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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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儿见了古平原,心里就说不出的笃定安谧,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却舍不得立刻就走。见古平原怔怔地心不在焉,只好自己又找了句话说:“古大哥你是外省人,只怕还不知道,我们山西是五台佛土、僧民之地,连顺治爷都是在这儿出的家。何况本省经商做买卖的人家多如牛毛,不管是外出行商,还是坐店经营,自然要求上天保佑平安发财,所以家家户户都敬菩萨。”

“唔、唔。”古平原听了这一席话,就觉得头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一触,抓不住也摸不着,可就像一根一定要捞到手里的救命稻草一般。他心里一急,后背“唰”地一麻,出了一身冷汗,呆呆地看向常玉儿,只盼她再多说几句。

他虽然没有开口,可是常玉儿也看出他对自己说的话感兴趣,于是接着道:“城外无边寺是千年古刹,通省数得着的灵应护佑之地,除了五台山就是这里。所以但凡有开光祭祝、祈雨祈晴、斋天普佛、放焰口、水陆法会这样的盛大佛事,全省各地的信众都会纷纷聚来,饭可以不吃,衣可以不穿,但是心不能不诚,佛不能不供,甚至还有人当了房子消灾祈福呢。今天是文殊菩萨的生日,热闹倒还差些,四天后的四月初八是浴佛节,如来佛祖的佛诞,等到了那一天你再看,只怕到当铺当东西买香烛供果的人要挤破头呢。”

常玉儿话音未落,古平原急转身拔脚就往当铺里走,倒让她吃了一吓。街对面李钦本来稳坐钓鱼台,见古平原与一个女子说了几句话便又回去了,不免大为扫兴,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胡朝奉自然要凑趣,连忙道:“东家,您甭着急,这小子不服软也得服软,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我在典当行干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谁把主顾的心思摸得这么透,生意做得这么顺。俗话说,‘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现如今全太谷的当铺,谁不知道咱们东家虽然初涉典当,却是个天生的大行家。”

李钦被他这几句话搔到痒处,自持地一笑,故作谦逊地摆摆手:“典当行吃的是眼力饭,我不过是玩票儿而已。”

“您玩票儿都能显出真功夫,这才让我们这些几十年的老朝奉自愧不如呢!等这事儿一完,咱们一鼓作气把全太谷的当铺都打塌,然后您就是同业公会名副其实的首脑。这么年轻就当上会长,别说太谷,就是全山西也没听过啊。”胡朝奉很怕李钦真像他应承的那样,受了古平原一拜就偃旗息鼓,把这么好的买卖弃之不顾,于是巧舌如簧,旁敲侧击地鼓动着李钦的野心。

李钦原本真是想等古平原过来求饶,就撤了城门当,他是京商首富的大少爷,一家当铺赚多少银子还没放在眼里,不过就是随便玩玩罢了。可是听胡朝奉这么一说,心中一动,要是自己轻而易举就凭本事当上了这晋商重地的典当公会会长,这份荣耀拿回家,在父亲面前也大可显一显,也免得他一见了自己便眼里冒火,整日呵斥什么“赵括马谡”。这样想着,他不由得转了念头,微微点了点头。

古平原如同旋风一般冲进店里,伸手抢过大库的钥匙,脚步不停地往里便奔。这四朝奉一会儿温文尔雅像个读书人,一会儿又火烧火燎像个疯子,把当铺里的伙计都弄了个目瞪口呆。

祝晟带着丁二朝奉也跟了进来,就见古平原开了大库的门,把上面的当货一样样往下抛,弄得横七竖八满地都是。丁二朝奉一急想过去拦他,祝晟伸胳膊一挡:“慢着!看看他要做什么。”

古平原翻来翻去,忽然眼前一亮,抖开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五本书册,盘膝在地,翻开一本贪婪地看了起来。丁二朝奉眼力好,看出他拿的是一册康熙朝石刻版的《南史》,心里更犯了糊涂:已经火烧眉毛了,这人怎么却巴巴地赶过来读书?

古平原细细地瞧了几页书,又仰着脸想了半刻,合上书长吁一口气,原本如死灰的脸上已经泛起了活色。

“你可是有了什么主意?”祝晟瞧出了七八分,踱过来问道。

古平原站起身点点头:“大朝奉,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说吧!”

“您把当铺交给我几天。也就是说,让我全权去谈生意,无论怎样您都不要插手。”古平原直视祝晟。

丁二朝奉吓了一跳,这是买卖家的大忌,等于说古平原要夺祝晟的权,而且这样语焉不详,谁能放心?他偷眼看了看祝晟,祝晟却没发怒,脸色一如平常,只是低眉沉吟。

“交给你倒是可以,但你总要说说想做什么生意吧?”祝晟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这么大一间铺子交了出去,没句托底的实话还成?

出乎意料的是,古平原一阵犹豫,然后才为难地开了口:“‘臣不密则失其身,君不密则失其国。’眼下形势危急,我只有这一个办法能挽回局势,万一泄露了出去那就大事休矣。所以还请大朝奉体谅!”

“你是说你有办法挽回局势,让万源当的买卖重新做起来?”祝晟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但是……”古平原迟疑一下,“实不相瞒,我要是去给那李东家行礼求情,只不过是丢了面子。而我眼下要做的事情,押上的却是我的一条命,做不成,我这条命也就保不住了。”

祝晟和丁二朝奉一听这话也不禁动容,虽然不明内情,但两人从古平原的表情上都能看出,他说的是实话。

“还有一条,这件事若是成了,万源当不仅能重新把买卖做起来,而且我敢保证,这买卖一定超过城门当,今年万金账上的收益,抵得上过去十年的进项!”

这句话说得可太大了!别说跟进来的一帮伙计个个听得瞠目结舌,就是丁二朝奉也一脸的不敢置信。丁二朝奉刚要说话,祝晟忽然踏前一步,从腰间解下一方小印,那是象征着大朝奉权威的印信。他拉过古平原的手,把印放在他的掌心。

“古平原!我答应你,只盼你说到做到。”

古平原紧紧握着那枚印,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大朝奉,您就瞧好吧,这一次我要把当铺的买卖做到全省去!”说完转身便走。

“四朝奉,带上我吧。也好有个使唤人儿啊!”金虎好事,听得早已是热血沸腾,巴不得跟在古平原身边,亲眼瞧瞧他怎么力挽狂澜。

古平原看了看祝晟,祝晟一摆手:“不必问我,从这一刻起,当铺一切都听你的。”

古平原于是冲金虎笑了笑,把他乐得一蹦三尺高,随着古平原兴冲冲走了出去。

“大朝奉,您也吃了一辈子典当饭了,这当铺生意向来不出一府一县,哪怕名声再好,谁见过带着东西远道而来当当的主顾?更别说什么跑遍全省了,还说什么一年抵十年。这古平原说的话,我怎么听着跟儿戏似的!”丁二朝奉如坠云雾中,一个劲儿地摇着脑袋。

祝晟背着手,半天没言语,末了才说了一句:“儿戏也好,正戏也罢,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既然全太谷正正经经做生意的朝奉全都束手无策,那就看他这个疯子朝奉,能不能想出什么出人意料的招数了。”

常玉儿一直都没有走,向当铺里时不时探望,好不容易等到古平原出来。古平原抱歉地说:“常姑娘,你要当当,自己去铺中找朝奉吧,我有急事一定要出去,不能陪你了。”

常玉儿看了看他,忽然无缘无故地抿嘴一笑。

“常姑娘,你笑什么?”古平原纳闷道。

“这才不过短短一刻,看你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方才那样儿真是让人担心,如今却又神采飞扬。”

“是吗。”古平原听了常玉儿的话,不由得就想起《了凡四训》中的那两句话:“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不由得也随着她笑了笑。

“古大哥。”古平原方才翻检当物,忙乱得一头一脸都是汗,常玉儿看着心里怜惜,鼓足勇气拿出自己的绣花手帕递给他,“这天儿虽然回春,可是风还凉,出了汗可别站在地当中,当心受了风寒。”

古平原自从离开家乡,也曾受过许多人的帮助,但这般温柔的嘘寒问暖却是难得一遇。握着那还带着女儿家身上暖意的手帕,他心中一热,又闻见那上面传来的香气,正是自己当日所买的玫瑰水粉的香味,刚要说两句感激的话,却见金虎在一旁忍着笑,不由得有些尴尬。

常玉儿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我去当东西了,古大哥,你保重。”

等常玉儿进了当铺,古平原跨过街来到李钦面前,李钦半躺在椅上没动,胡朝奉代他问道:“过来叩头了?去把你们当铺的人都叫出来,当众叩头这才有诚意嘛!”

古平原脸上既没有愤怒,也不像方才那样沮丧,而是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笃定:“李东家,你的顺风旗扯到如今也算是到头了。我把话放在这儿,不管你的城门当把路堵得有多死,我古平原一定闯出去给你看。到时候只怕下跪叩头的人是你!”

“什么?”李钦没想到古平原走过来是要说这番话,他气极反笑,回视胡朝奉道:“你说可不可笑,这小子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心,难道你就看不明白眼下的形势,这万源当的活路就捏在我的手里,你别是急疯迷了吧?”

“他不就是有名的疯子朝奉嘛!”胡朝奉捧着东家打趣道。

他们二人哈哈大笑,古平原的眼里瞬间闪过一片狠辣,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自己掐住了别人的活路?告诉你,我很快就让你走投无路!”

古平原的声音就好像一把寒冰铸就的利刃。李钦和胡朝奉都听得心头一凛,不自觉地就敛去了笑容。

第9章

将当铺的生意做到全省!

“那女子我认得,不是常家的女儿嘛,太谷县有名的俊闺女。怎么,她是四朝奉的相好?”金虎忍了半天,终于问出了口。

古平原快步走在前头,回头瞪了他一眼:“什么相好,说得这样难听!待会儿到了佛寺中,可不许说打嘴的话,否则佛祖怪罪起来了,当心烂嘴烂舌。”他要对付金虎,那是轻而易举,只一句话就把话题拉开了。

果然,金虎大张眼睛:“咱们去佛寺干嘛,总不成四朝奉你说的好法子就是求神拜佛吧?”

古平原不答反问:“你说,一个人要是被逼到绝境,无法可想,那该怎么办呢?”

“嗯……”金虎皱眉想了一会儿,“要么拼了,要么就等死呗。”

古平原微微一笑:“对,一般人都会这样想。但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那是什么?”

“找个能帮你的人,把他也逼到绝境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起破釜沉舟想办法!”

古平原一路来到无边寺,寺内正在大做佛事。文殊菩萨的生日兼之这位菩萨的道场又正在山西省境之内,此时正是满寺香火正盛之时。就见大殿内外青烟袅袅,直冲霄汉,诵经念佛之声、钟鼓木鱼之音还有信徒喃喃祷告的声音不绝于耳。

“四朝奉,你说那个能帮你的人是谁啊?”金虎抻着脖子看来看去,满院子的信徒信众,却看不出谁是古平原口中的贵人。

古平原叫住一个小沙弥,问道:“本寺的大方丈弘净法师在哪里做佛事?”

小沙弥摇摇头:“方丈是不做佛事的,只在后院禅房参禅。”

“果然是个不理俗事的老和尚。”古平原一笑。

“你不必跟来了,就在前殿等我!”向金虎吩咐完,古平原自己往后院走去。

金虎左右闲着无事,便也随着人流上了一炷香。他的父母都在邻县,身子骨一向不太好,他默祷乞求佛祖保佑,自己一旦满师成为正式的伙计,第一个月的工钱都拿到寺院里来供奉,只望父母能够身子平安。

等他围着大殿转了三圈,古平原还不见出来,他是少年人心性,不免有些心焦。刚想着也到后院去,抬眼往那边一看,就见古平原正往前殿走来。

“四朝奉,你可……”金虎叫了半声,忽然觉得不对,古平原的样子怎么如同凶神恶煞一样?就见他眉毛挑得高高的,圆睁双目,咬牙切齿,对金虎不理不睬,推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就进了大殿。

金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站在地中央才发了一下愣,忽然就听殿里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声,人群喊着往外涌。方才是唯恐挤不进大殿上不了香,现如今却好似殿里有吃人的猛兽、现形的夜叉,避之唯恐不及。虽然是人挤人,人推人,幸好大殿的门宽大,却也没人受伤,眨眼之间全殿的人都避了出来,站在外面的广场上,呆若木鸡地往里面瞅。

金虎吓了一跳,趋前近身一看,只见惹了乱子的果然是方才进去的古平原。他气势汹汹地一进大殿,相了相殿中陈设,几步走到供桌侧面,二话不说就推倒了一口用来佛前供奉的大莲花缸,那里面满满的都是灯油,大缸破碎,油顿时泼了一地。几个知客僧见势不妙,连忙过来阻拦,古平原不等他们近前,抬脚又蹬倒一口大缸,登时满殿里地上桌上全是油。古平原趁众人一乱之际,抢了供桌上的一根儿臂粗的高香,作势就要点火,这才把一干僧众都吓了出来。

“四朝奉,你、你要干什么?就算事情不顺,也犯不着这样啊,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金虎吓得带了哭腔,心想你一路上不许我到寺里胡说八道,怎么此刻自己倒放起火来了。

“不关你事,也不关其他人的事,叫弘净老和尚出来见我!”古平原一反常态,脸上半点斯文的样子也找不出,反倒像个打家劫舍的强盗一般,连声怒吼。

弘净方丈早就得报,他人虽然老,可是依然健步如飞,带着两个小沙弥来到大殿之外,一看这情形也是惊得一怔。

“古檀越,你这又是何苦?”他双掌合十:“老衲方才说的明白,人生譬如朝露,如梦如电,你又何苦执着。”

“是,你大和尚四大皆空,所以我求你的事,你一个不肯,百个不肯,明明是对彼此都有好处,你却说什么也不答应!那好,既然你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修行在心,那要这大殿佛像有什么用?我索性替你一把火焚了,岂不干净!”

“这……”弘净倒吸一口冷气,俗话说“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他虽然道德高深,深明佛理,可是眼看古平原手中的香扑扑地往下落灰,万一带了一点火星,那这从唐朝便流传下来的千年古刹再加上这一尊全省上下除了云冈石窟外便数它最为古老的木佛造像,就要付之一炬!这无边寺历经朝代更迭,战祸频繁都能保存完好,难道要毁在自己手里?

一想到这儿,这有道高僧也不免有惊心动魄之感。他打了一个冷颤:“古檀越,无边寺与你无冤无仇,你可不能造此恶业!”

“这我不管!”古平原冷笑一声:“大和尚!当初要我随心所欲的人是你,如今我要这样做了,你却一再阻拦,这就叫口不应心,按因果报应,岂不是该入拔舌地狱!既然相识一场,古某不忍见你难入轮回,干脆犯了这滔天大罪,陪你十殿阎罗那里走上一遭!”

古平原的口才本就不差,此时把生死豁出去了,词锋更是利如刀剑。弘净此刻哪里有心情与他辩禅,又见他手中高香随着话语一抬一放,生怕这二愣子手一松,他倒是不管地狱还是轮回自去了,无边寺可就立时陷入一片火海。无边寺虽然取的是“佛法无边”之意,但是寺如其名,斗角飞檐彼此相连,做的是个“勾心斗角”的样式,远远望去连成一大片,不愧是“无边”之名。要真是泼油引火着起来,瞬间就会烈焰飞腾,难以施救。

“且慢且慢!”弘净不敢多耽搁,看了看周围一片慌乱的信众和僧徒,立时抬手示意:“好吧。古檀越,你且将手中香火放下,一切都好商量。”

“真的一切好商量?”古平原眨了眨眼睛,跟上一句。

“出家人不打诳语!”

“好,我信得过老和尚。反正这大殿在这儿跑不了,你若说了不算,我便再来烧过!”此时情形与当初在蒙古斡难河上不同,那时面对的是杀人不眨眼的统领和狼心狗肺的巴图,眼下这老和尚倒是个信得过、不会说假话的人。古平原把燃着的高香往殿外一抛,吓得众人纷纷闪避。

古平原施施然走出大殿,来到众人面前,对着弘净深深一揖:“古某也是无奈出此下策,还望老方丈恕罪则个。”

弘净心想不恕又能如何,反正也答应他了,不如做得大方些:“施主大智大勇,做的又是光大佛门之事,老衲佩服之至。”

两个人这几句对话,把周围的人都听傻了。古平原明明要烧寺毁佛,怎么到了弘净嘴里却变成了光大佛门?

古平原听了只一笑,走到弘净身边,压低声音道:“老方丈,我知道您心中是千肯万肯的,只是顾忌寺里僧众冥顽不通而已,如今我这场戏不也趁了您的心思?不然,只怕还要与那些愚头愚脑之辈大费口舌。”

弘净瞟了古平原一眼,终于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孩子气的笑容,向着后院伸了伸手:“古檀越参透人情事理,老衲也就不必再多说什么,方才那杯橄榄茶如今请檀越再回去品品滋味,尝尝苦橄榄是否回味甘甜?”

古平原随之大笑,也把手一伸:“请!”

“四朝奉,您方才可把我吓死了,您怎么,怎么真的就像……”金虎一路没敢说话,等到回了城这才咽了一口唾沫,偷眼瞧了瞧古平原的脸色。

“像个疯子?”古平原没生气,反倒长出一口气,嘴角绽开笑意,“我问你,都说神鬼怕恶人,那恶人又怕什么?”

“我不知道。”金虎经过方才一吓,依旧是心摇目眩,也不敢再卖嘴,老老实实答道。

“恶人怕疯子!我倒不是说方才那老方丈是恶人,他是个通情达理的师父。只是我如今被恶人逼入绝境,要是依旧老老实实束手束脚,岂不被人欺负死了。只有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子,想出来、用出来的招数才能让那些恶人接不住、受不了!”

说到这儿,他倒不像是在跟金虎说话了,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自束发读书,学的是圣人经,走的是儒家路,可是离开家乡之后,遇到的不是妖魔鬼怪就是虎豹狼豺,这才知道圣人的古训虽好,奈何在当今之世却无用武之地。沉默谦恭虽是美德,但当身陷在兽群之中时,读书人也不得不露出牙齿来保命了。否则就只有化为白骨一堆,到了那时,谁又能看出这具骨头的主人曾经满腹诗书、胸怀大志……”古平原说着说着,心中不免涌起一股酸楚,他用力晃了晃头,告诫自己要打起精神,眼下不是坐等成功之时,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不说这些了。”古平原见金虎听得呆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饿了吧。前面那家馆子看上去还不错,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吃不吃都行,回铺里对付一下也成。”金虎答道。

古平原笑道:“吃喝可不能马虎,吃饱肚子才有精神想事做事。既然跟我出来,虽说不能山珍海味,可也得吃点不错的饭菜。”

他办成了这件事,心下总算高兴了几分,坐到馆子里点了三道招牌菜:糟溜鱼片、干炸丸子、扒三鲜,又让跑堂的细细切了一盘熟牛肉,上了二两烧酒。金虎吃得不亦乐乎,又扒了一碗杠尖的米饭,打两个饱嗝,舔了舔嘴唇,觉着跟这位四朝奉出来办事又有好戏看,又能得吃喝,很是痛快。只是吃饱喝足了,有个疑问他却不得不问,否则横亘心中非憋出病来不可。

“四朝奉,我真是想不明白,您到无边寺里逛了一圈,放了把没烧着的火,就能把城门当的事儿破了?我怎么觉得这件事透着玄乎呢。”

古平原惜食养身,早就吃完了,一直在出神地想事情。金虎这一问,他猛然一回神:“这个现在可不能对你说,好在几天之后,不用说你也明白了。”

“啊!还要几天啊?”金虎性子急,急得抓耳挠腮,可是他也知道,古平原连大朝奉都不告诉,自己一个小伙计何德何能去参与机密。他忽然灵机一动,起身离座,作势就要一跪:“四朝奉,我认你当个师父吧!别人不告诉,这徒弟总该说了吧。”他觉得跟着古平原做事很过瘾,古平原又救过他,所以这拜师倒是真心诚意,毫不掺假。

大庭广众之下,古平原哪能让他真跪,一把拉住他,假意斥道:“别胡闹,我不收徒弟的。”

“那记名弟子也行啊。您先把我的名字记上,以后想收徒了,我就是您老人家的开山大弟子。”金虎真能顺杆爬,古平原听了也拿他没辙。

“好吧,反正事情也做成了,就告诉你。不过法不传六耳,你可要小心,别图一时嘴快,到头来误人误己。”古平原被他缠不过,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放在桌上。

这本便是他方才在当铺里翻找的《南史》。古平原翻到其中一篇“甄法崇传”,指着里面的文字:“你来看。”

金虎看了半晌,摸了摸脑袋:“这‘长生库’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最早的当铺,建于南北朝时期的佛寺,又称佛寺质库。”古平原缓缓道,“当年南朝梁武帝佞佛(佞佛:谄媚佛;讨好于佛。),曾经三次把自己当到同泰寺中,作为抵押,而让满朝文武耗资数亿钱来赎,这件事便被记入时人记载中。我早上听那位常姑娘说起僧民信众当当供佛,便觉得仿佛似曾相识,果然是当初关在大库时,在书上看过此事。”

金虎吐了吐舌头:“皇帝把自己当了?我的妈呀,这样的昏君可真是闻所未闻。”

“其实梁武帝早年倒是个好皇帝,只是后来沉湎于礼佛,无心国政,结果被侯景饿死在台城。他一生供养僧人无数,最后却落得饥馑而死,也算是上苍给他开的一场大玩笑。”古平原感慨地说,“不过从中你也能看出,当时佛寺收当是如何盛行,日后日渐演变,时至今日终于成了如今商人执业的当铺,而作为当铺鼻祖的佛寺却再与当当无缘了。”

“那四朝奉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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