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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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龄先被逮捕,但在审问时,支吾不清,不肯交代。案子还没审清,没两天,他便莫名其妙地“瘐死”在了大狱之中。平龄的答卷被重新调出来审查,发现其墨卷(考生原卷)内草稿不全,朱卷(誊录生誊录出的副本)内有七个错谬之处被改过。追查之下,同考官邹石麟被迫承认朱卷是他所改,他以为错别字是誊录生誊录时的笔误,所以才代为改正。

载垣等人将审理平龄的结果上奏后,咸丰皇帝很愤慨在自己眼皮下还能发生这样的事,于是下令复查全部试卷。

当年十月二十日,在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兵部尚书全庆和陈孚恩四人的严密监视下,刑部尚书赵光、翰林院编修郭嵩焘(湘系经世派代表人物,后入曾国藩幕僚,与曾国藩是儿女亲家)等人在圆明园重新勘查了全部试卷,最终发现有五十多本试卷也应讯办查议。

其中,新中试刑部主事罗鸿禩的试卷,竟然有三百多个错别字。咸丰皇帝听说后,惊讶无比,立即派太监到礼部取得试卷,亲眼看到后才不得不信。他立即召罗鸿禩到南书房复试,复试的文题是“不亦乐乎”,诗题是“鹦鹉前头不敢言”,暗有讥讽揶揄之意。监考官则是郑亲王端华和户部尚书肃顺,阅卷官是兵部尚书陈孚恩。复试结果,罗鸿禩的答卷“疵蒙谬累”,罗氏“通关节”中举的作弊行为一览无遗,当即被逮捕下刑部大狱。余怒未消的皇帝还下令将主考官柏葰革职,将副考官朱凤标、程庭桂解任,等候进一步的处理。

肃顺从罗鸿禩入手,追查到他与同考官浦安交通关节一事,又将浦安逮捕审讯,整个过程遂真相大白。原来,罗鸿禩参加顺天乡试前,托同乡兵部侍郎李鹤龄代为通关节,李鹤龄便求助其同年进士、本届乡试同考官浦安。浦安便与罗鸿禩约好了关节暗号。阅卷时,浦安找到了带有暗记的罗鸿禩的试卷,便推荐给主考官柏葰。柏葰看到这本试卷错误百出,便让亲信家丁靳祥去告诉浦安,此本试卷不符合中试条件。

当时柏葰年老,许多事情都交给家丁靳祥处理。靳祥其人天资聪慧,知书达理,柏葰对其十分信任,几乎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于是浦安竭力向靳祥恳求,并说其房中中试者只此一本。靳祥答应为浦安出头,力说柏葰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给浦安。柏葰果然听从了靳祥之言,抽出了本已中试的刘成忠试卷,换成了罗鸿禩的试卷。

后来榜发,罗鸿禩果然由浦安推荐得中正榜,如愿以偿。他前去答谢浦安时,浦安告诉他说:“其实你还要多谢一个人,他就是柏中堂(柏葰)的门丁靳祥。你能够中试,多亏靳君之力。”于是,罗鸿禩送了十六两银子给柏葰,表示感谢。另有五百两银子给中间人李鹤龄,李鹤龄留下二百两,将剩下的三百两转送给了浦安。

肃顺审清来龙去脉后欣喜若狂,立即迫令柏葰交出关键证人靳祥。此时靳祥已经陪同分发甘肃知府的钟英(柏葰之侄)离开京城。听到风声后,靳祥立即出逃,结果在陕西潼关被陕西巡抚曾望颜拿获,押解回北京归案。不过,靳祥不久后就病死在刑部大狱中。据说他是有意自杀,以求死无对证,意在保住老主人柏葰。然而,在肃顺的威逼下,浦安和李鹤龄如实交代了主考官柏葰的受托情节,有无靳祥的供词已经不重要了。柏葰被立即逮捕,交给刑部监禁。

柏葰本已经是正一品大员,荣华富贵都已经是囊中之物,仅仅因为听信家丁一言,收了十六两银子,便引来此等大祸,身败名裂,晚节不保,自然是追悔莫及。虽说他认为自己不过是渎职而已,算不上受贿,但也自知与肃顺一党素来不睦,对手历来视自己“如鲠在喉,不除不快”,好不容易有此机会,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至多也不过是流配新疆而已。昔日和珅罪大恶极,最后也只是被赐自尽,自己仅失察之罪,不过褫职而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吧。柏葰一边这般安慰自己,一边吩咐家人收拾好远行的行李。

咸丰九年(1859)二月十三日,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兵部尚书全庆和陈孚恩四大臣联衔上奏,将案情作了详细汇报,奏疏上对柏葰的处置是“比照交通嘱托,贿买关节例,拟斩立决”。

当日,咸丰皇帝在勤政殿召见诸亲王、军机大臣、内务府大臣和各部尚书,商议如何处置柏葰。柏葰在朝为官三十余年,老成宿望,资历很深,咸丰皇帝有意询问群臣说:“柏葰有无屈抑?”其实是感念柏葰“早正揆席,勤慎无咎”,且已经老迈,打算从轻发落,只要有大臣站出来“乞恩”求情,皇帝便可顺水推舟。但肃顺果断敢为,“治事严刻”,好用重典,之前曾力主杀死和谈不成的宗室耆英。群臣畏惧肃顺一党的势力,竟然无人敢回答皇帝的话。而肃顺本人又及时站出来,大讲了一通“取士大典,关系至重,亟宜执法,以惩积习”的道理,要求立即将柏葰正法。咸丰皇帝便不再坚持,准肃顺所请,同意将柏葰“斩立决”。

可怜柏葰素有宽厚谨慎之名,以为至多不过是流放的结果,却等来了斩首的命令。清朝自立国以来二百余年,从无公开处斩宰相之例。此举如同晴天霹雳,不但令柏葰本人震惊,也令朝野侧目。

午后三时,柏葰被押赴北京南城的菜市口行刑,由户部尚书肃顺和刑部尚书赵光监斩。肃顺看到柏葰的囚车到来后,喜笑颜开地迎上前去,说:“七哥来早。”(《清稗类钞》)然后立即升座,催促用刑。柏葰被立即斩首,同考官浦安、兵部侍郎李鹤龄、新中试刑部主事罗鸿禩也被同时斩决。擅改朱卷的同考官邹石麟被革职,永不叙用。副主考户部尚书朱凤标则被革职,未及一年,旋复起用。

当时,柏葰朝中同僚、门生、故吏不但不敢为其求情,甚至没有一人到刑场奠别。刑部尚书赵光还庆幸地说:“此次科场之案,未令刑部会审,予幸以为幸焉。”可见朝野对肃顺一党畏惧到何等地步。只有时在江南镇压捻军的钦差大臣胜保自军中上疏,为柏葰求情,其中有“罗网弥天,衣冠扫地”之语,暗指柏葰为肃顺所陷害。肃顺与胜保遂成死敌。但胜保远在前线,且统领重兵,肃顺也无法轻易加害。后来肃顺一党与慈禧太后争权,胜保迫不及待地倒向慈禧太后一边,在铲除肃顺一党中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柏葰不仅是终清一朝唯一一名因科场案被处死的一品大学士,也是中国自实行科举以来,因科场舞弊而被处死的职位级别最高的官员。

柏葰等四人被杀,戊午科场案并未就此终结,案情还在进一步发展中。之前,同考官浦安曾经供称他听说副主考程庭桂收过很多请托者递送的条子,并在后来烧毁了这些条子。程庭桂由此被逮捕审讯。程庭桂供认乡试开始后,他的儿子程炳采接到过几个人的条子,因为这些条子的来头都不小,程炳采无法拒绝,于是收了下来,并让家人胡升给程庭桂送食物时,将条子黏在食物盂下,带进了贡院。递条子的人,包括李旦华(刑部侍郎李清凤之子)、潘祖同(工部郎中潘曾莹之子)、潘敦俨(湖南布政使潘铎之子)等人,分别为工部候补郎中谢森墀、恩贡生王景麟、附贡生熊元培等人请托。不过谢森墀、王景麟、熊元培等人都未能中试,因而程庭桂在事后将条子烧毁。

程炳采被逮捕后,除了承认其父程庭桂供称的递条子的人外,又招出一个重要情节,他还接到过兵部尚书陈孚恩之子陈景彦送的条子。但程庭桂却根本不知道有这个条子。原来家人胡升在送陈景彦的条子入考场时,被监场御史发现。监场御史见事涉兵部尚书陈孚恩,于是将条子藏了起来。

条子一事涉及众多大臣之子,事态顿时严重起来。这再一次说明,科场舞弊案的发生,其本质始终是权力和利益相勾结的产物。因为儿子陈景彦牵涉入内,负责审理此案的兵部尚书陈孚恩不得不奏请回避,并自请严议。因陈孚恩与肃顺关系极好,咸丰皇帝倒没有计较,反而命他继续秉公审理此案。

由于请托之人李旦华和考生谢森墀、熊元培在科场案发后均已经逃回江苏原籍,刑部不得不派人前去追捕,此案一直拖到咸丰九年(1859)七月才审结。肃顺等人拟将程庭桂、程炳采父子共同斩首。咸丰皇帝念及程庭桂是两朝老臣,不忍将他们父子一起处死,于是法外开恩,只将程炳采处斩,程庭桂则发配军台效力。

程炳采被押赴刑场时,由于心中不服,向围观的路人哭诉道:“吾为陈孚恩所绐,代弟到案以至于此。陈孚恩谄媚权奸,吾在冥间当观其结局也。”(《庸庵笔记》)闻者皆为之挥泪。

案中的请托者七人谢森墀、王景麟、熊元培、李旦华、潘敦俨、潘祖同和陈景彦免死发配新疆。不久又允准李旦华等人捐输赎罪。陈孚恩、潘曾莹、潘铎因失察子弟犯法降一级调用,李清凤病死免罪。其他办理科场不善的官员也依例作了处理,流徙、革职、降级调用、罚俸等数十人。戊午科场案至此结束。

戊午科场案并非人为罗织的冤狱,跟之前的顺治丁酉科场案和康熙辛卯科场案比起来,案情显然没有前两件科场案那样清浊难分,而且打击面和牵连度都要小得多,“同官不闻连坐,家属亦未长流”,涉案官员的家属均没有受到牵连。之所以惊世骇俗,号称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科举案,就因为最后斩了首席军机大臣兼大学士柏葰。而导致柏葰被杀的关键人物,则是之后声名鹊起、煊赫一时的肃顺。

不过,若是就此认为肃顺在此案中一心为公,意在整顿弊政,那就大错特错了。两年后的恩科会试,肃顺一心要推手下心腹幕僚高心夔(肃门五君子之一)坐上状元位,不惜以身犯险。殿试前,肃顺千方百计打听到诗题为“纱窗宿斗牛得门字”,其中“纱窗宿斗牛”出自唐人孙逖的《夜宿云门寺》一诗。肃顺立即将题目告诉了高心夔,让他连夜做准备。第二天,果然是这个题目。而在场三百多考生,很少有人知道此题的出处。高心夔大喜过望,自以为成竹在胸,状元已经是囊中之物,匆匆写成后,立即出场来找肃顺报喜。肃顺问了他的答卷内容后,跌足连叫道:“完了!完了!”原来,高心夔一时疏忽,诗作押错了韵,而一旦出韵,内容再好也要被淘汰。最后发榜结果,高心夔列四等,最终未能当成进士。

对肃顺而言,穷究戊午科场案,虽然意在铲除政敌,有“倾轧”之实,但也确实起到了扭转颓风之效,此后,“司文衡者懔懔畏法,科场清肃”,科场风气得到彻底扭转,持续三十余年没有科场弊窦行为。

戊午科场案的意义还不止于此。

清朝发迹于白山黑水之间,虽然自开创者努尔哈赤起便一直奋发图强,但论其实力,远远不足以横扫天下,最后能够入主中原,实在是机缘巧合所致。如此弱势的一个民族,在侥幸下轻易取得了中原的大好江山,统治着数量、经济、文化水平均远胜自己千百倍的汉族,居高临下之时又是何等战战兢兢。这既是终清一朝少有荒唐滑稽皇帝的根本所在,也是清朝自立国开始便对汉人防范警惕极严的关键原因。

乾隆以前,重臣兼部务均是清一色的清朝贵族,汉人大臣即使受到重用,也不过充当随声附和的工具,且受到严密的监视。一直到嘉庆朝以后,各地起义频发,中央集权受到冲击,清朝贵族垄断朝政的局面才开始破冰,汉人大臣在朝廷的实际职权才有所增强。肃顺出身宗室,却是一个另类,其见识、阅人的眼光均是满人中的佼佼者。他历来轻视满人,重视汉人,认为只有汉人才能挽救大清江山。而他本人因在戊午科场案力杀柏葰一事而声震朝野,成为公认的天子之下的第一人,他本人也嚣张不可一世,使得他重用汉人、以汉制汉的策略得以顺利推行。正是由于肃顺的大力推荐,曾国藩、左宗棠等人才得以崛起于历史的舞台。正因为如此,戊午科场案也被视为晚清政治格局的关键转折点。

中国有句古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戊午科场案也是如此。表面看起来,肃顺取得了一时的胜利,掌握了全部的朝政,但失败往往就潜伏在胜利底下,而肃顺“不学无术”,“又疏于防患,计智浅露”。戊午科场案扬刀立威后,肃顺加大了整饬吏治的力度,雷厉风行,持法严厉,令大臣谈其为之色变。但其时吏治昏庸腐败,已绝非一人之力所能挽回,肃顺如此严厉酷烈的手段,自然是四面树敌,这也为他日后的悲剧结局埋下了祸根。

咸丰十一年(1861)七月十七日,三十岁的咸丰皇帝病死在承德避暑山庄,遗命肃顺、载垣、端华等八大臣辅佐幼主同治皇帝。同治皇帝生母慈禧太后野心勃勃,勾结恭亲王奕?发动了辛酉政变,肃顺被斩首示众,载垣、端华被赐自尽,其他五大臣或革职或遣,肃顺亲党陈孚恩也被遣戍新疆。肃顺被砍头的地方,就是三年前柏葰丢掉脑袋的菜市口。

肃顺垮台后,朝中便有人想为柏葰翻案。慈禧太后素来痛恨肃顺,却也不敢轻易答应,只是谕令礼、刑两部对戊午科场案重新进行核查。经过反复权衡后,同治元年(1862)正月,慈禧太后以同治帝名义发布上谕,只说当初肃顺等人擅作威福,因与柏葰平日挟有私仇,便借科场案之际,“以牵连蒙混之词,致柏葰身罹重辟”;但柏葰自身也有责任,只不过量刑有点重,为柏葰奏请昭雪的官员未免措辞失当;又念及柏葰为两朝重臣,且办事勤慎,赐柏葰之子柏钟濂四品卿衔;之前参与审案的吏部尚书全庆则被冠上“不能悉心核议”的罪名,降级调用;率先揭发戊午科场舞弊案的御史孟传金也饱受朝中同僚白眼,“遂摭他事发回原衙门”。

戊午科场案后,直到清朝灭亡,再无大的科举案发生。不过,科场弊端并未就此结束。每到考试前,递条子、通关节依然成风,鲁迅的祖父周福清便是因为递条子而陷入一场牢狱之灾。

光绪十九年(1893)三月,时任内阁中书的周福清因母亲去世回绍兴老家丁忧。当年刚好是大比之年,浙江乡试的主考官通政使司参议殷如璋刚好是周福清的同科进士。周福清便想利用同年之谊为儿子和几个本族子弟通关节。为了避人耳目,周福清决定在半路拦截殷如璋。七月,殷如璋乘官船自京城赶往杭州,七月二十七日抵达苏州,停靠在阊门码头。早已经在苏州等候的周福清派家仆陶阿顺拿着一封写有关节的书信前去投帖拜会殷如璋。陶阿顺到达码头时,殷如璋正与副主考周锡恩在船上交谈。莽撞的陶阿顺便擅自将名帖信函交给了殷如璋的差人。殷如璋收到信后,一看是周福清的名帖,多少有些心领神会,因周锡恩在场,不便立即拆看。而岸边的陶阿顺等了许久后,依然不见回音,不耐烦起来,竟然对着官船大喊起来:“这一万两银子的事非同小可,怎么收了银子连个收条也不给?”事情由此败露。殷如璋不敢隐瞒,当即将书信连同陶阿顺送到苏州府审讯。凡信中提到的考生均被扣考,周福清则被逮捕入狱,判“斩监候”(死刑缓期)。幸运的是,当时已经是清朝末年,官场腐败成风,周家反复用钱上下打点,周福清在死缓八年后,终于被释放,但周家也从此衰败。

由于科举考试是通往权势和利益的唯一门槛,因而无论采取如何严密的防范措施,或如何残酷的严刑峻法,始终还是难以杜绝侥幸者的作奸犯禁。民国年间的重要政治人物胡汉民一度叱咤风云,其实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即历史上著名的科场代考枪手——他曾经在清末两次代人参加乡试,均顺利中举。

到光绪三十一年(1905),列强侵凌日重,国内危机四伏,直隶总督袁世凯、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周馥、两广总督岑春煊等重臣联衔奏请停止科举。清廷经过考虑后,接受了呈请,下令废止科举。至此,历经了一千三百多年的科举制度寿终正寝,科场积弊也随之而断绝。

第二章 甘肃冒赈案

乾隆是清朝第一个靠秘密建储制度登上皇位的皇帝,上台伊始,尚无自己的势力和亲信,执政初期为坐稳皇位费尽了心思,因而大权在握后,喜欢乾纲独断。又自诩“明君”,公然宣称“本朝无名臣,也不需要名臣”,因而朝廷上下均“以模棱为晓事,以软弱为良图,以钻营为进取之阶,以苟且为服官之计”。其身边重臣也多是品行操守不良之辈。

楔 子

乾隆后期,由于乾隆皇帝本人挥霍无度,大讲排场,因而也就无法控制各级官员的贪赃枉法,以致形成了以和珅为中心的贪污网。仅乾隆四十五年(1780)以后揭发出来的贪污大案就有数十起。

乾隆四十六年(1781),在甘肃发生过一起地方官员以赈灾之名共谋作弊、肆意侵贪的巨案,牵涉总督、布政使及以下道、州、府、县各级官员,涉案金额之巨,牵连官员之多、级别之高,都是大清开国以来所未有,并波及直隶、盛京、江苏、浙江、云南等几个省,震动全国。时称“甘肃冒赈案”。乾隆皇帝惊呼此案“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

壹 想当清官不容易

乾隆四十六年(1781)六月二十四日,北京正值盛夏,骄阳似火,酷热难耐。当今天子乾隆皇帝早就去了承德避暑山庄凉快去了。京城的老百姓自然没那个福分,只能躲在自个儿家中勉强避暑。在这样闷热的天气,即使是在华盖云集的京师,街上来往的行人也极为稀少。

突然间,从前门方向快步奔来一名五十多岁的普通老汉,满头大汗,肩上扛着一副衣褡,直奔崇文门的九门提督衙门。差役认出老汉就是前门联兴帽铺的店主张度仲。张度仲也不多说,直喊要报官。九门提督衙门大学士英廉(本姓冯,内务府包衣,汉军镶黄旗人,其孙女即为大贪官和珅正妻)刚好正在大堂办公,闻讯急忙叫人带张度仲进来。张度仲跪下后二话不说,先将衣褡放在地上,打开一看,里面全部是黄灿灿的金条。大致一数,竟然有六十根之多。

根据张度仲的交代,事情的大致经过是:三天前,也就是六月二十一日,位于前门打磨厂的联兴帽铺突然来了一位熟客——盛京(即沈阳)源有通帽铺的伙计何万有。店主张度仲亲自将他迎进来后,还不及寒暄,行色匆匆的何万有便将一副衣褡交给张度仲,托他代为保存一段时间。因联兴帽铺一向与源有通帽铺有生意往来,张度仲虽然疑惑,但也不便推辞,当场收了下来。何万有随即匆忙离开,去向不明。张度仲收藏衣褡时,发现衣褡非常沉重,其中必然藏有物品,当时便起了疑心,但由于有承诺在先,也没有打开来瞧,只是如约将衣褡收藏起来。然而,就在这两天,京城风传甘肃捐监积弊案发,恐怕现任甘肃布政使王廷赞和前任布政使王亶望都要倒大霉。此刻,王廷赞正在热河避暑山庄觐见,据传已经被时下最受皇帝信任的和珅和大人扣押审讯。张度仲知道源有通帽铺的背后东家就是王廷赞,当即联想到可疑的衣褡一事,立即打开检查,结果发现衣褡内藏六十根金条,共重四百七十一两。当时黄金是十分稀少之物,人们为了保值或是制作器皿、物品,常常以银换金,导致金价居高不下。按照当时流通的情况,一两黄金至少可换取二十两白银,这六十根金条就值将近一万两银子。张度仲一个普通老百姓,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吓得目瞪口呆,立即屁滚尿流地飞奔去九门提督衙门报官。

英廉得知事情经过后,如获至宝,认定这是甘肃布政使王廷赞刻意在转移赃款,立即发出告示通缉何万有,并在从北京到盛京的必经之地通州、山海关设下关卡,务必要将其捉拿归案。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六十根金条转移案。

那么,这六十根金条到底是怎么回事?伙计何万有是什么人?他的东家王廷赞又是什么人呢?

一切的事情都还要从头说起。

在中国的大西北,有一块号称“西北明珠”的黄河冲积平原,地势平坦,土层深厚。这里地处干旱区,年降水量不足二百毫米,但却因为有黄河过境,当地人挖掘沟渠,引黄河之水灌溉土地,“岁无旱潦之虞”,因而造就了极为富庶的农业,享有“塞上江南”的美名。这块神奇的土地,就是宁夏平原。

自秦汉开始,宁夏平原就开始了引用黄河水灌溉的历史。这里沟渠纵横,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唐来渠。唐来渠渠口开在青铜峡旁,自甘肃宁朔县南分黄河北流,经宁夏、平罗会大清渠,北注黄河。根据明朝万历年间的《朔方新志》记载,唐来渠源远流长,本是汉朝故渠,唐朝武则天年间曾对旧渠大加疏浚延长,并招徕户民垦种,因此得名唐来渠,又名唐徕渠、唐渠。如此一条历史悠久的古老沟渠,在造福一方百姓的同时,也经历着岁月的侵蚀、风雨的洗礼以及兵燹的破坏,因而历朝历代均对其进行过大规模的修缮。主持修缮工程的历史名人先后有唐朝名将郭子仪、西夏开国之君李元昊、元朝水利名家郭守敬等人。

入清以来,先后有宁夏巡抚黄图安于顺治十五年(1658)、兵部侍郎通智于雍正九年(1731)、宁夏道钮廷彩于乾隆四年(1739)三次大修过此渠。转眼到了乾隆四十二年(1777),宁夏道(治所宁夏府,今宁夏吴忠)道员(地方行政长官,正四品,低于巡抚,一般尊称为道台)王廷赞(部分史籍记作王廷瓒)得知唐来渠年久失修,多有溃决之处。而唐来渠又刚好经过府城西面,王廷赞担心渠水危害府城中百姓,便决意效法古人,大修唐来渠。

由于清朝没有专门的经费拨给地方行政,而地方财政又没有法定的收入,也没有相应的经费预算和决算制度,地方长官一个人的收入不但要支付整个衙门的行政开支及部分属吏的薪水,还需应付上级各种名目繁多的摊捐。在这样的局面下,一个地方道员要拿出一笔不菲的款子来修复唐来渠,实际上是相当困难的。王廷赞却表现出了非凡的决心,亲自出面,四处借了一笔钱,为此费尽心思,才得以重修了唐来渠。

这位王廷赞,说起来也是个人物。他长年在西北为地方官,廉洁奉公,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因而在当地深孚众望,是位颇有名望的好官。举例而言,乾隆二十四年(1759),王廷赞时任张掖(今甘肃张掖)县令,拿出帑藏,花巨资重修了自明朝嘉靖以来便已经废弃的甘泉书院。此后,甘泉书院成为河西的教育中心,学风严谨,人才辈出。乾隆三十一年(1766),王廷赞时任巩昌府(府治巩昌,今陕西陇西)知府,出资在西巩释来家沟修建一座石桥,时人称为“王公桥”(同治年间左宗棠西征时重修此桥,改名“永定桥”,当地人称为“神桥”,至今犹存),这是老百姓对王廷赞的衷心赞誉。

就在大修唐来渠的这一年,王廷赞被提拔为甘肃布政使(治所兰州,今甘肃兰州)。他的前任王亶望则由于捐监赈灾“有功”,“成效卓著”,被乾隆皇帝提升为浙江巡抚,前往油水更多更肥的浙江一地赴任。

清朝的地方行政机构采取省、府(直隶州、直隶厅)、县(散州、散厅)三级制。省最高军政长官为总督、巡抚。总督一般管辖两省至三省(四川总督只管一省),同时兼任兵部尚书和都察院右都御史衔,又称“制军”、“制台”。巡抚之制始于明朝,但当时无固定辖区,一直到清朝时,巡抚才成为一省的最高军政长官,并例兼兵部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又称“抚军”、“抚台”。总督、巡抚之下设布政使,简称为“藩台”或是“藩司”,掌管一省的行政和财赋之出纳,以及省内官员的升迁调动。国家政令均由其向府州县宣布,权力很大,品级与巡抚同,是从二品官。另有按察使一职,简称为“臬台”或是“臬司”,掌管一省的司法、监察以及驿传事务,为正三品官。督抚、布政使、按察使合称为三大宪。省之下设道(道是监察区,并非行政区),置道员。道以下设府,知府为行政长官,掌管一府的政务及所属州、县的赋役、诉讼等事。顺天府和奉天府因为分别是京师和陪都,地位较一般府要高,设府尹为其长官。府之下设县,置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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