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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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沈德符父亲沈自邠中进士后以擅书入选翰林院,与同样以书法扬名的赵士桢多有来往,沈德符少年时见过数面,尚记得其面貌,忙上前参见,道:“赵世伯好。”

  赵士桢尚有公务在身,不及与故交之子多谈,笑道:“明日老冯家大摆寿宴,你会来吧?到时候再引见一位贵客给你。”沈德符道:“是。”

  赵士桢这才抬脚去追汤宾尹、郭正域。等到一行人过去,士子们便争相围上了沈德符,好奇地问他跟郭侍郎是什么关系。

  沈德符为人温吞典雅,颇畏惧这样的场合,连连摇头道:“没有干系,没有任何干系。”

  抬脚就要离开,但被众人团团围在中央,委实难以脱身。正难堪之时,忽有人高声叫道:“让一让,大伙儿让一让,我知道这贡生的来历!”旁人听他自认认得沈德符,忙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一名年近三十的灰袍男子挤进圆圈中,问道:“兄台要刊刻诗集吗?”沈德符一愣,道:“什么?”

  那人便又四顾一圈,笑容可掬地问道:“鄙人姓皦名生光,原也是顺天府生员。有哪位兄台要刊刻文集、诗集么?鄙人可以代办。乡试在即,各位若是投诗献文给名公巨卿,先扬名于京师,可就大大占了先机。”

  众人这才知道这伶牙俐齿、满口京腔的男子不过是来招揽主顾,不觉有些扫兴气沮。皦生光见无人应答,趁机扯着沈德符出来包围圈。直到出集贤门才松手,笑道:“沈兄,你可又欠我个人情。”

  沈德符新近通过雇请的帮佣林大郎介绍,向皦生光买了一对玉杯,见过一次面,想不到今日在国子监再次遇到,而且靠他解了围,很是感激,忙道:“多谢皦兄。”皦生光毫不客气,大言不惭地笑道:“谢是应该的。”

  沈德符见他右手实指勾了几勾,这才会意过来,心头虽略感不快,但还是立即从怀中摸出一小块银子,递了过去。

  皦生光笑嘻嘻地接了笼入袖中,又问道:“那对玉杯可还合意?”沈德符对这唯利是图的同行印象不佳,只漫应道:“还好。小弟还有些俗务要办,这就告辞了。”皦生光笑道:“好咧,咱回见。”

  出了东牌坊,正想招手叫车,忽听见背后有人叫道:“喂,兄台留步……”回头一看,却是那白脸的毒舌书生追了上来。

  沈德符想到适才他在文昌槐下的言语,虽然有些恶毒,却也解得妙趣横生,不禁笑了起来。

  白脸书生微露愠色,道:“你笑什么?”沈德符忙道:“没什么。就是想到刚才兄台……”

  白脸书生道:“你也不相信拜文昌槐就能桂榜题名,对不对?不然你们这些国子监的太学生不早就个个是举人了。”

  想法倒是与沈德符不谋而合,但他不便直接附和,只微微一笑,道:“还没有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小弟姓沈,名德符,浙江秀水人氏。”白脸书生道:“我姓鱼,名宝宝,苏州人氏。”

  忽有人接话道:“鱼宝宝?这名字有趣。若是姓马,就是马宝宝,姓羊的话,就是羊宝宝……”正是适才在国子监帮助过鱼宝宝的红脸士子。

  鱼宝宝听他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立即反唇相讥道:“那么你姓猪的话,岂不就是猪宝宝?”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忌。她虽然说的是“猪”,但“猪”与国姓“朱”同音,正在忌讳之列。

  沈德符却佯作未闻,转问那红脸士子道:“敢问兄台贵姓?”红脸士子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鱼宝宝,一边转动着左手中指上的金戒指,道:“放心,我不姓马。鄙姓傅,单名一个春字。”

  沈德符却是久闻其名,道:“啊,你就是傅春?我在浙江会馆听过你的故事。”傅春笑道:“一定是听浙江会馆戏班那帮人说的吧,肯定没什么好话。”

  原来这傅春是山西大同富商之子,自小寓居北京,为人豁达不羁,迷上了黄华坊勾栏胡同的头牌红妓齐景云,二人感情笃深。他为了替齐景云脱籍赎身,不惜倾家荡产,将房子都卖掉了,弄得自己在京师都没有了容身之处,不得不栖身在浙江会馆戏班中,也算是京师的一桩异闻。他今年也将以商籍的身份参加顺天府乡试。

  沈德符笑道:“全是好话,才子配佳人,大伙儿可都称赞傅兄有情有义呢。”傅春道:“哈哈哈,多谢。我也是久闻沈兄大名,听说沈兄博览群书,过目不忘,朝野典故、人物来历了然于胸,没有什么你不知道的,是全浙有名的大才子。”

  沈德符道:“那是浙江会馆的人瞎传,什么大才子,我可不敢当。”又问道:“傅兄还住在浙江会馆么?我那里倒还有几间厢房,空着也是空着,傅兄若是不嫌寒舍简陋,不妨搬来暂时栖身。”

  傅春正为居处发愁,闻言大喜道:“沈兄如此高义,傅某多谢了。”沈德符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傅兄今日就可以乔迁,我这就回去命人收拾。”

  他二人言语投契,一见如故,自说个不停,一旁鱼宝宝早不耐烦起来,道:“你们两个倒是对上眼了,那我怎么办?”

  沈德符愕然道:“什么你该怎么办?”鱼宝宝道:“我新来京师,也没有住处,你为何单单只邀请傅春,不邀请我去你家寄宿?”

  沈德符闻言哭笑不得,道:“我跟傅兄虽然是刚刚谋面,却早闻大名,可是鱼兄你……”鱼宝宝决绝地道:“我也要去!我付房钱!”

  沈德符道:“不是……如果鱼兄要租房子,京城多的是地方……”鱼宝宝却摆出霸道的样子,道:“不,我就要住你那里。”

  沈德符见这人蛮不讲理,摇了摇头,正要走开,傅春却笑道:“既然鱼兄那么想当租客,不如就租给他好了。反正空房有的是,沈兄适才也说过,空着也是空着。”

  鱼宝宝登时展颜笑道:“还是小傅为人和气。傅兄,咱们这就去新家看看吧。”竟似已完全将沈宅当作自己的居处,主人反倒成了外人。

  沈德符虽觉不妥,转念想道:“他们二位都是准备应试的秀才,说不定可以互相督促读书、探讨学问,这其实是件大好事。”他性情本就随和,见事已至此,只能点头应允。

  鱼宝宝问道:“你家住在哪里?”沈德符道:“石大人胡同。”鱼宝宝道:“呀,那可是名宦如云的著名胡同。”

  沈德符道:“这处寓所我也是租的。而且准确地说,寓所在石大人胡同北面的小巷子里,叫堂子胡同,但赶车的往往不知道,你得说石大人胡同他才知道。”

  随手招手叫过来一辆马车,果然一说“堂子胡同”,车夫立即露出迷茫之色,听到“石大人胡同”后才应道:“好咧,几位请上车,这就走啦。”

  石大人胡同位于京城东边的黄华坊。之所以叫石大人胡同,是因为天顺年间权臣石亨曾住在这里。石亨宅邸豪华宽敞,有房三百八十间。石亨因谋反被杀后,宅子充公,嘉靖年间又赐给武将仇鸾。仇鸾生前欺上瞒下,隐瞒败绩,死后被戮尸,传首九边。这处大宅子也成为所谓的凶宅,凡是住过这里的人都是下场惨烈,且祸及家族,无人敢接手,官方索性将其地改置为宝源局。

  石大人虽败,但居住石大人胡同的名流仍然不少。除了寿宁公主朱轩媁和驸马冉兴让外,威震天下的宁远伯李成梁的赐第也在这里。

  李成梁字汝契,号引城,本是朝鲜人氏,其高祖李英内附明朝后,授铁岭卫指挥佥事,李家从此世守明关。李成梁本人骁健善战,颇有将才,镇守辽东三十年中,与女真作战多次奏捷。朝廷对其极为器重,“帝辄祭告郊庙,受廷臣贺,蟒衣、金缯,岁赐稠迭。边帅武功之盛,两百年来所未有”。李氏父子六人俱为大帅,贵震天下。

  但这位辽东总兵因位望益隆,贵极而骄,奢侈无度,其辽东家院附郭十余里,编户鳞次,树色障天,不见城郭。院中畜养有两千余名美妓,尽以数十香囊缀于系袜带,而贯以珠宝,一带之花费多至三四十金,数十步外即香气袭人,穷奢极丽至此。为了满足个人私欲,李成梁将全辽商民之利尽笼入私囊。边关将帅如此坐大一方,自然令朝廷猜忌。万历十九年,有言官以不法之事上书弹劾,六十五岁的李成梁遂被罢官免职,闲居在京师赐第中,迄今已逾十年。

  沈德符租住的即是李成梁宅邸后院分出来的一处偏院,名为“藤花别馆”。本来按照国子监制度,太学生都须住在监内号舍,不可随意外出。但明朝嘉靖以后,皇帝怠于朝政,学制也随之松弛,对学生管制放松。许多监生本身就是高官子弟,只是挂名,根本不在国子监就读。而一些家里有钱的贡生如沈德符等人,也在京师租了单独的住所,一是图个清净,可以安心读书,二是日常起居有仆人照顾,生活要方便得多。

  藤花别馆的大门开在北边的堂子胡同,正好与的李宅后门相邻。傅春和鱼宝宝认得了门户,便各自回会馆、客栈去取行囊。沈德符独自进来巷子时,正见到李府管家站在门边翘首张望,似是在等待什么人。他小时候常常跟随父亲出入权贵之门,深知大户人家多有隐秘之事,便佯作不见,自行推门进院。

  老仆沈琮闻声迎了出来,问道:“公子回来了。是要立即沐浴更衣,还是要先吃点东西?小人这就去厨下烧些热水。”沈德符道:“不必。你先将厢房收拾一下,咱们家有客人要来。”随口吩咐了沈琮,正要进堂时,忽听见门前有车马声,随即有人叫嚷着跳下车来,口中说的分明是女真话。

  沈德符不禁心念一动:宁远伯李成梁与女真人来往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他虽闲居京师多年,迄今仍能遥控边关局势,尚有大批生意在辽东。稀奇的是,这些女真人拜访李成梁为何要乘马车、走后门,如此刻意掩人耳目,莫非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一时好奇心大起,悄悄走到门边,从门缝中往东首望去——李府后门果真站着三名体貌彪悍的女真人,其中一人伟躯大耳,他居然认得,正是统一了女真各部落的女真首领努尔哈赤。

  沈德符在京师出生,一直长到十几岁,少年时常常跟随父亲出入士大夫及中官勋戚家。他曾经到西四北七条泰宁侯陈良弼府上做客。陈良弼时任总督京营戎政,除掌有关京营操练事务外,还负责接待前来京师朝贡的少数民族首领,时常奉命设宴款待蒙古鞑靼部落、瓦剌部落以及辽东女真部落等。不过当年沈德符在陈府见到努尔哈赤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建州女真首领,而今却已经统一了女真,被大明封为正二品的龙虎将军,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十余年过去,努尔哈赤的容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沧桑成熟了许多,不再年青,脑后拖着的长辫中间杂有不少华发。他虽然已成为辽东实力最强的女真首领,但对大明仍然相当恭顺,每隔几年便会亲自来京师朝贡。他的人出现在北京的胡同中并不是什么奇事,奇的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李成梁的后门口。须知他跟李成梁有两段难解的冤仇。

  一段是夺妾之恨。努尔哈赤年少时出入辽东总兵李成梁家中,如若童奴,李成梁亦抚之如子,教其读书识字。后来努尔哈赤成人,与李成梁宠妾喜兰有染,李成梁得知后欲下杀手,努尔哈赤侥幸逃脱,喜兰悬梁自尽。

  另一段则是杀父深仇。努尔哈赤脱离李成梁后不久,李成梁派兵攻打女真古埒城。城主阿台的妻子是努尔哈赤的亲姐姐,正好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在古埒城探亲,城破时一并被明军杀死。虽然李成梁后来令努尔哈赤承袭都督指挥的官职作为补偿,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努尔哈赤怎么可能轻易释怀,而今又在李成梁失意官场之时登后门拜访呢?

  尚在疑惑之中,李府管家已将努尔哈赤等悄然迎了进去。沈德符一时不明所以,也不再多想。

  当日傍晚,鱼宝宝和傅春先后脚搬进了藤花别馆,住进西厢房中。二人都没有多少物品,安置起来不算太费事。

  沈德符道:“二位还需要什么,直接告诉老仆人就是,无须客气。”傅春笑道:“沈兄这里实在方便,离景云寄居的粉子胡同极近。等日后我们安顿下来,再好好向沈兄道谢。”

  沈德符道:“这不值什么。”又问道,“寒舍简陋,鱼兄可还满意?”鱼宝宝大大咧咧地道:“还好啦。”

  吃过晚饭,沈德符与鱼、傅略略寒暄几句,便回房读书,一直到深夜。临睡前往窗外一看,鱼宝宝的房间还亮着灯,大约也正埋头苦读。虽然此人有些莫名其妙,言语也往往蛮横无礼,但沈德符对他印象并不坏,觉得他身上颇有姑苏人的灵秀之气。想了一想,批上外衣,欲到窗前提醒鱼宝宝早些安歇,哪知道开门一看,傅春正坐在紫藤架的石凳上,傻傻地仰头发呆。

  见到沈德符出来,傅春颇有些不好意思,招手叫道:“沈兄过来坐。”

  沈德符走过去坐下,也如傅春一样仰望——黑漆漆的花藤遮住了黑漆漆的天空,所能望见的,只有一颗忽闪忽闪的星星,刺破漆黑夜空,穿透树木缝隙,欢快地跃动着,给人以安慰、希望与勇气。

  二人就这般枯坐着,别有一番情怀,安详如海面上轻轻吹袭的和风,喜悦如青山上透射过林木的晴光。

  许久后,傅春忽然开口问道:“小沈,你心中可有什么放不下的人?我是说,你这一辈子永远也无法放下的人。”沈德符微一迟疑,即应道:“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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