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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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直颔首道:“那好,我就任命你为工头,你给我招一百个人来,要老实、能干活的壮汉。”指了指羽霆说:“然后到陈少爷这里听候训练、组织、指挥。若是你干得好,我就安排你做陈少爷的副手。”

蔡二水看了陈羽霆一眼,见他年纪小,就有些欺他,只是畏服李彦直,不敢说个不字,父子三人便领了命,回寨传话,寨民听说蔡二水得到了那位孝廉老爷的委任,个个欢喜,都道:“不想咱们寨还能翻身啦!”消息传出,各寨听说他们攀上了李孝廉,又得了委任,便又有些怕他们了。

蔡二水果然没说大话,第二天便拉了一百人来陈羽霆处听命,陈羽霆带了十名机兵,将这一百人打散作十队,每个机兵每一队的小队长,迅速便掌控了对这一百人的指挥权。蔡二水见他行事大有章法,这才不看小觑了他,又想:“那个孝廉老爷年纪也不大,这个陈少爷虽然年纪更小,但想来也有他的几成本事。”

李彦直留下陈羽霆在澎湖督建水寨,自己却率众前往大员,要在离澎湖较近的地方也安一个据点,以成掎角之势。临走前对陈羽霆道:“这澎湖、大员上的民众,多为我福、潮子弟流散于此,朝廷既不管辖,他们内部又乏能将人组织起来的大才,所以百数十年下来都沦落成了化外之民。因彼此同根,所以我不愿对他们用强。虽小打了一场,却还是以抚略为主。对各寨都尽量不骚扰。但如今他们既已归心,我就想渐渐将他们组织起来,去其散漫,按照各岛地形重立村港。这事情我在尤溪的时候就做过了,当时你就跟在我身边,耳濡目染,料来知道该怎么行事。如今你可借我已立下的威风、信誉,渐行此事。先立下一个水寨,作为我们控制大员海峡西侧的根本。”

陈羽霆便答应了,道:“三舍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

这件事情他刚刚接手的时候,还只是当作李彦直交代下来的普通事务来办,但干了不到半天,便发现大可在此事上嫁接他的理想!

陈羽霆是闽南大姓陈家的子弟,小时候十分顽劣,后来因为乃父与同利有粮食交易,听说了博文馆的好处,就把陈羽霆送到那里去,陈羽霆一开始十分不乐意,但一到尤溪见到了李彦直,没几天便被征服了,从此疯狂崇拜这位只比自己大不到一岁却有生而知之智慧的师父、钜子、兄长!

对于李彦直偶尔谈及的那个理想社会,他也最是有心,常将李彦直比作孔子,说自己是颜回,将李彦直比作佛陀,自己是迦叶,因这件事陈羽霆常被入室较他略早的破山嘲笑,说:“钜子没你想的那么伟大!什么夫子、佛陀,嘿!他的心肠黑着呢,要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世道上活下来,而且钱越赚越多,势力越来越大?我劝你还是别对他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将来失望起来要了你的命。”

陈羽霆听了大怒,当时就辩驳说:“钜子是没有办法!世道如此,我们的事业又才起步,所以不得不作一些妥协!现在的种种妥协,都是为了让我们将来有机会掌控大权,以实学推行我们的理想!”

当时破山只是冷笑而已,不久便因为贪污被李彦直逐出门墙了。但那一番对话陈羽霆却深铭于心,做梦都想着有大展拳脚的一天。他本来还以为那至少要二十年以后,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一个让他实践的机会!

澎湖虽小,却如同一张白纸一般,他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民人虽穷,但在接触了之后他发现这些人又淳朴又听话——这简直就是一个梦想的宛丘,陈羽霆决定,先在这里打造起一个理想社会的缩小版来,将来若有机会,再将这理想放大到整个天下!

而且,现在我在这里做的一切,也是在为将来做更大的事情积累经验啊!”

在这理想的催激下,陈羽霆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每天都没怎么睡觉,却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甚至就连他身边的人,如蔡三水、王晶凯、卢复礼等也都被他感染。

建设理想澎湖的第一步工作,是统计户口,并在建设澎湖水寨的过程中将这些丁口重新组织起来。由于地小民寡,李彦直对这个澎湖水寨的初步要求又不高,所以这两项工作都很快就完成了。

一个月过去,一座粗糙的澎湖水寨便围好了栅栏,归附之民也才得到初步的训练,刚能适应听陈羽霆的号令,李彦直就从大员回来了

之二十四 李彦直谋立海峡据点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在码头上,陈羽霆问他的师父。

李彦直笑道:“事情顺利,所以就快。”

原来李彦直以蔡大路为向导,率领船队顺风朝东南,到达大员岛一条河流的入海口附近,在那里蔡大路有一个亲戚叫辜盛,立了个十几户人家的渔村。李彦直便接掌了这个渔村,并以此为据点,派王牧民往北,派吴平往南,自己带人进入内陆,将周围三十里的地皮探了一遍,扫荡了两个盗窟,以确保这个渔村的安全,同时又向本地居民表示善意。可惜的是仍没找到那伙倭寇。

此处离澎湖不远,辜盛的这条渔村和澎湖那边也有往来,李彦直在澎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辜盛也早听说了,附近的居民听说来了一位孝廉大人也纷纷箪食壶浆来迎。李彦直便在这条村附近的港湾边立了个粗制码头,打下栅栏,安下帐篷,留王牧民暂守,自己却先与吴平回澎湖来。

回到澎湖后,见陈羽霆已在岛上那个村落外围加筑了栅栏,一个水寨已经粗具规模,心中不免称赞了两番,但又见不停有小船在各处穿梭、勘探,澎湖水寨外围数十丈处又有人在打桩,以竹子圈了七八块地,这些可是李彦直没交代的,他回寨后便问陈羽霆那是要干什么。

陈羽霆便取出一张粗制图纸来,道:“这里是澎湖。我打算沿着这一带,建立一座市集,东边这一块呢,建立一个新渔村,和水寨鼎足而立。然后在西屿、八罩屿、龙门港这边…”

他还没说完,李彦直就拦住了他道:“等等,等等,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我让你练民、勘港,只是打算将之作为我们在海外的一个落脚点,以此东巡大员,救回二哥,你现在还规划到市集、渔村去,难道你想在这里常住不成?”

是啊!”陈羽霆脸上兴奋不减,道:“这是一块宝地啊!只是建一个落脚点,太浪费了!我是想这样…”便向李彦直描述起来,说他打算在澎湖建立一个全新的小理想国,但说着说着,却发现李彦直回应甚少,便停下来,问道:“怎么,三舍,你不赞成吗?还是说我想错了?”

你也没做错。”李彦直轻轻苦笑一声,道:“不过你知道要办成这件事情,需要多少钱,多少时间吗?”

陈羽霆叫道:“多少钱都好、多少时间也罢,我都会坚持下来的!”

李彦直叹了一口气,道:“钱嘛,或许还能解决,可是要按你说的那样,要略具规模至少也得三年五载!大见成效至少要十年八年!我们总不能三年五载之后,再去找二公子吧。”

陈羽霆听得呆了,他兴奋之下,竟把机兵团此次出海的直接目的给忘了。

李彦直怕打击他的积极性,忙道:“其实我也有开发这里的念头,以我们眼下的人力物力,安扎据点和救回二哥,两件事情也可并行不悖,同时进行甚至可以相得益彰。只是这其中有个极大的难处。所以才暂且搁下了。”

陈羽霆便问:“什么难处?钱吗?”

钱倒是可以解决。”李彦直道:“只是还没有个能留在这里苦守的人。我们现在的根基还在海内,又还不能名正言顺地把尤溪的势力与这里连接起来,在这一带若只留下一个水寨,那没问题,但要是把这里变成一块肥肉,那就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才能守护住它,否则我们后脚一离开回大陆,别人前脚就踩进来了。那时候是将辛辛苦苦的成果拱手让人。若是落到贼寇手里,那更等如资敌。所以这一带要么不开发,要开发,除非有个得力的人能留守此处。”

陈羽霆一听,便道:“我怎么样?”

李彦直笑道:“你年纪虽小,但行事老成,现在让你守一处小寨子没问题。若让你随着这个寨子的成长而成长,数年之后当能独当一面。不过啊,你不行。”

陈羽霆问:“为什么?”

李彦直道:“这里太苦了。你熬不住的,我也舍不得。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等救回了二哥,我们就回大陆去。先促使朝廷开海,然后我们再名正言顺地进入这里,慢慢开发。到那时这里的条件也会比现在好一些了,咱们再来,就会顺利得多了。”

陈羽霆听在那里,却不肯点头,好久了才道:“三舍,我不想走!开海开海,那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怕苦。我决定留在这里了。好容易有这么一片干干净净的地方,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我都想试一试!也许还真能让我试成了呢!大陆那边情况太复杂,我想我不是很适合那里。”

李彦直道:“大陆那边复杂,是因为过分成熟了。这边简单,是因为整个社会才刚刚起步,没什么可争的。等这边也有了利益有了派别,迟早也要变复杂的。”

陈羽霆却道:“我们可以一开始就把事情设计好,减少争端!总之在一张白纸上画画,会比在乱七八糟的图画上修修改改好得多!”

李彦直沉思良久,见他如此执意,便不劝了,道:“你真的愿意留在这里受苦?哪怕到头来一无所获也不怕?”

陈羽霆甚是坚定,道:“是!”

如果你真有这个决心,那我也不阻你。”李彦直道:“不过万事开头难,你心目中的这个宛丘要如何建设,有想法了没有?”

三舍你教过我,这等事情,左右不过是人和钱两件大事。”陈羽霆道:“人嘛,现在这些澎湖的居民非常朴实,又肯听我们的话,只是现在这些人还没什么自主性,我们可以先选出其中材质较好的加以训练,让他们成为各村的领袖人物,等这批人成长起来之后,他们会有自己的想法因地制宜地来建设他们的家乡的。那时候就可以放手让他们去干了!”

李彦直笑道:“听来不错。”

至于钱嘛。”陈羽霆道:“现在他们的生产模式太落后了,有些还在刀耕火种!我可以从大陆那边请良农来教他们,觅好种子来,教他们种地。他们也打鱼,可是打了都自己吃,没用,我们可以教他们晒成鱼干,或者买了他们的鱼,然后运到泉州、月港去卖。”

李彦直皱了皱眉头,道:“这两件事情,得花多少钱啊。”

陈羽霆道:“前期自然是要花钱的,同利能出一点最好,还有我会想法跟家里说一说,看看我爹、我哥他们能不能帮我们出一点。”

李彦直连连摇头,道:“我不是不肯出钱,不能出钱,只是你这个思路不对,大大的不对!”

陈羽霆愕然道:“不对?”

当然不对!”李彦直道:“你现在这样做,是一厢情愿地推动,澎湖的这些人,会不会配合你还难说呢。做生意也好,建港口也罢,都必须因时而动,顺势而行。”

陈羽霆眼睛一亮,仍像他在尤溪六艺堂时一般,睁大了眼睛要看自己所仰慕的恩师会说出什么让自己惊叹的言语来,因问:“怎么因时而动,怎么顺势而行?”

李彦直道:“你若能顺应当前的局势,就能让这里变成一个发财的地方,这就叫因时而动,你若能将这里变成一个可以发财的地方,自然会有大批的人涌过来,这就叫顺势而行。澎湖孤悬海外,远离大陆,能令这一带发展起来的群体,唯有海上走私商,你想这里变成一个发财的地方,就得让走私商需要这里,只要这里有走私商需要的东西,他们就会涌过来,这批人来了之后,人气、钱财什么的就跟着来了。有了人气和钱财,接下来你才好办事。”

陈羽霆沉吟半晌,说道:“茶叶、生丝、陶瓷!”

这几样确实是走私商最需要的货物,但李彦直却道:“不对!这些东西,他们在双屿、浯屿就能搞到了。而且双屿、浯屿离大陆近,运输成本低一些,这里离大陆较远,你若是从内陆把货物拖来囤积到这里,成本会比较高,竞争不过双屿、浯屿,甚至竞争不过南澳。”

陈羽霆道:“那他们还需要什么啊,铁锅、硫磺么?”

不是这些,不是这些。”李彦直道:“其实这里能提供给他们的,不是货物,而是另外一种补给——粮食!”

听李彦直说要给走私商提供粮食补给,陈羽霆更是不解:“粮食?双屿、浯屿那边也有啊。”

有是有。”李彦直道:“可是那里离大陆太近了——这是双屿、浯屿相对于澎湖的优点,可也是它们的缺点!你要知道,双屿、浯屿那边能否提供粮食,是看季节的。不是看丰收季节或歉收季节,而是看朝廷是否在严打。咱们这个朝廷,做事从来都是一阵风一阵风的,严不会严不停,松也不会永远松。可是在朝廷严厉的时期,大陆的粮食恐怕都会运不出来,双屿和浯屿由于离得太近,受到的影响就会很大,那就是海上私商的缺粮季节,很多人会因此熬不住的。”

说到这里,陈羽霆终于彻底明白过来,叫道:“我懂了!三舍你是说我们可以在朝廷管制宽松的时候,购入粮食,而在朝廷严打的时候,有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为他们提供补给,将大员作为他们的避风港,那样,那样…”

那样你就扼住了他们的咽喉!”李彦直道:“那时大概你要卖多少钱,就能卖多少钱了。等他们的人上了岸,货进了港,又还可以跟他们谈谈别的事情——生意就这么展开了。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前提,就是你必须拥有一定程度的武装威慑,没武装只有粮食,那是等着人来抢,而有了武装威慑之后,就算是最猛恶的海盗,在计算过收益与代价之后也会三思而行了。”

陈羽霆道:“那我们就要把这里变成一个粮仓了,要设法往大陆买粮去了。”

李彦直笑道:“初期是要买。不过长远来说,就可以用上你刚才那个方法了:种!”

陈羽霆苦笑道:“澎湖这点地方,只怕种不了多少粮食。”

澎湖是小,可是你想做的这件事情,不一定要在澎湖啊。”李彦直将眼光投向了东南:“羽霆,我觉得你该去大员走走了。”

之二十五 遣新附小吏探闽南卫所

李彦直的想法虽然与陈羽霆不同,却是提供了另外一个新的思路,所以陈羽霆的积极性不但没有受到打击,反而更见变得更加积极,当即便请求前往大员巡察。

那个时候的大员,自然环境真是恶劣啊!和李彦直上辈子不同,这里的环境恶劣不是空气不好,不是没有水,不是开发过度——相反,这里是开发度太低!山好水好空气好,就是树太多,地太荒,蚊虫满天飞,医药又缺乏,新移民若被叮上一口都有性命之忧!

但是陈羽霆到了这里之后,却比在澎湖时还兴奋!因为他找到了一张更大的白纸!

这里太好了,这里太好了!”陈羽霆高兴得大叫:“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辜盛和蔡大路在旁边看见,一起摇头,都想:“这小子是个疯子!这里有什么好的?福建那边要是有活路,我们就不到这边来了。”

但他们却那里能理解陈羽霆此际的兴奋?这个少年满心欢喜地在山水林木间叫嚷着,仿佛要感谢上苍给他的恩赐,上苍也真给了他恩赐,叫一只不知名的虫子叮了他一口,当晚陈羽霆就病倒了。

李彦直本来正在澎湖训练新加入的水手、机兵,闻讯大吃一惊,把事情交托给了吴平,匆匆赶了来照料,三天三夜竟是衣不解带。李彦直不懂医术,所以也没法传授医术,但北尤溪机兵团经常出征打土匪,伤伤病病自然不免,李彦直早在十年前就花了重金从苏杭、福泉各地聘请了好些名医常年坐诊、随军,这批名医又各招收学徒弟子,所以机兵团的后勤队伍里便拥有了一个医疗团队。

此刻随军的医疗队首领是叶纯显,本是南平一个学徒,十年前苏杭名医聘到之后李彦直又张榜聘请有一定医药经验的药童、学徒做护理员,叶纯显听说这边酬金多,又不满南平那个师父的苛刻,便辞了那边到尤溪来做学徒,十年下来,竟然锻炼出了一身精湛医术。这时他给陈羽霆诊了脉,又找到了陈羽霆脖子上被虫子叮咬的地方,开出两张方子来,一张内服,一张外敷。

福建与大员一水之隔,地理生态环境有类似处。北尤溪机兵团也是常年活动于山林之间,军士被蚊虫叮咬、瘴疠侵袭的病案叶纯显经历得多了,所以治疗手法和开出来的药物也十分对症。又因照顾得周到,所以两日之后便脱离了危险,数日后便能下床了。

他才从鬼门关里爬回来,睁眼见到李彦直,便又提开发大员的事情,脖子都还没消肿,话却说得十分激动:“三舍,这里,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行了行了!”李彦直这时见他精神恢复过来,想必已没大碍,人也轻松了,笑道:“你急什么!满东海的海商、海盗,没一个有我们这样的眼光,能看到大员的远景和妙处!除非是咱们把这里开发成了,否则十年八年之内也没人会来跟我们争的。但等咱们开发成了,根基一成,还担心人家来跟我们争不成?慢慢来,慢慢来,别紧张。”

他在这里又陪了他数日,这时王牧民已经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南北各六十里,又端掉了几个海盗窝,招抚了不少渔民,却还是没发现有倭寇的踪迹。

李彦直与吴平商量过后,觉得倭寇要躲进内陆可能性不大,就算让他们躲进了内陆,他们的船只也不可能拖到雨林里去。

所以如果劫走二公子的那伙倭寇确实在这大员,应该会躲在某个港湾中!”王牧民认为。

李彦直也赞同这种说法,道:“那就将搜索的范围再扩大一点吧。你准备一下,率领船队,作一次环岛搜寻。你带本部人马,向北巡去,见到了倭寇就给我打!却让杨舟驾驶一队小船,向南巡去,见到了倭寇就回来禀报。两拨人马环岛一周会合,若倭寇真躲在这大员沿岸,一定无所遁形。”

王牧民与杨舟领命去了。

这时陈羽霆已能下床理事,他年纪轻,病愈之后反而更见精神,对李彦直说道:“三舍,那帮倭寇是否在澎湖、大员,甚至是否存在,都只是那田大可的一面之词!若在大员再找不到时,或许就该想想别的办法了。”

他的这个说法,李彦直心中早盘算了不知多少次了,这时只是点了点头,道:“我先回澎湖看看,你暂摄此村之事。做事不要着急,慢慢来,别再病倒了。”

陈羽霆与辜盛等送他到码头,将上船时,辜盛道:“对了,李孝廉,你给咱们村起个名字吧。”

李彦直道:“不是叫辜家村吗?”

那不算啊。”辜盛说:“我虽然姓辜,但如今几十户人家里,陈林蔡黄都有,再叫辜家村,实在不合适。还是请李孝廉给起一个名字,我们也好沾沾孝廉老爷的才气。”

李彦直在船头望了望这座小村落,道:“就叫安平村吧,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无灾无病。”

村民们听了都称好名字!辜盛道:“也祝孝廉老爷平平安安,无灾无病。”

李彦直谢了辜盛,便驾船回澎湖,这时已近十二月,海峡两岸的民间多有传李孝廉在澎湖安民立寨的,闽南、粤东的贫民、无赖、罪犯听了多来投奔,吴平见其朴实者,便发往安平村,见其奸猾者,或逐或留,其中有一个少年叫林道乾,本是粤东小吏,因犯了案子,也来投奔,吴平爱其机变,却有些担心他的狡诈,一时无法决断,就引他来见李彦直。李彦直考了他几句,见他颇有文墨,又通晓衙门里的官话,心道:“吴平真是我的招贤星!这个少年倒也是个人才。但得用好才行。”脸上却没流露出半点对林道乾的赞赏,反而摇头道:“你资质甚佳,可惜来得晚了!若十一二岁之前到我尤溪博文馆,如今或者已登堂入室了。现在在外头浪荡多年,沾染了太多外面的不良习气,我不能收你。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林道乾忙跪下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闽中以至于粤东,贫家读书人个个都称道尤溪李三舍有教无类!三公子既觉得小人的资质有可观之处,为何不收我入门下?小人若得三公子点拨,必能在正途上有所建树!若三公子将我逐走,我到了外头,无善法谋生时,迟早还不得做盗做贼,为世间添一祸害!小人实有心在三公子鞍前马后聆听教益,就算有什么恶习,闻过必改!还请三公子不要因为小人年轻时的一点行差踏错就不纳小人。”

李彦直笑道:“给你这么一说,我不收你倒变成做坏事了。嗯,这样吧,我交件事情给你办。你若办得合我意时,我便收你。如何?”

林道乾便请他明言,李彦直问:“你可知道我此次出海,所为何来?”林道乾道:“三公子是入海寻兄——这件事情如今闽南、粤东都知道了,无论士农工商,个个都赞三公子的孝恭呢!”

你知道就好,那我就不用废话了。”李彦直道:“我这次之所以来澎湖,主要是因为在镇海卫处得到一点消息,说掳走我二哥的那伙倭寇可能就在澎湖附近。可我出海至今已有两个月,却还是找不到一点头绪,所以我有些怀疑镇海卫那边的消息是否对头。”

林道乾问:“那三公子是要小人去做什么?”

李彦直道:“你年纪小,面孔生,听吴平说还通晓闽南各地方言,且头脑灵活。因此上我想你到镇海卫以及下属各所走一趟,探一探消息。我可以先给你一笔钱作盘缠,到了月港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可到张维掌柜求援。你要怎么做,我不拘你,不过你在做这件事情时要把握好分寸,若是干了什么坏我名头的事情,我便不认你是我派出去的,事后还要追责你。怎么样,你干不?”

干!”林道乾二话不说,便答应了,道:“就怕镇海卫那里没消息,若有消息时,小人定能帮三公子探听出来!”

之二十六 派麾下旧将涉粤东贼窟

林道乾拜别之时,看了看吴平,欲言又止,便出去了。这细节李彦直注意到了,便问吴平:“这小子最后这一下是什么意思?”

吴平沉吟半晌,道:“其实他这次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说南澳那边,似乎也有倭人活动的踪迹。”

李彦直一奇,将吴平看了一眼,道:“那他方才怎么不说?是你压着他?”

是。”吴平道:“我跟他讲这件事由我来跟三公子说。”

李彦直一听,便知其中必有隐情,脸上微现不悦,却不追问——他希望吴平自己说出来。

吴平知瞒不过,叹了一声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一时还不知该怎么说。”

李彦直仍不接口,吴平这才道:“南澳那帮人,都是饶平人。”

他这么一说,李彦直登时便明白了。吴平是福建诏安人,诏安与饶平分属闽、广两省,却刚好都在边境上,跨一跨脚便过去了,吴平幼时亦常在两地流窜,所以李彦直一听,便道:“这么说来,他们是你的老乡,还是亲戚?”

是有些亲戚干连。”吴平道:“我小时候还和他们有过交往,彼此都知姓名。不过我如今既是帮三公子做事,绝不会因私废公,只是想着怎么处理比较好而已。”

李彦直道:“你这话说得就更怪了!我连澎湖这些没什么关系的人都不为难,何况你的乡人、亲戚?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为人处事的准则?既听说了南澳那边有倭寇,就当与我直说,有事一起商量,何必收收藏藏,先想好了再来应答我?你我之间什么时候有这等隔阂了?”

不是这样的!”吴平被李彦直这几句有些重的话说得坐不安稳,站了起来,道:“其实…好!我直说吧!南澳如今有上、下两寨。下寨的寨主与我没什么交情,不说他。上寨的寨主、副寨主,却都是我的父执辈,小时候我给他们行过跪拜之礼,见面都要叫叔叫伯。掌权的人里头,也有我的兄长辈。”

李彦直道:“那算是你极亲的人了。澎湖南澳,相隔不过一道海峡。他们既与你有如此渊源,何不邀他们过岛一叙?就算那帮倭寇真藏在澎湖,嗯,只要他们把二哥平平安安交出来,我看你面子上,也不与他们为难。”李彦直这么说,那真是很给吴平面子了!

吴平心中一热,叹道:“三公子你还没问他们的姓名呢!”

李彦直笑道:“听你这么说,他们还是有名的人物了。嗯,却都是谁?”

吴平道:“南澳上寨的寨主是李大用,副寨主是林国显。”

李彦直听到这两个名字,不由得一怔,原来这两人他都知道!

自北尤溪机兵团打响了名气以来,不但延平府常调遣之以平贼灭寇,有时候临近府县也来借兵,机兵团战无不胜,在绿林间威名渐播,被闽省盗贼目为克星!

而这李大用、林国显,偏偏就是闽、广交界处的一伙剧贼强寇。李大用、林国显一派虽然和许栋李光头一派有不浅的关联,但他们毕竟与许、王、李略有不同,笼统一点可以这样说:许、王在低潮期虽也干过没本钱买卖,但本质上还是商人,只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因此且商且寇,在意愿上是乐于做商人,在行为上也不惮为海寇;李、林虽也做些通番的生意,但身上的盗贼色彩却甚浓,做生意更多的是要将赃物脱手。

李大用、林国显于粤东山海之间横行,为害颇烈,潮州府有好几次都曾动议要请李彦直过去剿灭,只是尤溪的机兵要到潮州来,那不止跨府,而且跨省,在名义上、面子上都有些麻烦,所以此议数起数寝,至今不行,但李彦直却也因此而闻李大用、林国显之名,料来对方对自己也有耳闻。双方一兵一贼,对立颇为明显,吴平少年时也做过贼寇,虽然归尤溪已久,但那毕竟是故友乡亲,所以他是夹在中间倍感为难。

李彦直一听到这两个名字,马上就明白吴平的难处,随即释然,道:“原来是他们。”沉思半晌,道:“澎湖这些小盗寨,声明不著,我招揽他们,不过是化盗为民,士林不会说什么。李大用和林国显与官府对立得比较明显,除非他们放下屠刀,否则我也真不好与他们结交。不过他们毕竟是在广东境内行事,若是那边的地方官员没过来征调我,我也不会越境去讨伐他们了。”

他这几句话是告诉吴平:除非是上头有命令压下,否则我不会让你难做的。听了这句话吴平仿佛三九天里喝了一碗热汤,叫了声:“三舍…”却不知该说什么。

李彦直微微一笑,道:“自家兄弟,别这样。”又道:“不过若有机会,你最好派人劝劝他们,该收手时当收手。免得日后没好下场。做盗做贼,就算眼下如何兴盛也无法长久的。”

吴平叹道:“三舍,他们与咱们不同,一开始就入了邪道,又没机会走正途出身,虽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再则他们也都是不甘贫困、不甘寂寞的人,要他们老老实实回去种田,忍气吞声挨官老爷们的盘剥,他们不愿,宁肯明天上剐场,今天也要图一场快活!再说他们现在就算想回头,也回不去了。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们是今天放下屠刀,明天就得被人宰了。我是他们那伙人里滚出来的,所以知道他们不是几句话能劝住的。”

若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李彦直道:“我现在能力也有限,很多事情做不得主。能保住眼下这个局面就已经很不错了,暂时来说还帮不了他们。不过如今我们既已到了澎湖,南澳方面又有倭寇踪迹,为确证二哥的消息,不能不往那边一探。这样吧,你便带领五百机兵,并船只若干,渡海去南澳,以我副手的身份却和他们交涉一下。若那边没二哥的消息,大家就井水不犯河水。但要是二哥就在他们那里…”

吴平便接口道:“若二公子在南澳,吴平便拼得一死,也要保二公子回来!”

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李彦直道:“你只要尽心尽力,也就是了。我听二哥说起海上之事,知李大用林国显都是讲义气的人,和二叔又有过交情,若好言交涉,他们没理由扣住二哥不放。但万一他们真的蛮不讲理,而你又无法取胜时也可先回澎湖,我们另想办法。当然,我还是希望他们与此事并无关系,免得你难做。”

之二十七 救溺水闻佛郎机之暴

吴平于十二月初九渡海,出发时天气已颇为寒冷。澎湖就在北回归线上,但到了十二月北风吹下来仍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寒冷。张维运了一批过冬物资到埠,见澎湖只剩下“破风”并一些小船,机兵亦只剩下百人,觉得力量单薄了些,对李彦直道:“三公子,不如回月港过年吧。”

不了。”李彦直道:“二哥都还没找到呢,我还是留在这里等,心才比较安。我希望找到二哥之后再一起上岸。有复礼他们在,我不会寂寞。等过年时若还没有二哥的消息,我就到安平村去和羽霆一起过年。”

张维又道:“要不我留下吧。”

不用。”李彦直笑道:“你怕我会出事不成?我手头还有机兵百人,岛上民众如今都很拥护我,发动起来也有三四百名壮丁,都能助战。有他们在,小股的海盗我还不放在眼里呢。若遇到大敌,我再回月港不迟。”

不想张维回去的第二天,澎湖北部的吉贝屿就出了状况。

北边有块木板飘了下来!”一个渔民来报:“木板上还有具尸体!”

尸体?李彦直皱了皱眉头,快过年了却遇到浮尸,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但还是派了卢复礼去察看。

卢复礼赶到时,早有渔夫把上面的人抬上来,却是个三十多岁的人,面目黝黑,但还没断气,看来是遇到了海难。

快救人!”卢复礼指挥着,医生叶纯显去了大员,只留下一个副手在澎湖岛没跟来,但幸好这人主要是饿的,有老渔夫便扒开他的嘴巴,灌下清水去,用清水流食调养了半日,那人便醒了过来,卢复礼问他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出了什么事情等等。

那人喘息着说:“我叫何九,潮府人,本是去日本卖生丝的。”

去日本?”卢复礼有些奇怪:“那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是遇到海难了么?但最近没见起大风啊。还是你们的船不结实,漏了?”

唉,这说来话就长了。我们舶主是广府人,因在我们河婆那边造船,就从那里出海,到了日本,委实赚了不少,回航时本想先到双屿,但我们舶主贪近,想着南澳那边发出的水路航标还没过期,就想在年内赶到潮州那边,返回广府。谁知道走到中途却遇到一帮佛郎机人,我们打不过,便被他们给劫持了。”

何九说着便呜呜哭了起来。

佛郎机海盗!”

卢复礼念叨着这个名词,心中一凛:“此事得赶紧禀报三公子!”

便让人抬了还颇为虚弱的何九赶到澎湖水寨,先将发现此人的情况以及何九已经交代了的话与李彦直说了。又向何九介绍了李彦直。何九听说眼前这个年轻人竟是个孝廉老爷,脸上便显肃容。

李彦直亦颇为凝重,便问双方力量对比以及何九他们商船失陷的详情。

何九他们的那艘大船,却是一艘四桅广式大商船,船上有二百多个水手,还有两艘三桅船相随,船上亦各有近一百名水手。

至于佛郎机人本来乘坐的却是一艘“海盗船”,长不过七八丈,船上的佛郎机海盗有十五六个,此外还有十几个黑人,二三十个小西洋人,二三十个中国人。

李彦直问明白后奇道:“这些你怎么这么清楚?”

何九道:“后来我被他们俘虏,打听到的。”

李彦直听到这里眉头微皱,心道:“我以为他是在水战中直接被打落了水,原来不是,他还曾投降过佛郎机。”卢复礼却道:“就这么点人,你们居然还打不过他们!”

何九脸愤愤不平说:“这些番鬼,他们…他们不是人!虽然他们的火炮、鸟铳厉害,但我们原本不至于一败涂地,只是因为他们假装粮尽水绝,派了一个修女来求我们接济,又说会送给我们舶主珍品以示敬意。我们舶主见他们说的可怜,便同意接济他们。那些番鬼便用一艘小船,先运了七个番鬼过来,其中就有那番鬼头子,叫什么宾松。那个宾松虽然长得和鬼一样,但他们才上船的时候也很客气,我们的人见了他那满是刀疤的样子都有些害怕,但听了那修女的翻译,又觉得他们懂得礼貌。接着那艘小舢板又去运了五个人过来,这次却是两个番鬼,三个小西洋土番了,此外还有一口大箱子。我们让他们将箱子搬上甲板,谁知道…”说到这里何九竟气得说不下去了。

李彦直说:“那口箱子有古怪,是不?”

是啊。”何九说:“那口箱子,原来根本就不是装着什么西洋珍品,而是武器!有鸟铳,还有刀剑!这时他们在甲板上已经站稳了脚跟,人也有十几个,打开箱子之后马上拿出鸟铳、刀剑,那个番鬼头子宾松更是趁我们舶主不备,用刀剑架住了我们舶主的脖子!我们见到他们手里有鸟铳都不敢动,他又让舶主把主管、司库、火长找来,说要谈判,但人来了之后,他们却忽然动手,把…呜呜…把我们舶主给杀害了!跟着,船也就落入了他们手中。”

旁边卢复礼却冷笑起来,道:“你们就这样看着他们把舶主给杀害了。哼!不过你们也太窝囊了!几把刀剑几把鸟铳,居然就把偌大一艘船给劫持了?”

何九听得面有愧色,讷讷说:“我们也有人不服的,但他们杀了舶主后,我们一时不知该怎么办,都乱了套,被他们出其不意,一场混战下来,死了十几个人,跟着主管便带头投降了。他们叫主管来管我们,却将司库、火长都关了起来,大家蛇无头不行,就都不好动手了。跟随而来的船有一艘投降了,另一艘逃走,却被他们用火炮打中沉了,这一来大伙儿就更怕了。而且他又许诺除了舶主谁也不害,所以我们才,才顺了他们…谁知道他们根本都是人面兽心!说话不算话!”

李彦直心想:“沿海卫所防务不修,这些欧洲海盗,可越来越放肆了!”又问:“后来呢?”

何九一听又哭了起来,便哭边道:“后来,后来…那帮狗贼!杀了我们的舶主,要将我们劫持到满剌加去,我们一路隐忍不敢发作,直到三天前我们一个兄弟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说那些番鬼认为我们不老实,只是现在得有人开船,等到了满剌加就把我们都杀了,另外雇人开船,我们一听都慌了,就想趁他们睡觉杀了他们给舶主报仇,谁知道一个孬种告密,那帮佛郎机人先动了手,我们死了十几个人,我在混乱里也被逼着跳了海,这才漂到这里。”说到这里他本来只是哽咽的哭声竟变成了嚎啕:“兄弟们死的好惨。我在海里、离船不远的时候,亲眼看见他们为了镇住船上其他人,竟将我们阿班的手指一个个地剁下来,剁完了手指剁手掌,剁下了手掌剁脚板,最后手脚都斩下了,才推下海来…我,我要是跳海慢了一步,也非被他们这样宰了不可。呜呜…他们这群番鬼不是人!”

旁边王晶凯、卢复礼、路延达、蔡大路等听了都忍不住大骂那帮佛郎机人不得好死,李彦直又盘问了何九许多话,从他的籍贯到那艘船运载的货物,以及作战、反抗、被杀、落水等细节,直到觉得没有破绽,这才让人带何九下去休息,却让蔡大路带人到北边去巡防瞭望,布置告急狼烟,尤其要注意有没有打着骷髅旗帜的船只。

卢复礼问:“三公子,要不要派人通知月港、大员方面?”

通知这两边没用。”李彦直道:“我们最能打的队伍,一在王牧民那里,带去巡岛了,一在吴平处,带去南澳与李大用交涉了。张维手头的人装备训练都不够,搬搬抬抬可以,打硬仗只怕不行。安平村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还得靠我们遮护呢。”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事发生得有些巧了!怎么就撞上我们在澎湖防卫虚弱时来?只是不知这伙佛郎机海盗实力如何。”

卢复礼道:“那我们要不要派人通知王管带和吴学长?”

李彦直心里盘算了一下,道:“听何九的描述,那帮佛郎机人的班底,不上百人。就算吞并了何九他们,又能让这些中国水手帮他们作战,料来也不过二百人出头。现在我们手头有一百机兵,澎湖各寨的壮丁虽然大多被安平村那边抽调了去,但留在澎湖继续筑建水寨的也有二百多人,且已有组织,依着澎湖地形,应该可以自保。再说那帮佛郎机人还未必会往这边来呢。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人给吴平和王牧民送信吧。”便让王晶凯代自己拟信,道:“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随机应变,若那边事情已定,能早点回来便早点回来。”

之二十八 见狼烟惊海盗船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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