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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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头儿一脸受伤地看着认真讨论的二人,我的法子如此简单直接还省钱,郎君怎么就不接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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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州刺史任怨府上,司马柳下挥也正与之喝茶。李鱼那厢在煮茶,任怨这边却是庵茶。将茶以沸水冲泡后饮用,已经类似近代的喝茶方法了。
任怨为柳下斟了杯茶,慢悠悠地道:“以上,就是任某所说的诸般好处,所以,我们该争取让荆王驻藩于此,对我等地方官,才大大有利!”
柳下挥微微转动茶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一山不容二虎,恐怕都督那里,未必愿意。”
任怨微微一笑,道:“这正是我邀司马过来商议的原因。”
任怨微微向前倾身,太低声音道:“据某所知,武都督主利州已逾六载,地方上也渐渐安靖下来,朝廷有意迁调武都督往别处任职。”
柳下挥神色一动,敏锐的目光登时盯紧了任怨:“太守此言当真?”
任怨泰然一笑,潇洒地冲倒着沸水,淡淡地道:“司马莫非忘了,某之姻亲,在京里任职。”
柳下挥恍然,沉吟道:“这样的话,想必武都督自己也会有所耳闻了,未必会横加阻挠。不过,我等主张,还是应该征询武都督意见才是。”
任怨听他话音儿,是答应共进退了,欣欣然道:“那是自然,毕竟你我均受武都督节制。如果你我肯出面说项,相信武都督即将迁调他处的人,也不会太过坚持。留一线,好见面嘛。”
两个人相视地笑起来。
柳下挥摸了摸颌下短须,道:“既如此,你我往武府一行?”
任怨摇头道:“不妥,不妥!若是登门相劝,告诉武都督,我等主张说服荆王殿下驻藩于利州,对武都督岂非有‘逐客’之嫌?”
柳下挥恍然,道:“啊!还是太守思虑周详。只是,我等身为下属,总不好劳动上官过府饮宴吧?”
任怨笑道:“那自然也是不妥的。不如这样,我等于‘张飞居’设宴,诚邀武都督赴宴,酒席宴上,再寻机说服,如何?”
柳下挥欣然点头:“如此最好!”
第063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武士彟接到任怨的请柬,将请柬细细看了一遍,在手上轻轻拈了拈,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杨夫人将一粒紫水晶似的葡萄递到丈夫嘴里,问道:“谁要请你啊?”
武士彟笑道:“还不是任怨那只老鬼。”
杨夫人皱了皱眉,道:“任怨?虽然名义上他是你的下属,但实则他是利州的行政官,你是利州的军事官,王不见王,轻易不接触的,他岂会不知这官场规矩,无端端想要请你,莫非有事?”
武士彟道:“那还用说?这次是他与柳下挥联名请我,什么事么,倒不好说。”
武士彟吐掉葡萄籽儿,懒洋洋地往杨氏丰腴圆润的大腿上一躺,深深嗅了口如麝如芝的女人香气,道:“总不会消息灵通,获悉我明年初就要离任的消息。异想天开地垂涎起了利州都督的位子,想让我保举他吧?”
杨夫人摇头道:“他的野心,应该没那么大。究竟怎么想的,实在叫人猜不透。啊,夫君到时候把李鱼带上吧,夫君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又是咱们家二丫头的救命恩人,彼此亲近。如果任怨有什么鬼心思,没准李鱼能帮你看出些什么来。”
武士彟点点头,但李鱼去外面赴宴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是来自己家,那可得思量思量了。
武士彟现在不大愿意请李鱼上门儿,因为此番出游,他发现他那俊俏小姨子,似乎对李鱼颇有兴趣的样子。不过,他对李鱼并无成见,只是出于一种我家的小白菜,不能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的男人心态,不想给他和杨千叶制造见面机会。
武士彟心中那棵水灵灵的小白菜,此刻上着绮裳,下着罗裙,恰好是上绿下白,一身内室小衣打扮,衬着她那奶白如润玉的肌肤,柔腴性感的身段儿,真是说不出的可人儿。
妆匣内有隋宫秘传的护肤佳品,墨总管为了尽可能地让小公主享受公主待遇,可真是特别的用心。这套玩意儿是墨总管寻访到当年在隋宫中专为皇帝的三千佳丽制作上好妆粉的匠人调配出来的。
杨千叶对镜梳妆,长发如瀑。墨白焰则侍立在珠帘之外。
这一辈子,对大隋忠心耿耿的墨总管把小公主杨千叶视为隋朝宫廷的象征,大隋帝国的存在,竭尽忠诚,比起当年侍候大隋皇帝也是不遑稍让。
不过,杨千叶是他从小养大的,在墨白焰心中,在感情上,他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太监,是把杨千叶当成他的亲骨肉的,那种感情之复杂,实在难以言述。
杨千叶用象牙梳子梳理着一头顺滑的青丝,薄透的亵衣,让胸前一双玉丘贲挺出优美的曲线,望到镜中那一痕诱人的沟壑,杨千叶突然想起了那令她至今恼羞不已的一幕。
杨千叶不禁手上一停,淡淡问道:“那个李鱼,还喘着气儿呐?”
墨白焰垂首道:“老奴谨遵吩咐,唯恐杀机为李鱼所觉,所以未敢亲自出面监视,只花钱买了两个不知内情的帮闲,让他们为老奴盯着。这一两日间,便会找到时机,取他性命。”
杨千叶听了轻轻地舒了口气,胸前那丝异样的感觉这才消失。其实被人碰过的地方,终究是被人碰过了,她并没有本事令时光倒流,避免那尴尬的一幕。但,如果那个人死掉了,他又是唯一的知情人,心理上总会好过一些。
事已至此,杨千叶也只好用这的鸵鸟心态来安慰自己了。
杨千叶吃了个哑巴亏,只好甘当鸵鸟,谁叫她是女人呢,这与公主的高贵身份可是全不相干,就算她是女皇,这种亏也是张扬不得的。
纥干承基却是个很张扬的人,原来在军中时,他就个性张扬。跟着李孝常造反失败,被官府通缉后,他依旧很张扬。这从他既扮作一方豪绅,又扮作赌坊老千的行为就可见一斑。只是迫于被通缉的身份,纥干承基只能变幻身份,才能满足他继续出风头的欲望。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甘心败在杨千叶手上。但他就是败了,他绞尽脑汁才想出的好主意,结果却因意外不得施行,到底被杨千叶先一步进了杨家。杨千叶现在已经被杨家奉为上宾,而他却还连杨家的门槛儿都还没有摸到。
“这样不行!”
纥干承基饿虎一般在厅中来回地踱着大步,凶睛中寒光冷冽。
“杨千叶早就混进了武家,我纥干承基堂堂男儿,顶天立地,岂能让她一介女子小看了?”
李宏杰站在厅角,满脸苦色。喊打喊杀的他在行,用计行谋,他和大哥都不擅长啊。偏偏纥干承基这位山贼大爷,连个称职的幕僚都没有,谁能帮他们出个主意?
纥干承基站住了:“给我盯紧了武士彟!”
李宏杰骇了一跳:“大哥,要动武士彟,恐怕更不容易。”
纥干承基翻个白眼儿,道:“反正不是真的要杀,做戏而已。”
李宏杰想了想道:“当时那两位剑客,我已经打听过了,一个叫李伯皓,一个叫李仲轩,陇西李氏家的人,一身剑术出神入化。”
纥干承基打断他的话道:“那就叫几个手尾干净的兄弟与你一起去,牵制住这两个游侠儿,你对武士彟动手,而我…则负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恩于他的话,还怕不能为他所用?”
李宏杰略一思忖,用力一点头:“成!那我马上去办!”
李宏杰快步向外走去,纥干承基走到墙角净水盆前,低头看着水中倒影,摸了摸浓密蓬松的一部络腮胡须,自言自语道:“修蓄了五年的一部好胡须,如今要剪了去,着实可惜了!”
“武大都督邀我去‘张飞居’赴宴!”
李鱼接到武士彟的请贴,不禁喜上眉梢。
李鱼拍了拍请柬,对陈飞扬笑道:“这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狗头儿刚刚一脚迈进院子,听了半句话,马上兴冲冲问道:“小郎君想睡谁?”
李鱼没好气地道:“反正不是你。”
陈飞扬心中暗暗失望,李鱼若是另有了救吉祥脱困的法子,自己就不好借觅宅子的机会大捞一笔了。不过,跟着小神仙,这一辈子就有依靠了,目光还是得放长远些。遂打起精神道:“小郎君是想借武都督之手,救吉祥姑娘出困?”
李鱼赞道:“聪明!如果利州大都督开口要人,‘张飞居’总不会不卖这个面子吧?”
李鱼欣欣然道:“我看得出,武都督对我颇有拢络之意。到时候我只要对吉祥姑娘露出格外赞赏之意,相信以武都督的善解人意,必会主动开口!”
陈飞扬是识字读书的,马上卖弄道:“小郎君说的是。昔日燕太子丹,尊荆轲为上卿,日至其门,供奉太牢,车骑美女,恣荆轲之所欲。太子丹与荆轲置酒华阳台,荆轲赞赏抚琴美女,太子丹马上以美人进献,荆轲声明只是爱她一双玉手甚美,太子丹就砍了那美人儿的手盛以玉盘奉之。相信在武都督心目中,小郎君就是荆轲一样有用的贵人。”
狗头儿眨巴着眼睛听了半天,此时终于能插上话了,忙雀跃道:“荆轲?我也知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荆轲嘛。小郎君要做荆轲吗?”
李鱼拍了拍狗头儿的肩膀,一脸沉痛地道:“老狗,不是文化人吧,你就别学文化人,人要活出自我,才有价值。懂吗?”
狗头儿一脸懵懂地道:“懂!”
李鱼点头道:“努力!加油!”
第064章 风高放火时
次日,算着赴宴的时间,李鱼提前乘牛车出门了。李鱼没给自己置办专用的座车,反正平时一旦有人相请,都是对方驱车来接,但今日是约好了在“张飞居”见面,他这座驾就得自己准备了。
狗头儿在这方面倒是颇有人脉,居然很快给他租来一辆。不过,李鱼平素往富贵人家去,都是乘牛车,所以特意嘱咐他要租辆牛车回来。而牛车偏偏又是权贵人家喜欢用的,小民忙于生计,谁有闲功夫在路上消耗,所以李鱼所乘这辆牛车是狗头儿拼凑来的。
牛呢,是他本家叔叔用来耕田的一头老黄牛,车呢,则是他亲二舅的三姑爷做脚夫使用的一辆车轿,因为心疼上边的一些用具,还把一些内饰物都先摘了去的。
吱~~吱吱~~~嘎~~~,吱~~吱吱~~嘎~~~,快要寿终正寝的那头老黄牛一步三摇,屁股左扭右摆,走得无比风骚,尾巴还不时地左拂一下、右拂一下。车上的李鱼便也跟着左晃一下,右晃一下…
陈飞扬和狗头儿两个帮闲侍随车驾左右,由于狗头儿他亲二舅的三姑爷把内饰都给摘了,所以车上连帘儿都没有,两边通风,李鱼左右一瞟,就能看到走得毫无正形的两个伴当。
李鱼咳嗽一声,挪了挪屁股,对狗头儿道:“老狗啊,你下回租车的时候,别光图省钱,租辆好一些的,这车上连垫子都没有,虽说牛车稳当,可这颠得也受不了啊。”
狗头儿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小郎君说的是,我记下了。”
那老牛又走两步,忽然尾巴微微一撅,一团牛屎缓缓地、有力地挤了出来,李鱼坐在车里,前方连个挂帘儿也没有,弄得他皱着眉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直到一大砣牛屎落了地,李鱼这才扑到窗口,大力地呼吸了几口。
狗头儿马上冲上前,一脸关切地:“小郎君莫非晕车了吗?”
李鱼瞪着狗头,瞪了半晌,面对那张殷勤的笑脸,终于还是垮下了脸色,很无奈地道:“老狗啊,这车上没个帘子也就算了,给牛屁股上系个粪兜子总成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狗头儿双眼一瞪,猛地一拍额头,懊恼不已地道:“对啊!用来给自家的地施肥多好,哎呀,真是…”
狗头儿恋恋不舍地望着地上那泡屎,看那模样,要是手里有个家伙什儿,他准能跑回去把牛粪铲起来。
三人都未注意到,路上行人中,有两个闲汉正一路尾随着,行至半途,两个闲汉耳语几句,其中一人依旧跟着,另外一人已然急急跑开,钻进了一条小巷。
冯二止贴了一副短须,扮成一个卖干果的汉子,就在那小巷子里蹲着。小巷中也有行人来往,但行人不多,他的生意自然也就不好。不过冯二止志不在此,也不介意。
他脸上盖着竹笠,躺在树下打着瞌睡,干果袋子就在身前摆着。两个穿开裆裤的小娃儿偷偷摸摸地从干果袋子里摸了几个核桃大枣逃开,他也全然不知。那闲汉蹭到干果摊子前,低声唤道:“冯二爷?冯二爷!”
冯二止抬起右手,五指箕张,抓下扣在脸上的竹笠,冷电似的目光看向闲汉。
闲汉点头哈腰地道:“小神仙今天出门了,听他与帮闲说,是要去‘张飞居’受人宴请,想必一时半晌是回不来的。所以小的就马上赶来禀报了。”
冯二止微笑起来:“很好!你的伙伴还在盯着么?”
帮闲道:“二爷放心,他跑不了!”
冯二止终于坐了起来,往怀里一摸,一片金叶子便挟在了指缝里,顺势递进闲汉手中:“这些干果,你处理了,然后赶回‘张飞居’候命。”
冯二止说罢,将竹笠往头上一扣,掉头就走,急急回武府向墨总管报信去了。闲汉喜不自禁,这些干果也能卖出些钱,急忙提起来,到了巷口寻到一个熟悉的店铺,将两袋子干果拎进去寄放了,便匆匆赶向张飞居。
武士彟从府邸里一出来,暗中监视的山贼便匆匆赶去向李宏杰报告了。武士彟前呼后拥,不下数十个侍卫相随,李伯皓、李仲轩两兄弟也在其中,乘着牛车逶逶而行,还有另外监视的山贼见他人多势众,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尾随。
纥干承基此时正对着妆镜,轻轻抚着修剪好的鬓角。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这是古人的一种观念。但是与有些人的理解不同,所谓的不敢损伤,并不是一点不动,任由头发长到拖地,任由指甲弯弯曲曲,任由胡须蓬松杂乱。
对仪表,古人一样极其的重视。所谓的身体发肤不敢损毁,是指不能没来由地随意破坏,并不是连日常修剪和梳理都不做。所以,无论男女,都可以修眉、修发。
男人可以修理胡须,女人出嫁时可以“开脸”。南北朝的南朝时期,甚至还流行起了同现代一样的刮胡子,凡贵族子弟,无不“熏衣剃面”。
不过,隋唐时期,则又复古了。不再流行刮胡子,而是流行染胡子了。纥干承基原本就有一部修剪得极威武的美髯,也染了色。古人以紫、黄为贵,即所谓“紫髯”、“黄须”。三国时吴国孙权就是紫髯。
但纥干承基却不喜欢把胡子染成紫色或黄色,他在军中为将时,是把胡子染成红色。以致于民间多有知道利州都督李孝常麾下第一猛将是“红胡子”的这个绰号,反而不大有人知道他的本名。
直到李孝常兵败被杀,“红胡子”落魄为贼,官府大肆通缉,纥干承基的名字才传扬开来。不过那时纥干承基已经不再染胡子,“红胡子”也确实算是消失了。
此时,纥干承基的胡须已经彻底刮去,下颌光洁溜溜,瞧他眼窝略深,鼻尖如锥,容颜俊美,竟然变成了一个俊俏小生。
纥干承基自幼从军,武艺又高,很早就得到了李孝常的青睐,成为军中大将,实际上他的岁数却并不大,早早就蓄须并染成红色,就是为了增加威仪。因为他是常驻军营的武将,军营外的人大多不识其人。
“红胡子”的标志太有名,一旦毁了这个标志,认识他的人就更少了,所以纥干承基才能在官府的通缉下依旧悠游自在地混迹于利州城内。
而今,他把胡须刮个干净,瞧起来就仿佛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儿,面似冠玉,眉似朗星,与之前形象又是大相径庭,不要说民间百姓,纵然是军中旧日袍泽,能认出他来的也没几个。
纥干承基摸着光洁溜溜的下颌,对镜一笑。微微有些邪气,微微有些倨傲,再加上军中武将熏染出的阳刚之气,竟然别具一种男儿魅力。
“嘿嘿!老子如今这副模样儿,应该能勾引得许多娘儿们春心乱跳吧。”纥干承基对着镜中的自己,邪魅狂狷地一笑。
门口当当地叩击了两声,障子门拉开了,阳光拖着一道人影透射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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