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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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汪磊的支持,苏州府的骚乱很快平息了下去,苏州卫所其实是个千户所,千户名叫李鹏,苏州府地处江南,武将没有边陲同僚们那么牛气,只能乖乖的受文官节制,不过苏州实在富庶,就这样驻扎着也是个肥差,再加上江南织造时不时的需要借助李千户的兵镇压一下恶意讨薪的工匠,每年打点的银子也不在少数,所以李鹏这个小千户位置坐的还是蛮写意的。
昨天曹家派人来送了一千两银子,啥也没说就走了,然后贾知府发来公文,说为防止苏州千户所的士兵懈怠,建议李鹏带队伍出去拉练。
李鹏虽然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但是脑袋瓜子还是很灵光的,他知道这是曹家和贾雨村要对钦差大人动手了,他们也知道拉不动自己参加围攻钦差,所以他们才请自己保持中立,只要不去帮钦差那就算帮了曹家了。
人家送那么多银子求自己不跟着掺乎这件事,李鹏自然满口答应,带着千户所一千二百名士兵开拔了,这才导致刘子光派去求援的人扑了个空,到了晚上回来的时候,李鹏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什么时候拉练不好,偏偏要等到暴民围攻钦差行辕的关键时候拉练,这不是明摆着给钦差拆台么,那钦差大人身兼南厂提督和领侍卫内大臣,和兵部尚书袁大人,五军都督徐国公都有很好的交情,岂是好相与的人,如若他对此事介怀的话,那自己的千户就算当到头了。
李鹏的担心没有错,果不其然,中午时分,贾雨村知府被钦差派人拿了的事情就传到了千户所,把他吓得一后背的冷汗,亡羊补牢尤未为晚,李千户赶紧顶盔贯甲,点了八百儿郎赶赴大观园执行警戒任务。
到了地方之后发现暴民早已散去,苏州府的衙役们也都到岗了,李鹏命士兵们在更外围的地方设置警戒线,严防暴民的再次作乱,自己揣着一叠银票,诚惶诚恐的递了手本,请见钦差大人。
出乎意料的是钦差大人格外和气,一点都没怪罪昨日发生的事情,不但赐了座,还让一个漂亮到不行的小丫环来给自己斟茶。
李鹏更加慌乱了,屁股挨着椅子的边缘不敢坐实,嘴唇发干,可抱着茶杯一口不敢喝,直到和钦差大人对答了几句话之后才放下心来。
听钦差的口气,好像是对自己手下这千把士兵比较看重,说到苏州卫的这些健卒,李鹏还是有些自豪的,虽然此人贪财好色,但是练出来的兵还是很出色的,别看苏州千户所地处江南,可是执行的任务可不轻松,每年都要参加几次镇压工匠暴乱的行动,苏州府松江府几万名工人闹起事来可非同小可,这种闹事多是抗议性质的,还不同于杀官造反,所以不能用刀枪来解决,毕竟闹出大量的人命是要被御史参的,在这种情势下,一支大明朝境内独特的防暴部队出现了。
藤牌加竹棍是苏州千户所的另一套武装配置,专门用来平息人民内部矛盾,藤牌呈长方形,可以结成藤牌阵也可以单兵作战,除了能挡砖头瓦块臭鸡蛋的袭击,还能作为兵器来砸、铲对方,竹棍是空心的,所以打在人身上够疼但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内伤。有这两项得力兵器在手,每次镇压工匠暴乱的效果都非常好。
刘子光正是看中了李鹏手中这支颇具“战斗力”的部队了,根据南厂情报显示,江南各卫所士兵的战斗力极其低下,编制也很不全,唯有苏州千户所是瘸子里的将军,具有一定的战斗力,在江南一带行事正需要当地部队配合,李鹏此人并无大恶,而且能力也是被肯定的,所以成为刘子光的拉拢对象。
钦差大人抛出了绣球,李千户哪有不接之理,一番畅谈下来,李鹏已经以刘子光的嫡系自居了,不但和贾雨村曹寅等人划清了界限,还反戈一击,提供了大量江南织造迫害工人的罪状,说到伤心处,李鹏忍不住泪流满面,用哽咽的声音表达了当初作为帮凶镇压工人时候的痛苦:“卑职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工匠们的难处,可是身为军人,不得不违背良心执行命令,每次想到那些工匠们的惨状,下官都也不能寐。这是卑职整理的江南织造署镇压工匠的详情和历年来曹寅行贿的银子,请钦差大人过目。”
李鹏奉上的是曹寅给李鹏的书信以及一叠银票,这些都是将来给曹寅定罪的好材料,刘子光微笑着接过了这些东西,很体谅的叹了口气,拍拍李鹏的肩膀道:“难得李将军有此良知,本官一定在圣上面前保你没事,李将军的千户当了不少年头了吧,看你如此年轻,似乎再往上动一动的希望很大哦。”
“谢刘大人栽培,小将一定唯您马首是瞻。”听到刘子光要提拔他的暗示,李鹏喜不自禁,从椅子上爬下来倒头便拜。
第五卷 江南 第九章 红楼一梦
刘子光把苏州府完全控制以后,曹家彻底没招了,想要派人去京城求援,可是府邸已经被严密的监视起来,那些参与了围攻钦差行辕的织造署官员和曹家的几房男丁也都被苏州府派人请了去。
曹府上上下下慌作一团,老爷和大爷已经两天没回来了,府门外总站着几十个面色阴冷,身穿黑袍的家伙,送菜送水的车子都要检查一番,还有昔日里总是满面献媚笑容的苏州府快班衙役也忽然变得凶神恶煞一般,抓走了几位爷,丫环佣人们之间悄悄流传着曹家就快被抄家的小道消息,一些胆子大的奴才已经开始盗窃府里值钱的玩意为自己准备后路了,几个夫人姨娘也是愁容满面,整日的哭哭啼啼,看着这一切,曹老夫人也心力交瘁,无力支撑。
小少爷曹沾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兴奋,因为爷爷和爹爹都不能管他了,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情况的不对了,首先是他不能随便出去出府玩耍了,就连从马房后门溜出去都有人堵着,再就是家里面不正常的气氛,一派风雨飘摇的架势。
曹府上下都在焦虑不安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等待是最痛苦,最熬人的,幸运的是钦差大人同样不喜欢等待,抄家的队伍很快就进驻了曹府,查办江南织造是早已得到皇上首肯的事情,所以刘子光并不顾虑朝堂上的阻力,担心的只是曹家在苏州根基深厚,引起大规模的混乱就不好收场了,好在有汪磊和李鹏这哼哈二将的全力配合,将一切即将发生的骚乱扑灭在了萌芽状态。
刘子光还有一招杀手锏,那就是户部派出的清查使,几个老家伙都是清吏司的能人,尤其擅长查账,织造署别说贪污巨万了,就是没问题都能给查出问题来,再加上曹家犯下的几起命案,这回真是想翻身都难了。
红衫团抄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干起这事来驾轻就熟,曹家的男丁女眷每人携带了随身的衣物都押送到一间寺庙看管起来,丫环佣人另行处理,曹沾在押送的队列中茫然的走着,忽然一人指着他喊道:“就是他糟蹋了我妹子!”
曹沾抬头看去,惊愕道:“花大哥怎么是你?袭人呢?怎么回家省亲这么久都不回来?”
前来指认罪犯的正是花炮,他咬牙切齿道:“呸!谁是你哥,我妹子早被你们家逼死了,你少装不知道!”
曹沾大惊失色:“袭人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说话间两眼已经含泪,花炮却不听他那一套,叫来两个士兵将其绑了起来,女眷们看见曹家的心头肉被五花大绑起来都哭着喊着过来阻拦,被李鹏手下的官兵用竹棍拦了回去。
曹寅父子倒也硬气,被连续拷问了两个昼夜也没招供,刘子光虽然是钦差,但是并没有兼任都御史的职务,所以对曹寅这个级别的官员并不能进行审理,只能收集好证据上报三法司论处,织造署舞弊贪污一案牵扯的也比较广泛,不是一天两天能审完的,刘子光抓小放大,先拿曹颙指示人砍断工匠手臂一案和曹沾强奸丫环,逼死人命一案开刀。
这两件刑事案件都和织染局工匠花老汉一家有牵连,花老汉是花炮的父亲,在织染局干了大半辈子活,一双巧手远近闻名,织造署用最多的提花机据说就是他参与设计的,染坊用的三原色染料也是他研究出来的,可就是这样多才多艺的匠人不但得不到重用,连基本的口粮都领不到,半年前的一次工匠抗议行动中,花老汉因为抓住曹颙的轿子不放手,被曹家恶奴残忍的斩断了右手,事后还将花老汉开除了匠籍,花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在曹府当丫环的女儿花珍珠回家了,听说是因为勾引小少爷作了苟且之事,败坏了门风才被赶回来的,邻居们不免指指戳戳说些闲话,珍珠整日在家茶饭不思垂泪不语,没几天就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悬梁自尽了,经检查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花珍珠不是花老汉的亲生女儿,而是母亲带过来的遗腹子,十五年前花老汉从河里救起了一个带着婴儿自尽的女子,那女子后来嫁给了带着儿子花炮艰苦生活的鳏夫花老汉,一家人过的和和美美,花炮对这个不是亲生的妹子照顾有加,别提多疼爱了,现在妹子被逼自杀,还是一尸二命,哪能不让他怒火万丈,曹家那个小少爷的风流名声全苏州都知道,自家妹子乖巧单纯,定是被那厮骗奸的,花炮请人写了状子,两案并一案,把曹家给告了,可是苏州府哪一任知府也不愿意接手这个烫山芋,反而将花炮治了个诬告的罪名丢进大牢关了几天。出来以后花炮就整天寻思着报仇,曹家势大,无力暗杀,只能走告状的路子,于是就有了前几天织染局拼死告状的故事。
花炮和他爹一样是个能人,不光心灵手巧,还一腔正气专爱打抱不平,所以很受贫苦工匠们的爱戴,俨然是新一代的工人领袖,当钦差大人行辕遭到曹家人围攻之时,他振臂一挥就能拉起数千人来,也不是白给的。刘子光正是看中了花炮的这几条优点,已经将其收为己用。
花炮作为原告已经跪到了苏州府的公堂上,审理刑事案件的是苏州府的推官,此人已经得了汪磊的指示,务必将此案办成铁案,所以审理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
曹颙指使奴才砍断花老汉的手臂一案罪证确凿,事实清楚,当时在场的几百名工人都能作证,行凶的奴才业已归案,对犯罪事实也供认不讳,承认是奉了曹颙的命令才下此狠手的。
审案之时,钦差大人就坐在公堂之上听审,这位大爷在大理寺的壮举可是传遍了江南,而且还顶了一个刘青天的名头,推官哪敢班门弄斧,只好按照大明律从重的判了曹颙:革除官身功名,流放三千里,赔偿花家纹银三百两。
曹颙知道大势已去,并不辩解什么,只是磕头请求放过自己的儿子曹沾,说强奸丫环袭人一案也是自己所为,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新闻,推官不敢马虎,立刻传曹沾并花家一干人等上堂对质。
“曹沾,本官问你,你可认识花家女儿花珍珠?”推官一拍惊堂木,喝问战战兢兢跪在下面的曹沾。
曹沾昨晚是在苏州府的大牢里睡得,头上还沾着草棒子呢,他面容憔悴心神不宁,远没有原来那种翩翩美少年的风采,听到惊堂木发出的声响吓得一激灵,慌忙答道:“认识,花珍珠就是我的大丫环花袭人,这个名字还是我给改的。”
“那你有没有和花珍珠行那苟且之事?”推官继续逼问,其实推官心里也明白,大丫环就是姨娘的后备队,哪有大丫环和少年清清白白的,这案子着实没什么好问的,只是父子俩人做了一回连襟有些少见。
曹沾扭扭捏捏的不想作答,被站班的衙役拿水火棍在地上一阵乱捣吓得赶紧坦白:说他和袭人早有了枕席之事。
虽然是很无聊的豪门家庭纠纷案子,但是有钦差大人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推官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审理,再次详细讯问了曹颙,终于把事情弄了个水落石出。
原来这花珍珠本是曹府买来给老夫人做贴身丫环的,后来被曹颙看中,三番五次想染指,被曹颙的正房王夫人发觉,抢先一步将花珍珠要来给儿子做了大丫环,珍珠这丫头虽然和少爷同一天的生日,但是比曹沾成熟多了,心思又细,人又利索,照顾少爷起居最好不过了,于是珍珠姑娘就做了曹沾的贴身大丫环,被改名为袭人,本来袭人是个很本分的女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曹沾就特别的亲切,没几天两人就初试云雨,小女孩变成了小女人,颜色更加娇媚,被曹颙看在眼里,馋在心头,终于有一天寻个机会将其推倒了。
这件事被王夫人发现以后,觉得很不成体统,不便对丈夫发火,便把气撒到袭人身上,将其责打一顿后赶回了花家,还宣扬她风骚淫荡,勾引小少爷什么的,花袭人,也就是花珍珠回家之后没两天就上吊自杀了。严格的说这件案子很难判罚,丫环就是主人家的奴才,睡了也就睡了,就是大明律上也没规定主子不能睡丫鬟,至于回家以后自杀,那跟曹家就没什么责任了。
推官觉得这案子不好处理,硬要判曹家有罪,恐怕自己以后要沦为官场笑柄了,可镇武伯那尊大神坐在那里又不好公然宣判曹颙无罪,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这个皮球踢过去。
推官正想向刘青天讨教一下此案应当如何处置的时候,事情忽然发生了巨变,花家娘子,珍珠的亲生母亲忽然昏倒在当堂。
一番掐人中,灌清水之后,花家娘子终于缓缓苏醒,大放悲声:“冤孽啊,都是冤孽,我们娘俩都这么苦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十五年前死了利索啊。”
曹颙和曹沾跪在大堂的另一端,本不敢正眼瞧花炮一家,此刻听到悲声不免抬头看去,霎那间父子俩同时发出呼喊:“侍萍!”“袭人!”
花家娘子的年岁不大,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段面容和女儿珍珠非常相似,难怪曹沾误以为是袭人,不过曹颙喊出来的名字才是花家娘子的真名。
“对,我就是十五年前那个风雨夜被你赶出来的侍萍!珍珠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花家娘子咬牙切齿的要扑过来撕扯曹颙。
众人震惊,一时间居然没人上前阻止,直到花家娘子扑到曹颙面前,曹沾才挡到了父亲面前喝道:“你这个疯婆子要做什么?”
曹颙却扯住了儿子说道:“别拦着她,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啊,袭人是你的双胞胎姐姐,报应!都是报应!”
花家娘子听到这话也呆住了,簪子脱手而出,伸出双手捧住曹沾的脸痴痴的说:“你是宝玉?你真的是宝玉?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曹家不是说你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吗?让娘好好看看你。”
曹沾幼小的心灵不能接受这么大的刺激,他现在已经晕头转向了,什么母亲,姐姐,双胞胎的,这都是哪跟哪啊,这个长得很像袭人姐姐的疯婆子到底怎么回事,居然知道自己的奶名,他被花家娘子捧着脸不敢乱动,不知所措的呼唤着曹颙:“爹爹救我。”
却听得后面一声响,回头看去,只见曹颙已经一头撞到公堂的柱子上,鲜血脑浆流了一地,显然是没救了。
“爹爹!”曹沾哭叫着扑到曹颙的尸首旁摇晃起来,希望能将父亲摇醒,那边花家娘子已然是疯了,痴痴傻傻的喊着:“儿子,女儿,宝玉,珍珠,一个都不能少,嘻嘻。”
在场之人目睹此惨剧都傻了眼,就连刘子光都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戏,这案子是不能再审了,他起身对推官轻声说道:“老天已经给报应了,这事从轻发落吧。”说完带着手下径直去了。
此时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雨,如果有雷声就更好了,刘子光暗想。
第五卷 江南 第十章 上海
一场庭审,竟使得曹颙当场身死,花家娘子疯掉,这厢曹沾抱着父亲的尸首痛苦,那边花炮一家人扯着母亲急切的呼喊,两旁的衙役目睹这一出惨剧都心有不忍,推官得了钦差大人的命令,轻轻的将这案子断了:鉴于罪犯曹颙已死,此案不再追求任何人的刑事责任,曹家拿出七百两银子赔付花家,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加上砍断花老汉手臂的赔偿,一共是一千两纹银,也算一笔不小的数字了,花家遭此打击,也没心思再继续追究了,谢了大老爷的恩,搀着疯掉的女人回去找郎中去了。
曹家被整倒之后,刘子光却没有痛打落水狗,反而大发慈悲的允许曹家妇孺老小回府居住,除了田庄地产等大额财物充官之外,家里的细软之物都予以保留,当然这些细软也是经过红衫团抄家队甄选之后剩下的了。
曹沾被无罪开释,茫然回到家里,却发现家中奴仆十停去了七停,到处一片狼藉不堪,母亲,奶奶,还有姨娘们惶惶然不知所措,家里的男丁还都没开释,老头子就要押解进京,曹颙身死后,家里甚至没有人能操办起丧礼了。
眼下曹家的男丁就只有曹沾一个人了,没奈何只好强大精神操办起来,刚想把书童茗烟叫来帮忙,却听说小书童已经拐带了一个丫环跑路了,真是世态炎凉啊,曹沾咬咬牙,带了银子一个人出门找寻棺材店,香烛纸马铺子去了。
织造署是个专业性比较强的衙门,原来只是为了宫廷采买绸缎布匹设置的衙门,到现在已经逐步发展成官办巨型垄断企业了,苏杭一带的民营织户被江南织造压榨的非常严重,这种畸形的生产制度非常的不科学,别看每年卖到大江南北乃至海外的绸缎布匹量大的惊人,其实利润并不能达到最大化,因为产销环节都把持在一些庸才手里,不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大批绸缎发到外国去,硬生生把原先作为奢侈品的中国丝绸卖成了萝卜白菜价,造成产量越高利润越低的现状,当官的拿着回扣才不管那些呢,就知道一个劲的压任务给下面的工匠和民户,还不足额发放口粮和补贴,致使十万江南织造所属的工匠们长期处于贫困状态。
刘子光虽然带着一帮户部和工部的技术官员,但是隔行如隔山,让他们去管理江南织造显然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于是刘子光不得不重新起用原先那些织造署官员,搞技术的留下,搞行政的赶走,尽快使停工的织染局,总织局两个大厂子重新开动起来,花炮作为南厂驻扎织造署的秘密番子重新进厂工作,花老汉也被返聘作了技术人员,他们父子二人除了干好本职工作之外,还有一项任务就是监视着织造署的官员们。
刘子光并不担心有人和他磨洋工玩对抗,曹寅他不能随便杀,可是下面这些小工头就没那么好运了,没有两天下来就有几个管工因为破坏生产,造谣生事而被南厂番子当众砍了,血淋淋的人头挂在旗杆上谁能不怕啊,以往都是杀工人,现在改成杀管工了,再加上足额发放的口粮和钦差大人独创的超额奖金,工人们的干劲很足,产量提升的极快,一天的产量都能赶上以前三天的。
苏州织造局年产三万匹绸缎,松江织造局年产三千万匹棉布,这些绸缎布匹除了上供朝廷,行销全国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从上海出口,行销到海外诸国。
上海原来是隶属于松江府的一个县,后来因为有吴淞深水良港,海外的货船都在这里装卸货物,登岸消费,逐步发展成江南最大最富庶的城市,行政级别也从县改成了道,道本不是行政区而是监察区的名称,但上海只是一个巨大的港口城市,并不下辖府县,鉴于这座城市的独特性,朝廷专门给了上海一个直隶道的级别,道的长官叫总督,品级和其他省的总督一样都是二品大员。
上海有全国最大的市舶提举司,市舶司是朝廷管理海外贸易的专门机构,从洪武三年就开始在广东的广州,福建的泉州,浙江的宁波开设。在广东的是专为安南(越南)、暹罗(泰国)、满剌加(马来西亚)、真腊(柬埔寨)诸国朝贡而设,在浙江的是专为曰本朝贡而设。在福建的是专为琉球朝贡而设。
而上海市舶提举司是最新的一个,于二十年前设立,面向的是世界各国的商船,不管是红毛还是金发,不管是蛮夷还是罗刹,只要带着金银,带着货物,就都是上海市舶司欢迎的客人。
市舶司的职责主要包括:①根据商人所申报的货物、船上人员及要去的地点,发给公凭(公据、公验),即出海许可证;②派人上船“点检”,防止夹带兵器、女口、逃亡军人等;③“阅实”回港船舶;④对进出口的货物实行抽分制度,即将货物分成粗细两色,官府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干份,这实际上是一种实物形式的市舶税;所抽货物要解赴都城(抽解);⑤按规定价格收买船舶运来的某些货物(博买);⑥经过抽分、抽解、博买后所剩的货物仍要按市舶司的标准,发给公凭,才许运销他处。
也就是说市舶司相当于海关的作用,除了收取进口货物的关税之外,对出口的货物也要收取一定税金,另外还肩负着缉私的职责,作用相当重大,上海市舶司由上海道总督领导,一名从五品的提举直接管理,下面有副提举和吏目若干,光凭这些人管理偌大一个市舶司显然不够,所以另外招收了大量的编外人员,甚至市舶司下面还有一支中型的海军缉私舰队。
苏州织造局刚好有三千匹绸缎出口的大单子,契约是早就签订了的,眼下出了曹寅那桩案子,一时延误了,上海方面接连发了几个六百里加急快马过来催,苏州上海之间的距离很近,工匠们正在连夜赶工,准备一赶出来就装车发往上海。
计划随着这批绸缎一起赶往上海的还有钦差大人刘子光的专列,上海市舶提举司也是他要审查的对象之一,这个衙门虽然没有江南织造那么多人,但是每年收缴的税银高达千万两之巨,在南明朝廷国家财政收入里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此重要的机构当然要严加监督,稍稍松一松手指缝就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根据南厂的情报显示,上海市舶司的一个低等小吏都能在城里盖上三进的院子,在苏州买上雅致的园子,家里的小妾没有三个以上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其中还得有一个倭国来的温婉女子才能算得上体面。根据统计,每年入港的外国货船都要增加两三成,货物更是大量激增,可是市舶司上缴户部的银子却一天比一天少,这可很不正常。
市舶司收取外洋货船那些银子究竟都跑到哪里去了?刘子光很想查个水落石出,但是有一个人比他更想知道,这个人现在正坐在刘子光的马车里,她就是日升昌的大掌柜胡懿敏。
户部里没有银子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胡懿敏恰恰就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就连今年北伐满清的军饷都是户部从日升昌票号筹借的呢,朝廷借银子也不能空口无凭,当初是太后拍的板,以上海市舶司的关税银子作为担保。可是肥得流油的市舶司居然上缴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这可让胡大掌柜极为光火,所以趁着刘子光巡查江南的机会一起去上海调查一下关税减少的原因。日升昌和镇武伯已经结成了秘密的政治同盟,对于这件事刘子光自然是欣然允诺,有了日升昌的加入,调查工作肯定会更加轻松,毕竟人家有大把专业金融人员,收罗的武林高手也不比南厂的少。
刘子光在苏州的这番折腾肯定已经引起了上海那边的警觉,所以他决定来个金蝉脱壳,先行一步赶去上海微服私访,专列还停在苏州站台上时,刘子光和胡懿敏的马车已经进入了繁华的上海滩。
第五卷 江南 第十一章 上海
上海是一座国际性的大都市,这座庞大的都市里充斥着各种肤色各种服装的客商,白人,黑人,棕色皮肤的人,还有何大明人一样外貌的倭人和朝鲜人,这些或红毛高鼻凹眼,或漆黑如碳的外洋人如果在大明其他地方出现一定会被认为是天外来客,可是在上海人眼里就稀松平常了。
这座庞大的城市占地极广,人口稠密,高大华丽的宫殿式建筑和矮小简陋的棚户并存,更加令人震惊的是这么庞大的城市居然是在十来年的时间内建设而成的,据说当年上海建房速度远远超过其他地方,起一座房子平均只需要七天,一时被称为“上海速度”。
上海迅速的从一个小县城发展成大都市,上百万的居民肯定不可能都是当地人,他们来自大明各省和世界各个国家,其中宁波移民占了相当的比例,再就是南直隶北部的移民,那里曾经是明清交界的地方,战乱频发,民不聊生,所以举家迁移的很多,上海道流行的官方语言是江淮官话,也就是大明朝的普通话,中原方言,江浙方言也占相当比例的份额,那些外洋人一般都会说几句官话,要不然根本混不下去。
上海道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没有城墙,城市太大,原先的上海县城墙早被拆了,密密麻麻的建筑盖的到处都是,黄浦江岸边风樯浪舶,商贾糜集。这里的房子是上海比较高档的住宅区,不但有翘脊飞檐的明式建筑,还有很多巴洛克,拜占庭式的外洋楼房,木板子加白纸糊的日式建筑和高脚草棚式的南洋建筑也有市场,不过这种造价低廉的房子通常都是闸北那些穷的叮当响的码头工人,小摊贩搭建的了。
上海是港口城市,贸易城市,大明朝巨量的进出口都在这里发生,苏杭松江的绸缎布匹,景德镇的瓷器,徐州的铁器,常州的机器配件,都汇集到这里,装上千百条外洋来的大帆船或者大明的蒸汽船运出海去,同时接受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金银,香料,原料,良马,美姬等等。同时上海本地的手工业和农副业也很发达,金漆镶嵌、牙雕、木雕、红木雕刻、玉雕、金银首饰、玩具、绢花、、地毯、绒绣、檀香扇、上海土布、南桥腐乳、西瓜、龙华水蜜桃、水蜜梨、撒花红蟠桃、蜜饯、盐水火腿、熏火腿、猪肠衣、浦东鸡、香粳稻、杨行黄瓜、嘉定大白蒜、张江腰菱都是响当当的品牌。
上海境内有主要河流有黄浦江、苏州河与长江。黄浦江源出太湖东南的淀山湖,流至吴淞经长江口入海,苏州河(又名吴淞江)源出苏州附近的太湖,在沟通上海与内地联系上起很大作用。古时又称独流入海的江河为“渎”,故上海被称为“沪渎”,简称“沪”。
来到这座城市的边缘,刘子光不禁暗暗赞叹,站在小山上远远看去,只见一座没有城墙环绕的巨大城市呈现在眼前,这就是大明朝最开放的最发达的港口城市,也是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水平下的产物,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使这里的人民更加的灵活,更加的不受传统的束缚,根据南厂的情报显示,上海道比苏杭更要不受朝廷掌控,这里的豪门大族富可敌国,还掌有相当力量的私兵,沪督程良珏为官多年,在上海颇有人脉,其人城府极深,关键时刻心狠手辣,绝非曹寅那样好对付。
上海的水太深了,豪门大族暗地里的力量也很强大,以至于东厂留存的档案里几乎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为了能寻求到真相,刘子光才决定微服私访,私访的伙伴是日升昌的大掌柜胡懿敏,这位女中豪杰的实力不容小觑,此番前来上海随行的剑手就有五十人之多,每个都是胡家从少年时代就培养的孤儿,虽然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头,但是出手狠辣,冷酷无情,绝对是一支超强战斗力的队伍,为了营造出自己还在苏州的假象,刘子光没有带红衫团的一兵一卒,刘小猫和韩雪儿都被留在了大观园,他只身和胡大小姐一同赶赴上海。
既然是微服私访,服装上就不能过于张扬,普通的马车,寻常的布衣,两人装作书生模样进入了繁华的上海,日升昌的保镖们远远散落在四周保护着,胡懿敏见识过刘子光的身手,有这么一个万人敌在身边陪着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上海,但是这样轻装走在上海的街头还是头一遭,所以显得步履轻快,眉开眼笑。
上海是个不设防的城市,街上几乎没有巡逻的官兵,各色人等来来往往的在大街上走着,道路两旁的酒楼茶肆一座接着一座,幌子彩旗满眼飘晃,和京城不同的是,这里的饭店打出的招牌琳琅满目,什么倭国生鱼宴,法兰西蜗牛餐,西班牙火鸡,英格兰牛排,都是闻所未闻的外洋菜,还有街边小巷里的风情店,小脸涂的煞白,穿着和服木屐的罗圈腿曰本女人,还有皮肤黝黑,穿着暴露的南洋生番女,白皙放荡的西方大洋马都站在店门口用不大地道的官话向来往的男人们兜售着自己。
好一派异域风情,刘子光目不暇接,他看到了披着头巾,腰插弯刀的阿拉伯人,短腿矮小的曰本浪人,悬着细长佩剑的欧洲人,还有随着围着破布的南洋土著,当然最多的还是头顶发髻,右衽长衫的大明人,各个种族的人在一起喝茶,吃饭,用不同的语言交谈着,沟通着。
这些番邦蛮夷使用的货币种类很多,基本上都是金银币,但是重量,图案,还有纯度各有不同,时间久了商家们也都摸清了规律,这些繁杂的钱币都有各自固定的汇率,西班牙人的鹰洋成色最好,英国人的女王头也能凑合,旅宋的金币是最受欢迎的硬通货,大明朝的银锭子通吃一切,日升昌的银票见到的反而不是很多。
胡懿敏解释说这些外洋人都是来去匆匆的客商,习惯带着硬通货在身上,况且日升昌在海外目前还没有分号,所以银票只是在国内客商那里才能用的上。日升昌在上海的分号更多的作用是承担了兑付的作用,全国的客商都带着银票到上海来,然后从分号里把银子提出来再向外国人购买货物,外国人有时候也收银票,但是只限于在当地购买货物的时候,最终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要把手上的银票兑换成真金白银的。
“咱们到著名的外滩去看看吧,市舶提举司就设在那里。”胡懿敏提议道,暗中探查市舶司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刘子光当然欣然答应。
林笙是黄浦江东高桥南人士,自幼父母双亡,被舅舅养到十四岁时孤身一人到上海闯荡,已经八个年头了,今年二十二岁的他尚未娶亲,每日里推着一辆小车到外滩去卖水果,赚些小钱糊口度日。
林笙的刀法很好,能单手用小刀将梨子的外皮削掉,中间不带断的,他还喜好结交朋友,在外滩上混饭吃的小摊小贩都认识他,人送外号“水果阿笙”
今天的天气很好,又有几艘外洋货船靠岸,在海上奔波了数月之久的人最需要补充水果蔬菜,这点外滩上的小贩们都清楚,那些水手一下船第一件事就是买几个汁水多又甜的水果大快朵颐,然后才去找婊子。
可是最近几天的风头很不对,官府隔三差五的就要清扫他们这些小摊小贩,说是钦差大人要来,不容许市容被他们破坏,这可要了命了,小摊贩本来就赚的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钱,一天不出摊子就没有一天的口粮,林笙倒是不怕,反正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不过其他那些拖家带口的贩子们就惨了,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啊,为了一家老小不至于饿肚子,他们这些小摊贩总是趁官府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摊子摆起来。
林笙像往常一样把独轮车支起来,水果摆放整齐,现在正值秋季,只有本地的水萝卜供应,绿色的萝卜切成花瓣状,汁水丰富,味道清爽,倒也可口。一把铁片子做的水果刀放在案头,刀把上缠着破布,刀锋上闪着寒光。
林笙拿出一个陶罐往萝卜上洒着水,以便使萝卜显得更加水灵好看,正当他专心致志地进行着这项工作时,两辆马车已经从这条道路的两端悄悄围了上来。马车上端坐着身穿深绿色官袍,皂靴黑帽的官差,车尾部有个醒目的牌子,用严肃的隶书写着八个大字“巡城执法,随时停车”。
第五卷 江南 第十二章 巡城净街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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