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忠义皆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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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云的计划非常简单,即是用他们其中一半人的性命,来保全另外的一半人——或者所谓“保全”这两个字眼亦未尽妥当,更明确的说,他要使另外的一半实力得以移转,前往支援金申无痕,然则即便能以如愿,这另一半人的遭遇,却是可以料及的凶险与艰危!归入潜移之列的金淑仪,此刻只好咬着牙道:“也罢,便照大司律的意思做,正如所言,为了‘金家楼’,到哪里卖命也是一样!”

金步云苍哑的道:“不错,只要看得开,便会明白留在此地与即将离去的人,都毫无二致的与忠义连在一起,谁也不输上谁一分!”

费云沉静的道:“大家既已同意照这样做,我们就该准备行动了,不过一旦交锋开始,务盼各位按着步骤进行,万万不可因一时之激愤而乱了章法,否则徒增伤亡之外,就大大失去这个计划的意义了……”

金步云接腔道:“我看每个人都能领会你的这层心意,差错约莫是不会出了,要干,咱们就放手干吧!”

点点头,费云低声道:“尔宽。”

于是,易尔宽身形暴起,穿林飞越,立时带响了一路的枝叶断落声,衣袂拂动声,探宵寂静,这突发的音响,听起来却是好生清晰的刺耳!

随着易尔宽的身形暴起,围持在林边的那干人却毫不慌乱,火把的苗焰映照里,但见一个紫裤紫衣的魁梧大汉,用手朝着声响发出的位置一指,其余的紫衣人立时张弓搭箭,或是挥抛暗器,只见寒光流灿,晶芒飞射,成蓬成片的罩了过去!这时,“矮土地”翁有方也朝着相反的方向掠跃,身形穿走间,簌簌之声不绝,那紫衣大汉顺着声音延伸的地方再度指引,又是一片冷电飞矢,追魂似的随尾射到。

费云轻声道:“老爷子,可以走了!”

金步云额下的白髯颤动着,他沉重的道:“你们——多保重……”

费云肃穆的道:“更望各位珍重!”

一探手,金步云匆匆领着金淑仪、端良夫妇、申无求、申无慕姐妹,一共五个人,迅速往松林的另一边掩行。

不再向离去的人们多看一眼,费云镇定逾恒的道:“申无哥,该你了!”

申无忌一个箭步朝左侧冲出,金环大砍刀呛啷震响,他一不作二不休,干脆振臂探入,刹时松林飞舞,针叶抛散,那刀背上的金环也就益发响动得热闹了。

这一次,紫衣大汉不再指引以箭矢或暗器攻射,他急速的下达一声命令,所有的人马上分散穿走——却不是漫无章法的分散穿走,竟然各自形成一小股一小股的队伍。

在这些人的背后,也就是在火把的光辉照不到的黑暗里,两条纤细窈窕的人影,凌空掠起,越过这些人的头顶,径直扑向松林之内!

立刻,有一小股的队伍……大概人数在三十左右,高举火把,紧跟着那两条人影冲进松林。

几乎与这一拨行动的人不分先后,又有一条人影由斜刺里掠到,火光哗哗,映着这个人的容貌形态,温文尔雅,一派斯文,竟是久违的,“皮肉刀子”杜全!

另一个小队立即随着杜全朝松林中扑入。

又从黝暗中走出来的是三个人,领头的那个,六十上下的年纪,高瘦清癯,一张面孔干皮寡肉,两边的颧骨突耸,面相十分单薄阴鸷,他穿着一袭下摆掖在腰带上的湖绿长袍,形色之间,颇为沉着雍容。

跟在这老者左右的,一个是条仿若牯牛般粗壮的巨汉,一个是与这巨汉身形正好相反的小矮子,小矮子真是生得又小又干,然则,长在他那张扁毛脸孔的两只眼睛,却竟如此不调和的又大又亮,而且锐利之极!

他们三个人-出现,自然又有一队人马跟随于后,急速挺进。

最后出来的,是位体魄修伟,面膛宽大,有着一双浓密棕红眉毛的人物,在这人身后,跟着另一个虎背熊腰的结棍角色,以及,那大难不死,侥幸留下性命的郝成锦!

原先发号施令的紫衣大汉,一见到这三个人,赶紧抢前迎上几步,微微哈了哈腰,放低了嗓门道:“鲁老大,我要不要进去?”

这位被称为“鲁老大”有着一双棕红眉毛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金家楼”的叛逆之一,“星”字级的大把头“赤眉”鲁上远,跟在他身边的结棍角色,亦乃一丘之貉的叛逆,“星”字级三把头“铁戟”应忠!

鲁上远目光紧盯着松林子,冷凛的道:“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老商,你领着其余的人圈稳这里!”

头扎紫巾,身着紫衣的这拨人名叫“紫英队”,原是另外一股黑道上的组合,却早就被“金家楼”的幺当家“白狼”向敢暗中收编,结为股肱,这紫衣大汉便是“紫英队”的头子“响尾鞭”商弘!

商弘低促的道:“林子另一边要早点堵上,怕我们留在外头的弟兄拦不住!”

鲁上远神色僵硬的道:“我省得,李老斧头和杜全早就顾虑到这个问题了。”

说着,他一招手,领着应忠、郝成锦,以及一支三十余人的队伍,十分小心的朝松林中摸进。

这片黑松林,原来也就没有多大的面积,如今被百多只火把一映一照,虽不至于亮同白昼,那闪闪烁烁,摇摇晃晃的光焰,却也穿过枝于梢尾的阴暗,点缀得斑斑驳驳,交织成一片零碎又不稳定的明灭.

这几股人便在松林之中往来穿梭,快速又谨慎的搜寻着他们的敌人——当然,他们肯定他们要找的对象就在这里,而并不单凭揣测。

当那突兀的金环震动声传入耳中,锋利的刀刃却快在音响之前——申无忌首先发难,他势如疯虎,甫一现身,两颗紫衣人的头颅已抛上半天!

闪电般反袭申无忌的人是“皮肉刀子”杜全,他身影暴翻,竖立如刀的双掌,已狂猛无比的攻劈向申无忌。

斜走三步,申无忌刀出似风,又快又狠,连连封出杜全的“血刃掌”,金环大砍刀在恁般凌厉的挥斩中,申无忌亢烈的大叫:“一干天打雷劈的奸妄叛逆,狼心狗肺的人样畜牲,你们的报应临头了哇!你们个个要被诛绝,死无葬身之地……”

亢昂的吼叫声,凄厉又粗戾的飘漾在林木之间,传荡于幽深的荒野里,撕裂黑暗,穿透沉寂,带着那样令人毛骨惊然的凶煞之气!于是,费云突然由一棵松树之后闪出,他早已暗里挑选了下手的对象——是鲁上远、应忠、郝成锦等人的那一股。

月牙铲仿佛是魔鬼的诅咒,恶毒至极的流现于刹那,首当其冲的“赤眉”鲁上远,甫始察觉这一溜熟悉又令他震慑的光彩,便立即知道他碰上了谁——这原是他最怕碰上的人!扑地贴滚,鲁上远同时抑止不住的尖叫:“大司律……”

只这三个字的过程,六名紫衣人已打着旋转,喷洒着滚烫的鲜血摔跌出去,火把与兵刃抛舞得漫天飞!应忠与郝成锦也都被惊窒得拼命跃躲,一时不敢迎拒——

“刑堂”大司律的多年的积威之下,“金家楼”这干的叛逆,几乎一照面就吓破了胆!

费云脚步疾快的挪动,在密集围拢的人群与锋刃中穿走,而他的月牙铲倏然吞吐伸缩,每一溜寒光的闪现,必定带起飘溅的鲜血,或是某一个人体部位的骨肉!

跃身挺立的鲁上远,手上已握着一柄带链的三钩铁爪,他站在那里,双目中血光漓漓,两颊的肌肉不住抽搐,挫着牙,身子却僵硬得像钉在地下——他恨得多么强烈,又恨得如何深沉!应忠与郝成锦惊魂方定,也都手足无措的愣在一边,他们很想冲上去拼搏,却又深深畏惧于费云的那种煞酷的气势.只这须臾间的耽搁.他们手下这支“紫英队”的伙计可就遭到殃,刹时已躺下了十五六个!暴叱者有如突兀响起的一记闷雷,那个粗壮仿若牯牛的巨汉,业已一头冲了过来,他双手握着一对特大号的锋利板斧,搂头便猛劈费云!

半旋身,费云右臂猝晃,月牙铲贴着挥空的斧柄暴扬,那巨汉块头虽大,动作很快,下沉的双斧只在一顿之间,便已随着他偏转的身形横斩过去I

凌空一条人影鹰隼般飞落,那人手上也是一对板斧,只不过比起巨汉的同样家伙要细小上很多,然则,其锋利却毫无二致。

嗯,这一位,正是与那巨汉搭伴的小矮子,那生了一双炯亮大眼的小矮子!

费云的月牙铲立时幻成了一抹光的异彩,它闪炫出瞬息万变的形态,它飞旋,流射,跃腾,纵横,或是做化一蓬雨,或是现出一道虹,似是漫空如雪,又如奔跃的火,横斩的双斧颤跳着荡开,凌空扑下的人也倒蹦着后退。

但攻势的挫阻只是一刹,一刹之后,这两位体形截然迥异的朋友,又双双操斧再扑而上,这一次,越发凶悍得不要命!

那穿着湖绿长袍,清癯阴鸷的老者,亦已缓步走到一边,他面色冷漠,却语气严和的道:“鲁头儿,约莫是与姓费的相处日久,手足之情仍在,一时下不了手吧?”

几句话虽然说得客气,实则把鲁上远几个人挖苦得不轻,鲁上远禁不住面孔发热,十分窘迫的道:“李大哥多担待,兄弟是猝不及防,未免有些慌乱……”

不似笑的勾动了一下唇角,老者道:“三位也都是久经阵仗的老行家了,此时此景,可是万万慌乱不得,稍有失误,便遗恨千古,人家对咱们可没那多的情义好讲哪!”

鲁上远脸红脖子粗的道:“是,多承李大哥见教……”

这位“李大哥”,便是曾经着人狙击过展若尘的“李老斧头”李玉文,“北通道”及“伏平岗”一带坐地的大霸天!李玉文淡淡的道:“我看,这里还是交给我来应付吧,三位换个对象试试手,或者比较施展得开些,鲁头儿,你可别多心呀。”

心里是老大的不舒服,但也是求之不得的事,鲁上远委实不愿和费云正面交锋.自己原本情虚理亏,再加上费云那股子恨毒之气的慑迫,他宁肯挑个更辣手的角色,亦不情愿和费云明刀明枪的对上!

干咳一声,他佯笑道:“也好,这里便烦李大哥劳神了,姓费的心狠手辣,功力不弱,李大哥与二位贵兄弟尚请多加几分小心——”

李五文沉稳的道:“我晓得赞云是什么样的角色,鲁头儿,我自有计较。”

于是,鲁上远带着应忠与郝成锦,事同手下折了一大半的“紫英队”,匆匆赶向松林的另一边去。

就这一阵子,和费云拼战的那两位朋友,已经逐渐落了下风,四柄大小不同的板斧虽然挥劈疾猛,大小两个人亦仍跳腾迅捷,却已大不如才开始那般的攻势凌厉,进退有据,相反的,费云的月牙铲更在那交相回旋的新月形光芒中,一步紧似一步的围罩着他们。

李玉文不吭不响,掀开长袍的后摆,拔出两柄斧头来——两柄金光灿灿,以同色金黄丝线缠绕为把手的华丽斧头,自然,这是一对赏心悦目的兵刃,但是,却也一样是对杀人夺命的凶器!

他这边还没有往上扑,不远处另一组“紫英队”的人马却忽然起了一阵骚乱与呐喊,暗影里,“哗啦啦”大号的三节棍盘旋挥舞,是“三判官”易尔宽接上了手,他的对象,正是那最先扑入林中的两个窃窕身影——“孔雀屏”白倩与“凤凰翎”舒亦萍。

有道是一夫拼命,万夫莫敌,易尔宽早已打定了豁命在此的主意,拉着宰一个够本,宰一双有赚的念头,出手之间,便是同归于尽,与汝皆亡的毒着,三节棍合散挥打,真力贯注,招招走绝,式式要命,只一照面,七名“紫英队”的伙计竟然被他打得抛上了半天!“孔雀屏”白倩和“凤凰翎”舒亦萍,向来虽也是狠惯了的角儿,却也顶不住这一抡猛攻急打,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慌忙的跃躲奔避,阵脚立见混乱!

李玉文忖度形势,很快有了决定,他沉声喝道:“快去人把鲁上远那一队弟兄召回,围杀易尔宽!”

一名“紫英队”的汉子飞快应命奔去,李玉文却半步不移,全神注意着费云与他两个得力手下的格斗——他很清楚,在已经出现的对手当中,费云乃是最为难缠的一个,换句话说,也只有剪除了费云,他才控制得住局面!

闪闪的刀锋在易尔宽的身子四周映动挥舞,人影在轮转,而金铁交击之声不绝,时见一条条晃滚的光束震抛而起,硬物撞打肉体的沉闷声响叠连,那样扭曲成怪异形态的人影在翻跌,在摔扑,易尔宽的行动凶猛如常,围攻他的“紫英队”人手却鬼哭狼嚎,片刻间已躺下了好大一片。

李玉文虽是站在这边掠阵,易尔宽发威施狠的情形他却耳闻心明,但他不敢贸然抽身,费云的胁迫力还比易尔宽来得大,如果让费云得了手,他们的麻烦就益加增重了。

可是易尔宽恁般个威风法,那一片叱吼尖叫与悲嗥惨号之声相互应和着,李玉文的情绪难免不受影响,表面上他是阴沉如故,暗里早已忍不住在咒骂起鲁上远那一支人来.

奉命去招调鲁上远那股人的这个“紫英队”伙计.却未能达成使命,他也才气喘吁吁的奔到鲁上远队伍后十来步的距离,黑暗中,一只铁虎爪猛的扣上了他的后颈,杀猪的狂叫出自这位仁兄口中,整个人业已被凌空摔翻!

一直提着一颗心的鲁上远,骇然转身回视,那五短身材,却形色狞厉的“矮土地”翁有方,已经似头疯虎般冲了过来,单臂挥舞着钩曲寒闪的虎爪,嗔目大叫:“无耻叛徒,今晚便要叫你们个个遭报!”

两柄挂刀“铿锵”分荡,翁有方就地蹲旋,虎爪暴扬,一名“紫英队”的朋友抱着生生挖出来的瘰疬肚肠倒地打擅,另一个挥刀猛砍,锋刃尚未够上位置,已被翁有方飞起一脚蹦了个大马爬。

大吼一声,“铁戟”应忠红着眼咆哮:“翁矮子,你他娘还当是在刑堂充你的左护法?爷们受了多年的肮脏气,就要使刀口子在你身上!”

翁有方单臂抡转,硬生生的撞开六七柄挂刀,暴烈的吼骂着:“一干大逆不道的东西,‘金家楼’刑堂规律便在此地也是一样执达,叛反者死,你们谁也侥幸不了!”

赤眉鲁上远将心一横,恶狠狠的道:“少和他罗嗦,先把这执迷不悟的金家爪牙活剜了再说!”

一对短柄的沉重铁戟泼风般罩了上去,应忠奋力攻扑,一付拼命三郎的架势!

“他奶奶个熊,老子就看看你还有几多威风可摆?!”

鲁上远一努嘴,道:“郝老兄,你也凑上一份热闹吧,眼下咱们该反过来刑他一刑,好叫姓翁的明白,掌法绾令的主儿业已换了角啦!”

郝成锦嘿嘿一笑,微微弯身,由靴筒子里抽出一把锃亮锋利的匕首来,慢吞吞的道:“看刑堂的狗腿子们跋扈惯了,好歹也得出出这多年积下的鸟气!”

当郝成锦加入战圈的时候,从树梢之上,一条黑影笔直射向鲁上远——

黑影带着一抹闪耀至短剑之上的寒光。

脚步疾踮,鲁上远飞快侧避五步,三钩铁爪兜空扬起,那条黑影凌虚倒翻,抖手又是一柄“两刃斧”劈向他的胸膛。

三钩铁爪回苗,“当”的一记碴开了劈胸的一斧,火花四溅的刹那间,鲁上远看清了来人——

端吾雄!

“咯噔”一咬牙,鲁上远钩瓜飞舞,立时猛攻端吾雄,口里一边叱吼:“小兔崽子,且看我怎生拔除你们金申家族这些祸身子!”

身形闪动快捷,端吾雄剑斧交使,出手攻拒极为精狠.他冷冷的道:“吃金家的,用金家的,拿金家的,背着金家的招牌却卖金家,你们还能算是些人?还配称是人?!”

鲁上远钩爪扣挥,羞恼的高叫:“老子们无功不受禄,这多年来做牛做马,早抵上你们金家的些许施舍了!”

短剑在双刃斧的斜挑中刺出,端吾雄不屑的道:“这就是你们谋害旧主,背叛宗门的理由?即使养一条狗,也做不出此等反噬倒陷,恩将仇报的逆行,简直无心无肝,卑鄙之极!”

鲁上远怪叫着:“小畜牲,你竟敢辱骂老子们?”

端吾雄身滚猝转,剑掣斧掠,语声是又冷又硬:“不止辱骂,还要惩罚!”

三钩铁爪飞荡纵横,鲁上远昂烈的大喊:“弟兄们加足劲,今晚上非把这干‘金家楼’的余孽歼杀灭绝不可,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撑持不下多久啦……”

打斗声与吼叫声早就传到松林另一边的李玉文耳中,他知道要想调回鲁上远的人合围易尔宽之举已行不通了,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不禁令他暗暗担忧起来——

他们的情报并没有失误,他们晓得对方隐伏的所在及人数,甚至更清楚是哪些人,问题是,在对方实力的估计上似乎发生了差错,以他们原先的推测及研判,大大不该出现这样的形势才对!

负责围袭松林伏敌的这批人,是李玉文自己,加上他属下最得力的两名骁将:“大郎”包盛昌、“小太岁”季斌,另外还有“皮肉刀子”杜全、“扫天星”尤奴奴门下的两位高徒“孔雀屏”白倩、“凤凰翎”舒亦萍,以及“金家楼”

原来“星”字级的大把头“赤眉”鲁上远、三把头“铁戟”应忠,再加上曾为“金家楼”二当家近卫的郝成锦,与“紫英队”首领“响尾鞭”商弘全军配合,这样的阵仗,估量应可对付得了费云与金步云、申无忌他们一干老弱残兵才是;然而,眼前的情形,却完全不是那么回子事,尽管敌寡我众,人家却个个用命,只一交锋,己方的阵脚竟然已有了动摇之势!

李玉文忖度双方的战况变化,越想越觉得不妙,直到如今,敌人才只出现了一半,而他这边业已招架吃力,一旦全部投入战圈,场面岂不更险!

思量着,他猛一咬牙,决心豁开来拼上——

无论如何,用个“拼”字诀,总要比到头来干耗着受折损强!双目暴睁,他拉开嗓门吼喝:“大伙并肩子往上围杀,能放倒他们一个就早放倒一个,别盼着磨蹭,这里全得靠我们自己,我们不下狠手,对方也必然宽容不了我们!”

打得那“大郎”包盛昌与“小太岁”季斌团团乱转的费云,在他身形腾舞,月牙铲的冷电掣闪中,峭锐的语音恁般寒酷的穿透过李玉文的叫嚷:“‘金家楼’的孤军不惧,精神长存,誓歼叛逆,决惩奸妄,且看你们这干蠢贼歹恶之届,能有哪个活出命去?!”

李玉文双手的金斧一紧,形容狞厉的道:“姓费的,眼看着你就要授首当场,居然还敢大放厥词,做你的春秋好梦?”

月牙铲挥掠于极为微小的幅度里,而四柄斧头便都分向四个不同的角度荡开,费云暴烈的叱道:“你要算个混世面的角色,就也一头撞进来松活松活,光是打发你手下这两个不中用的废物在这里耗时间,对你而言,不过落得窝囊罢了!”

李玉文阴冷的道:“该到收拾你的辰光,我自会动手,姓费的,你激不动我!”

身形侧旋又回,月牙铲伸缩之间,再度逼得他的两名对手退避不迭,费云昂厉的道:“你们是一丘之貉——狼心兔子胆,上不得台盘的三流匪类!”

一声狂吼,“大郎”包盛昌双斧齐挥,枯牛似的身体风车般转旋挺进:“我操你的老娘.叫你看看谁是三流匪类!”

费云猝斜两步,原来长只三尺的月牙铲蓦然伸长,那弧形的芒彩映现于须臾,包盛昌那结实宽厚的胸膛已经完全吞噬了整个月牙口!

“小太岁”季斌行动疾速如电,人在一翻之下,左手斧已“呱”的一声削断了费云右肩的一块皮肉,血水迸溅中,他的右手斧堪堪在沾上费云后腰之前,赞云一脚倒弹,劲风跟不及脚势的快捷,当风声才响,季斌已尖叫一声,打横摔出——在跌出的瞬息,一颗核桃般大小的眼球,正随着费云的脚尖抛起!

胸膛里嵌着月牙口的包盛昌,却居然并不颓倒,更不号叫、他两眼凸瞪,切齿如磨,双斧猛的再次挥劈,费云在一脚四踏的同时,人已倒翻而起,利落无比的贴着包盛昌头顶跃下。

于是,金光璀灿,来如流焰,费云那柄染满血迹的月牙铲“铮”声迎截,业已开膛破肚,肠脏外溢的包盛昌,却疯狂旋身,拦腰一把抱住了费云!

便在这时,另一溜金芒“噗”的一记切入了费云的左肩,很深的切入了他的左肩!

双方的接触与变化是快得无可言喻的,那伸长的月牙铲甫始与另一柄金斧相击,犹在火星飞闪,铲身骤颤,往回收缩侧斩,这柄切入费云左肩的金斧尚不及拔出,业已连着那双握斧的手同时齐腕削下!

李玉文那声狂嚎凄厉得简直不似自人的口中发出,他猛的跳开,一面嚎叫,一边直抛着那只光秃秃,血淋淋的右腕,蹦得似头马猴!

吐气开声,包盛昌突然使出他最后的力气,意图将他双臂环围着的费云活活箍死!

一口鲜血呛自费云唇外,他却非常镇定,他用了一种颇为简单的方法脱困——月牙铲由上往下暴挥,包盛昌那条肌肉坚实硬突的右臂便立时斩落;费云踉跄脱身,包盛昌也盘着那一大堆溢扯肚外的肠肚往后翻跌。

十名紫衣大汉呐喊嚣叫着,一窝蜂拥上,费云的月牙铲掣舞,一群围攻者却狠命前扑——他们都敢情看出便宜来了。

在五六柄朴刀的劈削中闪过,又有五六柄朴刀挥斩而来,费云贴地飞旋扫踹,但见五六条身子横抛半空,腿胫骨的断裂声清晰可闻,他的背上,却又在刀锋炫晃下绽开了两道血口子。

没有半点声息,那失了一只眼的“小大岁”季斌猝然凌空扑下,双斧合并,倾以全力取劈费云的头颈!

此刻,费云贴地的身子尚未挺立,他并不跃起.也不就地翻滚,右手的月牙铲敲抛身边的一把扑刀刀柄,那把朴刀就好像突然被一只无形的魔手扬起,激射向上……刚好穿进季斌的咽喉,几乎割断了他一半脖颈!

季斌没有呼号,因为他连声带加食道全被切断了,根本无从发声,呼号的却是他的主子……失去一只手的李玉文。

李五文发了疯一样嗥叫着冲来,用他仅存的一只手握着仅存的一柄金斧,又猛又急的砍向费云背后;半弓身,费云的月牙铲在他吸气咬牙之下,反磕犹尚嵌在他左肩骨中的那柄金斧——李玉文的金斧:这柄华丽灿耀的斧头便滴溜溜的倒翻又弹,准确得更似早就量好了一般,兜头砍进了李玉文的脑门之内!

骤然间,李玉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仿若在尽力承受脑门间这突增的重量而上扬着脸,他双目突凸,嘴巴歪斜,踉跄着,失去了手掌的右臂向虚空挥舞子几下,猛一个旋转栽倒于地。

费云的身子也有些摇晃不稳,他用他的兵器支撑着地,在他四周,还有十多个“紫英队”的人物包围着他——全是乘隙打算垂危而攻的包围着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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