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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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不同了,围着这座清静的天寿园,隔着三五尺就搭起一座席棚,席棚间人流穿梭往来不断,接踵摩肩欢声笑语,往席棚里看,有打把式卖艺的,有算命占卜的,有唱小曲说道情的,有卖针什线脑各种杂货的,在空场的最中央还有一座大戏台。戏台上面一个青衣一个花旦,唱的正是黄梅调子《女驸马》,台上正演到冯素贞女扮男装入了洞房,面对花容月貌的公主,心情忐忑不安。别看是草台班子,那青衣一蹙一思,花旦一颦一笑无不惟妙惟肖,唱到“谁料皇榜中状元”时,声咽而绵长,二胡搭音也是绝配,引得台下掌声一片。

围着戏台有各种小贩在高一声、低一声叫卖零食:

“下塘的程二糖心烧饼,芝麻厚,糖馅足,咬一口香一年。”

“吴山贡鹅切片卖,真正送内务府的好东西,不在这儿您吃不到正宗!”

“逍遥鸡,逍遥鸡,曹孟德后人亲传,骨酥肉烂,买两个还饶您一个。”

“姥山红果子,酸甜可口,不好吃不要钱……

古平原正瞧得发怔,就听从人群里传来一阵笑声很是熟悉,他循声望去,果然,手抄二胡正在拉弦的可不正是胡老太爷。

就见胡老太爷趁着歇场,与边上几个打扮朴素的老乡亲正在闲话,笑容满面毫无架子。几个小孩儿缠着他要果子吃,慌得女人赶紧过来要打自己的孩子,胡老太爷逗着孩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桂花糖,变了个戏法,把糖变到孩子的口袋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胡老太爷点手唤过一人,便是那卖烧鹅的小贩,他的生意最是不好,一脸的沮丧。胡老太爷掏出十枚铜子递到他手上,要了一块烧鹅在口中细嚼,点头夸了两句。这下子人群都围拢过来,孩子也都缠着妈妈要买吴山贡鹅吃,小贩手里提的篮子不一会儿工夫就空了,喜得眉飞色舞。

“晚辈见过老太爷。”古平原上前施了一礼。

“古世侄?”胡老太爷神情相当讶异,“怎么几日工夫去而复返,难道说遇上什么为难的事儿了?我听说合肥已经解围了啊。”

“还不是多亏了您老人家那笔银子,不然我也没本钱劝降程学启。”古平原含笑道,“我来是想向您老打听点事。”

“哦,那得到我家里聊。”胡老太爷说着把二胡递到另一人手上,自己起身往天寿园走去,所到之处人群都闪开一条路,让胡老太爷先走。

“晚辈上两次来这儿,可没这么热闹。”

“你来时不是初一十五,自然没有这集市。”

“此处没有村镇,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集?”古平原不解问道。

胡老太爷捻须而笑:“这里是十里八村的交通汇集地,以前确实有个大集市,我见此处风光秀丽便买下来盖了天寿园,结果人家一听是胡家的产业,怕我因他们吵闹怪罪,所以都不敢再来此摆摊卖东西,集市就这么散了。”

胡老太爷自己就是从小商小贩起家,最能体恤人情,一看大家怕了自己的财势,弄得一个好端端的大集就此散了,多少人生计受了影响,他心中过意不去,所以在门前花费巨资弄起了一个大空场,每逢初一十五花钱请人搭台唱戏,还搭了一百个席棚供摊贩免费使用,这么着这个集市又红火了起来,而且人们纷纷来赶场看戏,商贩的生意比从前更好做了。

胡老太爷还担心百姓心有顾虑,干脆每到集市的日子,自己也出家门与大家一起乐和乐和,听听戏,拉拉二胡。

“我是徽商,那些人也是徽商,买卖大小不同而已。”胡老太爷进府门之前,站住脚,向身后指了一指,“可是啊,别看他们如今买卖不大,将来指不定就能出个大生意人,给咱们徽商长脸,我这么做也是怕糟蹋了咱们徽州的人才。”

古平原听得心里热乎乎的,感动地点了点头。

胡老太爷说话时一直目视古平原,见他心有所感,欣慰地一笑:“我就知道世侄你是明白人,能懂得将养人才的道理。可不像我那外甥,每次来都神气活现地呵斥人,要我看,等将来我死了,他继承了我的家业,非得拆了这片空场不可。唉,到那时我也管不了了。”

“老太爷您身子旺健,怎么说起几十年后的事儿了。”古平原赶紧安慰。

“呵呵。”胡老太爷摆了摆手,下人们奉上茶,二人在花厅中坐了,“你这番来找我,要问什么事啊?”

古平原不答,先把一沓银票递了过去,“老太爷,这是三十万两银票,我先还清本钱,利息等过几日我再送来。”

“官府这么快就还了银子?”胡老太爷疑惑地问。

“是,歙县乔大人与粮台上打了招呼,把这笔钱尽快偿淸。”

胡老太爷翻了翻那叠银票,身子向后一靠,沉默片刻方才言道:“是不是侯二那家伙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侯世兄将银款解到,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

“还骗我。”胡老太爷有些愠恼,“我问你,这叠银票怎么都是京里四大恒开出来了的,而且还是连号银票,安徽粮台上就算有四大恒的票,又岂会有整整三十万两的连号票。”

“这……”古平原真的忽略了这件事,万没想到这姜真是老的辣,一下子被胡老太爷看出破绽,问了个张口结舌。

他还回的这叠银票正是李钦拿来的那三十万两,袁甲三在布赫藩台的撺掇下黑了胡家的几十万两银子,古平原没法和胡老太爷交代,干脆就把买军火的这笔钱拿来填了这账。

此时无奈他只得说了实话:“这笔钱是我代官府向您老借的,官府不还,自然该我归还。至于军火方面,我也有办法,我决定把自家茶园押到当铺,就凭‘天下第一茶’这五个字,还愁当不到几十万两?”

胡老太爷听了,深思不语,片刻之后才道:“世侄,你坐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胡老太爷讲的是嘉庆年间一个姓程的徽商在广州的故事。那时候还只有一口通商,就是广州这个码头,这程掌柜在广州十三行做事,专门从苏浙一地收购布匹丝绸卖给英国人,他为人机巧,心思灵敏,还学了一口流利的英语,深得洋行老板的器重。程掌柜的名气越来越大之后,很多同乡找到他,希望他能从中搭桥,甩开十三行的中间盘剥,让江浙布商直接与洋商做生意。程老板于是向英国商人提出了这个建议。广州十三行是朝廷钦点的与外夷做生意的商家,只是居间贸易便两头收钱,除了关税之外,还要十取其一,英国人早就想自己与内地商人接洽,于是交给程掌柜一大笔洋银,让他到江浙办货。

事情传开,谁不想搭这条船?程掌柜在宁波的客栈被人围个水泄不通。结果洋银花净买了二十船布匹丝绸不说,还赊来整整十船的靛青、茶砖、瓷器等洋人喜欢的俏货,这些布货都用沙船装载,由宁波出海,经由海路去往广州。

这笔买卖要是成了,程掌柜摇身一变就成了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广州十三行也得到消息,知道这个口子一开,今后人人效仿,十三行唾手可得的利润就会逐渐枯竭,于是想出了一条毒计。

程掌柜先走一步由陆路回到广州,左等船队不到,右等船队不到,望眼欲穿之时,沿海有人陆续救起落海的水手,这才知道,船队遇上了海盗,这批海盗手段毒辣,不仅尽夺其货,而且杀人烧船,三十几条船都沉没在海上,水手活下来的也没几个。

此事一出,沿海商家无不震动,大家都看程掌柜接下来怎么做。普遍的看法是,程掌柜此人一向做事手段高明,心思灵动,断然不会把这么一大笔债背在身上。英国人的洋银一定会要程掌柜赔累,然而赊来的那些货物程掌柜不见得肯赔,何况无论是英商的银子还是江浙商人的货物,既然是海盗所为,那就要报官缉盗,茫茫大海,何处寻找,虽然不是无头案,只怕也要经年累月地拖下去。

程掌柜果然报了官,也确如众人所想,官府拿不到海盗,只是办了几个陆上上窝家,抄出来的银子还不到损失的零头。眼看此案无法了结,江浙商人只好自认倒霉,颇有一批小买卖家因此要破产败家,闹得江浙一带人心惶惶。

就在此时沉寂多时的程掌柜忽然出现,他把与此事有关的众商家都召集在一起,用自己多年的积蓄赔了大部分人的损失,并将剩余的损失变为借款,一一写下借据。

此后程掌柜再次白手起家,他节衣缩食,把赚来的钱一面赔付英商,一面还陆续对江浙商人还债,有徽商老乡去看他,常常发现他家没有过夜粮。他整整还了七年,后来得了一场大病不治身故,临终前只留了一句话,要他的儿子继续把钱还完。

徽商会馆派人把程掌柜的棺椁运回徽州,当地所有的商人都到新安江口去迎棺,把偌大的深渡码头挤得水泄不通。

“他去世那年,我已在徽商崭露头角,也算是个能人,于是会馆派去抬棺材的六十四杠中有我一个,不是徽商里的顶尖人物还真别想得这份子荣耀。嘿,古老弟,我胡泰来走南闯北做生意,没少做过大买卖,也没少在人前风光,现在老了回想起来,这辈子要说最露脸的一次还是给程掌柜抬棺材那回。说句良心话,那六十个四人中哪怕有谁做过一回亏心买卖,会馆会派他去吗?就是派了,他敢去吗?不怕被棺材杠压塌了肩?”胡老太爷目光炯炯地望着古平原。

古平原没听过这位程掌柜的大名,可是同为生意人,听了这样的事自然心有所感,坐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地恭敬听着。

“这几十万两银子你拿去用吧。”胡老太爷把那叠银票推了一推,“你宁可自己受这么大的损失,也不肯失信于人,程掌柜泉下有知必定引为知己。我如今多的也帮不上你,既然这笔银子正是你采办军火所需,那正好,就当是我再把这钱借你一次。”

古平原听了只是眨眨眼睛,静静地看着胡老太爷。

“怎么,你不信我说的话?”

“老前辈哪会骗我。只是就算我要从您这儿借钱,也不能这样糊里糊涂就把钱拿走。实不相瞒,我从别人口中也听到泰来茶庄如今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儿,老太爷要是拿我当朋友,何妨将实情见告,否则我宁可去当茶园,也不能当这只顾自己不顾朋友的半吊子。”

“是侯二那小子说的吧,我千叮咛万嘱咐,他还是不听,真是混蛋。”胡老太爷骂了一句,“古老弟,我也不瞒你说,如今有没有这几十万对我胡家来说都差不多了。至于你说的把古家茶园押给当铺,只怕是当不到那许多钱。”

泰来茶庄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天下第一茶”又怎么会连三十万两银子都当不到?古平原心中满是疑问地看着胡老太爷。

“唉,事已至此,反正早晚你要知道,干脆就全说予你听吧。”

事情在京城时就已见蹊跷,原本古平原让出制茶秘方,徽商个个欢欣鼓舞,以为能凭此力压天下茶商,一举奠定徽州茶的不败基业。可是没想到,就在古平原被捕离京之后,流言渐渐传扬开来,都说兰雪茶是太监安德海出钱让流犯古平原所制,是“流犯茶”“太监味”。

这个名声一传开,兰雪茶的销路一落千丈,有些已经付了钱写了买卖契约的主顾特地找上门来要退钱。胡老太爷见势不妙,知道恐怕是眼红兰雪茶独占鳌头的别家茶商捣鬼,搞不好背后就是京商,此处是京商地盘,光棍不吃眼前亏,他把兰雪茶运回徽州,寻思着离开京城这么远,这“太监味”的传言应该不攻自破了,谁曾想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兰雪茶依然门庭冷落,倒是时不时有些人上茶庄来讨杯兰雪茶喝,可那不过是好奇,要说大宗的进货连一笔都没有。胡老太爷卖了半辈子茶,也没见过这样的怪事,“天下第一茶”居然无人问津。此时徽商同声共气,都想从兰雪茶上分一杯羹,于是胡老太爷将他们都找到会馆,要求众家徽商一致对外,倘若徽州茶卖出一两,那么就必定是一两兰雪茶,直到兰雪茶售完的那一天,徽州别说毛峰、猴魁、祁红,就是屯溪绿也绝不外销一两。

徽州茶行销大江南北,三分天下有其一,如今为了兰雪茶,一两都不卖了,确实牵动全国的茶市。按照胡老太爷估计,要不了多久,各地商家就会服软,不然他们手上无茶可卖,这生意岂不是关门大吉。可是情况恰恰相反,此后居然连毛峰、猴魁都无人问津,偶有上门的客人居然将价钱压到往日的三分之一不到,要用极贱的价格,买走徽州的顶级茶叶。

“这是打上门来欺负我们徽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以胡泰来的脾气岂能受这个气,当下派人去打听端倪,费了番工夫总算是知道了内情。

确是京商在背后捣鬼。李万堂嘴上说此事就这么算了,可是背后却又将各地茶商聚在一处,反复讲说利害,说是当初古平原占了兰雪茶不过是一人独大,如今徽商占了兰雪茶却是一帮独大,论起后果孰重孰轻,想必大家心里有数。既然如此非给徽商一个下马威,否则今后他们就会独占茶叶市场,到时候洞庭的碧螺春、武夷的大红袍、西湖的龙井都要在后面亦步亦趋,听人家兰雪茶定了价之后,才能随后定价,不只是利益受损,各商帮的颜面何存。

李万堂操纵人情如探囊取物,一席话说得各家茶商纷纷变色,于是定下了攻守同盟,要用最低价来买徽州的最好茶叶,一定要徽州茶商低头认输,把徽州茶的价压下来,否则绝不罢休。

胡泰来得知真相,气得火冒三丈,把李万堂的祖宗八辈儿都骂了一遍,最后又将徽商召集在会馆,严令不许私自压价卖茶。

“眼下人家是打上门了,一招错满盘输,可千万不能拿自己的拐子打自己的腿!”胡老太爷警告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同为徽商,有的家大业大,有的却是本小利薄,全指着卖一季吃一季,这一没了买卖进项,立时便捉襟见肘,颇有人动心思想背地里卖茶给各路茶商。

胡老太爷知道这个口子开不得,只要有一个徽商低价卖了茶,就再也约束不住旁人,徽商非一败涂地不可。于是他不得不第三次聚集徽商,要求大家当众立誓,倘若私自卖茶,那便是自己将自己逐出徽商,从此不管在江南江北,不能再进徽商会馆的门儿。

当然胡老太爷也不是不讲道理,眼睁睁看着人家饿死,还不许人卖茶。他把自家的浮财也就是除了茶园、店铺、田地之外的可以动支的银两拿出来,不要利息免费借给生活困难的徽商。一开始只是小门小户来借,后来连那些大户也来借钱,其中有些人是贪便宜,还有些人确实是养了一店的伙计要吃饭,没法子才来借。

胡家虽然是徽州第一茶商,坐拥巨资可是也抵不住这样的花法。泰来茶庄的分店遍布各地,伙计数以百计,月月都要拿工钱,自家的开销也是一大笔银子。如今再加上向外借钱不收利息,胡家在钱庄里的银子就像龙吸水一样被抽个精光,侯二爷没说假话,胡家确实是只剩下这几十万两银子了。自从古平原将这银子借走,胡老太爷就已经在打算卖田卖地支撑徽商了。

古平原听完腾地站起身,眼中已经泛出泪花:“老太爷,这话您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了……”

“我要是早说了,你就不肯借这笔钱了。”胡老太爷笑了一笑,“可是这钱哪,嘿,不就是钱嘛,左手来右手去,我这辈子见得多了,比得上咱们爷俩的交情吗?”

古平原就觉得嗓子眼像堵了什么东西,用力摇了摇头:“比不上!”

“这不就得了。”

“可是这钱我说什么都不能再借,哪能让您为了我卖房子卖地呢?”

任凭胡老太爷怎么说,古平原就是这一句话,胡老太爷本来要急,后又一转念改了主意,说道:“世侄啊,你这次来原本是要问我买洋枪的路子。我久已不出去行商,这些事情都隔膜了,可是当初的老主顾都在,上海那边我也认识不少与洋商打交道的人。这样吧,我派人去上海那边问问,你呢暂且在天寿园住下,等消息来了,咱们商量余下事情也不迟。”

古平原本意也是如此,但是却不能依着胡老太爷的意思在天寿园住下。他一直挂心着到了古家村的常玉儿,休宁离着歙县不远,上次从天寿园离开,他就想过要不要回一趟古家村,可是军情紧急,实在没有时间顾及家中。这次要等胡老太爷的信儿,正好回去一趟看看常玉儿。

从休宁到古家村,快马只要一个多时辰。古平原自掏腰包拿了一笔银子帮着族中修葺战火波及的屋宇老房,如今古家村已非当初他刚刚回乡时候的样子,道路整洁,路旁补了新栽的杨柳,长长的石板路两侧是青瓦马头墙的小宅院,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已经在请雕工师父做样式各异的砖雕。

古平原回村时近晌午,炊烟袅袅,满鼻子都是熟悉的家乡菜味道。乡亲们见他回来,都是又惊又喜,围拢过来打听消息,古平原下马一问,自家的老屋还空着,再问茶园,果然有人说,那个姓刘的黑大个带着一个漂亮姑娘住在茶园里。

自家茶园的秋茶采收已毕,古平原还没进茶园,就听闵老子在呵斥刘黑塔,“你这大个子,怎么一双手这么笨?这捻青要刚中带柔,柔劲儿不到,叶子易损,刚劲儿不到,这叶子中的茶汁不能被挤压到叶面之上,到时泡出茶来香气不足。”

“这比绣花还难嘛!”刘黑塔瓮声瓮气地说。

“绣花?你也配!你那双手啊,我看犁犁地也就算了。你瞧瞧人家常姑娘,我只教了一遍,做得就很像样子了。”闵老子损人一点不客气。

古平原一脚跨入茶房,就见刘黑塔恼得红头赤脸,常玉儿在旁抿着嘴儿笑,一抬眼看见古平原,顿时呆住了。

“闵老先生,我回来了,您一向可好。”古平原兜头一揖。

“平原啊。”闵老子也是一怔,随即绽开笑容,“你的事我听他两个说了,回来就好。”他与古平原名虽宾主,论情分实在是师徒,能在暮年得此佳徒,对闵老子来说,比制出一味好茶更是得意。

“让老先生担心了。”

“我担什么心。”闵老子一指常玉儿,“她这些天茶饭不思,才是真的担心。”

“老先生。”常玉儿轻呼一声,眼睛看向别处,面颊红了起来。

“哦,哈哈。”闵老子笑了几声,“黑大个,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看看昨个儿压的茶好了没有。”

“那怎么行,我还没和妹夫说句话呢。”

“说什么!你的本事学好了吗?”闵老子一瞪眼,刘黑塔还真怕他,一脸不情愿地随着走出茶房。

“你一直在跟闵老子学制茶?”古平原看常玉儿的手上沾满了青汁。

常玉儿抿着嘴点点头,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古平原拿过一条白巾,拉过常玉儿的手,轻轻擦拭着,口中说:“茶性最纯,更纯于水,不脏的。”

常玉儿腼腆地笑着:“家里的事儿怎么样了?你,嗯,我……”

“我娘还在合肥。”古平原知道她还不惯这个称呼,“弟弟妹妹也没有回来,事情并不易办,而且平地生波,但是不要紧,事在人为总归是有办法的。”

“我不担心,有你在嘛。”常玉儿看着古平原,“闵老先生真是好人,把茶园管得很好,而且这一季整个古家村的茶山种的都是兰雪茶,你闻这满山茶香!”

“我一上山就闻到了,这是我们古家今后在商界立足的基业,我一定不会让它被人小瞧了去。”

“怎么了?”常玉儿很敏感,察觉到古平原语气有异。

古平原也不隐瞒,把从天寿园听来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常玉儿。

“京商这么做岂不是损人不利己?他们自己手上的信阳毛尖足够卖的了,无端端将徽茶的价压下来,岂不是便宜了别家茶商?”

古平原讶然,自己和胡老太爷都没想到的事儿却被常玉儿一语道破。

“李万堂那个人老谋深算,不会仅仅是为了泄愤这么简单,这么说京商背后是在下一盘棋……”古平原沉吟着,一抬眼问道,“玉儿,你笑什么?”

“哦。”常玉儿这才发觉自己嘴角不知不觉挂了笑意,她想了想还是直说道,“你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古家的人,是你的妻子。”

“这么说,以前我做得不够好,让你见外了。”古平原故意板着脸逗她。

“我、我可没这么说。”常玉儿有些慌乱。

古平原呵呵大笑起来,常玉儿这才知道古平原是在戏弄自己,羞红了脸轻轻拧了他一下。

古平原这一回来,茶园里顿时热闹起来,闵老子张罗着给他接风洗尘,附近茶农也都赶来看望古平原。交谈间才知道,京商掀起的这场波澜已经波及整个徽州的茶农,如今家家的秋茶都窝在手里卖不出去,这让古平原的心里沉甸甸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午宴异常丰盛,热腾腾的菜肴一碗接一碗端上来,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哎呀,这不是石耳炖鸡嘛,我来安徽之后也只吃过一两次,今天算是托了妹夫的福了。”刘黑塔伸手就抄筷子,却被常玉儿嗔怪地拦住。

“大哥,这菜该先让闵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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