯再说!”

“别!”张月娥道:“虽然这次的事情你没和我多说,但我也猜出事关重大。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娘和我弟弟呢。我娘说了,男人屈在家里是没用的,他得在外面闯!男人在外面事业越大,女人在家里才越安乐。”

这几句话把东门庆听得犹如三冬抱暖炉、六月饮冰泉,舒服到心里去了,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妻子道:“这次万一不是,你也别不开心,等我回来我们加紧开工,总又一天会怀上的。万一是,你可得好好给我保重身体,把孩子给养好了。此外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说…”犹豫了好久,终于道:“这次我出去,如果时机成熟或者就不回来了。”

尽管张月娥已在母亲那里听到了一点口风,但还是忍不住吃惊,东门庆道:“你别担心,我就算不回南澳,那也是局势所限。等我在外头站稳了脚跟就会派人来接你。”

张月娥听这些话和她娘所料无一不合,心里更有了底,道:“你放心去吧,我在这边有娘和弟弟照顾,不会有事的。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便等你一百年也甘心!”

东门庆一听心里胸口又是一热,再忍不住,道:“还有一见大事,我得与你说。我本姓东门,不姓王!这件事情对谁也不许说,连你娘也别说。海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所以我先叮嘱你,万一我…”

张月娥早把他的嘴道:“没有万一!你一定会平安的。”在这个时代,男人出海在外改个姓名也是常有的事情,丈夫姓王也好,姓东门也罢,对张月娥来说并不重要。

东门庆又道:“那好,你等我的消息!下次重聚,我再将我们泉州东门家的派系、源流细细跟你讲!你是咱东门家的媳妇,这些迟早要知道的。不过咱们家大着呢,一个晚上也说不完这些。”

跟着便絮絮叨叨起夫妇间的琐碎事来,直到天明,东门庆也不睡了,整了一下行头就出发,张月娥送到岸边依依不舍,但东门庆这时地位低下,船也不会因为他的夫妇之情而稍作停留,时辰一到便鸣炮出航。

岸上尽是老小妇女,有母亲送儿子的,有妻子送丈夫的,朝着大海时都是笑脸,那是为了让出海的儿子、丈夫安心,回过头来才忍不住抹泪,那是离别的酸苦自己吞。

曹氏也来送儿子,这等事情她经历得多了,因此情感不如张月娥那般难以自抑,看了个空隙,走过来低声问:“昨晚都按我说的做了没?”

张月娥点了点头,小声道:“都按娘说的做了。”

“那就好!那就好!”曹氏道:“你这个老公啊,满脸的风流相,绑是绑不住的。男人在外,管不得他偷腥,却不能让他忘了老婆!”

张月娥道:“他不会忘了我的!”

曹氏抿嘴笑了笑说:“要想让他不忘了你,就要让他感动,让他牵挂,让他冬天想起有种暖暖的感觉,夏天想起有种亮亮的感觉!要是出海前你没两句让他感动的话,他在外头想你的功夫会少很多的。”

张月娥犹豫了一下,道:“娘,万一他真在外面遇上了狐狸精又动了心,那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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