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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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一,刘洎值房。
当萧君默说出“谋反案”三个字时,刘洎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却仍强自镇定:“什么谋反案?你小子要是敢胡乱栽赃,本官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侍中,说起您的谋反情由,那话可就长了,你让我该从何说起呢?”萧君默走到书案前,兀自盘腿坐下,“我劝你还是先坐下来,您那些陈年往事,一两句话可说不完,咱们得慢慢聊。”
刘洎本以为他说的谋反案指的是自己跟魏王的密谋,没想到却是什么陈年往事,顿时满腹狐疑:“少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这人有个嗜好,闲来无事,喜欢读一些古诗,近来尤喜六朝古诗。”萧君默慢条斯理道,“前天刚读到一首,是王羲之在兰亭会上所作的五言长诗,其中一句特别有印象,再三涵泳之下,深觉其意蕴丰赡、言近旨远。刘侍中有没有兴趣品鉴一下?”
刘洎的脸色唰地白了,眼中的惊骇暴露无遗。
萧君默笑了笑,自顾自吟道:“虽无丝与竹,玄泉有清声。虽无啸与歌,咏言有余馨。刘侍中,品出其中韵味了吗?”
“胡言乱语,不知所云!”刘洎用愤怒掩饰着惊恐,“萧君默,如果你没有别的话想说,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萧君默冷冷一笑,然后笑容瞬间消失:“事到如今,你还不肯面对现实吗,玄泉先生?”
玄泉先生?!
是的,刘洎就是玄泉。
他就是那个潜伏在朝中二十多年,令皇帝李世民和满朝文武谈之色变、恨之入骨,却又一直抓不到的天刑盟卧底玄泉!
刘洎浑身一震,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萧君默会得知这个天大的机密。
自武德四年萧铣覆灭、刘洎归唐以来,二十余年间,他在大唐朝廷历任给事中、侍御史、尚书右丞、黄门侍郎等职,临深履薄,殚精竭虑,一步步取得李世民的信任和赏识,最终如愿以偿地坐上侍中之位,成为大唐宰相。而他的真实身份则一直深藏不露,普天之下除了冥藏先生王弘义和自己玄泉舵的手下,再也没有人知道了,没想到这个玄甲卫郎将萧君默,竟然会将这个秘密一语道破!
“玄泉先生,我知道你现在深感震惊,你也绝不肯轻易承认这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身份。”萧君默一笑,“没关系,咱们可以聊聊往事,缓解一下目前的紧张气氛。您觉得,咱们从哪儿聊起比较合适呢?”
刘洎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形同雕像。
“世间万事皆有缘起。要不,咱就从东晋永和九年的兰亭会说起吧?”萧君默站起身来,开始自问自答,“那一年三月初三上巳节,王羲之以‘修禊’为由,邀请了四十余位当时名士,在会稽山阴的兰亭溪畔聚会。两百多年来,世人都以为那是一次曲水流觞的文人雅集,可你我都知道,这并不是事实。真相是:这是一场士族精英的秘密聚会,是一次事关东晋兴衰存亡的政治和军事会议。就是在这次集会上,王羲之牵头成立了一个庞大的秘密组织,它的名字就叫‘天刑盟’,下设十九个分舵,包括十七个明舵、两个暗舵。其中一个暗舵的舵主,便是兰亭会的与会者之一刘密,时任参军,而玄泉先生你,便是他的九世孙。
“武德初年,时任盟主智永和尚,带着王弘义的冥藏舵、谢绍宗的羲唐舵,还有你的玄泉暗舵等六七个分舵,前往江陵辅佐南梁萧铣,你在南梁朝中官至黄门侍郎。武德四年初,你奉萧铣之命,率部南攻岭表,所到之处望风披靡,一连攻克五十余座城池。世人都以为你能文能武、用兵如神,殊不知,若无智永盟主在后方运筹帷幄,还有天刑盟的诸多分舵在隐蔽战线上全力配合,你怎么可能取得如此骄人的战果?!”
听到这里,刘洎终于睁开眼睛,无力地苦笑了一下:“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当然,否则我岂敢擅闯宰相值房?”
“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刘洎终于坐了下来。
萧君默也随之坐下:“我去年跟左使一起辗转千里,你以为我们是在游山玩水?吗?”
刘洎想着什么,目光一闪:“你们找到《兰亭序》真迹了?”
萧君默一笑:“你说呢?”
“不可能!”刘洎狐疑,“就算找到了真迹,左使也断断不会把它交给你,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是本盟的人。”
“如果我说我就是呢?”
刘洎一怔,不觉眯起了眼睛:“左使让你加入了?”
“不仅如此,左使还给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萧君默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绢包裹的东西,放在案上。
刘洎把眼眯成了一条缝:“这是何物?”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刘洎想了想,依言掀开了白绢,一只完整的青铜貔貅赫然映入他的眼帘,正是天刑之觞!
刘洎大为震骇,瞬间瞪大了眼睛。
“若见天刑之觞,便如亲见盟主。”萧君默看着他,“玄泉先生是本盟的老人了,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吧?”
刘洎又惊又疑:“盟主现在何处?”
“你不觉得这是多此一问吗?”萧君默似笑非笑。
“难道……”刘洎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不可能吗?”萧君默面带微笑,“若左使不把《兰亭序》真迹交给我,我怎么知道你就是玄泉?若不是左使推举我当了盟主,我手里怎么会有天刑之觞?如果这一切都不可能,我现在又怎么会坐在你的面前?”
刘洎双肩一塌,哑口无言。
萧君默收起笑容,接着道:“萧某不才,经左使和浪游、东谷、舞雩等分舵推举,现任天刑盟第九任盟主。玄泉,你是不是该见礼了?”
他的表情虽然散淡,语气虽然平和,却自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刘洎稍稍犹豫了一下,旋即起身,跪地行礼:“属下玄泉刘洎,拜见盟主。”
“免礼。”
刘洎站起来,却不敢再坐回去,便躬身道:“盟主今日大驾亲临,不知有何示?下?”
“就一件事。”萧君默淡淡道,“把你这几日和魏王、杜楚客的密谋,全部告诉我,不得有半点遗漏。”
“这个……”刘洎心里暗暗叫苦。闹了半天,萧君默还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怎么,有难处?”
“不不,属下是想知道,盟主打算……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
“很简单,让杜楚客去自首,让魏王认罪服法。”
刘洎一惊:“可……可如此一来,属下不也暴露了吗?”
“放心吧,我会交代他们,别把你供出来。”
刘洎蹙眉:“可……可他们会听您的吗?”
“如果他们不想死的话,只能听我的。”萧君默道,“道理很简单:你现在是圣上跟前的红人,魏王和杜楚客若想保命,就得先保住你,这样你才能替他们说话;倘若他们把你供出去了,那还有谁替他们求情?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刘洎恍然,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对对,还是盟主思虑周全。”
萧君默淡淡一笑。
此刻,在陶然居中,萧君默微笑地看着李泰:“殿下说得没错,我的确拿住了刘洎的把柄,不过事已至此,你也没必要打听那么多了。眼下你应该考虑的,是此事该如何善后,别的一切都不相干。”
李泰冷笑:“听你这么说,好像今天是来帮我善后的?”
“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这么说。”
“我杀了你父亲,你现在不是迫不及待要杀我报仇吗?”
“我是想报仇,不过并不打算杀你。”
“哦?”李泰眉毛一挑,“那你所谓的报仇又是何意?”
“说实话,我当初的确很想杀你,做梦都在想!可我现在改主意了。我觉得,与其让你死,不如让你活着,体验众叛亲离、身败名裂的痛苦,让你在活着的每一天,细细品尝失去权力的滋味。我想,对你这种一心想夺嫡当皇帝的人来讲,这种结局应该会更有意思。”
“哈哈哈……”李泰突然爆出一阵狂笑,“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生不如死?”
“对,就这意思。”
“可你怎么就不想想……”李泰突然凑近他,阴森森地道,“你今天能活着走出这陶然居吗?如果我现在就杀了你,你还能体验到复仇的快感吗?就算我落入你说的那般境地,你还能看得见吗?”
“你当然可以杀我。”萧君默一脸从容,“不过我敢打赌,你不敢杀。”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是个非常怕死的人,而你若想保住一命,就不能杀我。如果你再问我什么理由,那我就告诉你,事到如今,你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暴露在圣上的眼皮底下了,你要是杀我,身上就又背了一条人命,若算上家父,那就是两条人命。倘若数罪并罚,即使圣上顾念父子之情,可迫于大唐律法和朝野公论,最后也只能对你痛下杀手。所以,你现在杀我,就等于杀了你自己。”萧君默停下,笑了笑,“你好好想想,我说得对不对?”
“你今天单枪匹马过来,就是料定我不敢杀你?”
“对,前提是我认定你怕死。”萧君默又故意强调了一下。
李泰终于忍受不了这种赤裸裸的羞辱,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狠狠道:“萧君默,你这一把赌大了!老子今天就让你有来无回!”
“行,那就证明给我看。”萧君默笑意盈盈,“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就在咱们说话这会儿,杜楚客已经去向圣上自首了。所以,你要杀就赶紧动手,不敢杀就尽快入宫。因为现在入宫,兴许还可以算自首,若等到玄甲卫奉旨抓捕,你就被动了。”
“你说什么?”李泰大惊失色,“杜楚客他……”
“没错,看这时辰,他恐怕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
李泰双手一松,颓然跌坐在了地上。
萧君默整了整领口,伸手抓过李泰的那张凭几,放到自己身后,舒服地靠了上去,然后用一种怡然自得的表情看着李泰……
从刘洎那里得知政变计划的全部内容后,萧君默于昨日找到了杜楚客,把事情都跟他挑明了,然后告诉他:“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主动去跟圣上自首,二是由我去向圣上告发。你自己选,我不强迫。”
杜楚客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可心里还是极为忐忑,忙道:“我可以去自首,可毕竟事涉谋反,圣上他……他能饶得了我吗?”
“这倒是个问题。”萧君默煞有介事地想了想,“我有个办法,可以保证你活?命。”
杜楚客大喜,忙问什么办法。
“你明天自首的时候,供出你自己和魏王就行了,别把刘洎牵扯进去。”
杜楚客不解:“为什么?”
“刘洎深得圣上宠信,由他出面求情,当可保你一命。你要是把他也供出去,那就没人救得了你了。”
杜楚客恍然大悟。
此刻,看着李泰一脸颓丧和绝望的表情,萧君默又笑了笑,道:“殿下,时辰不早了,你还打算在这里磨蹭多久?”
李泰如梦初醒,这才心神恍惚地站起身来。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萧君默道,“你待会儿跟圣上自首的时候,切记不要把刘洎牵扯进来。因为刘洎不出事,对你和杜楚客都有好处。杜楚客那边我也交代过了,你最好跟他保持口径一致。”
李泰愣怔片刻,嘴唇嚅动了几下,仿佛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旋即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陶然居。
淅淅沥沥的春雨落了下来,远山近水一片苍茫。
萧君默随手撩拨了一下案几上的锦瑟。凌乱的琴音猝然响起,飞出木屋,惊起了旁边草丛里的几只斑鸠……
贞观十七年春,紧继太子李承乾的上元节宫变之后,大唐朝廷又爆发了魏王李泰的谋逆未遂案。朝野上下一时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老百姓都说今上一定是八字犯了太岁,才会如此流年不利;而朝中百官当然知道这些事与八字和太岁无关,纯粹是夺嫡之争导致的两败俱伤。至于社稷能否尽快恢复往日的安宁,人们普遍认为取决于两个因素:一、两起案件的性质都极其恶劣,今上到底会如何处置太子、魏王及其党羽?二、储君之位虚悬日久,今上究竟会立谁为太子?
这个淫雨霏霏的春天,没有人知道,今上李世民在接连遭遇如此重大的打击之后,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创伤,只有少数几个宰辅重臣和内侍发现,今上的两鬓忽然就生出了无数白发,让他看上去至少苍老了十岁。
不过,李世民毕竟是一代雄主,尽管内心创伤甚巨,可还是很快就给了朝野一个交代。魏王案爆发数日后,李世民与长孙无忌、岑文本、刘洎等宰辅一番商议,旋即连下数道诏书,公布了对太子、魏王及其党羽的处置结果:
太子李承乾被废为庶民,流放黔州;汉王李元昌被赐死于家中;杜荷被斩首;侯君集被斩首,家产抄没,妻儿流放岭南;其余一干东宫属官尽皆罢免,斥逐殆?尽。
魏王李泰被贬为东莱郡王,逐出长安,徙居均州郧乡;杜楚客论罪当死,经侍中刘洎极力陈情,因其兄杜如晦有大功于朝,故免其死罪,废为庶人;原魏王府官员,凡李泰亲信者,如典军卢贲等人,皆流放岭南。
在贬黜魏王的诏书中,李世民用无比沉痛的心情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魏王泰,朕之爱子,实所钟心。幼而聪令,颇好文学,恩遇极于崇重,爵位逾于宠章。不思圣哲之诫,自构骄僭之咎;惑谗谀之言,信离间之说。以承乾虽居长嫡,久缠疴恙,潜有代宗之望,靡思孝义之则。承乾惧其凌夺,泰亦日增猜阻,争结朝士,竞引凶人。遂使文武之官,各有托付;亲戚之内,分为朋党。朕志存公道,义在无偏,彰厥巨衅,两从废黜。非惟作则四海,亦乃贻范百代!
在此,李世民丝毫没有避讳自己过去对李泰的偏爱和专宠,也没有否认这种行为的过失。换言之,他这么说,就等于间接承认自己对这场夺嫡之争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是对李泰的过度宠爱,无形中催生了他的夺嫡野心,才导致了这一场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的悲剧。
当然,在谴责魏王和自我责备的同时,李世民也顺带敲打了一下满朝文武。所谓“文武之官,各有托付;亲戚之内,分为朋党”,既是在陈述事实,也是在训斥百官:正是因为你们出于各自私利,在这场夺嫡之争中选边站队,同时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才把两个皇子都逼上了这条造反谋逆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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