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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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鹤年并不知道古平原那一刀没扎在程锋要害上,而且还往井里投了一包刀创药,他只是觉得古平原也杀了一个人,既然两个人都为保命杀过人,那自己也就无须自惭形秽。

“对,他姓程,也是个土匪。”

这话说得没有半点情义,乔鹤年能派此人投书,自然是暗中看出他必是个良善之人,甚至很可能知道程锋的家世以及他要救姐姐的心愿,否则怎么敢冒此危险,如今一句“也是个土匪”直视程锋与邱雄无异。

古平原听了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有沉默着,这沉默拖得越久,越像是一种无声的指责,乔鹤年有些忍受不得,忽然猛力一捶腿,大声道:“你是不是认为我把事情赖得一干二净,这样做太残苛了?别忘了,他毕竟是个土匪,谁知道他以前手上沾过多少血,死在你手上亦不过是报应而已。那种场合,我要是自承派他到县衙投书,那就是承认了当过土匪军师,那,那……”乔鹤年忽然缓了一口气,“古兄,我来安徽,是要来做个好官,来保一方百姓的平安,我有我的宏图大志,为了救一个小土匪而拼上一条命,我觉得不值!这是我的心里话。”

这确是一句实得不能再实的心里话,但是还有一句心里话,乔鹤年并没说出来。当初他出京之时,宝鋆自己没出面,却让户部的同事一起送他。大家都知道他是得罪了堂官,而宝鋆让人来送,用意不言自明,于是语多讽刺,言必讥诮,冷嘲热讽尽兴而散。乔鹤年受了这样一场大羞辱,看透了官场炎凉,当时就暗暗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在官场混出个样子,等我戴着红顶子回京,到时候必去户部一趟,再看看你们这些小人是怎样的嘴脸。这是放在他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对任何人也是不能说的。

“照当时的情势,你也救不了他。只要你承认曾经为匪,那把总就敢连你一块杀了,他才不会让你来搅了这场大功。”古平原面无表情地说,这事儿他一路上想过多次了,乔鹤年的做法的确是最合理也是最理智的,但是要换成自己呢,能不能也这样冷静地去说一声“我不认识这个人。”古平原始终没想明白。

“对啊!”乔鹤年大是兴奋,“你能明白就好,不是我不救他,实实在在是救不了。”

“那邱雄所说,被你立了桩子的那个人呢?”古平原没接这个茬,却忽然又问出一句。

“你……”乔鹤年打了一个冷颤,呆呆地望着古平原。

“别忘了,我也是安徽人,这句乡话瞒不了我。”“立桩子”就是投名状,也就是为了取得土匪信任,必须要杀一个平民百姓甚至当官的,表示彼此休戚与共。昨天邱雄肯带乔鹤年下山,“立桩子”是免不了的事儿。

见乔鹤年扭过头去不言语,古平原缓缓道:“土匪窝就是活地狱,你从那里出来,便等于是两世为人,此前种种都应当一笔勾销,可是如果你不说出来,就会永远记在心里。我希望你能全都忘了,然后如你所说,当个好官,造福安徽这一方的百姓。”

乔鹤年浑身颤抖,泪水如泉涌般止不住:“那个人是山里的猎户,被他们抓上山,听说是刚刚在县城卖了山货回家……”

“好了!不要说了!”古平原猛地打断他的话,一把抓住乔鹤年的胳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就像我方才所说,这些事如一场噩梦,忘了吧!”

乔鹤年也看着古平原,泪眼模糊地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忘了当然不容易,但是古平原的这种说法,对乔鹤年来说是一种快刀斩乱麻的做法,而他的态度也无异于表示自己绝不会泄露乔鹤年这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所以对乔鹤年来说,这是一种很让人欣慰的鼓励。

“古兄,我既然到安徽做官,你我当然有机会再见。徽州地方很大,不知你乡籍何处?”分手之时,乔鹤年问了一句。

等到古平原回答了之后,两个人在马上拱手一揖,一个往北去往庐州,一个往南赴徽州回家。

第2章

一把火烧了自家茶园

天色已晚,古平原兴冲冲进了潜口镇,他原打算在镇上打个尖,寻间干净客栈饱饱地睡上一觉,明儿一早再赶那最后20里的山路回古家村。

古平原不是不想快点看见亲人,他有自己的一片孝心。远戍边疆一晃6年多,慈母在堂不知流了多少眼泪,若是自己黑灯半夜回家,灯下一照风尘仆仆、面容憔悴,岂不越发惹得母亲伤怀。反正到了潜口镇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古家村,也不必忙于一时,休息一夜养足精神,明儿在镇上买些礼物带回家中岂不是好。

古平原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妙,可一到镇上就发觉情形不对,满大街都是逃难的难民,屋檐下、墙角边处处都铺着芦席,横七竖八或坐或躺着唉声叹气的人。

徽州府下6个县:歙县、黟县、休宁、婺源、绩溪、祁门,歙县是徽州府衙所在地,其实是府县共治,潜口镇便是歙县治下的一个大镇,也是距离古家村最近的镇子。古平原看见镇上乱成这般样子,心里先就惦念着家里,牵着马走到街里的一个杂货摊前,俯身问道:“掌柜的,打扰了,请问这街上是怎么回事?为何到处都是逃难的人?”

做小买卖的是个老汉,大约还从没人叫过他“掌柜”,愣了一下才道:“这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我……”古平原迟疑了一下,“我是本地人,只是离乡多年了。”

徽州人多的是背井离乡做生意,十年八年不回家也不稀奇,因此那老汉只是点点头,向着街上指道:“这都是遭了兵灾,家里都被打仗打毁了,青壮的被拉了从军,老弱病残可不就跑到镇上来了嘛。好歹镇里有保甲,小股子军队也不敢轻易闯进来,要真是来了大军,就连地保也要带着全家跑了。”

古平原回想了一下,当初在黄河边只听说庐州府的三河镇陷于长毛陈玉成之手,而徽州地界没有开仗,自己这一路走来也没听到徽州府的战报,怎么无缘无故就打起来了?

他又怎能知道,这正是京里面恭亲王与宝鋆想定的“左右逢源”之计。安徽巡抚袁甲三接到宝鋆密信不敢怠慢,紧急安排军务,苗沛霖是条老狐狸,尽管表面听命,暗地里却不肯动用手里的实力,与太平军打仗只是半真半假地敷衍。袁甲三的军队原本只是奉命在旁观望,没料到苗沛霖与太平军打着打着,像股绞绳般把官军也缠到了里面,三方这一打起来,战场不断扩大,徽州府6个县倒有一半或多或少遭了秧,其中被毁的最厉害的就算是潜口镇周边的几个乡村。

“那古家村现在如何了?”古平原从老汉处得知潜口镇周遭几个村子都没能逃过此劫,心里一阵发慌。

老汉答道:“古家村?哎,听说就数那儿最惨哪,几伙子军队在村里迎头撞上,打了败仗的还放了把火,听说整个村子都变成了瓦砾。”

老汉话音方落还在叹息,一抬眼,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走得不知去向。

古平原上马之后扬鞭就赶,恨不得早一刻赶回家看个究竟,一路上他不敢想古家村遭灾后的情形,只望自己的母亲和弟妹安好便是万幸。

沿着山路一路往东,路不算宽,只能容两人并肩而行,天黑之后骑马在这窄道上飞驰其实很险,一不留神就会掉入山下的新安江支流中。但古平原顾不得了,只管快马加鞭,就觉得身旁的山石树木呼呼地飞掠而过,一个多时辰后就进了古家村的村口。

古家村建在一处山窝里,藏风聚气,村前一条长流水,两侧高山如凤凰展翅,实在是好风水。然而这好风水这一次却没能保佑古家村的平安,现在夜幕掩盖下的村庄已被烧成一片残砖碎瓦,许多家被烧垮的大梁还在冒着缕缕细烟。在村头看,全村别说人,连狗都看不到一条。

古平原离乡5年,本就一肚子的离愁别绪,哪里再见得这般的惨景,双目一胀,在马上已是流下泪来。房子虽然毁了,石板铺成的道路还在,古平原不费力就找到了家,他家原本是一处三进的大宅,为了养活孩子,古母将前面两进大院卖给了村里的财主,妇道人家守寡在堂,自己将原本通往前院的角门用砖封了,自后墙另开一门,虽然走路绕了些远,却免得人家闲话难听。

如今大路前面卖与旁人的两进宅院已经烧的是片瓦无存,古平原的家里因为与正路隔开,只被大火燎了一侧厢房,“四水归堂”的另外三边还都完好。

古平原急急进到家中,张口大呼:“娘!二弟!小妹!”如此喊到喉咙嘶哑,却无人应答。

古平原颓然坐到屋内的一张椅上,心下琢磨:“娘会带着两个弟弟妹妹跑到哪里去呢?”要么是到了镇上避难,要么就是被军队掠走,又或者……古平原晃晃头不敢想下去,站起身决定再回镇上寻找。

他牵着马刚走出家门,就见长长的石板路的尽头有一条黑影往这边走过来,一见到他便迟迟疑疑地站住了。

“喂,你是……”古平原开口叫道。

那黑影竟然转身就跑,古平原想也没想翻身上马便追,别看这马刚跑了一大气已然累了,但四蹄撒开还是比人快得多,没一会儿古平原便已从后面撵了上来,那人回头一瞧,心里慌张一脚踩到了路边的水沟里,咕咚一声栽在地上。

古平原再次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就听那人恐怖得岔了音:“别,别,别杀我!”

古平原知道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官兵或是长毛,再走前两步刚要安慰,忽然睁大双眼,失声道:“平文!”

倒在地上这一个听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天上虽有月亮,他看古平原是背光,黑糊糊辨不清面目,抖着声问:“你、你是……”

“我是大哥呀。”弟弟古平文与自己相差5岁,现在正是自己当初离家时那般年纪,从前的稚气还依稀可辨,唇上却也有了黑黑的茸毛。

见古平文还是傻傻地望着自己,古平原索性一把将他拽了起来:“看看,我是你大哥不是?”

“大哥,大哥!”古平文一认清楚眼前这人正是被远戍关外让一家人朝思暮想的大哥,高兴地抱着古平原便不撒手,嘴上在笑,眼里却有止不住的泪水。

古平原也落了泪,不过他心中有事,不得不很快平伏了情绪,问道:“娘和小妹呢?”

“住在山上的茶棚里,我们村里大部分人都躲在那儿。我这是偷偷下山回家看能不能给娘和妹妹找点吃的。”

看茶人的茶棚僻静而且目标不大,的确是个躲祸事的好去处。古平原随着弟弟来到不远处的山坡上,这一片是古平原家的茶田,一向是包给邻人栽种。

古平文还没到竹棚前就兴奋地喊道:“娘,你看谁回来了。”说着一头钻进去。

古平原日思夜想就是这一天,如今真的回来了,只觉得双腿有千斤重,听得里面母亲熟悉的声音问了一句:“是谁啊?”登时心头就像钱塘江的大潮打过来,“咕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呜咽着答了一句:“娘,儿子不孝通天,儿子回来看您老人家了。”

里面一时没有半点声息,就听古平文催促着:“娘,你出去看看啊,大哥回来了。”

“扶着我……”古平原的母亲胡氏也是声音颤抖,说一声“扶”,那当然是听了儿子一声唤,两条腿也是软得站不起来。

等古平文搀着母亲出来,一看见跪在地上双泪交流的古平原,胡氏踉跄几步到近前,身子一歪坐在地上,伸出颤巍巍的手抚着古平原的脸:“儿啊,儿啊……”就这样也不知叫了多少声,她叫一声,古平原答应一声“娘”,再叫一声,再应一声。此情此景,母子俩不约而同地都想起当年科子读书时曾复诵的那首《卖子叹》,当娘的想的是“此时一别何时见?遍抚儿身舐儿面”,没想到老天爷开眼,把这个儿子又送回到自己身边;而古平原则想到那两句“嘱儿切莫忧爷娘,忧思成病谁汝将”,自打当年离了徽州,历经多少风波,这才深深感到世间除了娘亲,还有谁能无私无怨地对自己好,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自己,一念及此,这娘俩哭得是肝肠寸断。

后来还是古平原怕娘哭伤了身子,先止住悲伤,强作笑颜道:“娘,别哭了,儿子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今后又能承欢膝下侍奉您老人家了。”

古平文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猛劝,胡氏这才勉强收了眼泪,一家3口进到窝棚里,胡氏拉着儿子的手问东问西,问他这些年在外面遭没遭罪,怎么流放之期未满就回到了家乡。古平原不愿让母亲难过,半真半假拣着好的说。古母嘴里一连串的“佛天保佑,菩萨保佑”。一家3口流泪眼对流泪眼,哭过了便笑,笑过了还哭。

古平原不敢说自己是私逃入关,只说减刑释放。他有个疑问一直放在心头,说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要问了:“小妹呢?”

小妹古雨婷比平文小1岁,自小乖巧可爱,古平原记得当初离家赴京文试,妹妹还拉着他的手要他从北京带好吃的果子,现如今定是也长成大姑娘了。

奇怪的是,古平原一语问出,古母和平文都默不作声,就在古平原等得有些发急了,古母才说了一句:“你妹妹在那边的山崖边照料白老师。”

这“白老师”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古平原的授业老恩师。他是真正的视师如父,立时急问道:“老师怎么了?”

“唉,真是一言难尽,眼看几天前还好好地,怎么无缘无故就遭了这么一场祸事。”古母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脸随着古平原的问话而郁郁了下来。

“大哥,我来跟你说吧。”古平文先让娘在一旁坐下,然后对古平原把大致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古家村遭兵灾是在10天前,3股军队原本都只是打此路过,原都没想杀人放火,没留神却都在村子里撞上了,立时就拼得血肉横飞。古家村的村长也是这一族的族长,为人还算镇定,匆忙间躲着这群厮杀汉,组织村民往山上跑。偏偏古平原的老师为人正直,见官军也如土匪般烧屋掠货,觉着自己做过两年县丞,心里存了个“为民请命”的念头,竟然走到战场上,要寻官军的头领说话。

战场之上人人杀红了眼睛,哪个来理这糟老头子,心地好些的便自作不见,但毕竟也有凶恶成性之辈,一刀便把老人家砍翻在地,白老师的女儿从后面赶上来要救爹爹,还没等靠近,就被不知是哪伙子人马劫走了。

白老师被砍中后背,血流了不少,伤势颇重,但没有毙命当场。那帮打仗的军队撤走之后,他被几个村人也救了上山,就在山崖那边的一个木架子里将养,缺医少药,几日下来已是奄奄一息。

“孩子,你去看白老师,千万不要说依梅被人劫走一事,自从你师母过世,依梅这孩子是他的命根子,这要知道了,一条命就保不住了。”

古平原听了之后心如刀绞,匆匆点头,留下弟弟陪着娘,往山崖边快步走去。

离着山崖不远,古平原已是听见了老师有气无力的咳嗽与低沉的喘息之音,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6年前在村前小河旁,老师送了自己一程又一程,眼里是眷眷期盼的目光,却只叮咛路上万万小心,末了才提到考试的事,说的却是:“场中莫论文。金榜题名最好,万一不得意,还回来读书便是,哪里也没有家乡的水养人。”

想到这里,古平原喉头哽咽,只不敢放声,悄悄拭了泪,这才走到木架子搭的茅草棚前。

此时恰从棚里出来一名穿着荆衣布裙的女子,姣好的面容上却是愁眉不展,乍一见古平原吓了一跳,随即皱起了眉,又慢慢舒展开,一张小嘴却慢慢张大,声音有些发颤:“大、大哥?”

真是女大十八变,古平原能认出弟弟,却无论如何也认不出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就是5年前缠着自己要糖吃的妹妹。

“小妹,是我,我回来了。”古平原见妹妹要哭,连忙止住,轻声说,“老师在里面。”

“嗯,大概是伤口疼,怎么也睡不宁,我去叫平文来给老师换药。”小妹会意,也放低了声音。

“不必,我来就好。”古平原让妹妹先回去,自己一低头进了木棚。一进来他便鼻子一酸,心里想着怕惊动老师,可是眼泪一滴滴滚下来哪里止得住。

木棚里只铺着一尾芦席,自己的老师形销骨立,面冲里侧卧在席上,背后用布条包起来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不时咳嗽两声,大概是牵动了伤口,立时便难受地呻吟着。古平原轻轻蹲下身,慢慢地扶着老师的肩头,低声呼唤:“老师,老师,我是平原啊,我回来了,来看您了。”

白老师发着高烧,神志不清地将眼张了张,又闭上,喉头“咕噜”几声,像是说话,又像是喘息。

“老师,您别劳神且歇着,等好了再说话。”古平原见状只得先给老师换药,等拿过放在一旁的药碗,古平原更是难受。这哪里是药,不过是将茶田里的新叶捣碎而已。茶叶虽然也有平热凉血的功效,但药效毕竟有限,只是眼下无药可用只得将就。他抖着手将“药”敷在老师背上的伤口上,又用方巾蘸着水给老师擦了脸,伺候着喝了几口水。见老师好不容易沉沉睡去,古平原不忍再看,定了定神,走出木棚转回到自家。

一家人团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古平原把自己这几年的经历草草说了一遍,这才知道原来弟弟已经辍学归农,家里这块茶田就是他在打理,妹妹则帮着娘亲做些针线活计来贴补家用,一家人过得自是清苦。

“儿啊,你回来就好了,不管怎么说,一家人总算又在一起,就是再苦,为娘也闭得上眼睛了。”千里之隔,古平原又身处关外虎狼之地,古母原本以为此生再难见大儿子一面,此刻“团圆”之喜足慰当年“破家”之痛,眼里面上都挂着笑意。

古平原道:“娘说哪里话,不孝儿在外没有一天不惦念母亲,这几年多亏弟弟妹妹尽孝,现如今是我的事了,娘只管放心,我们家的好日子在后面呢,您就等着享福吧。”

一句话说得全家都高兴起来,小妹雨婷是个爽快人儿,张口就道:“大哥回来我们家总算不再怕人欺负了,哪像二哥比没过门的小媳妇还怕事。”

“我哪有……”古平文红着脸争辩了半句就被妹妹打断。

“没有?才怪啊。不信,大哥你问娘。唉,我呀就是个女子,不然我早就出来替家里出头了。隔着门听二哥跟那些人说的吞吞吐吐的几句话,险些没把我气死急死。”

“怎么,有人欺负我们家?是族里的人吗?”古平原一怔。

“不是不是,族里一向照应我们家。你呀,别听你妹妹的,巴掌大的小事她说的比天大。”古母一片息事宁人的心,根本不愿意大儿子刚回来就为了家里的事操心。

古平原皱皱眉头,道:“娘,既是有事,儿子迟早要知道,咱们虽不惹事,但有事情也不能怕事。”

古母想想,叹息一声:“既是如此,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也没多大的事。”

正如古母所言,事情并不算大,但对古家而言却带来了不小的烦恼。

事情起在一个茶商身上,其人姓侯,做茶叶生意10多年,收了茶制成茶砖卖给藏边,论起本钱不大不小也是尊神,行里一向有个尊称“侯二爷”,其实背地里都叫他“油二爷”,取“侯”“油”谐音,暗讽他贪婪凶霸,石头缝里都要榨出油来。

茶商收茶与盐商收盐一样,一向有个地界之分,划好了界,谁也不能越界去收茶,否则就是犯了行规要被群起攻之。换言之,茶农的茶卖给谁家也是有定例,很少有随意转卖的。这样做的好处是买的不愁没地儿买,卖的不愁没地儿卖,按照当年当季的茶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省了许多麻烦。

如果都像这样做买卖,自然谁都没话说,但偏偏就有那喜欢占便宜的主儿,侯二爷就是一个。无巧不巧,他所收的茶田里面就包括了古家这一片,原本古家把茶田租给邻人时还没事,待到古家自己种了,侯二爷就多出许多话来,一时说茶叶成色不好,一时说制茶时不经心,后来竟还挑古家的茶田风水不好,说先是古平原的父亲失踪在外,生死不明,后又是古平原被发配关外,连累家人也是罪孽,所以说古家地里种出的茶不能按别家的价格来收。

“大哥,您听听,这分明是欺负二哥老实,我与娘又不能抛头露面去与他讲理。结果硬是把我们家的茶价往下压了三成,本来这日子就过得艰难,哪还经得住这么受人欺侮……”古雨婷说着说着,小嘴一撇,只是强忍着不落泪。

古平原一边听,一边已是心头火起,顾着娘在一旁,只是勉强笑笑:“不要紧,大哥既然回来了,自然有我去和他理论。”

侯二爷的事情古平原眼下还无暇料理,他最挂念的还是老师的伤势,依着他的意思立时就要返回镇里去为老师延医买药,外面天色早已黑透,兵荒马乱的年月加上山道难行,古母怎敢放他去,好说歹说,后来道:“总以稳妥为上,黑灯瞎火的,若是你再出了什么事,连你老师再加上我们全家还活不活呢。”

古平原听了只得暂时安歇在老师的木棚外,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胡乱打盹。但这一晚压根没有睡实,不时起身看看老师,又想着老师被乱兵劫走的女儿白依梅不知身在何方,老师就是治好了伤,知道此事后只怕也要急疯了。

白依梅就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

古平原上学的地方就在老师家中,那几年与白依梅几乎日日见面,虽然因男女授受不亲而寡言少语,但两人朝夕相见,互有好感,早已情愫暗生,只差没挑明这层窗户纸而已。

古平原的老师其实也早已视他为东床快婿的不二之选,古平原本想京试之后便禀明母亲,托人提亲,怎知飞来一场横祸,自从被发配关外后,他自惭已成罪犯,又要远戍10年之久,对白依梅早已不做婚姻之想,硬是强迫自己将姑娘的倩影从心中抹去。

现在知道当年的心上人竟然被兵匪劫去,一个女人家遭遇如何不问可知,古平原心里就像被人用拳头死死地攥着一样,想着想着总是难以入眠,站起身向山下望望,却发现二弟平文正向这边走来,原来他也是一夜未睡。

“二弟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情想问问。”古平原要问的正是老师女儿的事情,“她被劫走,夫家难道没有去寻?”

“哪里来的夫家,依梅姐可是一直没有嫁人呢。”

“没嫁?我记得她比雨婷大了4岁,那今年可不是整20了么,怎会没嫁?”古平原惊讶不已。

古平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提亲的倒是不少,可都没成,依梅姐总不答应。小妹常去她家玩,听小妹说,依梅姐自己说过,要守着老父尽孝,一辈子不嫁呢。”

古平原听后怔怔不语,心里若明若暗已是大概猜到了白依梅的心思,心下一阵难过,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大哥,要说这两年还真亏了依梅姐,时常来咱家坐坐,陪着娘说说话,我和小妹都没她会帮着娘解心结,要不是她,娘为你的事早就不知道要急病成什么样了。”古平文没留神大哥的神态,只顾着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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