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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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伦斯从高高的石阶上缓步而下,走到四四方方的酒窖中间,先是慢腾腾地收拾了一会儿杂物,然后绕着酒窖的木架走了一圈,不时摸一摸、拍一拍架上那些椭圆形的橡木酒桶,最后才来到阶梯右侧的一具木架前,静静地站着,像是在等候什么事情发生。
片刻后,木架突然晃动了一下,震落了少许灰尘,然后整具木架便嘎吱嘎吱地向下沉陷,后面渐渐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拱形门洞,洞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紧接着,黛丽丝那张精致无瑕的脸便露了出来。她冲着索伦斯嫣然一笑,索伦斯微微点头。很快,那具木架便完全沉入了地下,看上去与地面严丝合缝,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出异样。
黛丽丝跨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大祭司。”
“那三个人怎么样?”索伦斯问道。
“刚刚招了。”黛丽丝显得有些兴奋,“属下正想上去跟您禀报,您赶巧就来了。”
“我估摸着也差不多了。”索伦斯向来对自己敏锐的直觉很自信,“说说吧,他们什么来头?”
“是天刑盟冥藏舵的手下,那女的叫苏锦瑟,曾是平康坊栖凰阁的头牌歌姬,真实身份是冥藏舵主王弘义的养女,被他视为掌上明珠。此女现在正与魏王李泰打得火热,大部分时间住在魏王府里,而冥藏舵主王弘义在长安的据点,则位于青龙坊东北隅的五柳巷。”
“冥藏舵主王弘义?”索伦斯若有所思地一笑,“看来昨天那个人便是他了。”
“他找到这儿来了?”黛丽丝微微一惊。
“以他的身份和势力,找到这儿来不足为奇。”
“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
索伦斯点点头:“肯定察觉到了,昨天他还坚持要到酒窖里来参观,就在我这个地方站了一会儿。”
黛丽丝意味深长地一笑:“咱们等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出现了。”
“如今看来,先生的担忧果然并非多虑。他说,尽管当年王弘义不太清楚徐婉娘的事情,却很可能猜到徐婉娘身上的那个重大秘密,所以不管时隔多久,他迟早会来找徐婉娘,以证实他的猜测。”索伦斯回忆着往事,目光幽远。
“假如王弘义找到徐婉娘,知道了那个秘密,他会做什么?”黛丽丝不解。
“他必然会利用这个秘密,在长安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波澜!”索伦斯神色凝重,“这也正是先生最担心的地方。”
“那个秘密……果真会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会,”索伦斯很笃定地点点头,“尤其是当它落到王弘义手中的时候!先生对这个人的野心太了解了,所以才会事先做出这么多安排,目的便是防患于未然。”
“既然事关重大,那属下现在就把情报送出去吧?”
“不,情报由我来送,我亲自去见先生。”索伦斯说着,忽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黛丽丝,现在你有一个新的任务。”
黛丽丝神色一凛:“什么任务?”
“转移。”
“转移?”黛丽丝一怔,“可在这个紧要关头,属下怎么能走呢?”
“你必须走!”索伦斯沉声道,“当初我和先生制订这个计划,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便是每个环节的人员一旦启动就必须转移,这不但是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也是为了这个计划的安全,所以你必须走!”
“可现在不光是我有危险,王弘义不是也怀疑您了吗?”
“没错,所以按照计划,我也必须转移,不过要慢你一步,而且是把情报送出去之后。”
黛丽丝看着索伦斯,眼中忽然泛出了泪光。
她是流落西域的波斯人,出生在疏勒,两岁丧母,父亲很快又找了个后娘。这个后娘一口气给父亲生了三个儿子,所以她在家里就成了多余的人。后娘把她当用人使唤,动辄又打又骂,黛丽丝气不过,索性从家里逃了出来,跟着一支骆驼队稀里糊涂来到了长安。那一年她才八岁,在街上乞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有一天下着大雪,她又饿又冻,晕倒在一户人家门口。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个女人美丽而慈祥的脸庞。
这个女人就是徐婉娘。
徐婉娘收留了她,待她有如亲生女儿,她便喊徐婉娘姨娘。让她感到害怕的,是徐婉娘的丈夫,那是一个又丑又矮的男人,整天阴沉着脸,一天说不了三句话。那时候黛丽丝已经懂事了,就说姨娘你长这么好看,为什么嫁给了那么丑的男人?徐婉娘一听,眼神就变得空洞而忧伤,说姨娘也不知道。
她和徐婉娘在一起生活了三个月,那几乎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一群腰间挎刀的壮汉突然闯进他们家,不由分说地带走了姨娘。姨娘的男人要跟他们拼命,被壮汉一推,头撞在石磨上,当场就咽了气。那天壮汉也把她带走了,却没和姨娘一起,而是把她送到了普宁坊的祆祠,然后她就遇见了索伦斯。
一开始黛丽丝还有些抗拒,可没过几天她就温顺了,因为索伦斯比亲生父亲待她更好。从此她就成了祆教的一员,开始学习祆教的历史、教义和幻术。黛丽丝天资聪颖,很快便学有所成,渐渐声名鹊起。索伦斯很高兴,说她一定是光明之神阿胡拉派来的使者。十六岁那年,她成了祆教的一名祭司,在圣火面前立誓终身不嫁,愿把一生献给阿胡拉,把无限光明带给人间。成为祭司的那一天,索伦斯带她见了一个人。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是徐婉娘。多年不见的二人抱头痛哭,互诉思念之情。也是在同一天,索伦斯让她进入了这个保护徐婉娘的任务,然后一直到了今天……
这么多年来,在黛丽丝的心目中,徐婉娘早就成了她的母亲,而索伦斯也早就成了她的父亲。所以此时此刻,当她得知自己就要跟他们分离,而且这一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泪水便浮出她的眼眶,并且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
“黛丽丝,我们只是各自转移、暂时分开,等几年后风头过了,咱们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你跟徐婉娘、跟我,大家都还是在一起。好孩子,坚强一点,祈祷光明之神给予你勇气和力量吧!”索伦斯极力安慰她,可他自己的眼圈分明也红了。
黛丽丝很想扑进索伦斯的怀里大哭一场,可她没有,而且很快止住了眼泪。“好吧,大祭司,属下听从您的安排。”
索伦斯的眼中露出欣慰之色,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最后一丝泪痕:“好孩子,简单收拾一下,过几天,你会有一个新的身份,有人会把你送到焉耆的祆祠,那儿离你的家不远,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回去看看……”
“长安就是我的家。”黛丽丝决绝地说。
“好吧,好吧……”索伦斯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等风头一过,我就派人通知你,然后你就回家来。”
“对了,那四个人该如何处置?”黛丽丝忽然想起了苏锦瑟和她的三名随从。
索伦斯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那三个随从只能消失,这是没办法的事,何况他们出卖了王弘义,就算放他们走,他们也活不了。至于苏锦瑟嘛……”
“大祭司,我看这个女子对这件事根本不知情,咱们关了她这么多天,她也吃够苦头了,不如……放了她吧?”黛丽丝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替苏锦瑟求情。
索伦斯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杀她,我会把她交给先生处置,想必先生也不会要她性命的。”
黛丽丝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八章 浪游
萧君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软玉温香的绣榻上,身上盖着一件大红缎面的锦被。移目四望,这里居然是一个异常宽敞的山洞,洞里到处点燃着明晃晃的灯烛,所有陈设一应俱全,许多家具看上去甚至有些奢华。
这里应该就是华灵儿口中的千魔洞了,可她既然费尽心思把自己绑了来,为何不把自己关在牢房,反而如此优待?
萧君默翻身下床,看见自己居然穿着一身名贵的丝绸薄衫,显然是晕厥之后被人换掉了,也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动的手,不禁摇头苦笑。
“郎君醒了!”珠帘外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一些细碎的脚步声走来走去,然后珠帘被哗啦一下掀开,四名侍女鱼贯而入,手上捧着衣衫鞋帽等物,毕恭毕敬地跪在他面前,为首一人道:“恭请郎君更衣。”
萧君默顿时浑身不自在,愣了愣才道:“更衣做什么?”
那侍女道:“大当家有令,若郎君醒了,便伺候郎君更衣,然后带郎君到议事厅去见大当家。”
“大当家?谁是大当家?”萧君默蹙眉。
“郎君去了便知。”
萧君默无奈,摆摆手:“行了,你们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大当家有令,奴婢们必须好生伺候郎君……”侍女坚持道。
“我一个大男人换衣服还得你们伺候?”萧君默不悦,“都退下,否则我哪里也不去!”
四个侍女面面相觑,最后只好放下手上的东西,躬身退下。
萧君默穿戴完毕,随侍女走出所住的洞室,惊讶地发现外面竟然是一条洞中河,早有一叶轻舟在恭候他,另有数十名黑衣武士各乘数艘小船负责押送。
船行河中,一路所见更是令萧君默大为惊诧。这个千魔洞竟然是个大得令人难以想象的溶洞,洞顶倒挂着无数千姿百态的钟乳石,其中多数形态狰狞、状似鬼怪,萧君默想这一定便是“千魔洞”之名的由来。一行人坐船在蜿蜒曲折的河道中走了小半个时辰,随后弃舟登岸,又在迷宫一般的洞中走了至少二刻,最后登上数十级石阶,才来到了一座宫殿般的巨大洞室中。萧君默放眼望去,只见堂中有一座石砌的高台,高台上有一张铺着虎皮的石榻,一个身披戎装、英姿飒爽的女子,正端坐石榻之上,听着台下十几名黑衣壮汉在奏事。
她就是华灵儿。
看着眼前的一切,萧君默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能想到在秦岭的苍莽群山之中,会藏着这样一个别有洞天的所在?谁又能想到,橹船上那个千娇百媚、娉婷袅娜的弱女子,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威风凛凛、霸气逼人的女贼首?!
华灵儿显然已经看见了他,却视若无睹地继续与那些黑衣人议事。萧君默被一队武士押着,只能站在一旁干等。他百无聊赖地观察四周,但见这个洞至少有七八丈高,深度和宽度也都有三十多丈,简直可以媲美长安的太极殿了。华灵儿所坐石榻的后方,有一幅宽大的屏风,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十个草书大字,看上去像是一首诗。
他刚想认真看看诗文写着什么,却听华灵儿大声道:“就这么定了!吩咐下去,各堂口全部遵照此议执行,其他事改日再议,散了!”
随后,那十几名黑衣人依次从萧君默面前走过,退出了厅堂,领头一人赫然正是老艄公。他面无表情地瞥了萧君默一眼,便大步走了出去,仿佛船上的那一幕根本不曾发生。此刻想来,萧君默倒宁愿那一幕就是一场梦。可是,楚离桑、辩才和米满仓现在都生死未卜,丝毫容不得自己在此多愁善感。眼下必须打起精神来,好好跟这个女魔头周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萧郎昨夜可休息得好?”华灵儿从石榻上起身,面带笑容地看着他,声音又恢复了昨夜的温柔娇媚,与方才的威猛霸气判若两人,“干吗在下面站着?上来说话吧。”
身后武士闻言,立刻一人一边抓住萧君默的胳膊,要把他带上去。萧君默两手一甩,把二人震退数步:“不必了,这儿挺好。”
华灵儿又笑了笑,抬脚走下高台,身后紧随一人,正是昨夜那个侍女。华灵儿径直走到萧君默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萧郎现在一定有满肚子问题想问奴家吧?”
萧君默迎着她的目光:“你是谁?为何抓我们?”
“奴家是华灵儿啊,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至于为何抓你们,答案很简单,五百金的赏格太诱人了,而我恰好又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果不其然,这个女贼首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所以才精心设下这个陷阱诱捕他们。照此看来,昨夜他和楚离桑在娑罗树下被抓的同时,辩才和米满仓肯定也在客栈里被擒了。萧君默不禁暗暗懊悔:自己终究还是太大意了!
其实,昨天他们沿着义谷道旁的山路潜行至丰阳城南渡口,一路走来都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超乎想象,同时也令人不安。萧君默很清楚,裴廷龙肯定早就赶到丰阳县等着他们了,所以一路上不可能不设下明卡暗哨层层堵截,可事实上一路走来,萧君默都没有任何发现。当时他便感觉不太对劲,但终究心存侥幸,于是没有多想便在渡口匆匆上了船。现在看来,华灵儿与裴廷龙定然早已合谋,因此玄甲卫才会毫不设防,让他们自己跳进华灵儿设下的陷阱,从而以最小代价抓获他们。
“看来萧郎已经猜到了,那我便直言相告吧。”华灵儿敛起笑容,恢复了干练果决的神情,“早在两天前,我便与裴廷龙达成了一个交易,我负责抓捕你们,把你们四人完好无损地交给他;他把五百金赏钱给我,同时默许我在自己的地盘上活动。然后,玄甲卫从此与我两不相犯,我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得找我麻烦。”
“好一个两不相犯!”萧君默冷笑,“他是官,你是匪,你们的交易只能是暂时的。等着吧,一旦你把我们交给他,回头他就会把你这千魔洞给剿了。”
“剿我?”华灵儿也冷冷一笑,“暂且不说剿我千魔洞得付出多大代价,就算裴廷龙剿得了我,他也断断不会剿。萧郎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裴廷龙跟你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吗?”
华灵儿咯咯笑了起来:“瞧萧郎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应该叫官民一家亲!当然,你想叫官匪一家亲也可以。不过自古以来不都这样吗?官和匪表面上势不两立,可只要有共同的好处,背地里不都是你来我往的吗?萧郎也是混过官场的人,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我懂,我当然懂。可你别忘了,今天裴廷龙可以为了这个好处跟你狼狈为奸,明天他也可以为了别的好处杀你个片甲不留。说到底,生杀大权还是在他手上,你不过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对,你说得没错。他利用我,我利用他,人跟人打交道不就这么回事吗?其实被人利用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把我交给裴廷龙,趁我现在还值二百金的时候?”
“因为,我改主意了。”华灵儿忽然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靠近两步,柔声道,“不瞒萧郎,从昨天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动摇了,之后又见你是个扶危济困、有情有义的男人,我便彻底改主意了。说起来,你得感谢那几个小毛贼,要不是他们误打误撞横插一杠子,奴家也不知你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萧君默闻言,不禁苦笑。
昨夜在归安镇的那棵娑罗树下,他之所以到最后关头忽然对华灵儿产生了警觉,起因便是那三个毛贼。当时他去探虬髯大汉的脉息,手上便沾了某种香味,却又想不通一个粗汉为何会在身上使用香料,直到在娑罗树下闻到花香,他才猛然想起:在渡口登船之时,华灵儿靠在他怀里,身上散发的便是这种香味。于是,萧君默瞬间便把所有残片拼接到了一起:他以石子击打虬髯大汉时,华灵儿恰巧同时出手发射了银针,怪不得萧君默当时便注意到大汉的脖子怪异地扭动了一下,只是没顾上去细究;而华灵儿平时所用的香料,便是采自娑罗树,所以她身藏的银针暗器无形中便染上了香气;然后萧君默把掉进水中的虬髯大汉拖上岸,用手去探其脖颈,恰好摸到了银针射入的部位,因此香气便沾到了手上。
至此,萧君默才弄清虬髯大汉突然落水的原因,从而意识到华灵儿身怀武功,由此便知她此前的所有表现都是假的,而再三央求他送她回家自然也是一场骗局。可是,等萧君默明白这一切时,为时已晚,因为他和楚离桑已经落入了华灵儿精心设计的陷阱……
此时,华灵儿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在说话,媚眼如丝,呵气如兰。萧君默窘迫,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你不就是为了钱吗,我是什么样的人跟你又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奴家不仅贪财,而且好色呀!”华灵儿眼波流转,笑靥嫣然,“像你这么好看又这么有男人味的人,自然是比金子更能吸引奴家!”
萧君默哭笑不得。世上竟然有人用“贪财好色”形容自己,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倘若不是现在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真是打死也不会相信。楚离桑说这个华灵儿的脸皮之厚堪比城墙,还真是一针见血,丝毫没冤枉她。
“不瞒你说,萧郎,”华灵儿又接着道,“当初在海捕文书上看到你的画像,我便觉得这个男子好生英俊,昨天在渡口看见你,越发觉得你的真人比画像英俊百倍,所以奴家便喜欢上你了,之后又见你正气凛然、重情重义,奴家就越发喜欢了……”
“那你打算拿我怎么办?”萧君默冷冷打断了她。
“跟我成亲,做奴家的压寨郎君!”华灵儿回答得十分自然。
萧君默脑子里轰地一声,差点没晕过去。华灵儿这个女魔头,已经远远超越了他对“女人”的认知极限,让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留下我,裴廷龙那儿怎么交代?”萧君默现在真心觉得宁可死在裴廷龙手上,也好过在这儿当什么该死的“压寨郎君”。
“让裴廷龙见鬼去吧!”华灵儿哧哧笑着,“我华灵儿喜欢的人,谁也别想跟我抢。”
萧君默苦笑:“可你想跟我成亲,也得问我愿不愿意吧?”
华灵儿看着他万般无奈的表情,笑道:“倘若萧郎觉得自尊心受不了,那也好办,你来做千魔洞的大当家,奴家做你的压寨夫人!”
萧君默啼笑皆非,便道:“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得容我好好想想。”
华灵儿一听他松了口,登时大喜过望:“没问题,反正咱俩有的是时间。”
萧君默一边敷衍着,一边稳住心神,开始思考对策。然后,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了高台的屏风上,那是他刚才来不及读的二十来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草书。才读了几个字,他便怔住了,眼中闪现出一种绝处逢生的光芒。
“东晋永和九年的徐州西曹华平,是不是你的先祖?”萧君默忽然问道。“徐州西曹”是个官名,乃徐州刺史佐官。
华灵儿正自眉飞色舞,闻言不由一愣:“萧郎何出此问?”
“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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