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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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鹅跳动:“你们这些男老师啊,都是一群色鬼!!!”她用了三个感叹号。

方子郊好奇:“你还碰到过谁?”

企鹅道:“你们系那位李建兵,每次上他课,都踱到我身边,窥视我,一脸饥渴。其实我都知道,有一次我突然转头,故意和他对视,他慌忙把眼睛躲开,好像在超市偷东西被抓了个现行,别提多好笑。”

方子郊对着电脑喜笑颜开,发送了一个哈哈大笑的头像过去。李建兵,方子郊是认识的,还是老乡,他比自己大十来岁,早已是博士生导师了。在校园里自行车骑得飞快,每次见了就会大叫:“方子郊。”但并不停车,一溜烟就过去了。看上去道貌岸然,没想到课堂上会这样。哎,也很正常,男人嘛。

这时企鹅又开口了:“还有那赵鸣鹤,你认识吧。”

方子郊道:“认识,瘦瘦的。眼睛高度近视,好像离婚不久。”

企鹅道:“哦,这我可不知道。反正看女孩时,他可一点都不近视,直勾勾眼光射过来,简直要把人吃了。他最喜欢挑漂亮女生起来回答问题。”

方子郊大为佩服,看来人家就是有勇气,换做自己,反而要避嫌:“你经常被挑到吧?”

企鹅道:“你说呢。”

好像是讨谄媚。这小小的请求,当然应该满足。方子郊谀辞如潮:“我想肯定是最多的,我想不出,你们班会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孩。”

企鹅道:“哈哈,少来了。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方子郊心想,也许自己确实不怀好意:“哈哈,好吧,你们系难道就没色老师?”

企鹅道:“那当然,比你们系的一点不差。我们系有个老师叫王斌,矮矮的,安徽人,有一次在楼道碰到,上下左右把我扫射了个遍,色迷迷地说,青枝啊,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哇,念我的研究生吧。我说,我没考啊。他竟然说,不要紧,我帮你想想办法。你说啊,这家伙是不是色令智昏?我都没报考,他能想什么办法?要真上了他的研究生,非被他弄死在床上不可。”

方子郊一下懵了。这姑娘说话,也太生猛,怎么从研究生一下子扯到上床去了,还被弄死。但不知为什么,他对她就是没有一点不愉快的感觉,虽然这话实在不雅。他机械地打出一句:“太色了,我们系的人,跟他比,只有甘拜下风了。”

企鹅道:“那也未必,也许你们极品的还没出场。”

方子郊开玩笑:“也许我就是那个极品,正在闪亮登场。”

企鹅道:“哈哈,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也值得玩味。方子郊一阵心乱,正考虑回句什么。那边又打了一句:“我妈叫我睡觉了,改天去找你。拜拜。”

方子郊看着她的头像黯淡了,回味她的最后一句话,又觉得幸福像摇头电扇的风,一阵阵袭来。

“改天去找你。”——哪天呢?

他躺在床上,幸福地回味。约莫过了一刻钟,手机滴答一声,蓝色的屏幕上蹦出一条短信:“我在被窝里和你说话呢。”

被窝是个很容易让人联想的词,任何人都必须承认,方子郊得陇望蜀:“拍张照片来看。”

短信回复:“又不是没看过真人。”

“没看过被窝里的。”

“哎呀,钗横鬓乱的,有什么好看。不给,我睡了。”

方子郊想,这样也好,幸福感太强,聊久了只怕失眠。这些,就够自己消化几天了。他没有不甘心,但怀着另一种冀盼打了一句:“那哪天来让我看个够。”

回答道:“晚安。”

方子郊没有失望,他呆呆回味,回味和她在一起的每个细节,极力回想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但总感觉很模糊。也许一个人长得好看,反而让人难记,只有一遍遍亲眼看到才行。他想象陈青枝站在这房间中,整个屋子为之一亮。只是以前未敢多想,那光再亮,也和他无关。但她却似乎要开恩,慷慨照临到他身上,这怎么都感觉不像真的。他不断说服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睡得很香。

二十

不是很久以前,中原某地有一个很陈旧的矿,离最近的城市都有一百多公里。由于有煤,它自己发展成了一个小镇,矿上的人虽然乌皮黑壳,但究竟还是城镇户口,比周围农村的贱民,地位究竟高些。

煤矿里有个矿工,叫老陈。老陈身体不好,很早就不下矿了。开车运煤。也没有城里人嫁他,但他到农村,却有资格挑三拣四。他挑了一个身强力壮的,生起孩子来生龙活虎,第一胎生了个女孩。第二胎依旧生了个女孩。这时,计划生育的政策下来了。他们把第二胎送到了乡下外婆家。然后生了第三胎。这回是男的。

他们感觉很对不起那个第二胎,有空,他们也去看她。她长得像个鸡崽,瘦小得不盈一握。见了他们,起初还算活泼,然后怯生生的,最后沉默寡言。他们知道她逐渐懂事了,知道自己为什么呆在乡下。

小女孩看见别人都有爸爸妈妈,非常难过。当然,除了这些外,她也有开心的日子,比如过节的时候,村里请来戏班子,外婆就给她五毛钱,让她跟着小伙伴去看戏。她用那五毛钱买一个棉花糖,一个烧饼,剩下的揣在兜里,觉得很美。她跟小伙伴坐在树干的枝桠上看戏,脚一荡一荡。戏完全记不得了,但那高兴的心情总是忘不了的。

她逐渐长大,上了村办小学,中学则要去镇上。父母家近在咫尺,可是不能去。有个老师见她可怜,答应收留她,让她住到自己家里,也收一点钱。钱是她父母提供。但有一年冬天,老师家烧煤取暖,通风管道出了故障,她差点熏死在屋里。母亲赶来,抱着她哭了一场,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在小镇上,没有什么事花钱办不到,他们到处借钱,到处托人,终于给女孩办了户口、身份证。从此一家人团聚了。但她并没有快乐起来,依旧沉默寡言,和家里的其他成员,无论互相为对方做了什么,都要说一声“谢谢”。这不是因为文明的春风首先吹到了这个矿工家庭,而是因为陌生感。

她想,为什么被送到乡下的那个是我。她知道答案,因为她是女的,又是第二胎。可她总是对这个顺理成章的理由不满意。也许是父母觉得我没用。她告诉自己,那我一定要做个有用的人,让他们自悔眼光不行。

她念书很刻苦,最后考上了一个很好的大学。她能感觉到父母以她为傲。为此,她想做得更好。她看见父亲佝偻的身躯,他早已不能开车了,好在那位第一胎已经工作,让家里不显得那么贫困。她嫉妒第一胎,却从未恨过第三胎——她的弟弟。也许她也曾恨过,但理智上并不承认,她念念不忘的是,一定要比他们更有出息,挣更多的钱。

而且她上高中后,开始越长越好看,成了公认的美人。

她也知道自己的美貌。如果想傍一个大款,应该不难。但她发现,自己有很多欲望,不容易降服。

二十一

他被敲门声惊醒,发现已经九点多。心想,别是陈青枝吧。他赶紧照照镜子,还好,头发不乱,也不算难看。他快速穿上衣服,镇定地开了门,果然是个女孩,但不是陈青枝,而是班上的一个女生,她捧着一堆盘片:“老师,我给你找了一堆恐怖片。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他惭愧道:“太好了。请进,不过我屋里很乱,希望你不介意。”

她笑了笑:“我知道您喜欢熬夜,有一次答辩会,老师和同学都到齐了,就你迟到了二十分钟,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老师们都急了。”

他也笑:“那次啊,主要还是自行车爆了胎,要不哪至于。”

他借口上洗手间,赶紧到水房洗漱了一番。在课堂上,他确实常提到喜欢看恐怖片,最喜欢的恐怖片是《万能钥匙》,再就是西班牙的一些,而好的恐怖片可遇不可求,他要求同学不吝推荐,结果真有好心的孩子送货上门。

他们谈了一早上恐怖电影,最后女生还给他推荐一部韩剧:“老师,你不会鄙视我吧,但这部韩剧真的很好看,让你欲罢不能。”

方子郊知道,前女友也爱看韩剧,一个谈澡堂的片子,据说已经拍到了一百多集,收视率居高不下。他很纳闷这种鬼东西会有那么多女人爱看。后来和一位电影学院的老教授聊天,才恍然大悟。老教授说:“有一年我们学院编剧系和韩国编剧交流,韩国访问团都是一些四五十岁的大妈,一点不像作家。后来发现,人家本来就是家庭妇女,平时就和锅灶菜场打交道,写的剧本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怪不得很本色,很接地气。而中国的家庭伦理剧,基本都是年轻编剧闭着眼睛瞎编出来的。”

她很惊讶:“家庭妇女还会写剧?”

方子郊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口述,有人记录?”他看了看钟,“快中午了,谢谢你的恐怖片,这样吧,我中午请你吃饭,以表感谢,如何?”

女生站起来道:“不了,我自己去食堂吧。这样不好。”但身体并没有动。

方子郊道:“别客气,走吧,老师请学生一顿饭算什么。”

到了附近一餐馆,日本料理。这是对方要求的,灯光很暗。方子郊点了个鳗鱼饭,又点了烤多线鱼脊,香葱柚子醋味渍章鱼,生蛋拌山药丝。女生说:“方老师,太多了。”方子郊说:“不多,日料每份很少,因为日本人饭量很小。”

边吃边扯些淡话,师生坐在一起,又是异性,难免有些不自在。他上了一趟洗手间,穿过走廊,突然看见有个座位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李世江。他对面也是一位女孩,看上去也不大,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他只瞥了一眼,却摄取了丰富的内容,从他们的表情来看,显然互相很熟。他们的表情是亲热还是哀怨,还是两者兼而有之,他甚至不能断定。他心头一亮,难道这家伙有私情。这也难怪,李世江家境好,学识丰富,人又长得风流倜傥,性格还宽厚,喜欢他的女生肯定不少。不过他老婆可是家族联姻,门当户对,他也敢?

方子郊回到座位上,若有所思。女生见他心不在焉,说:“男朋友找我有事,我先走了。”方子郊道:“我也吃完了,一起。”

下午,他正在备课,李世江来了,不知道方子郊中午见过他,直接问:“这一趟旅行怎么样?”方子郊说:“还好,让我对中国人有了个深刻认识。”

李世江道:“什么认识,上升到中国的高度了。”

方子郊道:“不懂得哲学提炼,是你们语言研究者的短板。那个老板啊,他带我去书房,书架上一堆堆破旧的线装书,不知哪淘来的垃圾,送我也不要。老板桌后挂着他本人的油画,很牛掰很深沉的样子。说起话来豪气干云,随时站起来叉着腰,仿佛站在井冈山上。我忽然明白,这是中国人的重要特征,没钱的卑躬屈膝,一旦有点钱,立刻人五人六。即使不能攻城掠地,斩将搴旗,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也要作威作福,巴不得人人叫他主公。你得配合他,因为他已做出一副折节下士之态,若你不表现得受宠若惊,他就要很不高兴了。中国人多少都有点帝王情节,只看有没有能力和机会罢了。”

李世江说:“说得也是,听我妈说,她家有个亲戚,男的,原本是农民,八十年代,因为养鸭挣了点钱,就找了一块空地修大宅子,想建一个村庄,自己成为村庄的太祖。但后来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当地公安,胡乱安个罪名,捉进去打死了,家产全部充公。可是不对啊,我也是中国人,怎么就没这么庸俗呢?”

“那也没见你娶个丫鬟做老婆。”

“兄弟,这事就别提了,人都有弱点啊。”

方子郊点头:“好吧,刚才你说的故事,又涉及到中国为什么一直搞不好的问题了。从先秦以来,法律就规定,一旦有罪,田宅家产甚至妻子儿女都要充公。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末,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来中国旅游,在南京看见土地肥沃而荒芜,劝一中国商人置办田产,得到回答,很多事考虑了也没用,我们中国人和你们日本人不一样,谁知道房子什么时候会被烧?谁知道家人什么时候会被杀?我们无暇关注未来,只能暂且沉迷酒色。”

“扯到沉重话题了,跟我们无关,说点轻松的吧。”

“关系还是有的。”方子郊道,“只是我们无能为力罢了。”

李世江道:“我家那位过得很满意,说现在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时代,我受她影响,也就得过且过了。不过确实我们无力回天,那么多专业搞政治的,那么多职业革命家,都没把国家搞好,我们这种外行,能有什么办法?从我懂事起,我就不愿思考这些问题,越思考越可怕。说说吧,那半篇帛书应该已经释出了吧?”

“基本释读出来了,也是一个故事,否则不可能。这故事可以确定在古书上出现过,并不是楚国人独创的。故事的基础,有一部分和《晏子春秋》里一故事相合。”

“哦,又有所本,那有没可能是现在人伪造?”

“这倒不至于,伪造的文字,专业人士用鼻子就能嗅出来。比如曹操的高陵,社会上都争论是不是真墓,是不是炒作。史学界也有人不信。但你看那写着随葬品的石牌,遣词造句,现代人谁能仿造?这么说吧,即便这抄的是《毛主席语录》,我也相信是楚国人抄的。”他用手指弹着帛书照片。

李世江哈哈大笑:“最后一句太精彩了。”

方子郊也笑:“这叫学者的自信。至于你说的文字所本,古代没著作权概念,大家你抄我,我抄你,故事雷同很正常,而且,那时写书又不为了出版挣稿费,人家完全是为了社会进步好吧。”

“哈哈,照你所说,先秦人都是活雷锋。”

“不完全是吧。”方子郊道,“游说国君,荣华富贵是一途,但主要还是为了改造社会,让百姓安居乐业嘛。”

李世江摇头:“你说别的流派,我都相信。要说纵横家也为社会进步,骗鬼去吧。”

“恩,好吧,除了纵横家。不过,这份帛书中的记载和传世文献的故事还是略有不同的。”

“那快讲讲。”

方子郊拿出竹简照片,电脑里是他已经写好的释文:

怀王畋于秦溪,晨起犹枣(早),王姑坐睡,而梦有五丈夫,执戈而逐己安(焉)。王敬(惊),拔剑乃(应)之,不适(敌)。五丈夫执之,将杀安(焉)。王曰:“我,楚王也,与女(汝)金,请释之。”五丈夫不可,以刀疑(拟)之,欲皮(披)其腹。王乎(呼)而觉,汗出于背。乃肃(召)群臣而告其所梦,众皆莫合(答)安(焉)。王不说(悦),是夜或(又)踵前梦者三,皆当其刃而觉,遂病。群臣以卜筮占,并走群望,有贺(加)而无廖(瘳)。左尹佗乃进五生,五生前视王,曰:“是为不辜鬼所祟喜(矣),先王尝于秦(乾)溪杀不辜,诛无罪邪?”祝史察典,告王曰:“昔者先君灵王田(畋)秦(乾)溪,有五丈夫罟而骇兽,兽触王,故专(断)其头而藏(葬)之,命曰五丈夫之丘,其为之所祟邪?”王令人骨(掘)而求之,则五头同穴而廌(存)焉。王曰:“嘻,葬之,可愈疾乎?”伍生曰:“不可。夫梦以意产,必以意乘(胜)之也。”王曰:“何胃(谓)?”伍生曰:“臣请为王榆(续)梦。”王乃复梦,或(又)见五丈夫以刀加身安(焉),王勃然怒…

方子郊把《晏子春秋》翻开:“就是这个故事,后半部分则完全不同,可惜帛书有点破损,后面字迹看不清了。”

李世江把书一字一字和释文对读,琢磨半天,抬起头:“确实很有意思,故事的基干很相似。最有趣的是伍生这人。”

方子郊道:“这是关键。”

“能搞清楚出自什么墓没?”李世江道。

“他是不肯说的,只是告诉我,没出土任何能揭示墓主身份的东西,连棺椁都被盗走一半。可见,一定是不久前被盗的。”

“何以见得?”

“以前盗墓,不会盗棺椁。”

李世江恍然大悟:“用这种棺木去做别的器具,谎称文物?用碳十四也测不出来。”

“对。吴作孚说,他就用这种木材制造漆器。谁要买,就等于买了一部分棺材,死者的灵魂没准就藏在里面。”

李世江望了望那个木俑:“有人并不害怕。”

方子郊叹了口气。

李世江自言自语:“看来楚国人真的文化水平不高,什么都从齐鲁引进。”

“也不能这么说。齐鲁意识形态强,楚国只好引进,要论诗歌辞赋,没谁敢说超过楚国吧?”

“也是,就像楚襄王和巫山神女,北方人写不到那么缠绵。”

方子郊道:“深究起来确实很有意思。”

他们懒洋洋坐在窗前。阳光热辣辣的,已经不是温暖的春阳了,暑假即将到来。若在南方,会觉得每一次鼻腔肌肉的松紧都在吸入热气;但在北方,只要楼层不高,却还凉快。方子郊把窗帘拉上,房间里顿时黯淡下来,带有某种诡异的气息。李世江道:“说吧,搞得这么严肃。”

方子郊道:“今天我要和你谈谈梦,这是我昨晚突然想到的。”

“我愿当个虔诚的听众。”

“不仅听,还要思考,否则我还不如对着墙说。”

“敬闻命。”

“你说,人为什么会做梦?”

“这就要去问脑科专家和心理学家了。”

方子郊摇头:“只怕他们也解决不了。昨天晚上,我突然想到,人做梦是一件很神秘的事,你有没有发现,做梦总是有遗憾,我们做的梦基本没有完整的,总是做着做着,就像被掐断线的风筝,不见了。不,跟醒来无关,我是说剧情会突然变化,原先的内容无影无踪,续上的是另一些稀奇古怪的内容,打个比方吧,就像是把不同电影的段落剪辑到了一起,总之好好一个梦面目全非,非常荒诞。”

李世江道:“这倒是,有时做美梦,正爽,突然就转到了另外一个无关的场景,简直气死人。有时我在梦中还会想一些学术问题,说来你不信,我那篇自以为满意的博士论文,最满意的一个论点,就是拜美梦所赐。”

方子郊道:“我相信,因为我也有两篇论文,就是梦中豁然开朗的。由此我想,梦不是纯粹的意识那么简单,它可能更为神秘。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做梦能够连续,不被打扰或无端引入歧途,它可能具有极可怕的创造力。”

“这个看法有点好玩。”李世江道,“你的意思是,人在醒着的时候,创造力不如梦中。”

“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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