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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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姐怒道:“不见!”

张管家道:“人家这次很有诚意的。”

诚意?”陆小姐冷笑道:“那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张管家道:“小姐你也知道他在南边有多威风,那也是一呼百应地人,在手下人面前,哪里拉得下脸?但他刚才只对着我时,可是又牵衣服又拉手地,就差跪下了,老奴算个什么东西?他这么折节,还不是冲着小姐您么?”

伊儿也道:“是啊,是啊,我看他也不是没心,只是板着脸惯了,一时放不开。”

两人左劝右劝,终于把陆小姐劝得安静了下来,伊儿眉目示意,张管家道:“那老奴就去让他过来了?”见陆小姐没不许,就下楼去了。

伊儿道:“可别放那童子跟来了!只让他一个人来!”又道:“小姐,快些补点妆!刚才头发都乱了!”

陆小姐惊道:“头发乱了?哪里?哪里?”慌忙去照镜子。

伊儿见陆小姐那样子,笑了一笑说:“小姐啊,待会那李公子来了,若是他服软,你就笑一笑,别老板着脸,怪难看地。你要笑一笑啊,说不定就迷得他当场给你跪下了。”

陆小姐呸了她一声,道:“把我当什么人了!”却还是嫣然一笑。不久便听楼下张管家迎了李彦直进来,陆小姐才在伊儿的陪伴下下楼,与李彦直隔帘相见,张管家先退到门外去,屋内除二人之外只剩下一个贴身丫鬟,只是门开着,以示无奸。

绣楼静静,一时无语,陆小姐倒先忍不住,道:“不来求我去救你地手下了么?”

李彦直道:“那不是我地手下,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是我在事业上相互扶持地人。”

陆小姐哼了一声,道:“是啊是啊,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除了兄弟朋友,其他什么都不顾了!”

兄弟如手足不错。”李彦直道:“但妻子不是衣服,是心腹!就是自己!兄弟之间,有不能为外人言的义在。夫妻之前,有不能为兄弟言的情在。这些理儿,寻常女子是懂不了的,我原本以为…原本以为那位能知我不被群盗劫持甚是不易的人懂得。”

陆小姐在帘内为之一怔,头低了低,忽然有些脸热,细声道:“就算懂…那也是理儿上的事,情之一物,不是这么谈的!”李彦直正要接口,忽然张管家冲了进来,叫道:“不好!老爷来了!”

陆小姐吓得芳容失色,惊叫道:“他今天怎么回来!”随即想起李彦直,叫张管家道:“快!快!带李公子藏起来!”

张管家叫道:“李公子,快跟我来!”

李彦直道:“我是正经递了拜帖求见,又没违礼之事…”

陆小姐在帘内顿足叫道:“什么违礼不违礼的!我爹哪里管这个!让他见着你,还不一刀杀了!快躲起来!”

三十 倾危之际

张管家带着李彦直就要退出,便听门外一个男子声音大笑而近:“乖女儿!看看爹给你带了什么来。”

屋内四人,除李彦直之外都两股发抖,知道是来不及了!张管家低声道:“躲床底下!”

李彦直不肯,道:“我光明正大而来,若躲床底下,就没事也变有事了!”

这时哪还有时间给他们来回商量?便见一中年男子跨门槛而入,李彦直看这人时,见他武健沉鸷,长身火色,哪里是个御史模样?那男子看见了他也是一怔,双目在屋内诸人脸上扫过,见女儿焦急万分,丫鬟畏惧万分,管家目光闪烁,他是何等厉害的人!对眼前这几个人的脾性又极熟,当即料到了七八分,逼视管家冷然问道:“这是什么人!”

管家本来正想寻一套托词来,但被陆老爷眼睛一瞪,登时汗流浃背,哪里还说得出一句话来?

陆老爷的样子就像要吃人,看着管家怒道:“你干的好事!”手一按,竟然就拔出腰间佩剑向他斩落,要先杀管家,再杀李彦直!

那张管家其实也会武艺,若放在外头也算是个人物,但在这陆老爷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缩手待死!陆小姐在乃父积威之下,竟也如软在那里一般!更别说伊儿了!

屋内只有李彦直一人尚能行动,他虽作书生打扮,却是经历过战场的人,所以能临危不慌,一见陆老爷手按剑柄,马上反应过来,随手就抓了旁边一把梨木靠背长椅隔了过去,一声哑响。陆老爷的佩剑斩在梨木椅上竟嵌住了!

要知自宋以下。士绅虽有佩剑,但多作装饰之用,陆老爷这柄剑看起来光亮异常,也确有几分锋锐,但毕竟不是为上战阵而作!他家用的家具又都是上品,那梨木椅子料佳质密,所以陆老爷这一剑非但没将椅子斩断,剑反而被卡住了!

屋内所有人----包括陆老爷在内。没有一个人想到李彦直竟敢反抗!陆老爷为之一呆,李彦直顺手将椅子一扯,打在陆老爷臂上,陆老爷一个不防,手臂吃痛,长剑脱飞,他的人也蹬蹬连退了几步。李彦直抛下椅子,随手就把剑给捡起来了。

这是大家小姐的绣楼。别苑的护卫都在外围,陆老爷就算大叫一时也赶不过来,眼看局面一转眼控制在李彦直手里,张管家竟好像不知道陆老爷方才要杀他一般。护主心切,拦住喝道:“你做什么!”

李彦直看了看他和陆小姐一眼,一手捧着剑柄。一手捏着剑刃,上前一步,腰微微一弯,呈给陆老爷,道:“陆大人,此间之事只是一场误会,请勿于怒气之下杀人,事后生悔。”

陆老爷刚才见他敢反抗先是一愣。见李彦直夺剑又是一惊。但他毕竟非寻常人物,很快便镇定下来。再见李彦直奉还宝剑,行动中也算恭敬,言语又不卑不亢,心中不免惊疑:“这人是个什么来历!女儿房中怎么会出现这样地人!”脸上却也不能示弱,哼了一声,便将佩剑接过。

剑一离手,李彦直便退到三步之外,站直了肃手而立,陆老爷又将他看了一眼,佩剑还鞘,问张管家:“这是什么人?”同样一句话,这时问起来语气已大不一样!

张管家暗中早松了一口气,道:“这位李哲李公子,是福建地一位举子,准备应明年会试,提前进京温习功课来的。==?首发??==因他一个朋友被诏狱误抓了,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门路,病急乱投医,竟以为这里是…是锦衣卫指挥使亲戚家的别苑,就来这里求救。小姐见刚好是位故人,就接待了一下。”

陆老爷听到“锦衣卫指挥使亲戚家的别苑”一句,眉毛跳了跳,嘴角有冷笑之意,但听到“故人”二字时,问道:“故人?什么故人!”

张管家道:“小姐在普陀山进香时,为海盗所困,当时这位李公子也刚好到普陀山进香,得蒙李公子援手,这才化险为夷。”

陆老爷瞪着陆小姐道:“有这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陆小姐本身其实也颇有胆识,这时已经缓了过来,心中不再慌张,却撒起娇来,捧着脸哽咽道:“你就知道让你的人跟着我沿途收钱,女儿出了什么事,你管过吗?”

陆老爷的脸一下子青了,喝道:“外人面前,你胡说什么!”

陆小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手蒙着脸,也不知有泪无泪,背过身去,丫鬟伊儿却机灵,已在递手帕了。

陆老爷虽仍怀疑女儿与这李哲有苟且,但他不愿在外人面前多谈家事,斜了李彦直一眼问:“你是武举子?”

禀大人,”李彦直道:“晚生是文举子,嘉靖二十三年福建甲辰科第一名解元。”

陆老爷讶然道:“那怎有这等身手!”

李彦直道:“晚生是尤溪人,乡里间多盗贼,晚生从小就是一手拿书,一手拿刀,为桑梓除残去恶,所以懂得些武艺。”

陆小姐听了,心想:“怪不得他文武双全!”悄悄回头看了他一眼,怕父亲瞧见,赶紧又转回身去。

陆老爷却也不全信,沉吟片刻,问张管家道:“他那朋友犯了什么事?”

张管家轻轻咳嗽一声,道:“他朋友是个富商,是底下的人胡闹,或者是不当抓之抓。”

这句话说得隐晦,但陆老爷自然就知道所谓“不当抓之抓”其实就是因对方是头肥羊,便捏造罪名抓起来敲诈,这是锦衣卫地拿手好戏!陆老爷哼了一声,又道:“你可查清楚了?确实是不当抓之抓?”

张管家道:“确实,不会错的。”

既然如此,”陆老爷这才对李彦直道:“你明天派人送一千两银子来,然后就回家等消息吧。”

陆小姐忍不住叫道:“爹!李公子是女儿的恩人!”

陆老爷斥道:“既进了北镇抚司的大门,哪能平白无故地就出去?要么掉几斤肉。要么就得出钱。这是规矩!”

陆小姐不好驳嘴,李彦直已道:“大人说的是,晚生照办就是。”

在嘉靖年间,一千两白银可不是个小数目!

陆老爷又将李彦直瞧了一眼,见他眉头也不皱一下,又添几分异色,轻笑道:“看来我这价可开得小了!”

李彦直微微一笑,道:“这钱也不是我的。陆大人人中龙凤。大人跟前,晚生也不愿故作奸商嘴脸讨价还价。”

陆老爷哈哈大笑,问:“你可知道我是谁了?”

尚未知晓。Junzm 首发”李彦直道:“可陆字若是不假地话,现在便也猜到几分了。”

陆老爷挥了挥手,道:“去吧!明天记得按时送银子过来!”

张管家领了李彦直出去与蒋逸凡等会合,众人出门后,蒋逸凡问:“出了什么事?刚才那个管家忽然派人来把我们都带到一个偏僻屋子里,行色大非寻常。”

李彦直便将屋内情况择要与他说了。蒋逸凡笑道:“原来这事陆老爷不知道啊,他是怀疑你和他女儿有苟且呢!三公子你说说实话,你进了那绣楼之后,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李彦直斥道:“胡说八道!”

蒋逸凡却不怕他。赖着脸低声道:“别怕羞嘛,咱们谁跟谁啊!说一说嘛。”

李彦直在他面前也板不起脸来,笑笑而已。蒋逸凡也不是只一味胡闹,忽然想了一下,道:“对了,听你转述他地气派和说话地口气,可不大像个御史…会不会其实就是锦衣卫的人?嗯,姓陆,姓陆…那会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李彦直说:“应该是个大官,又姓陆。原本以为他是个御史。本朝御史是又多又杂,升迁转职又频密。所以难找,但像他这样的人,满北京城没几个的,你回头打听打听,一下子就能打听到地。”

蒋逸凡道:“我来北京也有一段时间了,京城的权要虽大多没见过,可姓名履历也大多记在肚子里,姓陆的嘛…”他要从头数下来,第一个就是:“陆炳,这家伙可了不得!当今锦衣卫头把交椅!锦衣卫在他手里,可把东厂都架空了!那是开国以来未有之强势…”说到这里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便觉背脊凉飕飕地,扯了李彦直的衣袖一下,道:“三舍,你说…我们不会好死不死,真撞到了这位天下第一锦衣卫了吧?”

张管家回到绣楼,却见陆老爷坐在中间大椅上,看着地面上那把被他砍出一道裂痕的梨木椅子发呆,陆小姐坐在一边,嘟着嘴不说话。张管家见了,忙要收拾那椅子,被陆老爷喝道:“放着别动!”过了一会,又道:“派人去南镇抚司,看看有没有这小子的宗卷!”

张管家应命去了,宗卷调来时已是深夜。日间陆老爷要杀张管家时,若不是李彦直挡得一挡他早没命了,所以心中对这个举子其实十分感激,呈上宗卷之前先打开看看,只见上面写着:“李哲,字彦直,福建延平府尤溪县人氏,甲辰科乡试第一名解元,授举人,幼有神童之名,七八岁间助本府推官平矿盗,延平士绅皆称誉之。父为矿头,长兄为巡检使,次兄为行商,贩番货于闽南粤东间,家由此而富。延平多盗,李氏为强族,练乡勇御寇,赖之以安者七八县。”最后有个红戳评价----“清白”。

要知锦衣卫调查一个人也是分等级的,若是焦点人物----也就是指挥使亲自用心那种,便祖宗十八代的履历都能翻出来,不过这种情况一年也不见得会出现一次。其次是权要人物,比如当朝宰辅夏言、严嵩等人,以及外藩诸王,在京公侯驸马世袭将军,都是重点监督的常例。再次之,才是各级大臣,如尚书、御史、巡抚等。知府知县以下能进入锦衣卫视野的就不多了。

李彦直不过区区一个举人。镇抚司地人能在他上面花多少心思?因此他这档案只是个大路货。是流水线作业上地成果,而且还是两三年以前的情况,办事地人大概花了一两天功夫在福州打听了一下,写完就不管了。在那之后档案封存,就没再更新过了。

张管家见宗卷上没什么瑕疵,便安了心,就要将宗卷放好了,入内呈交。还没进去,伊儿偷空走过来,悄悄问:“有什么问题没?”

张管家微微一笑,低声说:“干净得很!而且看来这李举人在福建颇有根基,甚得士绅扶持,也没有恶名,只要老爷不是刻意要对付他,就不会有事。”

伊儿欢喜着又进去了。张管家入内,将宗卷呈上,陆老爷看了一眼,哼道:“不详不尽!”

张管家道:“他一个举人。能有几个字就不错了。”

陆老爷却道:“马上派人南下,起一起他地底!就让…让冯夺去!我要…”

就在这时,忽有人直闯到房外。不断有人喝道:“做什么!做什么!”来人却还是气喘吁吁地闯到门外,才跪下道:“十万火急!”

陆老爷听见那人地声音,问:“是陆清吗?”命:“进来!”

那人奔了进来,递上一张纸条,陆老爷是何等人物,日间李彦直夺了剑,生命危险就在咫尺之间,他也只是微微一惊。并未如何慌张。这时看了纸条上的字却整张脸变得苍白!

陆小姐正捧了一碗燕窝进来,见到这情景也吓了一跳。惊道:“爹,怎么了?”

陆老爷拳头往桌上重重一捶,怒道:“有御史多嘴!”竟然爆了粗口:“他娘地!这群疯狗一天不咬人会全家死光吗!”

陆小姐放下燕窝,给父亲揉心窝顺气,道:“那些御史天天这样乱咬人的,爹爹你也说他们是疯狗,就别理会他们,不就成了。”

陆老爷重重将纸条扔在桌上,道:“已经捅到夏阁老那里去了!夏阁老已经拟旨准备要拿我了…”声音竟有些发颤。

陆小姐便知道乃父不是在发怒,而是在害怕,道:“夏阁老和爹爹不是很好吗?”

陆老爷连连顿足,叫道:“你知道什么!他这个人…他这个人…唉!谁落到他手里都别想好过!这次又叫他撞了个正!这可,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陆小姐受到的冲击没乃父直接,拿起那团纸条,见陆老爷没阻止,便打开看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毫无血色,陆老爷已经起身道:“走!现在就回去!”

现在?”陆小姐惊道:“现在可是夜里…”

陆老爷叫道:“回到京城,或许还能想到什么办法!留在这里是等死!”

陆小姐叫道:“我陪爹爹一起去!”

陆老爷一呆,看看女儿,叹了口气,道:“不!你留在这里!”对张管家道:“你收拾好行装细软,万一有不好的消息传来,马上带小姐走!回湖广去…”顿了顿,道:“我在京城若是失势,湖广怕也呆不住,还是去找,去找…”他手握大柄之时,满京城的人都怕他,官场上个个都敬他,这时大难临头,再要找个万一自己落难也会不舍不弃的真朋友,想了半天竟想不出一个来!颓首摇头道:“希望这个槛能过去,陛下遇我甚厚,又是这么多年地主仆…可他总是喜怒无常…万一…自求多福吧,自求多福吧…”

最后竟是长叹出门!

张管家送了陆老爷出门以后回来,见陆小姐坐在灯下凝眉,便道:“小姐,我们…要不要收拾一下?”

若是寻常官宦人家千金,这会多半是哭哭啼啼,手足无措,但陆小姐从小受乃父熏陶,见多识广,这两年又朝圣诸名山,走过万里路,在普陀山时甚至遭遇到极大的危险,有了这等历练,这时便不如何慌张,将手中那纸条又看了看,道:“咱们家是做什么地,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仇人,怕连爹爹自己也算不清楚!若爹爹出事,皇上又不肯庇佑,我们能走到哪里去?”

张管家道:“那也总得准备准备。”

陆小姐沉吟良久,道:“是得准备准备…”但她想地却不是如何逃走,如何安身,而是想着如何保住陆家。但这时他见识未到,心智也尚未老辣,便一时不知该如何着手,要找个人来商量嘛,她毕竟是闺阁中人,识得的人有见识地都是父亲的同僚、下属,未必可靠,闺中密友则完全不能找来谈论这个话题,因此她的七窍玲珑一转,很快就想到了李彦直!眼睛亮了一下,便道:“张伯,你也设法连夜进城,去找那位李公子。”

张管家奇道:“找他做什么?”随即颔首道:“不过也对,这位李公子甚是义气,虽然只是个举人,但他在东南好像颇有势力,若是他肯帮忙,让我们到福建找个地方安身未必办不到。”

谁料陆小姐却道:“不!我不求他这个,我…我一个女儿家,见识短,虽想帮爹爹地忙,却不知从何着手。而他能在群盗包围之下从容不迫,则胸中必有经纬奇策!我想将眼前之事与他实说了,希望他能给我出个主意。”

张管家惊道:“这如何使得!”

现在没什么使不得的事了。”陆小姐道:“爹爹要是倒了,那就什么都完了。那位李公子…虽然只见过几次,又闹过些别扭,但我觉得…这人可以信任。你去吧,万一出什么事情,我来担待!”

张管家却觉得小姐儿戏了,道:“若说要他帮我们在福建找个安身之地,或许他能办到,毕竟那边山高皇帝远的。但这件事情,虽然老奴还没弄明白究竟,但也猜出其中牵涉甚大!他一个才从福建来的举子,在京中毫无势力根基,如何帮得上忙?”

他没有根基,没有势力,我们有啊!”陆小姐道:“我现在要借重地,是他的见识。”

张管家道:“他的见识能强过老爷不成?老爷都没办法。”

陆小姐道:“旁观者清!爹爹被夏阁老一逼,如今心已经全乱了。”

可这件事情跟他说真地妥当么?”张管家道:“万一他宣扬出去…”

他不像这样的人。”陆小姐道:“当然你如果仍不放心的话,还可以买个保票。”

小姐是说…”

陆小姐道:“那一千两银子啊,就且让他迟几天再送过来张管家哦了一声,问:“银子让他们迟点送,那人…”

陆小姐见他穷究乱问,不悦道:“别说这么多了,去办事吧。”

之三十一 夏言之尊

李彦直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就见到陆小姐。

第二天天还没亮,那位张管家就来的。

他不是在城外的别苑吗?这会城门都还没开呢,他怎么进来的?不过想想对方很可能是锦衣卫头子的管家,这一切似乎就变得可以解释了。

李公子,扰清梦了。”张管家微笑着,脸上带着些许讨好和感激。感激,大概是因为李彦直昨日刚刚救了他,至于讨好呢?

李彦直有些不明白,然后他又从张管家口中听到了陆小姐的邀请。

现在?”

啊,是,现在。”

天还没亮呢,陆小姐一个闺阁千金居然不顾礼法约束邀见自己,而张管家的神情表现又明显有异状,李彦直便知道陆家一定是出事了!

好,我更衣就来。”

李彦直转到后面去,蒋逸凡跟上来,笑道:“今儿个好事连连,陆小姐请三舍你,多半是有些香艳的事情发生。”李彦直斥道:“别胡说!她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陆家出大事了!要不然她不会这样掉身份地跑来见我!”

蒋逸凡一呆,便想到陆小姐很可能是陆炳的女儿,要是那样可不得了!“淫奔私会”是不大可能的,就算陆小姐要淫奔,可她若是陆炳的女儿,谁敢接手啊!那么如果像李彦直说的,陆家出了大事所以跑来向李彦直求助…乖乖!那可更不得了!

蒋逸凡赶紧牵住李彦直的衣袖说:“三舍,我看你这次还是别去!这事没打听清楚,不好弄!要是那陆老爷真是陆炳,连他也摆不平的事情,咱们被牵扯进去肯定是死路一条!”

这个问题李彦直其实早想过了,这时被蒋逸凡道破,也不免有些踌躇,但犹豫了一会,却还是道:“若没事自然最好。若是有事,她既想到了我,便是看得起我,我也不能辜负了她的青眼。”

便换了件衣服,随张管家赶到一家偏僻的客栈,这件客栈已整间被包下了,掌柜伙计都被打发了去睡觉。由陆家的下人接手,陆小姐就在天字一号房燃灯相待,二人见面,李彦直见她穿一身薄薄的棉衣,外面裹着一件貂皮袍子,似乎出门时也有些仓促。陆小姐敛衽行礼,因道:“夤夜相邀,不合礼数。倒让公子见笑了。公子不避嫌而来,让奴家好生感激。”

李彦直道:“咱们都是通达之人,不理那些礼法上的细微末节。”

陆小姐大喜,伊儿挑灯,张管家奉茶,跟着都退到外屋,陆小姐道:“相见已非一次。公子怕尚未知道奴家的姓名来历。”

李彦直道:“闺阁芳名不敢擅问,但小姐若肯告知,则是小生望外之喜。”

陆小姐轻轻一笑。蘸了点茶水,便在桌上写上“尔容”二字,李彦直赞道:“好名字!”陆小姐道:“我本姓陆。这个姓是真地。我爹爹御史的身份,却是假的。不瞒公子,我爹爹实是朝廷命官,名讳一个炳字,见为都督同知,执掌锦衣卫…”说到这里看了李彦直一眼,见李彦直没有露出过分吃惊的样子,却是一副恍然的眼神。便道:“原来公子早猜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猜到的?”

李彦直道:“昨日在贵府别苑撞见陆大人时。就觉得令尊之气派不似御史,加之贵府竟能干涉北镇抚司之事。又确实姓陆,所以猜到了七八分。”

陆小姐轻轻一叹,道:“我当日朝圣诸名山,一路上多得各处士大夫家照顾,不过我家仇人颇多,我出门在外,怕被暗算,所以也不是对每一家都说明真相,或者是托父亲在京中同僚之名,或是取得巡抚、道台书信转荐,一路都无事,事事都顺心,养成了我在外头也颐指气使的小性子----不想我爹爹地面子,士林的面子,到了海上却也行不通了。当时幸亏公子救护,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可笑我当时还不知感恩,还一味任性,料来公子暗中必在嘲我无知可笑。”

李彦直道忙说:“小姐言重了。”

不是言重。”陆小姐道:“我到今日方知,陌路之人在你落难时也肯施以援手,那是多么的难得!大多数的人,可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连至亲好友、同僚部属都不顾的!对比之下,我方知公子之可贵,更感激公子对我的盛情美意。”

李彦直听到这里,便知道切入正题了,因问:“小姐为何有这等感慨?”

陆小姐哽咽了一声,道:“我爹爹得罪了一些人,被捅到夏阁老那里去了,听说阁老已在拟旨要查办了,这可…我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彦直心中一凛:“果然出事了!”但想自己既然已选择来赴会,便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更何况对方连这等机密言语都对自己说了,当下也不婉转,就问:“是为了什么事情?”

陆小姐袖出一张纸条,在灯下让李彦直看过,又缩了回去,李彦直看了一眼,便知是贪污被检举揭发,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怕的是谋逆、欺君、宫变诸事,那就难以回天,更非自己所敢插手,谁知道却只是贪墨,对陆炳来说,那可就是稀疏寻常得很了。因道:“陆大人冤枉了。”

陆小姐本有些担心李彦直刚直不阿,鄙夷拒绝,听他这么说眼睛一亮,问:“冤枉?公子知道家父是冤枉地?”

李彦直道:“满朝文武,谁人不贪?若以贪不贪取人,则如今满朝无一士可用;若以贪不贪量刑,则如今举国官吏皆可杀!如今不杀举国,而杀陆大人一身,所以我说陆大人冤枉。”

这句话简直无耻,却是道出了中国所有官吏的心声!官员们若是被抓,从来都不忏悔罪行,而觉得是自己不好运,都是源于所谓“人人都贪,为何只抓我一个”的心理,而这一心理又植根于整个社会体制不健、执行不力的现实之上。^^

陆小姐听得盈盈下拜。泣道:“正是,因此奴家心中悲苦,却又不知该如何才能帮上家父的一点忙。”

李彦直忙扶起了她,道:“像这种事情,可罪可不罪,可重罪可轻罪,主要是看上面的意思。陆大人圣眷正深。和夏阁老的关系,听说也挺好地啊。”

陆小姐叹道:“可夏阁老这次看来是决意要办了啊!夏阁老若是决意要办,怕连皇上都不好干涉!”

李彦直沉吟半晌,道:“若是这样,则是非证据都已不重要,关键全在夏阁老一念之间!”

对啊!”陆小姐忙问:“那公子可有什么办法?”

李彦直摇头苦笑道:“我才入京不久,如何就有左右当朝阁老的本事?小姐你太看得起我了。”

陆小姐才微微露出失望,李彦直已道:“不过…”陆小姐忙问:“不过如何?”

李彦直道:“我们可以借取别人的智力。或许能寻到一条道路。”陆小姐便问当借什么人地智力,李彦直道:“这人除了要有甚深智谋之外,还要有与陆大人相当的地位,要对夏阁老十分熟悉,能把握住夏阁老的心性乃至弱点,嗯,最好还要有与陆大人这次遭遇相似地经历。只有这样,才能想出最恰当的应对办法来。”

陆小姐听了不住地苦笑,李彦直说的这四五个条件。就是要一个都不容易,要想四五个条件都满足?“当世哪里找这个人去!”

不料李彦直却道:“有这样的人!”

陆小姐吃惊道:“谁?”

李彦直道:“严嵩父子!”

陆小姐怔了好久,喃喃道:“严嵩父子。严嵩父子…”将严嵩父子地情况和乃父陆炳一对比,果然无不符合李彦直所说的条件!严嵩父子智谋有多深,看他们能爬到这么高的地位就可见一斑了,而且在朝中的地位上来讲也与陆炳差相仿佛,由于严嵩与夏言乃是政敌,相互之间地勾心斗角也不知经过几个回合了,若说最了解夏言地人是谁,恐怕就不是他的好朋友、好门生。而是他地好敌人严嵩父子了!而更难得地是:严嵩父子也刚刚有过一次被夏言逼到悬崖边上的遭遇。并成功地化险为夷!这份经验那可是相当的可贵!陆小姐默默点头,道:“不错。可是…我们去找他们的话,他们肯帮忙么?”

不用去找他们。”李彦直说。

陆小姐讶道:“不用去找他们?”

嗯。”李彦直道:“其实这次严氏父子已经给我们指出了一条明路:陆大人只要依样葫芦就可以了。”

陆小姐问:“怎么依样葫芦?”

李彦直道:“上门求情啊。”

陆小姐愕然:“就这么简单?”

李彦直笑道:“就是这么简单!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就怕走错了方向,若是方向走对了,其实也不需要走路的姿势弄得多稀奇。”

见陆小姐不信,正要解释,忽闻鸡鸣,却是天亮了。客栈外似乎有人进来,李彦直便暂时打住,张管家在外接待,过了一会进来道:“小姐,老爷往夏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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