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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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四老爹呵呵笑道:“你那时候小,听爹这么一说就不哭了。”

“那时候我淘气得很。”

“也难怪你,你从小没了娘,跟着爹,爹也不会教你女红,又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带着你成天在骡马背上做生意,连骑马都学会了。好在这几年有李嫂来帮忙,爹也很放心家里的事。”

常玉儿越发诧异,爹千里迢迢赶回来,一坐下尽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过她很孝顺,不愿打断爹的话,只是脸上明显带出了疑惑的神情。

常四老爹问道:“小李和小吴呢?”

他问的这两个人是盐场的伙计。大的盐场要雇管事、把头、账房以及十多个伙计,常四老爹盐场不大,他自己就身兼多职,再加上干儿子在盐场帮忙,只另外雇了两个人。

这一次轮到常玉儿沉默了,常四老爹追问道:“怎么?难道盐场出事了?”

“那倒没有,只是外面传得很凶,说爹爹的盐场办不下去了。小李向我辞了工,小吴前儿也说家中有事,要回去照料,大概也不会回来了。盐场现在关门停工了。”常玉儿看着爹,眼里是生怕他着急的神色。

出乎常玉儿意料,常四老爹只是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圈,又坐回到座位上,点着水烟袋,呼噜噜地抽起来。

常玉儿因为从小没有娘的宠爱,所以性子里带了几分坚忍刚强。又因为怜爹无人照顾,所以尽管有不少人喜爱她的美貌,托人上门提亲,都被她拒绝了。直到今年已经过了十九奔二十,还是待字闺中。女儿家到了这个年纪都有些敏感,看见爹说话吞吞吐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亲事。

“莫非爹这一次出门顺便把自己的亲事都定了下来?”联想到方才爹说起小时候的事情,那份依依不舍的感觉更是让常玉儿不得不肯定自己的想法,剩下来的就是“那一头”是谁?常玉儿素来知道爹的脾气,他要是不想说,你磨破嘴皮也甭想要他开口蹦一个字,那就只能等了。

常玉儿在那儿胡思乱想,常四老爹心里也在打着盘算。爷俩还真想到一起去了,他想的正是女儿的亲事。

常四老爹想的是,自己原本还想求陈赖子宽限几日,容自己凑一凑钱,看刚才那个样,他是不得这处宅院不肯罢手。既是这样的话,今天夜里一家人就要无处容身了。自己年纪大了,住到哪里去都无妨,可是女儿正在花季,如何能让她吃这般苦。想来想去只有把女儿尽早嫁出去才好。唉,去年“胜记”杂货铺的老杜掌柜托人来替儿子求亲,那户人家自己是深知的,最是忠厚善良,老杜的儿子也是挺棒的小伙子。当时若不由着常玉儿的性子,将这门亲事答应下来就好了,如今只好再想别的人家了。

常玉儿与常四老爹各想各的,想的虽然都是亲事,但一个想的是当下,另一个想的却是下一步的事情,脸上都带出古怪的神色。

常玉儿看见爹的脸色,心里越发的忐忑,只是这种事情,女儿家无论如何是不好开口问的。好在常四老爹总算是开了口了:“玉儿,你去把东西收拾收拾。”

这一张口,常玉儿的心差点从腔里跳出来。收拾东西?难不成这门亲竟急得很,可是再急也要告诉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家,也要问一问自己的意思。常玉儿急得几乎要奔到房里,把昏睡过去的李嫂叫醒,请她向爹好好问问清楚。

“你收拾要紧的东西就好,我的那几本账册你都知道放在哪里,一并收好。其余笨重的东西我待会儿找人来搬。”

这就不对了,带嫁妆万万没有把家里的账册也带出去的道理。常玉儿知道必是自己想岔了,壮着胆子问一句:“爹,干吗要收拾东西啊?”

“唉,玉儿,爹没用,这一次只带回了官盐,可是却没有钱去还印子钱,看样子这宅院过了今晚就要归那陈赖子所有了。”

“啊!”常玉儿吃惊不小,原以为爹一回来就万事太平了,想不到盐场虽然保住了,但家却没了。常玉儿难过得说不出话,想一想爹的心境只怕更苦,趋前几步跪下,抱着常四老爹的腿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常四老爹也是百感交集,当年自己就是在这宅院长大,在此娶妻生女,又在此抚养女儿,一柱一石都甚是难舍。有时候恍惚觉得妻子还活在这大院里,操持着家务,只是房多院深,难以相见罢了。想到这儿,他一只大手捂在脸上,两行老泪从指缝中淌了出来。

“爹,您别伤心了,盐场不是还在吗?总不能年年都是这个坏收成吧,我们今后省吃俭用,把钱攒足,再把房子赎回来也就是了。”常玉儿见爹伤怀,自己先止住眼泪,拧了把热手巾,递给爹擦泪,常四老爹默默点头。

“对了,爹,大哥呢?”这说的是刘黑塔,他虽然是义子,但比常玉儿只大一岁,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常玉儿始终叫刘黑塔为“大哥”。

“他,去太原城卖货了。”

“货?我们还有什么货?”常玉儿疑惑不解。

常四老爹刚要答话,忽然想起一事,失声道:“哎哟!”起身就奔后院而去。

常玉儿不知是什么事,也跟着来到后院。就见爹左右一顾,冲着廊下走去,常玉儿也随着来到廊下,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

就见廊下躺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双目紧闭,身下铺着厚厚的铺盖,身上盖着一床大被。

“这是谁啊?”常玉儿脱口问道。

“先别问,来,帮爹把他抬到客屋中去。”说着常四老爹用铺盖裹着古平原的上半身向上使力。

“我?”常玉儿腾地一下红了脸,暗暗埋怨爹糊涂了,自己一个女儿家,怎好去抬陌生男子。

“快点。”常四老爹催促道,“这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没有他,你就见不到爹了。”

听这一说,常玉儿也顾不上许多了,学着爹的样子用被子包住古平原的脚,使劲向上一拽,与常四老爹一起将古平原架到了屋里。

架是架了,放手之后,常玉儿险些腿一软摔到地上。原因无他,常家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对礼教却也看得紧。常玉儿从小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即使与大哥,互相递接之间也明白绝不能碰到肌肤。现在居然去抬一个男子,虽说隔着一层棉被,但那一股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还是让常玉儿心头鹿撞,一半是害羞,另一半却又说不出什么滋味。

常四老爹却不能明白女儿的心思,还以为她是力不能胜,便说道:“你歇歇,我去打点开水来给他喝。”

常玉儿还是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值得安慰的是这男人昏迷不醒,否则真不知如何自处。她犹豫一下,走前几步,端详了他的样貌,发觉这男子不似北方的粗豪汉子,倒像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爹说这人是他的救命恩人,难道爹在外面出了什么危险?”想到这里,她又担心起来。

好在常四老爹不多时便端着一碗水回来,小心地喂古平原喝下去。常玉儿才得空问常四老爹一句话:“这人到底是谁?怎会救了爹的性命?”

常四老爹尽量长话短说,把如何与古平原相识,如何得计能够无恙出关,古平原又是如何突发急病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听到常四老爹在关外被逼得要跳海,常玉儿心痛不已,哭泣着回头望向古平原,自然是感激无限。

“可是爹,既然你用了这位古大哥的计,也许大哥能将货卖个好价钱,那我们的祖屋不就有望了吗?”常玉儿忽想到此处,问了出来。

“哪有那么简单。”常四老爹苦笑一声,“我与黑塔在太原城外分手,随后就赶了回来。他去卖货,就算卖得顺手至少也要三五天才能将货抖干净,陈赖子岂会容我们。再说,三十两银子进的货,卖好了也不过赚上十两而已,就算是对半的利,六十两还不够还欠陈赖子的三成银子,实在是杯水车薪呐。闺女,就别想了。”

常四老爹一席话把常玉儿刚升起的一点希望也熄灭了,她知道离家已经不可避免了,眼下只能收拾好紧要的东西,跟着爹寻个住处。

住处是现成的,常四老爹在盐场还有栋小房子。虽是简陋,收拾一下也能住下。

李嫂也醒了过来,知道主人家要搬家,不肯再躺,坚持起身帮忙。就这样忙忙碌碌装箱子到了掌灯时分,东西大都已经打包。按常四老爹的意思不打算等到戌正了,因为那时天色太晚,不好雇车雇人,与陈赖子赌这个气,反倒自己不方便,何苦来哉。反正早晚都是让,不如早让出去几个时辰。

于是常四老爹打开宅院的大门,走了出来。一打眼就看到陈赖子和他的那帮手下正聚在不远处的树下。

陈赖子刚刚叫人买了几只烧鸡,弄了瓶烧酒,与几个狐党大吃大喝,边吃边拿着根签子剔牙。看到常四老爹出来,陈赖子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一伙人慢悠悠地走过来。陈赖子讪笑道:“怎么,常四你在屋里憋闷得慌,出来透口气?我劝你还是回屋去吧,再过一会儿这屋就不是你的了,还不好好多瞧几眼。”说罢,便与手下狂笑起来。

常四老爹也不理会,拱了拱手:“既然是我立下的字据,没有反悔的道理。东西已经打好包了,我去雇车,拉了东西就走。”

“慢着!”陈赖子一脸的无赖相,“这会儿你想走,我陈某人还不答应了。”

常四老爹一皱眉,不知他又要出什么花样。

“你说东西都打好包了,那不行,要拆开了让我们看看。字据上写明这所大宅子整个归我,万一你带了什么砖头瓦块出去,我不是吃亏了吗?”陈赖子盯着常四老爹。

真是小人难惹,这分明就是冲着方才常四老爹那句“告官报抢”来的,想来陈赖子与手下商议一翻,要用这个法子留难常家,报复之前当众下不来台的一箭之仇。

箱子是一下午收拾好的,此时打开翻看,又要重新整理,费时费力倒是其次,常玉儿的箱子里有不少都是女人的应用之物,怎么能由着这群恶棍搜检。常四老爹气得咬紧牙关,半晌才道:“陈赖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就是欺负你又怎么了?你去打听打听,十里八村谁敢跟我陈某人说个不字。要不是你这老小子有这处宅子,就是在道上给我磕三个响头,都甭想我正眼看你一眼。告诉你,今天你的箱子,让看也得看,不让看也得看,否则我看哪个赶大车的敢拉你。等过了戌正,这屋里的东西全归我,你想拉都拉不走。”

常四老爹没想到陈赖子竟然如此横蛮不讲理,怒道:“我自己的东西,我当然拉得,你不许,我就去告官。”

“去吧,我去年打了十二场官司,还没输过呢。”陈赖子斜着眼,不慌不忙说道,那自然是他使了银子的缘故。

常四老爹气得没法子,转身往家里走,回手刚要关门,却被陈赖子一手把住。

“关什么门,难不成你闺女在里面洗澡,就让兄弟们看看能怎么样?”

语甚恶谑,而且辱及女儿,常四老爹再不能忍了,一伸手将陈赖子一推。他年轻的时候跑单帮,也学过武艺防身,石锁石担全都来得。现如今年纪大了,手上的力气却还不减。

这一推不要紧,陈赖子噔噔噔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直咧嘴。

“好哇,你个老小子敢动手。”陈赖子恼羞成怒,从手下那儿夺过一根棍子,冲过来就要照常四老爹打去。

突然之间,众人眼前一花,就听“咣当、哗啦”接连几声,陈赖子摔出去足有一丈多远,身子撞上了墙角一个放花盆的木架子,木架一倒,花盆碎了一地。

这一摔可不轻,手下赶过去相搀,扶了几次才扶起来。陈赖子疼得直叫:“哎哟,慢点慢点,可摔着我了,这他妈是谁啊?”

话音未落,有道人影闪了过来,一巴掌抽在陈赖子脸上,把他打得就地转了三圈。

打他的这个人边打还边说:“叫你骂娘,老子打死你!”

别人没看明白,常四老爹可早就看出来了,打人的正是干儿子刘黑塔。刚才陈赖子冲过来,刘黑塔从后边赶上来,拽着他的脖领子把他摔了出去。刘黑塔自幼丧了父母,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对着他骂娘,陈赖子那句“他妈的”犯了刘黑塔的大忌。

常四老爹最知道干儿子的性子,见他抡圆了胳膊又要打,生怕他力气大,把陈赖子打个好歹,赶忙过去一把抓住。

“黑塔,住手!”

刘黑塔除了老爹和常玉儿,谁的话也不听,见是老爹让他住手,只得悻悻然收回了巴掌,指着陈赖子道:“王八蛋,你要是再敢满嘴喷粪,我把牙都给你打下来。”

陈赖子早就抱头鼠窜到一边,他知道刘黑塔是远近闻名的硬汉,自己手下这几个人根本不是对手。见常四老爹拉住了刘黑塔,才稍稍放下心来,大叫道:“刘黑子,你敢打我!好,这笔账我们以后再算。现在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老子要收屋了!”

“收屋?嘿!做你的春秋大头梦吧!”刘黑塔恶狠狠地说,从随身的褡裢里拿出一包银子,往地上一掼,“老子还钱,快点点数。”

这下子奇峰兀起,在场的人俱是一愣。陈赖子满脸不相信的神色,走近来打开包裹一看,才铸好的拉丝元宝,五十两一锭,一共六锭,就摆在眼前,白花花一片,看上去叫人心里发馋。

“三百两银子,够还你了吧。”刘黑塔双手叉腰,得意扬扬地道。

这时候常四老爹简直是喜从天降,常玉儿也从门后走了出来,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刘黑塔,满脸都是惊喜的神色。

“你……你……你这穷鬼,从哪儿淘弄得三百两银子?”陈赖子的计划被全盘打乱,顿时手足无措。

“咸吃萝卜淡操心,管的事还不少,还不拿着银子快滚!不然我把你们的脑袋都拧下来。”刘黑塔眼睛一瞪,向前走了两步。

陈赖子吓得连连后退:“好,好,算你行。”说完看了一眼常氏老宅,眼里突露出一股狠色,他咬了咬牙,拿起银子招呼同伙就要走。

“等等。”常玉儿连忙叫着,“你只能拿二百二十四两,还有那字据要一并还给我爹。”

“还是妹子想得周到,险些让这王八蛋占了便宜。”一家人回到屋中,刘黑塔摸摸后脑,咧开嘴笑了。

“你没看到陈赖子走了之后,乡亲们在背后唾他,那才痛快呢。”常玉儿也笑道,一改先前的悲伤,整个家里喜气洋洋。

“唾他?那是轻的,我哪天非把他堵在巷子里狠狠揍一顿。”

常四老爹眼里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劝道:“算了,咱不惹这麻烦。不过黑塔,你这银子是从哪儿来的?难不成是在太原府的票号借了钱?”

“嗨,爹,您老也糊涂了,我身上一没田契,二没房契,谁肯借钱给我?”

“对,对,那到底是……”

“就是那车货呀,全卖了!”

“全卖了?这么快?卖了三百两?”常四老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连声追问道。

“可不是。”刘黑塔坐在厅堂的侧椅上,一掌拍上大腿,脸上是那种办事办得意想不到得顺手的表情。

“爹,您想都想不到,我把那车货赶到太原府最大的集市上,一掀开篷布,商户都呼啦围了上来,那阵势简直像是要放抢,把我都吓了一跳。”

常玉儿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妹子,你笑什么?”

“我笑大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能让你吓一跳,当时的情势可想而知了。”

“就是啊,我一看不好,赶紧把车护住。那帮人像疯了似的往我手里递银子。我还没来得及接,他们又都走了。”

“怎么走了?”尽管知道事情已经过去,银子也拿到了手,但这一进一出之间干系太大,常四老爹还是忍不住把心吊了起来。

“藩司衙门的人来了,一顿鞭子把人都赶散。那个藩司衙门的采办过来,一张口就给我五十两银子,要把这车货都包圆。好家伙,一转手就是二十两的利,我于是就要答应。”

“大哥你不是拿回了三百两吗?”常玉儿问了一句。

“玉儿你别急啊,听我说完。”刘黑塔得意地笑笑,“亏得我晚答应一声,巡抚衙门的人随后也到了,也要买我的货,价钱给到一百两。过了一会儿,提督衙门也来人,也说要买货。这会儿我反倒不急了,趁着他们争来争去的工夫,我细一打听,原来同治小皇爷再过几日就要举行正式的登基大典,原本太原府的商家已经为这件事备好了应用的喜庆之物,就等着卖给各大衙门。可是前一阵子京里出了件大事,据说是杀了几个奸臣,为这事闹得是人心惶惶,都说这登基大典肯定要改在年后再办,于是商人就把货都卖给零散小户用作结婚、架梁、乔迁、开业之用。谁承想京里头根本就没改日子,这下可倒好,各个衙门都抓瞎了。你们想啊,小皇帝登基,要是衙门口的灯还是白的,蜡烛也是素的,那谁也担待不起。于是撒下人马去办‘喜物’,可是这种东西屯货本就不多,前一阵子卖光了,商人还没进货,把几大衙门的采办急得不得了。赶巧,我就是这时候赶着一车货进了太原。”

“那可真是奇货可居了!”常四老爹喃喃道。

“可不是嘛。我这么一听啊,就站在大车上对他们说,现在你们自己喊价,谁的价钱最高,就把货卖给谁。最后还是巡抚衙门有钱,把价抬到三百两,那其余的两个采办不敢做主,要回去请示大人。我心想,得了吧,哪有工夫等你,就一口价三百两,卖给了巡抚衙门。这不是,货也卖了,钱也拿回来了。”

“这件事情你办得好。不过黑塔你要知道,若是你沉沉性子,等那两个采办回来,就是一千两也能拿到手。”常四老爹不无遗憾地说。

“一千两,不可能吧。三百两我都觉得是天价了。”刘黑塔眨眨眼睛。

“这车货关系着几个大员的顶子啊,真要是办他们个‘大不敬’的罪,就都得丢官罢职,所以……”常四老爹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货关键是看卖给什么人,卖得对不对路,要说为了乌纱帽,一千两又算得了什么。

“爹,要不是大哥及时把货脱手赶了回来,我们这会儿可都无家可归了,要我说大哥这件事做得恰到好处。”常玉儿不同意爹的说法。

常玉儿一语提醒,常四老爹连连点头:“看我,真是糊涂了,光想着赚钱。玉儿说得没错,黑塔这次是大功一件。”

说完,常四老爹自己一愣,缓缓站起身,向后屋望了一眼。随后他又坐了下来,把头低下,先摇摇头,再点点头,也不知想些什么。

常玉儿与刘黑塔对望一眼,都很奇怪,事情办得这么好,怎么常四老爹反而显得心事重重。

“爹,你怎么了?”常玉儿走到近前,轻轻问道。

“唉,我是在想,这次的事情全都亏了那位古老弟,要没有他,爹早就死在了关外,车队更入不了关,祖宅也保不住,他可说是咱们常家的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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