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秘典风云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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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栗叫声中,铲杖招式倏变,有如骤雨疾飚,猛泻狂卷,像是要把卓永年那瘦小的身躯撕碎。

卓永年成了风雨中的一片枯叶,隐现浮沉。又像是一个有形无质的虚体,在铲棍交织中飘忽梭游,招式绵密,却仿佛专为他留下了罅隙,让他可蹈可乘。

东方白忘其所以地不住点头。

无相大师却是寿眉紧锁。

“够了!”一声吆喝,人影神奇地脱出圈外。

在完全不可能的状况下,竟然发生了骇人的怪事,谁也看不出卓永年是如何脱出铲棍严锁密封之外的。

经过这生死交绥的阵仗,他居然筋不服气不喘。

东方白由衷地佩服,天下第一神偷的确是有几套。

骤雨狂飚乍歇,了因与了尘的脸色说多难看有多难看,方便铲斜扬,齐眉棍半伸,仍是攻击的势子没收回来。

无相大师涵养功夫再深老脸也有些挂不住。

“退下!”他沉喝了一声。

了因与了尘各收铲棍躬身后退数步。

卓永年和缓地道:“大师,卓某人可是光挨打没还手,如果想走,相信还没人留得住,之所以不走,是占一个理字,同时也表示对大师的一份尊敬!”几句话说得是冠冕堂皇,抬高了自己也捧了别人。

“施主不交出‘须弥经’便是于理有亏,至于说对老衲尊敬,老衲敬谢不敢!”无相大师把话给封了回去。

“大师不体谅卓某的立场?”

“无为乃本寺叛徒,失物虽然回寺,仍须接受门规制裁,施主对他不必作任何交代,此事由老衲一力担负。”

“这是就事论事,卓某在江湖的名声呢?”

“老衲认为绝无所损!”

“大师是第三者,当然乐得作轻松之语!”

“施主!”无相大师勃然作色,他已动了真火道:“老衲说过,此乃追赃,施主就不必再逞口舌之利了,最后一句话,施主愿不愿交出来?”

“歉难从命!”

“那老衲可就要破戒了?”

“悉听尊便!”卓永年毫无妥协之意,口气很强硬。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双手立掌当胸,掌心略向外翻,双足稍开,身形微挫,这是准备用大力的姿态,双掌在刹那之间变成了玄玉之色,似乎有一层淡淡的白气在掌指间缭绕,面目凝得仿佛一尊古佛。

这老和尚将要施展什么玄功绝式?

卓永年一向天坍不管,现在脸上居然变了色。

东方白的心情随之沉重起来。

“无相神功!”

卓永年脱口低呼了一声。

东方白心头剧震,“无相神功”是佛至高无上的玄功,放眼佛门,能练成这种功力的可说寥若晨星,代无一出,想不到无相大师竟然冻成了这门神功,印证传说,掌指之间能见白气,证明他这门功力已臻上乘之境。

卓永年能与之抗衡么?

蓦地,无相大师的双掌向外一亮一登,就只这么一个看似很平常的动作,无风无劲,也不见任何火爆的现象。

东方白怔了一怔,意念未转……

闷哼乍起,卓永年的身躯弹了起来约莫丈许高下,然后斜斜抛落地面,了尘和尚一个箭步上前,齐眉棍的棍头朝卓永年疾点而下,东方白没有任何考虑,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横挪一大步,同时拔剑由下而上斜劈。

“咔!”地一声,齐眉棍被切去半截,了尘和尚疾退,手中剩下两尺长一段棍尾,连惊震的表情都来不及做出,了因和尚的方便铲已疾劲地罩身去向东方白。

东方白剑未收回,顺势反挑。

“锵!”地一声,剑身贴上铲头连杆的套简部位。

奇异的现象就此发生,那么沉重的方便铲竟被剑身吸住收不回去,了因和尚的虎面立时胀成了猪肝色。

“去!”东方白沉吟一声,手中剑一翻一拖,精钢打造的铲头被削落掉地,了因和尚暴哼一声,铲杆以棍的招式照东方白脑门力劈。

剑刃再翻,铲杆一折为二,半截破空飞坠三丈之外。

了因本能地弹退,脸色与了尘配成了对。

“阿弥陀佛!”震耳的佛号声中,无相大师飘身上步,隔八尺与东方白相对,下弯的眉梢变成了上翘。

东方白神色湛然,面对无相大师。

“少施主不愿置身事外?”

“晚辈身不由已!”

“嗯!因为你们本是一路,所以……”

“此乃其一!”

“其二呢?”

“敬劝大师俯允卓大侠之请,顺理改变对象。”

“老衲的立场已经表明过了,不会改变。”

“那晚辈只好冒犯!”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的双掌又立了起来。

东方白迟疑着没出剑,毕竟对方是有道高僧,无形中有一种吓阻的力量,使他顾忌着不敢以普通应敌的方式行动。

无相大师的双掌又呈玄玉之色,白气比刚才更甚。

东方白的剑斜斜半扬胸前。

无相大师在东方白扬剑的同一瞬间登掌。

东方白内心方自一动,正要发剑,忽觉一股山般暗劲压体而至,手中剑竟然颤动起来,而令他感到震骇的是对方的无形暗劲,突地朝两侧滑散,消失,这使他倏然想到坤宁宫的诡异掌功,难道这剑对无相神功也具有克制之效?

无相大师的老脸遽变,眸中透出骇异之色。

“少施主所持的兵刃莫非是……”

“大师!”东方白出声急阻道:“请不要说下去!”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根本不该用剑的,然而后海已迟,一向竭力保守的秘密已被无相大师窥破。

无相大师垂落双掌,电炬似的目芒注定剑身。

“实在是想不到传言中的……”

“大师,请守口!”

东方白语音已带激动。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的白眉垂了垂又复挑起道:“老衲可以绝口不提此剑,但希望卓施主交出须弥经。”

了因与了尘的表情是惊愕中带着迷惑。

“经必须交回原主,大师直接由原主手中追讨方是正理,否则的话,卓大侠将因此而不能再在江湖上立足。”

“少施主!”无相大师的脸上突然现出了极度严厉之色道:“见赃不追老衲办不到,别仗恃你的神兵,它对老衲还不能构成威胁,如果老衲不守口,后果将如何?”

“大师以此要胁,难道就不怕有损名门高僧身份?”

“不然,老衲是在执行方丈的佛令!”话锋一顿,又道:“少施主护赃,不怕本门把你视同叛徒的同道?”

“晚辈不在乎!”

“那就别怪出家人没慈悲之心了。”

空气又是无比的紧张。

就在此刻,卓永年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恍若没事人儿一般,很显然地他并没有受伤。

所有在场的全大惊意外,无相神功竟然伤不了他?其中反应最强烈的是无相大师,卓永年功力之高太出乎他意料之外,“无相神功”是少林有数几门绝艺之冠,当其一击而毫发无损的少之又少,怎不令人骇异。

卓永年习惯性地抚了抚鼠须,咧嘴笑了笑。

“大师执意要从卓某手中索回‘须弥经’?”

“正是!”

“没考虑的余地?”

“没有!”

“卓某有几句话要单独向大师陈明,肯容纳么?”

无相大师沉吟着,仿佛可以洞物穿心的目芒直照在卓永年面上,似乎要洞穿他的内心测度出他想打什么主意?

东方白缓缓收回了剑,内心无比地沉重,因为他手中这辆奇兵的秘密已被无相大师识破,后果相当严重。但也有其自得的一面,这柄神奇的宝剑能抵制坤宁宫的消功掌力和少林寺的无相神功,算是非常意外的发现。

现在,他可不能随便出剑了,无相大师答应保守这柄剑的秘密,以老和尚的身份而言绝对可以信得过,但如果他再出手的话,对方便会取消承诺,后果的确难以想象,担心的是卓永年在听了话头之后会有什么想法?

久久,无相大师才启口。

“施主要告诉老袖什么?”

“请借一步。”

“希望施主不是别有居心。”

“大师请放心,卓某能走而不走,就是不愿彼此的误会加深。”

“好吧!”

卓永年快步走到三丈外一丛矮树之后。

无相大师望了两名弟子一眼,挪步跟了过去。

东方白心头仍是一片狐疑,猜不透这狐精的意向。

卓永年与无相大师在树丛后不知谈了些什么,最后双方发出了声音。

“施主说的全是实话?”

“半字不假!”

“你定要老衲相信?”

“务请大师接纳!”

“阿弥陀佛,看来老衲只好暂时相信了。”

“多谢大师!”

一僧一俗回到原地,脸上都是平和之色,无相大师挥了挥袍袖,深深望了东方白一眼,沉声道:“了因、了尘,我们走!”

走字出口,脚步已前移。

了因、了尘双双吐了口大气,怒愤充斥的目芒在东方白面上一绕,抛去了断棍铲杆,悻悻地举步离去。

三僧去远,东方白转注卓永年,心里有许多疑问,但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大的疑问是他如何使得三僧乖乖上路?

“老弟,谢谢你拔剑!”

“这是应该的!”提到“剑”,东方白的心弦发了颤,如果因为无相大师的半句话而引起了卓永年觊觎之念,倒是防不胜防,既号“狐精”,其心机当然是超人一等,但愿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否则将大伤感情。

“这老和尚还算通窍!”卓永年耸耸肩。

“老哥!”东方白打蛇随棍上,将就对方的话题追问道:“你是用什么方法使得固执的无相大师放弃主见?”

“只几句话!”卓永年讳莫如深。

“什么几句话?”话出口,东方白才发觉这句话问得很笨,对方要是肯公开说明,便不会用简单几个字搪塞。

“老弟!”卓永年笑笑道:“那几句话话关系太大,恕我暂时对你老弟卖个关子,你很快就会明白的。”说完,又笑了笑,但笑中带着些歉意。

“没关系,小弟不问就是,反正事情能和平解决已经很不错了!”东方白乐得大方,脸上现出完全坦然的样子。

“我们找个好地方喝一杯?”

“好哇。”东方白欣然点头,表面上是释然了,但内心却打了个大疙瘩,他为了援手他,不惜违背自己的“三不”原则而拔剑,而他竟然藏私自秘,既然站在同一阵线,就应该平等互济,坦诚相对才是正理。

“啊!对了,老弟……”卓永年像突然想到什么。

“老哥想到什么?”

“这东西暂时由老弟代为保管!”

“什么东西?”

“须弥经!”

东方白窒了一窒,瞪大眼,惊愕又茫然,根本就猜不透卓永年来这一手的用意何在?

“须弥经……由小弟保管?”

“对!”

“不打算归还‘不为老人’?”

“借期还没到,另有用途!”说着,掏出了黄布包。

“为什么要由小弟保管?”东方白狐疑万分。

“当然有道理,你先收妥,我再告诉你!”

东方白十分勉强地把黄布包藏进贴身怀里。

“老哥说理由吧?”

“这要分点说才够明白。”卓永年干咳了一声清洁喉咙,然后四下扫瞄了一眼,正经八百地接下去道:“第一,不为老人的真正身份是少林藏经楼主持无为大师,当年人经一齐失踪,被少林寺目为叛逆,屡寻不获……”

“这点小弟已经知道!”

“听我说下去!”卓永年目芒闪了闪道:“现在人经出现,少林当然不放过他,江湖贪婪之辈也不会放过他……”

“他为什么不把经送回师门?”

“他有难言之隐,这先不管他!”

“他有难言之隐?”

东方白抓住话头不放。

“他没说,老哥我也不知道,向他借经是两利之事,所以他才会答应。”话锋一顿又道:“第二,眼前图谋最急切的是黑蝙蝠和卜云峰,如照我们的判断,黑蝙蝠是天不偷的传人,而卜云峰已确定是魔刀鬼影的弟子,假使他俩的身后人出面,说实话,老哥我没把握保守……”

“所以由小弟来代管?”

“不错,这样老哥我便少了一重顾虑,因为他们万料不到东西会易手,目标仍指在我身上,老弟安全无虞。”

“还有么?”

“有!第三,卜云峰与黑蝙蝠杀老夫好友南阳捕头西门钧,老夫不讨回公道难慰好友在天之灵,东西不在老夫身上,老夫便可以放手去做。”

“很好的打算!”东方白话中带话。

“老弟!”卓永年诚恳之色溢于言表道:“千万别认作是老哥在利用老弟,是请托,是老弟对我的大人情。”

东方白心里舒坦了些。

“好,第四呢?”

“没有第四了,但还有一句话……”

“请说?”

“老哥我将全力助老弟完成大心愿!”

“大心愿?”东方白心里“咚!”地一震,卓永年意何所指,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在追查大化门之谜的秘密?

“不错,老弟心里应该明白。”卓永年神色很庄重。

东方白怔怔地望着卓永年,他不能说出来,如果卓永年所谓的大心愿是另有所指,一说出来岂非是自暴其密?

“老弟,言止于此,我们找地方喝酒去,折腾了大半天,肚子饿还可忍,这酒虫扒喉咙可真受不了。”

“好吧!”东方白只好憋住。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远远奔来,伫在五丈之外。

东方白定晴一望,一颗心顿时收紧,不速而至的赫然是公孙彩虹的师兄蒋大牛,仍是一身庄稼汉的打扮。

蒋大牛在此现身绝非偶然。

“老哥请稍待!”东方白掠了过去。

“东方公子!”蒋大牛迎着叫了一声。

“大牛,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集上找不到公子,我胡乱找到这里来,运气还真不错,居然碰上了!”大牛憨憨地笑了笑,他的笑给人一种平实之感,丝毫没有江湖气味,不矫饰,不虚夸,就那么朴拙,严格地说,他只能算半个江湖人。

“你找我有事?”

“是的!”

“什么事?”

“一件大事,这件事……也许公子能挽回。”

“噢!说说看?”

“是关于敝师妹彩虹……”

“彩虹,你……找到她了?”东方白像触了电似的全身一震,一道亮丽的彩虹似乎又出现在眼前,平静不久的心潮再度激起了涟漪。

“是的!”

“她在那里?”紧持着又问了一句:“她好么?”

蒋大牛神悄一黯,上前两步,在东方白耳边低语了一阵,然后又放大声音道:“只有公子能使她回心转意。”

东方白木了好一会。

“大牛,我……恐怕办不到!”

“公子难道要眼看她……”

“大牛,你不懂!”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我懂!”

“你懂什么?”

“公子并不爱她,因为她曾经是女杀手……”

“大牛!”东方白脸上掠过一抹痛苦之色道:“你真的是不懂,不过……”

“不过什么?”

“我跟你去见她,尽力试试看。”

“好,那好!”

东方白回头扬声向卓永年道:“老哥,小弟有急事要办,酒不喝了!”说完,一拍蒋大牛的肩膀道:“我们走!”

薄暮时分。

蒋大牛安身立命的农舍。

堂屋里,由于光线不足,提早燃上了灯火,东方白与蒋大牛对坐而饮。一碟腌鱼、一盘风鸡,外带两样小菜,佐以新酿的高梁,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忽然间,东方白微酡的脸沉了下来,眉头结在一起。

“公子,怎么啦?”蒋大牛立即发觉气氛有异。

“我不能去见彩虹姑娘。”

“那是为什么?”

“她在临别时,把最珍贵的‘天丝宝衣‘送给我,我却把它丢了,在没寻回之前,能有脸见她么?”

“公子!”蒋大牛用力抓了几下头,把半碗酒一骨碌灌了下去,伸伸脖子,用衣袖擦了擦口边酒清,睁大发红的眼道:“不用愁,我们不说她不会知道,之所以请公子出马,是要阻止她剃度,这么美的女子要是当了尼姑……”

他没说下去,看样子是找不到适当的词句形容内心的感受。

“大牛,我……能阻止么?”亮丽的虹影又在眼前闪耀,东方白不敢往下想,仿佛心里是一片泥泞。

“一定能,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公子答应娶她,她一定会回心转意,打消出家的念头,因为她曾经说过她唯一亏欠的是公子。”

“亏欠是谈不上,只是我无法答应。”

“为什么?因为她是残忍的女杀手,她是……”

“不要说下去!”东方白扬手止住蒋大牛的话头,脸上飘过一抹痛苦,道:“大牛,你无论说什么都不是,这是我个人的苦衷,凭良心说,我非常喜欢她,这样的女子打着灯笼没处找,我自己还嫌不配,可是……我不能!”

“公子,到底为什么嘛?”

“能说,我已经告诉你了。”

“……”蒋大牛张大了嘴巴。

“大牛!”东方白以安慰的口吻道:“别烦恼,我们尽力而为,吃饱了我们就上路,希望天亮之前赶到。”

“嗯!”蒋大牛沉重地点点头道:“我们吃饭吧!”

由于各怀心事,谁也不再开口,默默地填饱了肚子,蒋大牛收拾干净,然后道:

“公子,我们这就上路吧?”

东方白点头起身。

蓦在此刻,门外突然响起一声闷哼,接着是人倒地的声音,两人同时吃了一惊,互望一眼,双双冲了出去。

门外篱笆边躺了个人,一对眸子像鬼眨眼的星星。

东方白与蒋大牛抢步上前,月光下可以看出是个面如满月的中年人。

“朋友是谁?”东方白发问。

“区区……区区姓王。”眼珠子转动之间微露诡谲。

“受了伤?”

“是……遭仇家追杀!”

“伤在那里?”

“只是……只是被点了穴道,要是两位慢一步现身区区便没命了。”喘口气只道:

“请问,上下怎么称呼?”

“这……没问的必要!”

“可否请朋友伸义手在区区‘俞肝’与‘灵台’二穴上各点一指?”眼里露出十分迫切的企求之色。

“俞肝与灵台……”东方白沉吟。

“是的,区区会记住援手之德。”

“王朋友!”蒋大牛发了话道:“这里不是镇集也不是来往大道,只是间农舍,朋友怎会到这里来?”这话问得好,人虽然憨直心思却细。

“哦!区区说过,人被仇家追杀追到这里来的。”

“公子,你看……”蒋大牛望着东方白。

东方白沉吟不答,他觉得这姓王的声音颇不陌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人却没有印象,弯下腰仔细打量,对方脸上新刮的胡桩子青渗渗一片十分扎眼,抬头望天苦想,倏然有悟,忍不住笑出声来。

“公子……”蒋大牛困惑不解。

“大牛,你守在外面,小心防人接近!”说着,一把抄起姓王的朝屋里走去。

堂屋里。

姓王的仰躺在地上,东方白手扶桌角站立,面上似笑非笑,冷电般的目芒定射在姓王的脸上,宛若两把利刃。

“朋友,你真的是姓王?”

“不错,别的可以假,这姓氏可不能信口胡诌,那岂不变成了别人的子孙。”

“别人是不会,朋友你可难说!”

“这……”

“别这那的,听清楚,如果你乖乖合作,在下保证留你一条活命,否则的话,嗯!

你会死得很惨。”

“你……”姓王的脸孔开始变色,两眼瞪得老大。

“你刮掉了长须,换了衣着,但仍然是天星道人。”

“……”姓王的脸色惨变,本能地作出挣扎之势,但穴道被制,只是目芒游移,四肢微动,没发出任何作用,倒是额头上青筋浮凸,汗珠成串道:“东方白,你准备把王某人怎样?”

他终于迸出了一句话。

“王某人?这么说,你是乔装道士,实际上是俗家人,现在先报出你的身份来历?”

东方白的口芒利上加厉。

“王三思,江湖朋友称‘铁心员外’!”

“铁心负外王三思!”东方白心头为之一震道:“唔!还不是无名之辈。在南阳府可以算得上是个人物,你阁下说是被仇家追杀,仇家是谁?”

“卜云峰!”

“卜云峰?”东方白大感意外。

“一点不错!”

“同路人怎么变成了仇家?”

“以天星道人身份用解药换经是被迫而为。”

“哈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

“姓王的,这一套收起来吧!”东方白的脸色沉了下来,不屑地撇了撇嘴道:“铁心员外心如铁石,只知利而不知有义,重利之下无事不可为,连自己的祖宗都可以出卖。

卜云峰是飞刀能手,要杀你何必先制穴道?事实非常明显,你要不是他们的死党,便是极重利所收买……”

“本人说的是事实,信下信由你。”

“当然不信。”东方白口吻断然。

“东方白,你没想到这是借刀杀人之计!”

“绝不可能,他们连灭口都来不及。”

“那你想把本人怎样?”

“不怎么样,你阁下明确交代出卜云峰和黑蝙蝠牟天的下落,在下放你一马,你好好合计合计,生或死在你阁下一念之间,说的已够明白,时间不多,快作决定。”

“你在逼羯羊生仔?”

“没那多废话。”

“东方白,你想杀人用不着找借口,区区不幸落到你‘无肠公子’手中,没话说,认了!”他表现得很光棍。

“找借口,那可就是笑话了。”东方白从鼻孔里吹了口气:“王三思,你未免太健忘,你这条命在鬼树林的小屋里已经输给本人,杀你是名正言顺,根本不必任何借口,现在破天荒饶你一命,你居然还拿俏,哼!”

王三思那张看似养尊处忧的圆胖脸变成了灰败。

东方白心里疾转着念头道:“到底是什么人制住了王三思的穴道?他们自己人是绝不可能,那该是谁呢?‘狐精’卓永年,或是坤宁宫的人……”

一条人影蓦然闪现门边,赫然是“狐精”卓永年。

东方白两眼登时发亮。

“老哥,小弟正在猜想准是你……”

“我什么?”

东方白朝王三思一指。

卓永年大摇其头。

“你猜错了,不是老哥我下的手。”

“噢!那该是准?”东方白大感意外。

“不知道,我是刚到,守在外面的那头牛告诉了我经过的情况,不管怎么样,逮到这假牛鼻子真是太好了!”

王三思目珠乱转,脸孔起了抽扭。

“老哥,该怎么发落?”

“他的命本来就是输给你的,爱怎么发落都可以,主要的是要从他身上追出黑蝙蝠和卜云峰的行止下落。”

“唔!”东方白深一点头。

卓永年进入堂屋,手捻着鼠须,目注王三思。

“王三思,记得在南阳时老夫与遇害的老友府衙捕头西门钧曾经作过你的座上客,你的化装术不赖,鬼树林在面相对竟然被你蒙过,我这小兄弟说过放你一马,老夫当然照办,放光棍些,怎么才可以找到卜云峰那两个小子?”

“卓……卓大使,区区根本不知道……”

“一个废字也不要多说。”

“是真的不知道!”

“很好!”卓永年挫了挫牙,上前揪住王三思的胸衣,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朝靠墙的木凳上一放,让他背抵住墙壁道:“王三思,老夫一向不喜欢用强暴手段,但今天要破例,而且是大大地破例……”

“你准备……”王三思的前胸被卓永年的手掌大力顶压,几乎透不过气来,一张圆胖脸胀得像熟透了的柿子。

“老夫先挑断你的筋,然后剥你的皮,从脚板开始一寸一寸往上剥,剥到你老老实实说出真话为止。”说完,扭头朝东方白道:“老弟,烦你找很麻绳来。”

麻绳,庄稼人有的是,伸手就可取到,东方白侧身伸手,从地上抓起拇指粗的一捆绳子。

“老哥,要小弟搭手么?”

“好,大背花,便于吊挂!”手掌变抓,揪住脚衣,把王三思的身躯拉成前倾之势。

东方白抖开麻绳,绕三圈,穿成蝴蝶扣,扭转王三思的手臂,套上,收绳头,动作很熟练,人成了个粽子。

王三思穴道被制,除了口能开,眼睛能转,全身四肢完全不能动弹,就像个风瘫的病人,只有听任摆布的份。

“卓大侠,你……真的要……”

“半点都假不了!”边说,边从东主白手里接过细头,抛上横梁,一扯,王三思悬空吊挂起来,两脚离地尺许。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柄亮晃晃的小匕首,在手中抛了抛,一手执住,一手抓牢王三思的右脚,就要动手。

有钱,必须要有命才能享受,所以爱钱的人绝大多数怕死,王三思最爱黄白之物,所以他是爱财如命,爱命如财,当卓永年寒森森的匕首比向他的膝弯,他尖叫起来道:

“卓大侠,请……请先别动手。”

卓永年的匕道平搭在王三思的脚胫上。

“你还有话要说?”

“是……是有话……”王三思脸孔阵阵抽搐,灰败如土,额汗滚滚而落,眼里尽是骇极之色,带着三分乞怜。

“那你就说吧?”

“如果卓大快肯高抬贵手,区区愿出五百两黄……”

“五百两黄金?”

“不错,十足赤金。”

“你的命只值五百两金子?”

“这……卓大侠如果嫌少,区区可以再加。”

“噢!加多少?”

“再加一百两。”

“王三思,要买命得由老夫开价。”

“卓大侠,你……你说……”汗水流进了眼睛,使他眨个不停。

“五万两!”卓永年亮了下巴掌。

“啊!”王三思的呼吸为之闭住,两个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久久才回过气来道:“卓大侠,区区全部家当……也不到一万两!”

“王三思!”卓永年不屑已极地撇了下嘴道:“用钱买命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既然买不起为什么要玩命?”

“这……”

“听着,快交代卜云峰和黑蝙蝠那两个免崽子的下落,废话不必多说,否则老夫就要动手抽筋剥皮。”

蒋大牛来到门迎,道:“公子,我们的时间……”

“哦!”东方白皱了皱眉。

“老弟!”卓永年侧过头道:“你们有事可以走,这里交给我了,我追出黑蝙蝠会首先追回你的天丝宝衣。”

“那就拜托老哥了。”

“你们快走吧!”

东方白出门与蒋大牛双双离去。

“王三思,别耗时间,快说?”卓永年翻腕,刀尖指向王三思的膝弯。

“区区委实……啊!”刀尖破皮入肉,立即见红。

“说是不说?只要轻轻一挑,你这条腿算完。”

“说……区区说就是。”

“快说?”

“他两个藏身在一个又隐秘,又舒适,又是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少卖关子,直接了当说出来。”

“就是……”

蓦在此刻,墙壁上突然有淡光一闪,要是不注意,根本就不可能发觉,但卓永年是成了精的人物,一只飞虻移动都逃不过他的眼,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电闪挪身,也就是他挪身的同一时间,王三思闷踪了一声,卓永年不及细察,射出了堂屋门,月光下只见一条人影淡烟般越野逝去,太快,感觉上是眼睛花了一花,追当然是追不上,卓永年冷哼了一声,又回进堂屋里。

王三思的脑袋搭拉着垂在胸前,人已经断了气。

卓永年气得两眼发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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