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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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云子反应较慢,但他手一晃,掌中已多了一个八卦镜。这八卦镜的镜面是用极罕见的水晶磨成,镜面不是平滑一块,而是像苍蝇的眼睛一样由许许多多的小镜片组成,每一个小镜片都是六边形,组合起来就成了一个蜂窝状的镜面,可以凝聚并反射真气。这时茅云子聚气入镜,射出了一道强光,这道强光大有来头,名叫“定身芒”,和陆叶儿攻击人精神的“定身幻”不同,这“定身芒”攻击的是人身上的经脉穴位,一被照住,四肢百骸便无法行动。

与此同时,秦征只觉涌泉穴上一凉,脚心不知被什么东西钻透,一股冷意涌了上来,丹田的真炁迅速流失,却是一直没有什么响动的尔公子出的手。这一招秦征却完全不晓得是什么招数了。这时只觉得锁骨、脊骨几乎就要脱体而出,要想抵抗,全身却被“定身芒”锁住,同时脚底的寒意不断涌上来,所到之处真气便迅速消逝。若不是在玲珑塔中练成了金刚洞神护体、氤氲紫气护脉,这会不但要被分尸,而且血肉内脏势必被几股大力拉扯成一片浆糊。流羽仙子与唐柳生发力后拉,茅云子的八卦镜,以及尔公子那不知名的神通也同时生出另外一股吸力,要将秦征扯过去。

四大高手一起发功,都道:“这小子是我的!”四股力量同时拉扯,秦征暗叫:“我命休矣!”这时只要他一口真气转不过来,最后一点抵抗消失,马上就要死于这四股力量的合力之下。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上午还晴空万里,这时却有一片乌云飞近,天一下子暗了下来,没一会儿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这场中雨,是老天爷要来给秦征送行么?

谁也不料,这时猛然间雷声一轰,生死一发之际,秦征眼前耳边又荡起那雄壮的声音:“应危应难,五雷破困,是为雷震破狱式!”

危难无大于生死!

生死无过此时!

秦征内心深处闪过一丝灵光,眼前晃过雷公那雄壮而无畏的影像,这种被分尸的场景,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在玲珑塔中,不也曾差点被猴妖、龙妖、马妖等大卸八块么?

死是可怕的,但不能因为害怕而失去思考力!不能因为恐惧而失去行动力!

当——似乎是钟声响起,却不出自外界,而是来自自身,来自灵魂深处,隐隐约约他仿佛看到了一位觉悟者的背影,看到了一座笼罩在迷雾中的七级浮屠。晨钟暮鼓,悠悠传来,洗涤了他的心境。

恐惧感在那一刹那间忽然都消失了。

外界四股强大的力量钳制住了他的身体,甚至钳制住了他的真气,可是在这一刻秦征的内心已一片平宁。锁骨与脊梁如欲脱体而去的撕裂感,身体无法动弹的焦躁感,冰劲钻经透脉的难熬痛楚,忽然间都好像变成了外物。

在那一瞬间,秦征好像灵体分离了一般,竟从他者的视角来看待这个深陷重围的自己——这种状态,道家称之为“入神”。一旦进入“入神”状态,再观肉体,便觉这个身体有如皮囊外物,身体所承受到的种种苦难也成了外事;苦难一成外事,人就不再慌乱,不乱则知止,知止而有定,定而后静,静而后安,心安则智慧发,在玲珑塔内单靠苦修感悟无法领会到的境界,这一刻他却忽然悟了出来。

周围天然的雷机越来越密,昨夜牵引雷机的经历重上心头,而正巧,头顶就有一块乌云。

“死就死吧!不过我要拉你们一起死!”秦征放松了身体,牵引着体内残存的真气,凝成一股极细极微的气机冲天而起。那片乌云离得甚近,气机探入云层之后,云间那摩擦的电流很快便顺着气机反传了回来。

在秦征放松身体的那一刹,四大高手发现他抵抗忽然减弱,都是心中一喜,要将他扯过来时又忽然发现秦征体内多了一股电流,并逆着他们的劲力反向传了过来,四大高手都是齐齐一震,心中一阵惊骇:“这臭小子怎么还有这么强的力量!”

他们却不知道这股力量不是秦征本体的力量,而是他从云间借来的电劲。

就在四大高手全身一震的瞬间,发出体外的劲力暂时失去控制,跟着便觉得自己的劲力在秦征体内起了变化——秦征竟在自己体内运起了星移斗转式,把四大高手的力量都引导到自己丹田之中,这么做如同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了战场,而让四大高手的力量在里面自相残杀。

唐柳生惊道:“这小子竟然在自己体内牵引我们的力量!他不要命了么?”

一言未毕,流羽仙子发现周围气流不对,那块乌云越压越低,笼罩住了天空,她虽然对雷机没有什么研究,但也隐约感到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在凝聚。更糟糕的是,她发现此刻自己已被从秦征体内发出的电流吸住了,竟然无法脱身。

茅云子见状惊呼:“天雷动!”

只见秦征左手出现一面阴轮,右手出现一面阳轮,阴阳双轮合为太极抵于胸口,跟着沉于丹田。四大高手的四股力量都已经被他牵引到这太极轮中,同时他的身体竟恢复了行动力,竟在半空之中步罡行斗。茅云子见了暗暗叫苦,他也是道门中人,对五雷正法颇有研究,心想:“果然是五雷正法!古老相传,五雷正法是以心达道,以身为引,牵引天雷,炼身降魔。可要发动此招,施法者本身必须具有极强的承受力,否则雷霆轰下,尚未转化为击杀敌人的力量自己就先被轰成焦炭了。这小子年纪轻轻的,能有几年的功力,竟然就敢发起天雷动!”

但天雷引一旦发动,所有被牵涉进去的人都将陷入被锁定的状态中,四大高手因为力量侵入秦征的身体,竟被秦征利用这一点将五人连成了一体,被逼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中,力量与云间的电流纠缠在了一起,这时除非位于“雷枢”位置的秦征主动放手,否则他们要离开也难了。

茅云子、唐柳生、尔公子、流羽仙子这时都已不再发力攻击秦征,运气护住了全身,要以性命交修的功力抵挡即将到来的天雷。

而秦征此刻也已从入神状态中回来,只觉云间的电流不断传来,他也不断将这股电劲一化为四,分流出去,但首先受到电劲冲击的毕竟是自己,全身如要炸开来一般。秦征也自知以自己这时的根基未必足以承受天雷,一雷击下只怕自己得先一步灰飞烟灭,可是危困之际,无论如何不肯束手就擒,就算自己非死不可,至少也要拖几个人下水,来个玉石俱焚。

茅云子心想:“据师父所言,天雷轰顶之法分五个阶段,天雷动、天雷罩、天雷聚、天雷发、天雷散。天雷动是牵引雷机,天雷罩是锁定对手,如今已到天雷凝聚阶段,若等凝聚一毕,进入天雷发阶段,那就连发动者也无法罢手了。”眼见周围的雷机不断凝聚,越来越密,那片乌云越来越低,天色也越来越黑,已进入“天雷聚”后期的阶段。

茅云子的师父当年就是败在正一宗天雷轰之下,虽然逃得了性命,却自此功力尽丧。茅云子自忖自己功力已不在乃师当年之下,秦征的功力显然又不及那位正一宗的高手,但对于自己能否在这天雷轰顶中全身而退仍无十分把握。

就在天雷将发之际,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空中引发天雷的,是青羊宫玄鹤子吗?”

秦征心中一动,玄鹤是当年他哄王皮时随口胡诌的一个名字,往下一望,一个文官服饰的人站在一棵大树树尖,不是王皮是谁?

天雷罩不但锁定敌人,也锁定了他自己,这时他身处天雷罩中,全身真气又都与天地雷云连成一体,连发声呼喊都不行了。幸而他还有另外一项神通,即以心语传言道:“是王皮王大人吗?在下正是云笈派玄鹤。”

王皮又惊又喜,连声高叫:“大伙儿快快收功住手,都是一家人!

这一位是云笈派及门高弟,青羊真人的关门弟子玄鹤道长。”

五人心中都是一凛:“原来是青羊子的弟子,无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领!”

王皮又对秦征道:“玄鹤子!这四位都是已投奔我大秦的玄门高手,大家都是自己人,大水冲了龙王庙,有什么误会慢慢分说,何必发动天雷轰顶?”

秦征心想:“王皮以为我们帮王猛祈禳续命,对我云笈派心存感激之心,既有他在,我就算一时间功力全失料来也能存命,就算一时受到困辱,也胜过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便以心语对茅云子、唐柳生、尔公子、流羽仙子道,“在下这边散功,也请诸位不要妄动真气。”他与四人真气连成一体,沟通起来也十分容易。

那四大高手心中均是一凛:“他自己身处天雷罩中,居然还能和我们说话!”

便觉天雷罩的力量慢慢减弱,等到流风渐清,雷机散尽,众人才都松了一口气。秦征却觉全身犹如散架了一般,又像全身血液都被抽干,脑子一阵晕眩,虽想极力控制也无济于事,整个人竟从空中掉了下来。

朱氏母子

迷迷糊糊间,仿佛回到了玲珑塔内,宝塔正凝聚着天地灵气笼罩在他周围。秦征虽然在昏迷之中却也自然而然地敞开七经八脉,尽力吸收,同时有灵汁甘液润入唇间,他也是毫不客气地舔食不误。那灵汁甘液与玲珑塔中的甘露味道不同,但一样能够补充体力与元气。

恍惚间,似听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道:“小小年纪就乱用天雷动,真是不要命了!”语气很冷,但冷然中又带着些许赞赏之意。

秦征在激战中使出“天雷动”的神通,这一招远超他此刻身体的负荷力,而且出招之前就已经受伤,虽最后的天雷轰顶没有完成,但损耗仍然极大。由于他是在极其危险之中脑府还以瞬息百转的速度领悟着天雷轰的新境界,所以脑力损耗又比身体损耗更加严重。

秦征自幼修炼《养生主》,精神力极强,秦渭一身的杂学无一门可入一流之列,所以秦征的玄武功夫从来都跟不上他的心神修养,直到修炼“道门九诀”以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变,这时体力在睡梦中迅速恢复,但精神反而恢复得慢了。

不知睡了多久方才慢慢醒转,他就像刚刚从一个黑暗深渊中爬了出来,外面一片光亮。秦征恢复意识之后但觉耳聪目明,精神感应的敏锐程度似乎更胜昏迷之前,心中暗喜,知道经此一劫,自己的玄武境界反而有所进益。转目一看,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临时搭起的木床上,耳听一个老妇人说:“我说不去就不去!你还来烦我作甚!”

又听帐外一个雄壮的男子放低了声调,很耐心地以一种恳求的语气说道:“娘,这次陛下是特地下了旨意,希望你能出面主持大局,您就算不去,今晚的宴会至少也露一下面。我们自归大秦以来,陛下对我们母子恩遇有加,娘你数次口出犯禁之语,陛下也尽量优容,如今有所差遣,我们实在不该太过推托。”

秦征心想:“原来是一对母子在对话,这两个声音,好像都在哪里听到过,耳音有点熟。”

又听那老妇人冷笑道:“陛下,陛下!你莫叫得这么顺溜,我听了恶心!序儿,你莫忘了你是汉家男儿,虽然兵败被俘,不得已降了苻秦,但如今四下无人,你却还口口声声叫陛下,莫非你是打心里愿意给那个胡虏天王做奴才不成!”

秦征听到这里猛地明白过来:“序儿?啊!这男子是朱序!那天他掷长矛攻击我,曾喊了一声‘何方高人!竟敢来窥我朱序的阵营!’没错,就是这个声音,这个老妇人是他娘了,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想,“这位朱老夫人豪气过人,可比她儿子强多了。”

他小时候曾到过朱序的辖地,见朱序治军严明,对这位边疆重将颇有好感,不料数年一过,物是人非,朱序竟兵败倒戈,投降了苻秦,心里对他的评价自然一落千尺。朱序道:“娘,您小声点。”此处显然是苻秦的军营,“胡虏天王”之类乃是犯忌的话,若被人捅出去告密,灭族都有份。朱老夫人却肆无忌惮,依然冷笑道:“这座营帐有我布下的结界,隔绝内外音讯,你又何必这么胆小?哼,就算隔墙有耳,那又如何?就是当着苻坚的面我也是这般说。他若看不惯,便把我杀了得了!”

朱序道:“娘,还是谨慎些好,陛下容得我们一次、两次,十次八次,容不得我们百次千次。”原来朱老夫人脾气火爆,随儿子到长安后心怀怨怼,不止一次口出犯禁言语,被人告到苻坚那里去。苻坚却笑道:“老夫人才来长安,水土不服,脾气躁些,也是有的。”不但不责罚,反而降旨不准过问此事,这份宽容当真是难能可贵,满朝文武皆呼圣君。

朱老夫人却不领情,冷笑着对朱序道:“我知道你贪生怕死,但你也当知道为娘的不把这条老命放在心上。你若还有点孝心,就随我辞了这官,干脆到桃源隐居去,却不胜过现在这样为胡奴卖命。你莫忘记,这桃源是你大师伯的心血,里面住着的,既是乞活军①的后裔,冉魏的①乞活军:五胡十六国时期活跃于黄河南北的汉族武装流民集团。西晋末年,并州(今山西省一带)匈奴人、羯人起兵叛乱,大肆屠杀抢掠,并州大饥,光熙元年(公元306年),并州百姓及士兵官吏两万余户在刺史司马腾率领下逃难求食,就谷冀州,后形成号为“乞活”的难民集团。

遗民,同时也是我汉家的老幼妇孺!你就真的忍心去灭了他们?”

朱序道:“这桃源位于秦岭东南而望襄阳,离长安又近,襄阳未失时,这里还可背靠荆楚负隅顽抗,襄阳既归大秦,这里就成了腹地,这颗眼中钉陛下无论如何会拔掉的。再说襄阳一失,汉上便难保全,如今北强南弱,海内将成一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就是想找个不食秦蕨的地方,又哪里找去?”

秦征这些年一直在玲珑塔中修行,对天下大势几乎完全无知,这时听了朱序的分析,想他是南北边境大将,如此判断必有道理,心想:“要真如朱序所说,大晋怕就危险了。”他对晋朝的统治者并无好感,但心中毕竟还有华夏子弟的归属感,想到华族政权可能覆灭,内心深处还是自然而然有了些许忧虑。

朱老夫人却哼道:“一统!只怕没那么容易!江东的士族虽然柔弱,但仍有良臣猛将!十个汉人里只要出一个有血性的,就足以叫群胡震栗!不见当年冉公振臂一呼,杀胡令一出,汉人云从响应,数月之间便灭了羯族!他氐族眼下虽然强盛,可比羯族当年如何?哼,我看要再灭一胡,也只需再出一个冉闵罢了。其实冉公都已经死了几十年了,留下的那块‘杀胡令’不过是块烂木头,上面又没附着什么神通,但苻坚为什么非毁了它不可?说到底,都因为这块烂木头是这些胡虏们的心病!只要汉人心中还记得冉公,还存着冉公的几分血性,这些胡虏便会日日夜夜寝食难安。”

朱序叹了一口气,不再应话,朱老夫人道:“你出去吧,我累了。

这件事以后别来烦我,且不说我未必破得了大师兄布下的‘山海图’,就算我破得了也绝不会出手的。”朱序又叹了一声,拜别出去,临走道:“三日前送来的那少年,是青羊子的徒弟,王皮请我照看,如今陛下对青羊子好生看重,云笈派和咱们也有些渊源,二师伯与青羊子又是故交,还劳娘亲看在二师伯份上,为他调理调理。”

秦征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想起迷糊中听到的言语,心想:“是了,我模糊中听到的那句责备我的话,应该就是这位朱老夫人说的,那么这几天是她在帮我疗伤了?嗯,看来这位朱老夫人在玄林中的身份地位一定极高,多半是与玄门五老同辈的人物,否则她的二师兄如何能够与师父论交?”

只听朱老夫人道:“这不必你来啰嗦!当初二师兄为了还玄家的人情,临死还强撑着起来修书给青羊子,几年前听说孙宗乙那些小王八蛋入秦之后闹了个灰头土脸回来,(秦征听这位老夫人骂孙宗乙作小王八蛋,心里大爽,对这位老前辈马上大生好感)这些年又不见玄家的人被宗极门抓到,多半是青羊子看在二师兄的面子出手了。论将起来,咱们倒是欠了云笈派一点人情,本门最欠不得人家人情,如今还在青羊子的徒弟身上,那是刚刚好。”

这几句话说得秦征心头一震:“星弈门!这位朱老夫人是星弈门的前辈!那么她所说的二师兄,就是梨山先生啊!”

玄家有个大仇人,那便是将玄家追杀得极惨的宗极门,又有一个大恩人,那便是多年来曾数次暗中庇护秦渭父子的梨山先生。当初秦征父子走投无路时,也是这位星弈门的前辈强撑病躯,在临终时修书让他们转投到青羊子门下,这才有秦征父子的入秦一行。玄家和星弈门以前有什么渊源秦征不清楚,但梨山先生临终修书时他却在场,当年秦渭在逃亡路上也曾连连叮嘱秦征说:“这些年咱们惶惶如丧家之犬,于天下事也都看得透了,对人间情谊更是看得淡了,甚至许多不当为的事情也做了。但星弈门的大恩我们却无论如何也不可忘记!”

其实也不用父亲叮嘱,秦征对这位保护他们父子二人的老前辈本就既感激又尊敬。在玄门中,梨山先生虽不入五老之列,但在秦征心中却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他对朱老夫人本来就有好感,这时更生了几分亲切,又想:“听朱老夫人的言语,她对我玄家的事所知甚多,嗯,多半是梨山先生的弟子向她老人家禀明的。”

耳听朱序出去,朱老夫人朝帐内道:“云笈派的小子,醒了吧?醒了就起来,你的身子没事了,老婆子知道。”

这时营帐内已无他人,秦征一跃而起,出得帘来。刚才隔着床帐珠帘,瞧不清楚朱老夫人的面目,这时才看明白了,只见朱老夫人满头银发,额头甚宽,双目炯炯有神,眼角却如刀锋,无数皱纹中暗藏冷艳,料来年轻时当是一个极辣的美人。秦征不敢无礼直视,只看了一眼,便拜倒在朱老夫人膝下,道:“晚辈秦征,拜见老夫人。”

朱老夫人往旁边一让,道:“拜我干什么!你也醒了有一会儿了,刚才的一些话应该听到了,我救你只是为了还云笈派的人情,你不必记在心上,老婆子不怕被人记仇,却怕被人记恩。”

不想她这几句话却说得秦征眼眶一热,掉下泪来,道:“老夫人,您怕被人记恩,可您和梨山先生对晚辈的大恩大德,晚辈却如何敢忘怀?如何能忘怀?”

朱老夫人眉头微微一皱:“你和我二师兄又有什么渊源?”

“老夫人,我…我就是当初梨山先生送去青羊谷的玄家晚辈啊。”

朱老夫人这下却听得呆了,看着秦征道:“你…你是玄家的人?

玄礼泉那小子的儿子?”她寿登七旬以上,辈分又高,自可叫秦征的父亲作“小子”。

秦征点了点头,道:“是,梨山先生的大恩,晚辈今生今世是没法报了。但只要晚辈有一口气在,今生便不敢忘怀,只要玄家血脉尚存,便不敢忘记星弈门的大恩。”

朱老夫人道:“这么说来,青羊子是收了你做徒弟了,那你父亲呢?”

秦征哽咽道:“家父,家父已经被孙宗乙那厮害死了!”或许是因为梨山先生的缘故,秦征见到这位老夫人后便如见到了亲人,多年来压在心中的秘密与情感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下子全敞开了,说到这里竟失声痛哭。

朱老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脸色如铁,心却柔软,看秦征哭泣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他的头发,便如抚慰孙儿一般,叹息道:“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却不知是在说秦渭可怜,还是在说秦征可怜,又说,“那么你这次到这附近来,并不是为了帮忙攻打桃源了?”

秦征茫然摇头:“我只是追一个小偷,误打误撞来到这附近,不料却卷进了这场是非当中。”

朱老夫人颔首道:“那就是了,你玄家和桃源渊源不浅,想来你也不会故意去为难桃源一族,若我没记错的话,只怕你小崽子也是在桃源里出世的吧。”

秦征听得愣了:“我…我是在桃源里出世的?”对于这件事情,他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几年前秦征曾随父亲一道寻找过桃源,那是他们曾经寄予厚望,希望能借之逃避宗极门追杀的地方,这时朱老夫人竟说自己是在桃源出生,这不能不让秦征大感惊奇。

“是啊。桃源里收留的,都是既不愿意归附北胡,又因为各种原因不为大晋所容的人。你们玄家在南方仓皇无依,到了桃源,那里的人却当你们是同类——因为里头所有人都是被外面的人视为异类的。”朱老夫人屈指算了一下,道,“唉,人老了,年月都记不清楚了,但我听二师兄提起过,你父亲是带着他大肚子老婆——多半就是你娘躲进桃源待过几年的,算来你应该也是在那里出世,到几岁之后出来才对。怎么,你都不记得了?”

秦征努力地回忆着,却半点印象也没有。

朱老夫人道:“那多半是你太小了。”

秦征自听说“杀胡令”与桃源一事,一直只是权且听着,并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等到这时听朱老夫人说自己是在桃源出生,才蓦地生出一股要弄清楚桃源底细的冲动。

正要多问些有关桃源的事,帐外有人来请安,却是朱序派了人来问“玄鹤子”是否已经醒转,若是醒转则朱大将军有请。朱老夫人道:“他多半是要请你喝酒,你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就去一下吧。有什么话,咱们回头再聊。”

秦征便随那侍从出来,一路暗中留神,见军队布列阵势气象森严,心道:“爹爹曾说,星弈门由兵法入玄武,为兵家大略所归,朱序虽然不是星弈门嫡传弟子,但家学渊源,反过来以玄武入兵法,这阵势的确精妙!”

那侍卫却不是带着他走向主将大帐,而是来到一处开阔的悬崖上,侧靠一座数十丈高的孤峰,下临一条激急的深溪,中间生着好大一丛篝火,围着篝火摆着二十余桌酒菜,每一张桌子坐着一人。秦征心道:“原来是篝火夜宴。”

北地胡人篝火夜宴十分常见,不过胡人通常是席地而坐。朱序却摆了酒桌,便是增添了几分汉家斯文。

望见他来,一人疾步走出,叫道:“玄鹤子!你怎么才来!身体可大好了么?”显得甚是亲热,正是王皮。

秦征微笑答礼,说:“承蒙朱老夫人施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我当时从空中落下,居然没摔死,想来一定是王大人帮我捡回这条小命。”

王皮笑道:“别叫我大人了,如果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兄弟你是因为一场误会搞得精疲力竭,我若不接着,让兄弟你擦伤了手脚,回到长安可不知如何向青羊真人交代。”

秦征又惊又喜,道:“长安?我师父在长安?”

“是啊,你不知道吗?”王皮道,“令师已经接受陛下的敕封,成为天下道门总领,当时我不见玄鹤兄弟你也曾问起,真人说你闭关正在要紧处,暂时就没跟来,不过杨钩兄弟已经留了书信给你,玄鹤兄弟你没见到?”

秦征微微一沉吟,已明其理,说道:“是了,定是叫那丑八怪给偷去了。”

“丑八怪?”

秦征道:“王大人你不知道,家师离开以后,青羊谷来了个小偷,我没寻到师父的书信,定是与她有关。”

王皮又惊又奇:“天下哪个偷儿这么大胆?竟敢到青羊谷放肆?”

秦征笑道:“那个偷儿,本事可不简单!不过她的来历我还没搞清楚。”

正要述说,宴席中一个雄壮的声音道:“王中郎,你要和玄鹤道长谈到什么时候?这里数十位高手,可都等着玄鹤道长入座,好一瞻青羊门人的风采呢!”听声音却是朱序。

王皮以手击额,自责道:“哎哟,朱将军说的是,看我这脾性。”

拉着秦征道,“来来来,玄鹤兄弟,我给你引见天下英雄。”便拉着秦征进入那篝火宴席当中。

秦征一踏进去,猛地觉得四周氛围陡变,仿佛周围多了数十堵铜墙铁壁,又像一不小心误入千军万马之中。

原来这次与宴的二十余人都是一时高手,无人不知青羊子的威名,又刚听说了秦征以“天雷动”独当四大高手的事,见他进来都不敢怠慢,个个凝神运气如临大敌。这二十余人虽未出手,但高手警惕于内,气势自然而然便发诸于外,二十余人的气势交织在一起,便形成极其强大的威压。被这二十余人同时注目的人若是功力稍弱,轻则心战腿抖,出尽洋相,重则肝胆破裂,当场毙命。秦征心中一凛,氤氲紫气布满全身,止定之力护得灵台清明,脸上却挂着微笑,缓步走入圈子,恍若无事。

那二十余人见了都暗赞了他一声:好定力。

秦征见那二十余人,服饰形貌共分为十四大类,每一类或两人,或三人,或只一人,便猜参加这篝火夜宴的高手共有十四个门派。朱序坐在最上方,左边一张桌子空着,当是王皮的座位,右边坐着一位老者,双目瞑闭,似乎全然没见秦征进来。

这二十余人的气势虽然都极盛,但秦征这时的眼光已高,感应能力甚强,隐约分辨出这些人的气势基本是里强而外弱——靠近朱序的几个人气势成圆,功力深不可测,自此数人以下则等而次之,王皮的能耐在这群人里头怕是最弱的,他能坐在朱序左首,料来与他是王猛的儿子有关。

秦征发现与自己交过手的茅云子、唐柳生、流羽仙子也都在其中。

唐柳生坐在左列第六,茅云子坐在右列第七,流羽仙子坐在右列第九,言一平和那尔公子却没有来。桌子分为两列,魏晋以后,礼俗尚左,去掉王皮不计,单列左第六、右第七、右第九,那便是总排行第十、第十三、第十七了。

三日前一战,秦征虽然是以一敌五,但那是情急拼命,真的过招的话,他自忖自己的功力可未必能胜过唐柳生,比之茅云子,流羽仙子也不见得能强多少,眼看这四人在这二十余人里头只能排到中游甚至偏后,心中甚是震动。蓦地他想起丹江岸边那位严先生的话来,心道:“那位严先生说这里聚集着数十位高手,当时听着还不觉得如何,可没想到这数十位高手竟然是这等级别。这批人这么一聚,威势胜过千军万马。”像这样的高手,平时要遇到一个也难,这时却一下子见到了二十几个,秦征心中忍不住想,“难道天下玄门,都已经归附苻秦了么?”

群豪共聚篝火夜宴——秦征想的没错。自襄阳被秦军攻破,天下玄门术士、武道高手纷纷打起了投靠长安的主意。这次苻秦借着围剿“杀胡令主”之机诏发天下玄门武林,也是有试试玄武之士人心所向的意图,结果诏书一发,应者云集,连一些多年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秘密门派也都出来了。秦主苻坚自然大喜过望,即命他们随朱序来攻打桃源,既是要试试他们的忠心,也是要试试他们的能耐。

王皮引着秦征,先见过朱序。篝火下秦征定眼一瞧,只见朱序四十余岁年纪,双眉飞淡,容貌儒雅,像儒生多过像武将,反而不如乃母脸含煞气。跟着王皮又给秦征引见了朱序右手那位老者。这老者额顶光滑如镜,不知是天然秃头还是修炼某种神通所致,见到王皮睁开眼睛点头示意,秦征向他行礼时却没站起还礼。青羊子何等威名,眼下又正得秦主宠信,秦征身为他的高徒,就是茅云子等人也都等着巴结他,哪知道这个老者却大咧咧地坐在那里坦然受礼。

秦征可不是那种冲淡恬和的好脾气,见他这样心想:“这老头好大的架子!”王皮就给他引见,道:“这位是素灵派的牵机子老前辈,丹辰子老前辈的师弟。”秦征大吃一惊,心想:“素灵派也归附苻秦了?”

忙又行了一礼,貌似随口其实暗含试探地道,“不想素灵派也迁回北方了。”

素灵派在五胡乱中原以后迁到岭南,历代皆受大晋敕封调度,如今南北相攻,秦晋不两立,其门人若是投靠苻秦,要么就是背叛师门,要么就是素灵派有北迁之意。

忽听牵机子对面一个人冷冷道:“丹辰子应该还没到长安,不过他的师弟徒弟,入秦的却已不少,想必早晚是要北迁的了。小子,你可小心些,别以为你师父和丹辰子齐名就有几分香火之情,人家可是眼红着你师父争宠呢!”

牵机子听到这句话怒目而视,秦征顺着望去,却见那人背负长剑,座位在王皮下手——按这篝火夜宴的座位排序,他的地位分明是仅次于牵机子了,这时出言讽刺,显然是不服。

王皮慌忙打和场,给秦征介绍,借此来冲淡牵机子与这人的尴尬:“玄鹤老弟,这位是来自乐浪海外东倭岛①的邪马台正大侠②,你可得认识认识,邪马台大侠一身修为足以列入当代十大剑道宗师之列!你们两位一个是道门新秀,一个是武学宗师,正该多亲近亲近。”

此言一出,整个宴会数十名高手中就有好几个人忍不住咦、哦、额的几声,显然颇为诧异,坐在最末那一桌一个麻子更是重重地嘿了一声。

天下间学剑之士何其之多,尤其是当代,武道高手排在前三位的就都用剑。别的门派不说,单是宗极门一脉,剑法高手就不知有多少,真可谓剑道兴盛之世。若是别人听到王皮如此恭维势必赶紧谦逊,这邪马台正却眼中微带不耐,似乎认为王皮说他可列入“十大剑道宗师”还把他看低了。

秦征在剑道上也有甚深造诣——他心目中的假想敌是宗极门,自然对此道极为上心,尤其见识过凰剑湛若离的剑法之后,那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这时忍不住轻轻一笑,说道:“小道对剑法的事情所知不多,只听当今世上若论剑道首推剑宗三传,邪马台大侠剑法通神,却不知和剑宗三传相比谁高谁下。”

邪马台正冷笑道:“可惜,我三十多年前离开中原的时候,还只听①乐浪海外东倭岛:汉朝在今天北朝鲜平壤一带设立了乐浪郡,那一带的海域被称为乐浪海,属今天黄海的一部分。

②邪马台正大侠:邪马台,古代国名,在今日本,三国时曾向魏朝贡。“邪马台正”是以国为姓,姓邪马台,名正。

过无争剑,‘剑宗三传’的称呼都还没出来呢,六年前再回中土,却至今还没机会遇到他们。”

最末席那麻子笑了起来:“哎呀,天下十大剑道高手之一,竟然没跟剑宗三传切磋过,那可真是可惜得很呐!”语气中颇有揶揄之意。

两人相距虽远,邪马台正还是斜了那麻子一眼,问:“怎么,你要试试?”这些人虽然都已经投效苻秦,但平时散居五湖四海,眼下虽然聚在一处,却是谁也不服谁。

那麻子哎哟了一声,笑着说:“我可不敢,我还没这么丧心病狂。”

王皮哈哈一笑,说:“邪马台大侠虽然未有机会和那剑宗三传比试,不过剑宗三传都是出自宗极门,而邪马台大侠当年就在洛水河边遇到了一个宗极门的成名高手,有过一战。”

秦征对宗极门的事最为挂心,就问:“谁?”

王皮笑道:“这人玄鹤老弟你也认识,就是孙宗乙。”

秦征眉毛一扬,轻轻啊了一声。孙宗乙为宗极门四大护法之一,二十多年来仗剑行四方,名声十分响亮,场中几乎人人都听过他的名头,连那麻子也道:“孙宗乙大侠威震武林,乃是当世一流高手,却不知洛水边上那一场激战,胜败如何?”

王皮笑道:“胜负是有,激战却无。当时孙宗乙出尽了全力,邪马台大侠却剑未出鞘,只是隔鞘一震,一招之间孙宗乙便受伤吐血。邪马台大侠手下留情,也没再追击,任他离去,但他自此销声匿迹,多半是没脸再出江湖了。”

众人原料定王皮既拿出孙宗乙来,此战必是邪马台正获胜,但谁也没料到孙宗乙竟非邪马台正一合之敌。这番话全场听了无不震惊,就连秦征脸上也露出怀疑之色。他是曾见识过孙宗乙剑法的,虽然对这个人恨之入骨,但心中对他的剑法却评价颇高,自忖以自己眼下的修为遇上了孙宗乙也不一定能胜过对方。

末席那麻子更是叫了起来:“剑未出鞘就震伤孙宗乙大侠?这不可能!那除非…除非是上九先生,否则我说什么也不相信有人能一招就伤了宗极门的护法。”

他几次出头说话,秦征也注意上了他,见他长相乃是一个中年,但口音却略有些稚嫩,与他的长相不匹配,又听他对孙宗乙口口声声必称大侠,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怀疑来。

王皮笑道:“这事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小可亲眼所见。洛水边上一战发生于六年前,之后孙宗乙便一蹶不振了——各位想想,这六年中,可曾听过孙宗乙的什么消息么?”众人各自转念,果觉这几年没听过这位宗极门护法的传闻。王皮又说:“而且目睹此战的还不止小可一人——”手往牵机子一摆,说,“牵机子老前辈当时也在场。”

所有人的眼光都朝牵机子瞧去,显然是在向他求证。牵机子对邪马台正显然绝无好感,但以他的身份却不能睁眼说瞎话,甚不情愿地道:“不错,是有这事。哼,孙宗乙名头不小,不料却在人家手下走不了一回合,真是丢人现眼!”他这话虽然是在借贬低孙宗乙来贬低邪马台正,但无疑却坐实了王皮的说法。场中便有十几人发出了惊叹之声,这次却是惊讶中带着佩服。

忽听铮一声琴响,这一声琴音难听至极,琴音一发,场中的练气之士全都觉得真气一阵跳动,甚至就是秦征这样的修为,被琴音一干扰也感到心浮气躁。他内心吃惊,循琴音望去,却是坐在牵机子下手的一个长须老者。这人身穿麻衣,别人的桌子上都摆满了酒菜,他桌上却摆着一张七弦琴,此时左手按住琴弦,慨叹道:“声名之成,多出于机缘,玄武中人常将‘玄门五老、剑宗三传’八字挂在嘴边,其实这八人的功夫,最近十几年又有几人见过?究竟盛名之下有多少真实功夫,只怕也难说得很。”语气之中,似乎对“五老三传”都不怎么服气。

他右手又是一挥,秦征这时已有防范,却还是被他牵引得心脏一震,心中对这人充满了忌惮,暗道:“好厉害!他这么随手一挥便震得我们心神不宁,不知用上了几成功力?”

王皮忙给秦征引见,道:“这位是青琴先生。”不过却连他也不晓得这位青琴先生的来历。

主人席上朱序笑道:“天下间藏龙卧虎,能人甚多,不过五老三传能享大名,断非偶然。”

那青琴先生抚着长须,说道:“但愿如此!我听说五老之中有一位深通乐理,若是什么时候能够遇到较量一番,那定是人生一大快事。”

这几句话言语间甚显唏嘘寂寞之意,秦征心想:“他居然还想和大吕先生较量。”他知道玄门五老中以乐道通神着称者是广陵派的大吕先生,秦征对大吕先生的乐理玄功并不深知,只是想这位大吕先生既与师父青羊子齐名,一定也是不世出的绝顶高手。

末席那麻子忽冷冷道:“这位青琴先生,你也不用叹气,你的音波功到别的地方也许找不到对手,但这次既有份参与围攻桃源,多半能如你所愿。”

青琴先生哦了一声,问:“怎么?难道那位大吕先生也在桃源之内?”

那麻子尚未回答,王皮已道:“不错,据可靠讯息,玄门五老之一、广陵派的大吕先生,晚年就隐居在这丹江桃源!”

场中数十位高手同时啊了一声,秦征也大感意外,但想到此行或许能遇见天下乐道第一高手,内心深处又隐隐生出了几分兴奋。

他自进入这个篝火夜宴之中,眼见不但高手众多,而且这些高手一个强似一个,再加上有名将朱序作为统帅,数万大军作为增援,便觉攻打桃源一战真如那位严先生所说,“强弱悬殊”,太无悬念。直到听说大吕先生竟在桃源之中,这才觉得事情或许还有变数。

正思间,忽听一人大笑道:“好!好!太好了!”

秦征朝笑声看去,见是坐在邪马台正下手的一个道士。这道士身形枯瘦得有如一根竹子,满脸都是皱纹,别人都坐在椅子上,他身下却空空如也,盘着双脚,身子凌空,仿佛有一股无形真气托着他一般。秦征的御风飞行是要巧借风力,若不借风力,自忖自己要运气悬在半空不动也非不能,但要长时间如此却势必疲累,酒席之上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这道士却从他踏入这宴席开始就悬浮在那里动也不动,仿佛这才是他的正常状态,又似乎是他体内的真气太过充沛,必须发之于外才不难受一般,这时一笑起来声震全场。王皮便给秦征引见说:“这位是青城山的觉玄道长。”

秦征看他的服饰与茅云子相似,便猜他可能是茅云子的长辈或师兄。

末席那麻子道:“好什么?”

觉玄笑道:“这里聚着这么多高手,功力不在贫道之下的,少说也有四五位,更别说朱老夫人和地兽王尔何辜二位今天都未列席。不谦虚地说一句,咱们这群人真要能齐心协力,就是倾城灭国也不在话下!

对付区区一伙山谷叛乱,实在有些杀鸡用牛刀了,猫多老鼠少,咱们抢起功劳来,只怕要伤和气,但若有玄门五老这样的人在,那,那可就…”

坐在青琴先生下手一个年老女子道:“那就好玩多了,是吧?”

觉玄笑道:“雪鹫仙姑说的不错,那就好玩多了!”

秦征见这雪鹫仙姑头如覆雪——却不是老年人的白发,而是如雪雕苍鹰一般的白毛,再看她的服饰与流羽仙子相似,心想:“雪鹫?看来她多半是那流羽仙子的同门。或许还是她的师父。”

青琴先生双眉飞动,手指忍不住又勾住琴弦一挑,发出一声尖锐的弦动。秦征只觉得体内真气逆涌,几乎就想呕吐,场内无人不皱眉,朱序身后的几个侍卫更是都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青琴先生丝毫不顾别人的难受,只是指着觉玄、雪鹫道:“这位大吕先生是我的,你们两位不要和我抢!”

听他要和大吕先生单挑,群雄无不震动,末席那麻子又是一声冷笑。青琴先生喝道:“你又笑什么!”朱序忽道:“若诸位想和大吕先生较量,这番只怕要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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