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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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彝问道:“空弟知道捕到王昭的人是谁么?或许我们可以从他如何捕到王昭入手,追踪到圆净下落。”空空儿叹道:“这怕是不可能了。”当即详述了全部经过情形,包括所知道的所有游侠的事情。又道,“我一直不告诉大哥这些,是怕大哥惹上麻烦。”

  侯彝沉吟许久,才道:“这确实是朝廷的大机密,知情者怕是难以有好下场。难怪圣上非要将空弟留在京师,你知道的确实太多了。”又道:“其实我早已猜到苍玉清和第五郡是朝廷的人,当日我在魏州时见你有意出手刺杀前任魏博节度使田季安,知道难以阻止,可又帮不上忙,只得匆匆离开魏州,原是想通过内子找到苍玉清,请她来设法助你一臂之力,这本是有利朝廷的事,想来她一定会欣然参与。哪知道内子也不知苍玉清下落,甚至也不知道第五郡已死多年。”

  空空儿道:“我一直不敢将这些事情告诉大哥,就是大哥知道后以为大嫂也是游侠的人。”侯彝道:“嗯,她确实对一切毫不知情。空弟,你处境堪忧,除非你也加入游侠,为朝廷效力,不然终有一天会被圣上找借口处死。”空空儿道:“嗯,我心里早有准备。大哥,你切不可露出半点知情的样子。”侯彝道:“这是当然,不然也会害了你。只是想不到第五郡如此年轻美丽,又是名门之后,居然能舍弃一切荣华富贵,出生入死,只为帮助朝廷削平藩镇,唉,空弟,你我身为男子汉,比起她和那位玉娘来,也该汗颜了。”

  回到家中,二人吃了些饭,各自睡下。到正午东市开市鼓声响时,忽有神策军兵士来送还空空儿昨日丢失的马。空空儿听到镜儿站在门口跟那兵士说话,急忙披衣起床出来,问道:“小哥儿如何寻到我的马?”

  那兵士笑道:“小的可不敢居功,是升平坊的街卒昨晚发现有一匹马在坊区游荡,看到马身上的烙印编号,知道是神策军的马,所以今日一大早送来了神策军中。有人认出这马是中尉送给郎君的,所以特命小的给郎君送回来。”

  镜儿掏出一吊钱,塞给那兵士道:“兵大哥辛苦,有劳。”兵士笑道:“多谢娘子,多谢空郎。”欢天喜地地去了。

  空空儿大感不解,道:“我的马怎么会自己从平康坊跑去了升平坊?”忽听侯彝在背后道:“马是不会自己跑那么远的,顶多也就是自己跑回家,是有人骑着你的马去了升平坊,情急之下没有拴马便赶去办事,所以马才会自己在升平坊中游荡。咦,升平坊不正是青龙寺所在么?”

  空空儿“哎哟”一声,道:“是精精儿吧?莫非他正在青龙寺出家?”侯彝莫名其妙,道:“什么?精精儿又回来京师了么?”空空儿不及多说,道:“镜儿,你将详细情形告诉侯大哥,我先赶去青龙寺看看。”

  忙骑马朝升平坊青龙寺而来。到山门前,正遇到住持鉴虚匆匆出来。鉴虚一见他就顿住脚步,问道:“空郎大驾光临,有何贵干?”空空儿道:“我来找个人。”鉴虚道:“是谁?”空空儿道:“我师……”忽想到精精儿重新潜入京师,一定不会用真名,既已出家,更是要以法号相称,便改口道:“我同乡无可。”鉴虚道:“嗯,他人在里面。”

  空空儿径直到禅房寻到正在打坐的无可。十年不见,无可竟没有太大变化,想来是清心寡欲、潜心修行的缘故。无可乍然见到空空儿,既意外,又惊喜。空空儿不及寒暄,道:“我来贵寺找我师弟,请禅师帮个忙。”大致描述了精精儿的年纪和外貌。

  无可道:“有一位同修相貌倒是与空郎描述的很像,他一年前来青龙寺出家,法号无根,是贫僧亲手为他剃度。不过寺里的僧人都不大喜欢他,他不打坐修行,成天只跟在住持身后拍马屁。他……会是空郎的师弟么?”空空儿道:“无根本名是叫什么?”无可道:“金缕。”

  空空儿心道:“师弟不是常说杜秋娘做过一首《金缕衣》送给他么?定然就是他了。”忙问道:“我想见见这位无根师傅。”

  无可便带着空空儿来到后院无根房外,道:“他如果不是跟在住持身后,就一定在自己房里。”空空儿道:“这里甚是荒芜,只有无根一人住么?”无可点点头,道:“这里原先是柴房,无根睡觉呼噜打得山响,吵扰了同房僧人,他干脆赌气自己一人搬来这里。”上前敲了两下门,叫道:“无根,有客!”却是无人应声。

  空空儿生怕师弟又要从眼前溜走,急忙推门而入,却见桌倒椅翻,满地狼籍,已是空无一人。无可愕然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空空儿一眼看见地上有血迹,心中一紧,问道:“昨夜寺里可有什么动静?”无可道:“有倒是有,不过是有窃贼进寺偷了住持财物,住持发怒,搜捕了一遍,也没有结果。”

  空空儿心道:“莫非是师弟又犯了老毛病,他到青龙寺出家就是为了窃取鉴虚贪赃枉法得来的那些财宝,结果昨晚下手时被鉴虚发现,追来房中?适才见到鉴虚人好好的,这地上的血一定是精精儿的,他人分明受了伤,不知道逃去了哪里。”问道:“住持可有说谁是窃贼?”无可道:“没有。住持严令我们不准出自己的房门,他亲自搜索,但最后还是让窃贼逃了。”

  这可就奇了,既然有血迹,房内又一片凌乱,有剧烈打斗的痕迹,说明精精儿行踪已经败露,鉴虚早该猜到他入寺为僧是为了窃取财物,为何公开告诫众僧人无根就是窃贼,再去报官搜捕?莫非鉴虚已经捕获精精儿,要处以私刑报复?

  空空儿急忙辞别无可出来,却早已寻不到鉴虚踪影。他既已知道了鉴虚“僧敲月下门”的典故,知道仅凭自己绝难对付此人,只得来到万年县廨报官,说在青龙寺一间僧房中发现血迹,僧人无根失踪。万年县尉韩晤一听是青龙寺出事,说不定有机会巴结上住持鉴虚,极为重视,亲自带着大队人马,令空空儿带路,赶来青龙寺。

  鉴虚人刚好回来,只说昨夜有黑衣蒙面客闯入寺中,盗取财物时被他发现,他当即上前拦截,结果那人武艺了得,从容逃走,至于无根失踪、房中有血迹之事,他根本毫不知情。

  空空儿道:“既是寺里有财物失窃,住持为何不报官?”万年县尉韩晤也是贪污捞钱的好手,心道:“你真是糊涂,他是靠‘僧敲月下门’得来的不义之财,丢了就丢了,还要报官,那不是自暴其丑么?”果听见鉴虚道:“丢了就丢了,不过是身外之物,何须惊动官府?”

  韩晤便领人去无根房中查看,又往寺中仔细寻了一遍,确实找不到无根人影,也不见尸首,这才道:“看来人确是失踪了。无根为何要一人住在后院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鉴虚道:“这可是无根自己要求的。韩少府,贫僧素来喜爱这名弟子,这就请你广派人手,搜寻其下落。”韩晤道:“是。”

  空空儿见鉴虚平静中略现焦虑之色,不似作伪,心道:“看来师弟并没有落入鉴虚手中。如果住持确实不知情,应该是有人故意扮成窃贼引开众人视线,另有杀手趁乱赶来师弟房中杀他,会是谁呢?师弟是生还是死?”

  越想越是着急,忽想到若精精儿当真受伤,他在京师无处可藏,定然会去自己家里求助。忙舍了众人,离开青龙寺往家中赶来。推门一开,家中一切如故,镜儿也只说他走后不久就有人来接走了侯彝,再无旁人来过。

  空空儿愈发肯定精精儿已遭遇不测,可未能发现尸首,只能当作失踪处理。他心急如焚,也不敢告诉侯彝知道,以免兄长分心,只自己每日骑马往城中寻找,可长安城这么大,即使有万年县尉韩晤帮忙搜索,也是大海捞针。

  转眼已是六月,这日侯彝临出门前特意对空空儿交代道:“空弟别再盲目去找精精儿,我已经派人通知长安、万年各坊里坊正,一旦有消息,会有人来通知我。”空空儿料来是镜儿暗中告知了侯彝,只得应道:“是。”

  忽闻见门前车马辚辚,镜儿忙去开门,问道:“是来接四郎的么?”

  却见一名艳装女子正扶着一名男子下来马车,那男子一身华丽衣裳,却是光头,分明是个僧人。镜儿大是愕然,忙回头叫道:“郎君,他……精郎……”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排弩箭破空之声,空空儿已抢上前来将她和侯彝扯到墙根下贴墙站好。只听见外面数声惨叫,箭弩呼啸不止。空空儿手无兵刃,不敢贸然冲去,等了一等,再无弓箭声响,这才道:“你们别动,我先出去看看。”

  刚到门前,又有两支弩箭飞来,他急忙闪在门后。那箭一直射到廊下槛柱上,插入数寸,犹不住晃动。却听见外面车马声响,有人赶了车马离去。空空儿赶出门一看,门前横七竖八倒着数人,数名青衣骑士手执弩箭,正护着马车逃走。

  空空儿不及追赶,慌忙上前扶起那光头男子,叫道:“师弟!师弟!”

  那男子正是他师弟精精儿,胸口中了三支弩箭,早已气绝身亡。师兄弟十年未见,一见面即是天人永隔,一时间,空空儿悲愤莫名,泪水涔涔而下。

  侯彝赶出来见出了大变故,急忙招手叫过一名街卒,命他速去金吾卫召金吾将军武厉领兵赶来。数了一数,被射死在门前的共有七人,除了精精儿外,一名是女子,另一人是车夫,余下四人似是随从。

  忽听见镜儿道:“这人还活着。”侯彝闻声过去扶起那名男子,问道:“你是谁?是谁要杀你?”那男子道:“我叫……楚原……精精儿……精精儿……”侯彝道:“你是说这些人要杀的是精精儿?”楚原道:“是……”

  空空儿蓦然扭过头来,喝道:“是谁要杀我师弟?是谁?”楚原道:“我不知道,不过……他说他知道了一个大秘密……”侯彝当即会意是有人要杀精精儿灭口,楚原的口供将至关重要,忙命镜儿去请大夫来。

  过了一会儿,金吾卫大批卫士赶来,侯彝遂请金吾将军武厉去追捕凶手,命人守住空空儿住处,将楚原抬进房中,道:“大夫要过一会儿才到,不过你未伤要害,性命当是无碍。无须我多说,你也知道其中利害,大秘密是什么?”楚原问道:“你是谁?”侯彝道:“我是空空儿义兄侯彝。”楚原“啊”了一声,道:“久仰大名。”

  侯彝道:“外面死的都是什么人?你们又如何跟精精儿在一起?”楚原道:“外面一人是韦夫人玉箫,一人是我同伴唐枫,我们之前是韦太尉的心腹侍卫。另一人是车夫,余下两人是韦夫人新收的随从。”

  他知道事情紧急,不待侯彝发问,大致说了事情经过。原来西川刘辟败亡后,玉箫因得韦皋夫人张氏推荐,朝廷赐“夫人”封号,张氏怜她孤苦,平白受了许多冤屈,送她大批财物,好让她后半生生活无忧。玉箫笼络了楚原、唐枫二人,一齐来到长安。楚、唐二人原以为她是贪慕京师繁华,后来才知道她是来寻找精精儿。有一日终于听到精精儿的消息,竟是他大闹皇城被官府捕获,又被逐出京师,永远不准再回来。玉箫又追到江南,往扬州、苏州、杭州一带繁华之地打听精精儿下落,但始终没有结果。

  几年前,玉箫听到空空儿杀死魏博节度使田季安被押送京师,认为精精儿与空空儿师兄弟情深,他一定会去京师设法营救,于是又千里迢迢来到长安,空空儿却已经被皇帝释放,也并未发现精精儿踪迹。玉箫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主动诱精精儿出来的法子,花费重金命人回西川寻找青天核,终于在不久前寻到,有意放出消息,果然同时引出了空空儿、精精儿师兄弟。

  侯彝心念一动,问道:“是你们中一人骑了空空儿的马,只是因为追踪精精儿到青龙寺?”楚原道:“是。当时空空儿去追精精儿后,玉箫娘子命唐枫也去追踪精精儿,命我骑马到清国寺后门等候。玉箫娘子料事如神,果然一会儿就见到精精儿从清国寺后门出来,我一路骑马跟着他来到升平坊,见他上了乐游原,猜想他是要去青龙寺,忙舍马跟上去叫住他。他以前在西川潜入百尺楼时被太尉擒住,认得我是谁。我告诉他玉箫娘子一直在苦苦寻他,请他跟我去平康坊见玉箫娘子。精精儿却是死活不肯,我很是生气,决意将他强行带走,但他武功甚高,我一个人不是他对手。精精儿见我被打倒几次依然一路跟随,不肯离开,只好道:‘我眼下有要事要办,等有空自然会去看玉箫。’我表示不相信他的话,他被逼无奈,只得答应次日跟我去见玉箫娘子。一番耽搁,已经是夜禁,我便要求到寺中与他同睡。他无可奈何,悄悄带我进来后院房中,交代我不可随意走动,他还要赶去服侍住持。我问道:‘你不会趁机逃走吧?’精精儿道:‘已经夜禁,我能逃去哪里?’等他出去,我便自己躺下。过了很久,他忽然踢门进来,还不及说话,就有好几名大汉追进来举刀砍他。”

  侯彝道:“你看到追杀精精儿的是僧人么?”楚原道:“当时房中没有点灯,那几人一声不吭,进来就砍,混乱中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应该不是僧人。我跟一人交手时曾擦过他的头发。”

  侯彝道:“嗯,我知道了。你先等一下。”匆忙出来,召过一名中郎将,命他速速带兵去封锁青龙寺,不准任何人进出,再将所有僧人集中拘禁在一处,按寺中籍册一一核对,不在籍册上的人立即捆拿到金吾卫拷问来历。

  中郎将迟疑道:“青龙寺住持可是鉴虚上人。”侯彝肃色道:“你是军将,当知道军令如山,我既下令,你全力执行便是,出事自然有我顶罪。若是青龙寺走脱一人,你即刻提头来见。”中郎将见他说得严厉,心生惧意,忙躬身道:“领命。”忙带人去查封青龙寺。

  侯彝这才重新进来,镜儿已请来大夫。大夫原是军医,一口气拔出楚原肩头、左胸上的弩箭,敷上伤药,动作娴熟,瞬间立即完成,令人叹为观止。侯彝谢过他,命镜儿送他出去,又问楚原道:“你后来与精精儿一道逃出了青龙寺么?”

  楚原点点头道:“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武艺不低,我和精精儿都没有兵器,被死死堵在房中。后来我肩头中了一刀,精精儿掏出一件东西,按开机簧,不知道放出什么暗器,当即有两人倒下,他趁机拉着我从窗口逃出。他住在后院,翻墙便即出寺。我们一路狂奔下乐游原,躲进一处民居住宅。我本来还担心被主人发现,精精儿道:‘放心,这房子是我的,我出家前就买下来了。’我这才知道他潜入青龙寺另有目的。他又道:‘眼下要出大事,我知道了一个大秘密,明日得去找我师兄,不能跟你去见玉箫了。’我问他是什么大秘密,他不肯说,只反复在房里踱来踱去,说什么‘六月初六’。”

  侯彝道:“六月初六,今日是六月初二,还有四天。精精儿还说了些什么?”楚原道:“没有。他反反复复就说那一句。我当时认为他又在谎言骗人,就跟他当初骗玉箫娘子说要带她远走高飞一样,很是生气,趁他不备,抓起茶壶,悄悄上前将他打晕,找绳索绑了手脚。次日一早,我出门雇好辆车,重新进来打晕精精儿,脱下外衫包住他,抱他出来上车,对车夫谎称他病重,要送去平康坊妹妹家。如此顺利回来。玉箫娘子见我一夜不归,竟然带回来精精儿,很是意外。精精儿正好醒来,从榻上坐起来,笑道:‘玉箫,多年不见,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玉箫娘子想到多年来的辗转奔波、苦苦追寻,满腔怨懟,上前就给了他两巴掌,命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镣铐锁了精精儿。精精儿手脚被绑,无法反抗,只得软语相求,道:‘玉箫,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不听你的话了。’玉箫娘子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么?你当日说要带我远走高飞,结果自己逃出牢笼后就将我抛下不理不睬。’回想起所受的无限苦楚,上前又给了精精儿两巴掌。精精儿这才知道玉箫娘子是在记恨当日西川之事,忙道:‘是我错了。不过我眼下有急事要见我师兄,玉箫,你放我去见他一面,我再回来任凭你处置。’玉箫娘子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冷笑道:‘你昨日见了你师兄还扭头就跑,今日就有急事了。精郎,我发过重誓,这辈子一定要找到你,将你锁在我身边。你身上这些精巧的锁链,不会损伤肌肤,却能牢牢禁锢,是我请高手匠人为你做的,这次你可别再想逃走了。’将钥匙交给唐枫保管,自己牵着精精儿进了内室。”

  侯彝心道:“这玉箫对精精儿可谓是爱恨交织,只不过就算将男人用锁链强绑在身边,还是得不到对方的心。”又问道,“后来精精儿又如何说服玉箫送他来这里?”

  楚原道:“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精精儿一直被关在内室中,他身上的锁链连着铜床上的铐环,站起来走不出五步,吃喝拉撒都由玉箫娘子亲自侍候,我们见不到他的人。本来过了两日,玉箫娘子颜色渐缓,开始露出笑容,不过到晚上时内室忽然传来怒骂声,我和唐枫闻声冲进去,精精儿赤身裸体倒在床上,玉箫娘子正拿鞭子死命抽打他。她力气弱,打了几下就打不动了。唐枫上前道:‘娘子,不如由属下来代劳。’唐枫心中一直爱慕玉箫娘子,可她心中只有精精儿一人,早就恨不得杀了他。不料玉箫娘子怒道:‘出去,你们两个出去!’我们只好悻悻出来,唐枫很是气愤,跟我商量说想就此离开。一会儿玉箫娘子也出来了,哭个不停。唐枫立即将刚才的话放到耳后,上前劝慰。我们才知道原来精精儿潜入青龙寺是为了他的旧相好杜秋娘,也就是当今皇帝的秋妃。”

  侯彝这才恍然大悟,精精儿之前擅闯掖庭宫正是为了营救昔日恋人杜秋娘,结果人没有救到,自己被金吾卫捕获,遣送出京,杜秋娘倒是因此引起皇帝注意,由宫奴一跃成为受宠的嫔妃。想来精精儿思念杜秋娘之心不减,但他也知道皇城戒备森严,再硬闯只是送死,所以将宝押在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青龙寺住持鉴虚身上,这一招借水行舟可谓十分高明,也十分可行。只是人算不及天算,偏偏让他撞见了青龙寺中的什么秘密,遭人追杀,若不是凑巧楚原在他房中,多了一个帮手,怕是已遭暗算。那些追杀者猜到精精儿在京师无处可去,只会来永兴坊找他师兄空空儿,所以早派弓弩手埋伏在四周,等精精儿一出现立即杀人灭口。这些人能瞬间调动弓弩手,埋伏在金吾卫眼皮下多日不被人察觉,适才更是将精精儿、玉箫等六人一举射杀,训练有素,一定是军队的人。

  楚原续道:“今日一早,不知道精精儿又用什么花言巧语说服了玉箫娘子,玉箫娘子命唐枫拿钥匙开锁放了他。唐枫有所迟疑,玉箫娘子道:‘他服下了我给的毒药,武功尽失,逃不掉的。’唐枫见精精儿脸色苍白,手足酸软无力,这才上前打开锁链。玉箫娘子细心为他穿上衣服,扶他上了马车,我们几个骑马跟在后面,来到这里……后来……后来发生的事郎君已经知道,不必我再多言。”

  侯彝道:“那好,我这就派人送你去金吾卫,先暂时将你拘禁关押,你该知道,这是为了保护你。”楚原道:“是,多谢。”

  侯彝遂命人将楚原带走,出来一看,空空儿犹自抱着精精儿的尸首呆坐在外面,镜儿怎么劝也不肯放手。

  万年县尉韩晤已带人赶到,他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么多人被当街用弓弩射杀,早吓得面色苍白。侯彝便将处理尸首等善后事宜交给他,自己带人来到青龙寺。中郎将已经按名单清点人头,除了失踪的无根也就是精精儿外,余人非但一个不少,还多了五名伙夫、七名挂单游僧以及借助在寺里的三名香客。侯彝亲自验过不在籍册的人员,并没有发现圆净,便命将这十五人全部捆回金吾卫。又命人带出鉴虚来,问道:“那些要杀精精儿的平卢牙兵藏在哪里?”

  鉴虚却不回答,只冷冷望着他,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洛阳县令,凭什么到京师问案?”侯彝道:“很好,我这就给上人一个很好的理由。”命人将鉴虚锁拿回金吾卫,当堂行杖。

  鉴虚大怒,道:“你可知道贫僧身份?天子见我也要礼让三分。快些放了我,不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侯彝道:“只要上人交出圆净一伙人,自可免受杖刑之苦。”鉴虚道:“贫僧已经十年没有见过圆净。”侯彝命道:“行刑。”

  金吾卫士却是不敢动手,侯彝便换上自己的心腹随从执杖,特意交代道:“他若不肯说,就一直打。”

  鉴虚倒也强硬,坚持不肯承认窝藏平卢圆净一伙,打满一百下时,人已经晕了过去,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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