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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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书问:“那您从哪里获得真理?”王阳明回答:“真理就在我心中,但必须去事上练,只有去实践了,你才能更深刻地体会这一真理。而且,这两者是不可分的,正如知行合一一样。”

席书这回心悦诚服,马上让人修建贵阳书院,并亲自率领贵阳的秀才们来到龙场,以师礼请王阳明到贵阳。

由此,王阳明离开了他的放逐地和涅槃重生地。

心学的政治力

1509年,王阳明在贵阳书院正式讲学。按理,他有了传播自己学说的平台本该高兴。但在来贵阳的路上,他心事重重。表面上,席书服膺他的心学,实际上,作为主管教育的省长,席书面临一个困局:他对王阳明心学心悦诚服,但王阳明心学并非是考生辅导课,而他的工作职责就是让自己辖区内的考生通过科举考试。王阳明也面临一个困境:他的心学目标是给考生指明圣贤之路,而考生的目标却是读书做大官。如果他一门心思宣扬和朱熹理学截然不同的心学,那考生的目的就无法实现。想让考生的理想实现,就必须要讲朱熹理学。这个困局也是他当初婉言拒绝毛科的根本原因。不过好像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席书用一句话就抚平了他的忧虑:讲你最想讲的。

王阳明在贵阳书院讲的主要内容就是“知行合一”。

当时的人仍然按照朱熹的思路,想把一切天理都捕捉到手,然后再去实践。长此以往,每个人都拥有了一种本事:嘴上功夫天下第一,一旦要其动手,就会束手无策。他希望能改变这种读书人的毛病。当然,“知行合一”实际上也是他心学“心即理”和“事上练”的延伸:天理既然都在我心中,那我唯一也必须要做的就是去实践来验证我心中的天理,而不是去外面再寻找天理。这种思路有个莫大的好处:心中有天理,那我们就不必再去寻找天理,如此一来,我们就节省了大量时间,而这些时间可以用在实践中。这样一来,你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实现理想。王阳明心学和朱熹理学、陆九渊心学的一个重要区别就在这里,它也正是王阳明心学的闪光点。

实际上,知行合一和事上练只是“致良知”的一个前奏,真正动人心弦的是他心学思想的精华——致良知。

1509年,王阳明在贵阳书院讲“知行合一”,他的门徒开始逐渐聚集,他的声望已今非昔比。人人都认为他应该不仅仅是个教育家和思想传播者。既然“知行合一”,他应该把他的知和行结合起来,所以在1510年农历三月,他三年的贬谪期限结束后,在贵州多名官员的推荐下,他被任命为江西吉安府庐陵县县令。一个和曾经的自己完全不同的政府官员王阳明正式登场。

他已脱胎换骨,不是从前那个对仕途毫无热情,总是请假的王阳明了。他意气风发,但又谦虚地说,虽然经国之志未泯,但三年来不曾参与政事,恐怕不能胜任一县之长的工作。他不幸言中,当庐陵县的父母官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以当时政府官员的角度来看,江西最惹人注目的“特产”就是刁民,尤其是吉安府庐陵县,简直是刁民生产地。王阳明前任一位姓许的县令在庐陵待了三年,临走前身心俱疲,奄奄一息。在给上级的述职报告中,他说,如果世界上真有地狱,如果非要让我在地狱和庐陵选一个,那我选前者。在他眼中,庐陵人就是恶棍,市侩的小人。他绞尽脑汁也搞不明白下面的事实:庐陵人特别喜欢告状,先在庐陵县内上诉,如果得不到满意的结果,就会离开庐陵上访。许县令声称,他办公桌上每天都会堆积一千份以上的诉讼案卷。这使他生不如死。后来他采取严厉的手段,将告状人关进监狱。可这些人太机灵,一群流浪汉特意来告状,为的就是进监狱后有吃喝。

许县令无计可施,只能请辞,他的接班人王阳明就来了。

王阳明一到庐陵县,县令的幕僚们就把该地百姓的喜好告诉了他,并且特意指点王阳明,对付他们,只能采取高压政策。

王阳明将心比心,分析说,自古以来民间就有“民不与官斗”的生存智慧。如果民总是和官过不去,那只能说明一点,他们的权益受到了侵犯。

幕僚对王阳明一针见血的分析却不以为然,他们指出,庐陵是四省交通之地,鱼龙混杂,是非极多。人没有定力,自然会受外界环境的影响,所以每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因为在这种环境下省油,就没办法生存。

王阳明仍然坚信这样一点:普通平民在什么时代都是弱势群体,弱势群体每天烧香求佛保佑不被政府欺压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找政府的麻烦。如果他们真反常地时常找政府麻烦,那肯定是政府有问题。

这是一种心理分析法,答案往往是正确的。上级政府摊派到庐陵的赋税相当重,当然,这并不是政府的错。中国古代政府靠压榨百姓生活是政治常态,“轻徭薄赋”的政府凤毛麟角。吉安政府对庐陵的赋税中有一项是关于葛布(葛的纤维制成的织物)的,问题是,庐陵不产这种东西。对根本就没有的东西收税,百姓当然不干了。

王阳明还未坐稳庐陵县县长那把交椅,一千多百姓就敲起了战鼓,向新来的大老爷投诉,声称他们绝不会缴纳葛布的税。

王阳明看了状纸,又看了案宗,发现这的确是一项莫须有的税收。于是,他答应庐陵百姓,会要求上级政府取消这个税,甚至是取消更多没有必要的税。

这种包票打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王阳明陷入了困局:赋税任务是上级摊派下来的,下级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完成任务,没有任何借口。但有的赋税是不合理的,强行征收,百姓的反应一定是极为窝火。如果处置不当,很可能激起民变。

王阳明是那种一定会为民请命,但绝不会直来直去的人。他找来前届政府的工作人员,详细向他们询问庐陵赋税的来龙去脉。这些人就把事实告诉了他。三年前,庐陵的赋税还没有这样高,自来了位宫廷税务特派员(镇守中官)后,庐陵的赋税就翻了三番。据这些工作人员说,这个特派员姓王,是个宦官,平时就住在吉安府政府的豪华大宅里,里面每天莺歌燕舞。

王阳明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姓王的宦官就是罪魁祸首。只要搞定他,庐陵县不该缴纳的赋税就会灰飞烟灭。他给吉安府长官写了封信,他知道那位王太监肯定也要看信,所以信的内容其实是写给王太监看的。他说,我在看庐陵的税收记录时大为惊异地发现,三年前庐陵的赋税总额是四千两,可这三年来却达到万余两。我先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因为在别的地方赋税都在负增长的时候,庐陵县却呈直线增长。不过我又仔细看了赋税名录,发现有些东西根本没有,却还要收税。我还听说,以镇守中官为首的收税大队来庐陵像是土匪抢劫一样。我现在有个小疑惑,这些赋税是上级政府,甚至是中央政府的规定吗?还只是我们吉安府的规定?交税的日子马上要来了,可最近这里发生了旱灾,瘟疫又起。如果再强行收税,我担心会激起民变。俗话说,饥人就是恶人。一旦真有民变,我不知该如何向上级政府交代。

他最后说,我对于这种收税的事真是于心不忍,而且势不能行。如果你们认为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我请求辞职。

王太监看到这封信,冷汗直冒。如果这封信不是王阳明写的,那他不会恐惧。一个对自己都敢下狠手的人,对于别人的几句要挟就缴械投降,那他就不是个合格的太监。可王阳明的要挟不同,王阳明此时虽然只是个小县令,但他的弟子遍布全国,中央政府也有他的旧知新友。天蓬元帅虽然被贬下凡间做了猪,但人家毕竟也是天上来的。

王太监对吉安府长官说:“我看这庐陵的赋税是有问题,暂时免了吧,等王阳明走了再恢复。”

庐陵人感激王阳明,几乎痛哭流涕。王阳明趁势发布告说:“你们打官司,我不反对。但我看你们之前的状纸是专业人士撰写的,又臭又长,毫无阅读快感可言。今后你们如果再告状,要遵守以下几点要求:首先,一次只能上诉一件事;其次,内容不得超过两行,每行不得超过三十字;最后,你认为和对方可以解决的事,就不要来告状。如果有违反这三条的,我不但不受理,还要给予相应的罚款。”

这份告示贴出时,百姓们还沉浸在减免税收的欢乐中,所以一致认为,打官司是没有良知的表现,今后要改。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心境已被王阳明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王阳明趁热打铁,继续对他们的心灵世界进行改造。针对当时瘟疫横行的现实,王阳明写了篇感人肺腑的布告。他说:“虽然是天灾,不可避免,也不能违抗,所以我们要适应它,并且在适应它时感悟人生道理。你们怕传染,所以就把得了病的亲人抛弃,表面上看,他们是因瘟疫而死,实际上是死于你们的抛弃。瘟疫并不可怕,通过正确的方法可以控制,可怕的是人心,一旦你们的心被恐惧侵袭,就会让你们做出没有天理的事来,这是逆天啊!我现在为你们指明一条消灭瘟疫的道路,那就是用你们的心。你们心中本就有孝心、仁心,你们不必去外面寻求任何东西,只要让你心中的孝心和仁心自然流露就万事大吉了。”

不过,王阳明也承认,道德虽然是每个人自己的问题,可有些人的道德被多年来时间的俗气所污染,已不能自动自发地流露,所以必须要树立道德楷模,让道德楷模唤醒他们内心正要睡死过去的善良。

他的办法是老办法,但老办法往往是最管用的。他恢复了设立于朱元璋时代,早已名存实亡的申明亭和旌善亭“两亭”制度。他要求庐陵县所管辖的各乡村都要设立这“两亭”。旌善亭是光荣榜:凡是热心于公益事业、乐于助人、为国家和地方做了贡献的人,在该亭张榜表彰,树立榜样。这是存天理;申明亭是黑榜:凡是当地的偷盗、斗殴或被官府定罪的人,名字都在此亭中公布,目的是警戒他人。这是去人欲。

所谓政治力,无非是一个人处理各种关系的能力,主要就是人际关系。王阳明在庐陵,首先必须要处理好和上级的关系,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官帽;其次他还必须要搞好和下级的关系,这样才能把自己的意志通过他们来实现;他更必须要关心的就是他和百姓的关系,因为百姓是他实际上的衣食父母。但让人沮丧的是,“父母官”大都热衷于和上级处理好关系,偶然会用心于下级关系的维护,很少有官员会把时间和精力用在处理和百姓的关系上。理由很充分,中国古代是专制社会,百姓不是他们的权力源泉,上级才是,皇帝才是。

王阳明截然不同,他全身心要解决的就是他和百姓的关系。我们注意到,他处理这层关系时的思想就是先让百姓有道德感,也就是唤醒他们向善的心。让他们专注本职,不要以和自己内心无关的官司为人生目标。

同时,他还设身处地地为百姓着想,百姓的难处就是他的工作内容。比如他在庐陵县城视察时发现庐陵房屋的建造材料都是木材,巷道狭窄,又没有砖墙相隔,一旦失了火,那将是灭顶之灾。于是,他就发出命令,要那些临街民居退进三尺,以拓宽街道用来做防火带,疏散人口;店铺店屋退进二尺,做防火巷;每户出一钱银子,用来为临巷道的房屋建砖墙,隔离火势。

他到庐陵几个月都没有下雨,于是他吃斋一个月,停止征税,释放轻罪的犯人。不知是不是由于他的诚心真的感动了老天,一个多月后,一场倾盆大雨降临庐陵。

任何人都看得出,他是真的以百姓心为己心。但我们应该知道,王阳明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在基层工作的经验。按朱熹的说法,你没有工作经验,就不可能知道这份工作的道理,那你就无从下手。你必须先通过书本或者是前任的工作总结“格”出你工作的道理,才能胜任这份工作。王阳明用事实反驳了朱熹,按王阳明心学的说法,天理就在我心中,我之前所以没有显露在基层工作的那些道理,是因为我没有碰到这个机会,现在我碰到这个机会,那些道理就显现出来了,所以我不需要向外求取任何关于基层工作的道理。

这个道理是什么呢?其实就是用心,只要你用心为百姓好,就能想到为百姓做任何好事的道理,然后去做就是了。

这正如他对弟子徐爱说的,孝顺父母还需要去外面学什么?只要你有孝顺父母的心,就必然知道,冬天来了要给父母添衣服,夏天来了要给父母打扇子。正如他在庐陵一样,只要有一颗为百姓的心,就必然会想到百姓的房屋存在防火隐患,这种道理,不需要去外面寻求。

当然,王阳明不仅是个高超的政治家和战略谋划家,还是个能灵活处理具体事务的干练的技术官僚。下面这件事就是证明。

庐陵不仅讼棍多,恶棍也多。王阳明曾活捉了一个绰号“王和尚”的强盗。经审讯,王和尚是一个强盗团伙的三把手,这个强盗团伙做了很多大案要案,经过王阳明的一番心灵启蒙,王和尚居然良知发现,供出了老大多应亨和老二多邦宰。二人很快被缉拿归案,并且招供。王阳明将他们送到上一级政府。但过了不久,王阳明收到上级的抗诉信,信中说,这件案子是冤案,多应亨和多邦宰是纯粹的良民,之前发生的刑事案件都是王和尚一人做的,而且王和尚已经承认。上级政府要王阳明重新审理此案。

这案子并不难断,三人作案时的目击者有很多,当时也取证了。而且三人也承认了罪行。如今翻案,只有一种可能:多应亨和多邦宰的家人打点了王和尚,要他一人顶罪。

王阳明不想让罪人逍遥法外,他决心让这三人重新亲口承认罪行。开庭审问前,王阳明叮嘱他的幕僚说,当审讯到一半时,你就来找我,装作有要事的样子。幕僚听从。王阳明上堂后从头到尾问了一遍,王和尚一口咬定罪行都是他一人所犯,和多应亨、多邦宰无关。这时,王阳明的幕僚走出来说有要事,王阳明离开。趁着三个罪犯不注意时,王阳明偷偷地钻进了桌子下。过了一会儿,王和尚见大堂上只有他们三人,就低声地向二人说道:“等会儿可能要给你们上刑,只要你们能忍耐下来,我就能替你们脱罪。”他话音刚落,王阳明就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一面整理衣服,一面微笑地看着惊愕万分的三人。

这是王阳明“机诈”的又一个典型事例,王阳明绝非是一本正经的冬烘学究,处理实际问题,他从来都是灵活多变的。

庐陵是王阳明创建心学后第一次施展拳脚的地方,效果显著。当然,正如1508年前他始终不曾忘记“经略四方”的大志一样,在庐陵,他也始终没有忘记修炼和传播他的心学。自心学诞生那一刻起,王阳明传播心学的使命感就与日俱增。如果从前他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圣人,那么,现在,他希望每个人都能成为圣人。

他在庐陵和弟子聊天时,对自己在龙场的两年时光唏嘘不已,同时也对在贵阳讲“知行合一”的成果并不满意。他对弟子冀元亨说,其实听课的人虽然认同我的“知行合一”,却还是以科举做官为目的。他们根本没有体悟到“心灵自由”才是人生的真谛,一个人只要把内心的善完全唤醒,就能体会到圣贤的滋味。

很少有人愿意体会圣贤的滋味,因为他们已在世俗世界浸染了太久,这个世界告诉他们,做了官,尊严、权力和荣华富贵就唾手可得,人生在世,追求的无非就是这几样。

刘瑾就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他也用自身的毁灭证明了这种看法和真理相差十万八千里,刘瑾于1510年农历十月以贪污罪在北京被凌迟。

自朱厚照继位以来,刘瑾始终处在权力的巅峰。那个只能站一个人的权力巅峰上现在站了两个人,一个是朱厚照,另一个就是刘瑾,而刘瑾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实际已处于危险之中。由于朱厚照不理政事,整日娱乐,所以政权渐渐转移到了刘瑾手中,他被人称为“立皇帝”。

1510年夏,甘肃安化王朱寘鐇(zhì fán)宣布革命,中央政府急忙派人去甘肃镇压。这支平叛军的司令叫杨一清,杨一清是个极具正义感的人,曾在兵部工作过,因不肯给刘瑾行贿而受到革职处罚。朱寘鐇革命的消息传到北京后,朱厚照要兵部推荐平叛军司令,兵部里在职的人都不愿意去,所以就想到了这位在野的同事。杨一清早上得到消息,中午就进了北京城。这说明建功立业对他有极强的诱惑力。

平叛军的政委(监军)是八虎之一的张永。张永是宫廷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刘瑾。但宫中府中人人都知道,他和刘瑾不和。有一个原因很重要:刘瑾曾和他的老婆(大伴)搞暧昧,张永和刘瑾因此事而打过架。朱厚照后来劝了架,给张永又找了个更年轻漂亮的老婆,自然,张永的老婆名正言顺地归了刘瑾。

如果仅是这一件事,张永和刘瑾的仇恨还不至于那样深。刘瑾自绝地反击刘健、谢迁成功后,坐稳了宫中第一把交椅。他的七位虎友也水涨船高,但刘瑾毕竟是老大,一手遮天,并未把七位虎友当成兄弟,只是当成小弟。张永据说是有情有义的人,在刘瑾对待兄弟的态度上极看不惯。况且,他内心深处也有个阴险的想法,想取代刘瑾。

杨一清知道张永和刘瑾的关系极为脆弱,所以在路上对张永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当他们到达甘肃时,朱寘鐇这个无能的王爷已被手下一名将军活捉,于是两人高兴地押解朱寘鐇回京。杨一清断定他和张永已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所以就骑在马上说:“现在外患已除,内患仍在。”张永故意问:“四海升平,宫中和谐,有何内患?”杨一清就在手掌上写了一“瑾”字。张永默不作声。

杨一清的开头不错,于是直逼张永的底线:“公公在宫中做了五年的老二,恐怕度日如年吧?”

张永明白杨一清的意思:“刘瑾宫中耳目众多,搞他,比登天还难。”

杨一清拍掌叫道:“只要公公你肯用心,搞掉刘瑾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已查明刘瑾的哥哥刚死,他准备在满朝大臣去参加葬礼时发动政变挟持百官,造反称帝。”

张永大为惊骇。他问杨一清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杨一清讳莫如深,只是说,公公您只需按咱们的计划去执行,水落自然石出。

杨一清的计划是:两人回京,朱厚照必会摆宴接风,刘瑾必到,而很快他就会走,因为刘瑾见不得别人风光。他一走,马上拿出事先写好了的刘瑾要谋反的奏折给朱厚照,大事就成了。

说来也奇怪,这件事真的就极顺利地成了。关于过程极富戏剧性,接风宴只剩下张永和朱厚照时,张永拿出奏折,朱厚照不看。张永就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说:“刘瑾要造反。”朱厚照喝得晕晕乎乎,问:“他为何要造反?”张永回答:“要做皇帝。”朱厚照说:“由他做去。”张永叫起来:“他做皇帝,您干什么去?”朱厚照酒醒了,咬牙切齿道:“奴才辜负我!”

当夜,朱厚照的搜查队就冲进了刘瑾家,从他的密室里搜出了管制刀具和一件龙袍,刘瑾被关进大牢。朱厚照大怒若狂,很快,刘瑾被定罪,凌迟处死。

刘瑾一死,王阳明的新生活接踵而至。

朱陆异同

1510年农历十一月,三十九岁的王阳明回到北京,在兴隆寺里等待新的任命。他惊奇地发现,北京城不再像三年前他离开时那样死气沉沉,到处都是新气象。他在北京的弟子们和仰慕者纷纷来拜见他,几乎踏破了兴隆寺的门槛。本年最后一个月,中央政府命令他到南京刑部报到,这是个挂职,所以他不必到任,于是他下定决心在北京传播心学。1511年正月,就在他踌躇满志准备做精神导师时,他的两个弟子争论起来。但争论的内容不是他的心学,而是朱熹理学和陆九渊心学。

王阳明的弟子王舆庵读陆九渊,津津有味,又去读朱熹,味同嚼蜡。所以他认为陆九渊心学是圣学,而朱熹理学则是偏门。另一位弟子徐成之恰好相反,他认为朱熹理学是圣学,陆九渊心学是禅,和他们儒家毫无关系。

两人辩论许久,不分高下,于是请王阳明裁判。王阳明高度评价了两人的学术辩论热情,但也指出,学术辩论是要明理,你们二人的辩论中充满了意气,你们是在分胜败,并非是在明理。你二人各执一端,无论是对朱熹还是对陆九渊都没有全面领会,所以就是争论出个胜败来,也毫无意义。最后他说,“是朱非陆”已是定论,徐成之不必为朱熹伸张,朱熹是对的;王舆庵你就是为陆九渊辩出花来,陆九渊的学说也不能大行天下。

徐成之对这种答案很不满意,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好像陆九渊受了不白之冤。王阳明苦笑,他对弟子的执着很赞赏,他想做一回裁判,但他有苦衷。

我们应该很有信心地确定,王阳明心学是从朱熹理学牢笼里冲出来的,他在龙场悟到的“道”就是朱熹“格物致知”的拨乱反正。他是把朱熹的“格物致知”和他“圣人处此该如何”的求索合二为一,才迸发出了心学的火花。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朱熹理学,就不可能有他的心学。但当他创建心学提出“心即理”的思想后,发现这一思想早被陆九渊定型了。问题是,他对陆九渊心学没有下过功夫。王阳明心学和陆九渊心学同有“心即理”(我心即宇宙)一说,如果他对人解释,我的这个“心即理”和陆九渊的“心即理”是不同的,恐怕没有人相信。但我们知道,他的心学和陆九渊心学是不同的,正如他所说的,陆九渊的心学有点“粗糙”,“粗糙”的原因就是陆九渊不太注重实践(事上练)。

如果他说,朱熹是对的,那么实际上,他的学说和朱熹的学说风马牛不相及。如果他说陆九渊是对的,那就会被人误会为禅。

经过反复思量,他还是决定做一次裁判,其实表面上是判定朱熹和陆九渊的是非,其实是在为自己的心学正名。

他评判道:一直以来,大家都把侧重修养(尊德性)和侧重学问(道问学)分割,实际上,二者是一体的。大家都说,陆九渊侧重修养,朱熹侧重学问。但陆九渊未尝不让人读书穷理,他也不是整天静坐在那里胡思乱想,所以说他是坠入虚空的禅,毫无道理。而朱熹也未尝不侧重修养,只是他把时间都用到了学问上,修养的事被人忽略了。

也就是说,无论是陆九渊和朱熹,还是王阳明自己,在目的上都是相同的:成为圣人。只不过,朱陆二人在方法的选择上有所失衡。而他王阳明则主张,修养和学问本就是一回事,就如知行是一回事,不可分割。

最后他说,我对朱熹老夫子是相当崇敬的,他的理学散发光辉几百年,不必让我来画蛇添足抬高他。我唯一的遗憾就是陆九渊被世人污为禅,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主持公道。即使朱熹知道陆九渊这样的遭遇,也会在孔庙里黯然落泪的。

王阳明最大的希望就是,弟子们不要为古人争长短。在后来他给弟子聂文蔚的信中,他这样说道:“为朱、陆争是非是枉费心力……朱熹与陆象山两位先生之所以招致后世的众多议论,是因为他们的工夫还不精炼、纯熟,其中有感情用事的成分也在所难免。而程颢在这上面就表现得比较公正。他与吴涉礼谈论王安石的学问主张时说:‘为我尽述诸介甫,不有益于他,必有益于我也。’这种气象何等从容啊!……希望你能让同仁们都知道,各人只管把握自己的对错,不要理睬朱、陆的是非。用言论诋毁他人,这种诋毁是肤浅的。若自己不能身体力行,只是夸夸其谈、虚度光阴、浪费时日,这就是在诽谤自己,这样就严重了。现在,天下的人都在议论我,如果能因此为善,那么,都是在与我砥砺切磋。就我而言,不过是提高警惕,反省自己,增道进德。古人云:‘攻我短者是吾师’,作为学生,怎能连老师都不热爱呢?”

这就是王阳明心学史上相当重要的篇章——朱陆异同,因为这是王阳明为自己心学的正名仪式。表面上看,他是在评判朱熹和陆九渊,实际上,他是在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心学抬到显学的殿堂。朱熹的“格物致知”和他的“格物致知”简直水火不容,可王阳明却说,他和朱熹的心是一样的,而且几年后,他把从朱熹晚年写给二十四人的三十四封信中选取一段,编纂成《朱子晚年定论》,用他的心学思想来解释,试图证明朱熹晚年的思想才是他真正的思想,这一真正的思想与他的心学相一致。

但只要看一段《朱子晚年定论》,就会发现,王阳明是在断章取义。有人说他始终向朱熹抛媚眼,就是因为当时朱熹门徒遍布天下,反对他心学的人多如牛毛,他是想和朱熹攀上关系,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学说是从朱熹那里转手来的。还有人说,当时是朱熹理学的天下,圣人必须要在朱熹设定的圈子里锻造,王阳明追求圣人之道就绝不能撇掉朱熹,重起炉灶。

这正如有人想从道教和佛教中寻到儒家的圣人之道,只能被他人抨击和贻人笑柄。也就是说,王阳明不否定朱熹,是认为他的心学和朱熹内心真实的想法相一致。他的这种想法是真情实意的,毕竟他在朱熹理学的路上走了好多年,而且还因为朱熹吃过不少苦头,他的前半生几乎就笼罩在朱熹的阴影下。

按常理推测,既然他不否定朱熹,那他对朱熹的论敌陆九渊就该完全否定。可他仍然没有,他认为陆九渊也没有大错。原因很可能就在于,他和陆九渊心学太相似了,如果大家都否定陆九渊,那很可能殃及池鱼,把他的学说也当成是枯禅。

实际上,王阳明的心学在他1510年农历十一月初到北京时就遇到了挑战。挑战他的人叫黄绾。黄绾认为,他的学说就是禅宗的变种,和陆九渊学说毫无二致。

黄绾出身书香门第,聪慧异常,欣慕朱熹理学如欣慕美色一样,是那个年代北京城思想界的青年才俊。他容易接受新鲜事物,所以当王阳明一到北京,他就闻风而来。

王阳明热情地向他阐述心学要旨。他说,人人心中都有个圣人,但有人的圣人之心被物欲遮蔽,只需在心上用功,把物欲扫除,做到这一点,就能成为尧舜那样的圣人。

黄绾充满疑虑地问:“怎么个心上用功?”

王阳明回答:“你的心能知是非善恶,一个恶念发动时就克掉它,一个善念流行时就保持它。”

黄绾吃了一惊,说:“您这不就是禅宗吗?禅宗说,人人都有佛性,佛向心头做,莫向心外求。禅宗说顿悟,您说狠斗私心一念间,没有任何区别啊。”

王阳明拼命摇头,说:“不一样。禅宗说了‘人人都有佛性’后就枯坐,什么都不管了。说了‘佛向心头做’后就真的在心头做,不去实践。而我说了‘在心上用功’后,必须去实践。”

黄绾又吃了一惊,说:“这还是朱老夫子的‘去万事万物上格真理’啊。”

王阳明又大摇其头,说:“朱熹说是去实践中寻找真理。而我认为,真理已在我心中,我去实践,只是去验证这个真理,其实最终目的就是磨炼我们的心。”

黄绾恍然大悟。据说他当时茅塞顿开,从此死心塌地地跟随王阳明,并且经常在反对王阳明的人面前为王阳明辩护,成了王阳明最忠实的信徒之一。不过,黄绾年老后,有一天早上醒着躺在床上思考。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叫一声,吼道:“王阳明心学就是枯禅!”说完这句话后,他把余生的光阴都用在反对王阳明心学上了。

把王阳明心学视为枯禅,是当时反王学的一个主流。王阳明对反对派曾多次反驳,他说他的心学和禅学的区别就在于实践。他说,我们每个人的心像一面镜子,你只需要时刻保持着它的一尘不染。如何保持呢?禅宗说要勤擦,也就是在心上擦。而王阳明也说勤擦,但要以实践为指导,不能枯坐在那里,认为我心没有恶念了,认为我内心强大了。是否有恶念,是否内心强大,非得去实践中验证一下。如果不去实践,就会流入枯禅的境地。

用儒家语境来说,禅宗注重的是修养(尊德性),而几乎没有学问(道问学)。而他的心学是既有修养又有道问学的。禅宗没有进取,而他的心学就是一门要人进取的学说。这是王阳明心学和禅宗最灵魂的区别。

王阳明对佛道的态度很有点“忘恩负义”,佛道二教为他的思想供给了充沛的源头活水。但创建心学后,他对佛道给予他的帮助闭口不言。有人向他请教道教长生之术时,他劝对方不要沉迷于此,因为即使你明白了长生术,也不过修个不死的肉身。接着他推销他的心学:心学却能让人有一个超越生死的精神境界。

他的弟子王嘉秀喜欢谈仙佛,并且以独到的见解对王阳明说:“佛教以超脱生死来劝人信奉,道教以长生不老劝人信奉,其本意也不是干坏事,究其本质,也是看到了圣人的上一截,但非入道的正途。今天谁要做官,可经科举考试,可由乡里推举,可借大官绿荫,同样可做大官。如果不是仕途的正道,君子是不会接纳的。道、佛到终极点,和儒学大致相同。后世儒生,往往只注意到圣人下一截,因而上下分裂,失去了圣人的本意,从而使儒学变为记诵、辞章、功利、训诂之学,到底不免发展为异端。从事记诵、辞章、功利、训诂之学的人,终身辛苦劳碌,毫无收益。看到佛徒道士清心寡欲,超然世外,反而感到自己有所不及。今天的学者不必先去排挤佛、道,而当笃志学习圣人之学。”

王阳明很不赞同:“你所讲的大体正确,但说上一截、下一截,也是人们理解有失偏颇。至于说到圣人大中至正的道,上下贯穿,首尾相连,怎会上一截、下一截?”他警告王嘉秀,“我年轻时在圣学上不用功,转而去佛道上求取,偶然有所得,但很快就觉悟不对。后来在龙场终于发现圣学,懊悔错用了二十多年工夫。佛道之学和圣学只是一张纸的距离,所以不容易辨别,只需要立志于圣学,将来必能看透。”

那么,一张纸的厚度到底是什么呢?

王阳明极力指责佛教:“佛教徒担心父子连累他,就离开父子;担心君臣连累他,就离开君臣;担心夫妻连累他,就离开夫妻。佛教徒总说自己不执着于‘相’,其实这些都是执着于君臣、父子、夫妻的‘相’,所以他才逃避。我们儒家,有个父子,就给他仁爱;有个君臣,就会对他忠义;有个夫妻,就给他礼节。什么时候执着于父子、君臣、夫妻的‘相’呢?”

由此可知,这张纸的厚度就是责任心和使命感。儒家有,佛道没有。简洁地说,王阳明心学是一门要人去外面建功立业的学说,而佛道是龟缩避世的学说。

但是,他虽然对佛道二教如此恩断义绝,可他思想的灵魂书《传习录》中到处能看到佛道二教的影子。比如佛家的“明觉”“无善无恶”,道家的“圣胎”,特别是下面这句话:“良知就是易,其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济,不可谓典要。”这简直就是把道家的语境生吞活剥过来的。

问题是,从一头老虎的胃里发现了几块狗肉,你能说老虎是狗吗?

1515年农历八月,皇帝朱厚照心血来潮,准备举行隆重的佛事接引佛祖。王阳明就写了一道奏疏《谏迎佛疏》。他说,佛是夷狄的圣人,我们中国的圣人是孔子,佛在夷狄教化万民正如孔子在我中国教化万民一样。但陆地行走要用车,水上行走要用船,把船放到陆地上,寸步难行,把车推进水中,必然下沉。我担心佛来到中国会水土不服。您既然有尊敬佛的心,就必有尊孔子的心。何必舍近求远?他又说,佛固然有不惜身体拯救世人的心,但修成佛,可是要苦行的。而我们儒家的圣人,诸如尧舜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端坐那里垂拱而治就是了。皇上您何必放弃完美的先贤,去追求夷狄的圣人呢?

这封奏疏并未呈递朱厚照,王阳明写完后就把它收了起来。与其把这封奏疏看成是他向皇帝的建议书,倒不如看作是他对佛教的看法。在他眼中,佛教既然不适合中国,也就不可能是圣人之道。

1516年之前,王阳明在北京、浙江余姚和南京之间来回游走,他虽然有官职在身,但始终把讲学当成第一要务。而且专挑山水秀丽之地,和弟子们一面游览山水一面讲学。这种在山水之间讲学的方式成了王阳明讲学的一大特色。他的学生越来越多,学生里的高官显贵也越来越多,当时的组织部部长(吏部尚书)方献夫都成了他的入室弟子。他当初经略四方的理想似乎泯灭了。因为他有新的追求,他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成为圣贤的道路,这是一条充满阳光和激情的道路。

所谓造物弄人,你越是拼命追求的东西越是不来,当你不想它时,它却扑面而来。1516年农历九月,他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这一年,他已四十五岁,如果从他有“经略四方之志”的十五岁算起,这个理想的实现足足晚了三十年。

贵人王琼

1516年农历九月,中央政府任命礼仪部候补大臣(南京鸿胪寺卿)王阳明为都察院副院长(左佥都御史)。这并不是中央政府的目的,目的是要他巡抚南赣。有一点需要注意,“巡抚”并非是实官,而只是一个差使。

“巡抚”在明帝国出现并非偶然。朱元璋在1380年废除了以丞相为代表的最高行政机构中书省,同时,还废除了最高军事机构大都督府的大都督(把大都督府分为五个都督府)和最高监察机构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他把行政、军事和监督权全部抓到手里,在中央他可以做到,可在地方,他就心力不足。如果他非要办到,必须要地方的行政、军事、监察长官来京城向他报告。这只能把皇帝累吐血。所以为了协调地方的行政、军事和监察事务,他派出自己的代理人去“巡抚”。明帝国乃至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担当此任的是朱元璋的太子朱标,他曾奉命到帝国西北(陕西、甘肃)去“巡抚”。1421年,明帝国第三任皇帝朱棣发现他老子有此先例,于是派出多人到各地“巡抚”,这些人都是中央六部和都察院的高官,即使不是高官,也会临时挂职。由此,“巡抚”成为留驻在各地的协调人,由于“巡抚”其所巡视的辖区并不总与省的边界一致,所以他们是“巡抚”而不是“省抚”,“巡抚”完毕则回京交差。

官方给王阳明“南赣巡抚”的文件是这样的:巡抚南(江西南安)、赣(江西赣州)、汀(福建汀州府)、漳(福建漳州)等地,提督军务。可见,“巡抚”是动词不是名词。如果巡抚之处的军事问题是主要问题,那“巡抚”后面再加上个“提督军务”,也就是说,此人既有行政权也有军事权。

南赣巡抚设立于1497年,就是王阳明第二次探索朱熹理学的前一年。治所在江西赣州,管辖的区域包括了江西、福建、湖广(湖南与湖北)、广东的部分交界地区。由于“巡抚”的军事性质,所以这个信息就透露出,早在1497年,南赣巡抚所管辖的这些地区就已有了猖獗的土匪,当地政府苦不堪言。历任南赣巡抚深有体会,1516年巡抚南赣的都察院副院长(左佥都御史)文森给中央政府的辞职信中说,土匪们仗势险峻茂密的深山老林和政府军打游击,他被他们搞得焦头烂额,想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文森还说,他每天都焚香祷告,希望上天降下神人把这群土匪一网打尽。他叹息道,这样的神人何时来啊!

才上任一年的国防部长(兵部尚书)王琼也在考虑这问题,而且想法已经成熟。王琼是山西太原人,多年以前有个做部长的父亲。王阳明在浙江金山寺赋诗的1484年,他中进士入仕途,在工部、刑部、吏部、户部都担任过要职。据说王琼异常精明,担任户部部长时,有个边防总兵官试图向户部冒领粮草供给。王琼就把他请来,只用手指头便计算出了他的士兵编制人数,领的粮草数量,现在还应该有多少余粮,地方诸郡每年给他的粮草数量,以及国家发放的补贴的奖金、购买的粮草应该是多少,一笔一笔算来丝毫不差,把那个总兵官算得目瞪口呆、汗流浃背。

那些精明的人往往都是用心的人,用心的人就会发现别人所不能发现的秘密。比如他只去过一次边疆,就对边防军的腐败心知肚明;他只经历过一次战阵,就发现了帝国边防军在互相支援上的致命缺陷。有段时间,他曾到地方上治理漕河,当他拿出治理方案时,连那些干了一辈子的漕运专家都大为叹服,评价说这种方案恐怕只有王大人能做得出。在很多人眼中,王琼似乎有一种罕见的天赋,能在情况朦胧不明时就能预测到事情发展的趋势。当然,他还有一种不太被人注意的能力,那就是识人。

他一生中最值得自豪的事就是“识”了王阳明。1516年农历八月,他向皇帝朱厚照建议要王阳明巡抚南赣,顿时,官员大哗。有官员说,王阳明只能坐在清风徐来的书桌前写几句诗歌,或者是像木头一样坐枯禅,要他到遍地悍匪的江西,不是让他送死吗?也有官员说,要他讲讲课可以,可让他带兵打仗,那是赶鸭子上架。更有人说,他根本就没有做事的激情,自他从龙场的大森林里钻出来后,给了他那么多官职,他只是讲他那狗屁不通的心学,有谁看见他处理过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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