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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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涂根的讲述,注视那老者一动不动、似死犹生的侧影。

“将近七十年后,他事业有成,退休后颐养天年,却在从米兰飞纽约的航班头等舱里,被奇武会的杀手下毒。只因为他们认定,他是犯下多桩谋杀罪的凶手。”

这么老的老头还能当连环杀手,真是够励志。但我当然也知道,真正的罪犯,其实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杀人。

我问:“奇武会认为他犯了什么罪?”

涂根说:“投巨资帮助以色列非官方组织追杀当年的纳粹残余分子和新纳粹骨干。”

听起来简直是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啊。尽管我没读过书,对世界史尤其一窍不通,但“纳粹”是个什么词我还是懂的。奇武会为了这个去追杀他?

涂根是个很诚实的人,从看到他第一眼起我就这样认定。尽管他必然深具手段与智慧,但我感觉他说出来的话值得相信。他说:“我想,奇武会也许认为他有故意为之的判断失误。”

明明对方不是纳粹,也借复仇之名一刀捅死。

明明是不可告人的私怨,却以为犹太人复仇的冠冕堂皇的借口而为之。

老实说,以我对奇武会风格的了解,估计他们的判断八九不离十,那这位老头儿的事迹可不容易感动我哦。

涂根举起一只手按在玻璃门上,缓缓地说:“首先,奇武会杀错了。他确实捐了不少钱给以色列,但都在教育和医疗项目上;其次,就算他是罪人,但你想一想,奇武会是否也是同样的案例,只是他们更强大,也更可怖。”

我悚然。涂根一针见血。

这恰是我对奇武会最深的疑虑与戒备。从第一天他们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分辨芝加哥杀人案的杀人凶手开始,我就在想,如果判断错了,那也许是我的问题,但如果那两个人都根本不是凶手呢?

无端端地被架在审判席上,浑然不知道自己下一分钟就要遭遇灭顶的惩罚,连大喊一声“人不是我杀的”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奇武会这样做没问题的话,那我们要法庭和律师来干吗啊?

热血涌上头一秒,我转头刚要开口,忽然见到涂根嘴角那微妙到几乎看不见的一丝笑容。也许甚至他都没有想过要笑,但一旦感觉到我被触动,他的身体就提前预告了情绪。他一直在仔细观察我,也许凭直觉就知道,我是个一根筋绷到底的人,非常容易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那丝自觉自发的笑容阻止了我。

默默看着病房里的老犹太人,我想起什么:“奇武会追杀他,他居然没死?纳粹手里逃了,奇武会手里又逃了,这是什么命啊,这么大!”

涂根说:“当时头等舱的乘客里恰好有一位芝加哥大学附属医院的名医,立刻出手施救,保住了他的命,但毒性太重,从那之后他就没出过病房。”

芝加哥大学附属医院?名医?

咪咪那张富有特色的脸立刻浮现在我脑海中,但我实在没法想象他揣着一个泡菜已经变成酸菜的三明治去坐头等舱的姿态。

忽然之间,沉默降临四周。我和涂根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话题,因为谁都知道,沟通已经毫无意义。

有意义的是决定。

良久,我终于艰难地说:“我不知道你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想,这个你其实不用太操心。”有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应和着沉重的皮靴踏地声。

我心里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一阵恶寒。后脑勺麻麻的,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那位后脑勺儿带纠结黑色文身的仁兄又来了。我忍不住在他身上看了好几圈,想知道那个砸得我灵魂出窍的飞去来到底被他藏在哪儿了。

他有一双如同烈焰般时时刻刻在燃烧的眼睛。

加雷斯。

他慢而从容地踏过来,站在涂根身后说:“判官先生,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从你身上得到答案,但是…”

只要调子开始转折,接下来的话我一般都不爱听。

“我希望我好好地问,你可以好好地答。否则的话,我保证我会有最少一百种方法,让你不得不答。”

涂根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大家都沉默着,谁也不看谁。四周密布着诡异的张力,就像屠宰场的员工一边净手,一边还喃喃着为下一批生猪念往生咒。

我鼓起勇气正面接触了一下加雷斯的眼神,立马就服软了。

奇武会的人固然都极度神经病,莫名其妙地能打,据说还杀人如麻,但我和他们中的每个人在一起,感觉基本还是良好。

而这位仁兄完全不是善类,基因里可能就缺少“开玩笑”这种DNA片段。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严酷而冰冷,恍惚间我甚至闻得到铁与血混合的苦涩腥味。

一旦我表现出任何不合作的迹象,他多半会一个马踏飞燕上来,一脚将我踹翻在地,掏出鞭子、蜡烛逐个施加大清十大酷刑。(我有没有想太多,马踏飞燕然后是什么?)我们三个人就这么戳着。

涂根的神色里浮起了不安。他这个和加雷斯一伙儿的人都不安,这真是无声处听惊雷般的恐吓啊。

过了良久,加雷斯终于失去了耐心,身体一动,似乎就要向我扑来。我猛然高举双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说,我什么都说。”

三十三 没有开始的终极格斗赛

从巴黎开往马赛的城际快车将在半小时之后到达。太早了,站台上没什么人,摄像机尽忠职守,拍下了每个乘客走进站台的细节。

最先进入站台等车的是一个弯腰驼背、须发皆银、长髯飘拂的老人,但从正面仔细看,其实他的年纪不算大,脸部皮肤平滑,眼角甚至没有一丝皱纹。

他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挎包放在脚下,一直望着列车来的方向。

六点十五分,两个歪戴棒球帽、体格高大的黑人进入了摄像机的拍摄范围。他们表情阴沉,眼睛里都是血丝,看样子像是通宵未睡。其中一人手上拿着金属球棒,两个人的年龄都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他们在站台入口停了几秒,而后径直走向拿苹果的老人,一路挥舞着金属球棒,在垃圾桶和站台柱子上敲出巨大的声响。而后,他们一前一后围住了对方,嘴里似乎在说什么,球棒一刻不停地挥舞着。从摄像机里看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无法忽视的是他们越来越愤怒的表情,似乎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老头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时又有一位乘客走上了站台,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位快递员。他穿着灰色的快干服,同色的棒球帽,很瘦弱,伸手拉着一个和他的形象格格不入的桃红色行李箱。

他对站台上正在发生的小争执视若无睹,走到了另一头的长椅前,坐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

就在这个时候,那三个人的争执直接升级成了武斗。金属球棒呼啸着向银发老头砸过去,首当其冲的是那个红润的大苹果,顿时烂成一团,黏在了手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苹果,脸上毫无表情,连长胡子都没有颤动一下。

这种毫无表情说不定是极度恐惧的表现,但混混们把这个当成是挑衅。

球棒再度挥起,这次的目标是对方的头。在这种力度的打击下,不管是苹果还是后脑勺,区别都不会特别大。

掠阵的黑人小混混嘴角露出残忍而兴奋的笑容,抽搐般抖动着双腿,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玩弄起一把小刀,很锋利。

通过摄像机监控站台情况的保安急忙报警,按下了一个按钮,前后没有超过十秒钟。

再转回到站台的监控屏幕上,他发现情况突变。

玩球棒的朋友已经瘫软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眼睛凸出,嘴角带血,僵卧在地上,生命的光芒正从他的身体上急速消失。玩弄小刀的那位完全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拿着小刀,看看自己的伙伴,又看看那个老人,愣了好一阵子之后,猛然扑了上去。

他的攻击所取得的唯一成果,就是要了自己的命。

银发老头一拳打在了他的肘部,改变了行凶者持刀行刺的方向,刀子刺入他自己的心脏正中,然后银发老头在刀柄上轻轻敲了一下。

刀锋无声刺入,就像切一块温过的黄油。

保安在车站监控室里尖叫起来,但站台上的好戏还没演完。

银发老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转身向站台出口走过去,只差几秒钟,他就可以脱离摄像机的监视,但这时候一样沉重而巨大的东西凌空呼啸而来,他退了一步,一伸手接住了那东西。

一个粉红色的行李箱。他接住的瞬间手上一沉,再抬头看,行李箱前站了一个人。

瘦弱的快递员,此刻向中年人露出几乎算是羞涩的笑容:“银屠,你好吗?”

一阵无名的锐利感逼近银发老头,他退了一步,松手,行李箱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冥王?”

快递员被人家一口叫出名字,忸怩地点点头,跟在相亲似的:“哎呀,你都认识我了,不枉我追了你这么多年啊!”

银屠毫无表情:“我听说你最近自身难保。”

冥王非常诚实地叹了口气:“的确,但在这里见到你,却不出来打个招呼,实在怪遗憾的,不是吗?”

银发老人不再答话,又退了一步,开始卷袖子。快递员的笑容更灿烂,好似旧友重逢一般,也开始卷袖子。两个没有观众的拳王,准备在站台上来一场无差别的终极格斗赛。

但这场比赛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大批重装警察在数十秒内蜂拥而入,封锁了整个站台。车站穹顶,特种部队腰上系着安全绳悬垂而下,枪口对准快递员。子弹上膛,箭在弦上,不用说也知道,大家接到的通知是:凡有异动,格杀勿论!

一毛钱玩笑都不开。

快递员脸上掠过一丝极轻微的讶然神色,四周看了一圈,但毫无放弃的意思,像一条被围在当中的眼镜蛇,随时准备找到最细微的缺口突出重围。

可他所看到的却是站台入口处有一个神色冷峻的光头白人男子在大批重装警察的簇拥下出现,手中的飞去来精光四射。出入口被封锁,列车显然暂时都不会来,铁道两头黑压压的一片之中,闪着不祥的寒光。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一切,对快递员来说,似乎都没有造成决定性的心理压力。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位银发老人,这是在他对连环杀手的多年追捕中唯一一位能够正面交锋后还全身而退的对手。此时虎视眈眈,于左侧近身处掠阵,随时准备对冥王出手,毫无退却的意思——非常明显,他和警察们是一伙的。

快递员笑了笑,轻轻地说:“原来是这样。”

然后他似乎就放弃了。

他举起双手,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即被加雷斯和如狼似虎的重装警察联手压倒在地,五花大绑,手脚都上了电子镣铐。这是兼具传统沉重的特性与现代高科技的电子镣铐,如果试图挣脱还会立刻爆炸。

他被拉了起来,加雷斯平静地说:“冥王,你好。”

冥王笑了笑,和平时一样,说:“加雷斯,你好。”

卷好了袖子却没有打成架的银发老头似乎被所有人忽视了。他拎起自己的包,无声无息地向站台出口走去。

作为诱饵,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大家都装作没有看到他,尽管每个人心里都在嘀咕:“这是通缉榜单上排名第一的职业杀人犯啊!就这么警匪合作、戴罪立功地跑了?”

三十四 丁通的交易条件

秋天到了,杂树生花,秋实累累。默默地望着庭院中的风景,我怀念着久未谋面的故人。具体怀念的内容包括:王八蛋咪咪和摩根好死不死非要动我的语言中枢,现在好了,我有事没事就要伤春悲秋,吟诗作赋,而且一旦开始了,不念完一首打死都停不下嘴来,这症状跟得了狂犬病是完全一样的。

我现在待的地方从内部看起来,是一套袖珍型的小公寓。三个单间——洗手间、卧室、起居室,每一个房间都有门,而且尽管陈设简单,该有的倒都一应俱全,相当人性化。倘若不考虑结婚生小孩那么复杂的问题,一个人住一住其实还挺舒服的。

但只要把起居室的大门一打开,就会发现事实的真相冰冷而粗硬,而且还一根根的。

一根根的栅栏,仅可容一人出入的小门上配了一把电子密码锁再加上一把沉重的灌铁水的实心大锁。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白色走廊,绕建筑物一周。走廊上均匀分布着黑色的牢房门,有四人间也有六人间,四个角落有将近七八米没有房间,只有密密实实的墙壁。

走廊下是一个中庭,足可容下几百号人排排坐。地板是最不怕脏的,所以用了最脏的灰黄色,并且用黑漆涂成一道一道的,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上空是穹隆的玻璃屋顶,没什么遮拦,白天的采光很好。我站在栅栏门边,可以将中庭一览无余。

逢年过节的时候,中庭会摆上自助餐台和临时用餐桌椅,就算穷凶极恶,也要互道圣诞快乐,这种做法还蛮有兼容性的。

没错,我住在一个监狱里。

Witty wolf,在波兰赫尔辛基的远郊,在任何城市地图或旅游指南上都不可能找到这个建筑群。周围刻意扩展出广阔的荒地和丛林,倘若有人能够越狱成功的话,很有可能没一会儿就完全迷路,更有可能踩到地雷或其他什么埋伏而一命呜呼。这所监狱在设立之初,确实有人尝试过越狱,后来这种念头就慢慢绝迹了。第一是因为看守超乎寻常的严格,逃出去的机会很小;第二是有规章制度,如发现任何越狱行为,无须请示,一律格杀勿论。

这的确算是相当残忍、冷酷的管理手段,但如果有人知道里面关的都是些什么来头的主子,恐怕都会举起双手双脚对此表示赞同。

唯一个人资历不够但还住这儿的人大概只有我。

更惭愧的是,我还住的是第一类重刑犯才能住的“全限制级单间”。每天独自放风,不允许和任何人接触,有台电脑可用,但是不能上网。过去的八个月里,我足足把《植物大战僵尸》通关了二十几次,无尽版打到了一千八百多关。

今天早上起来,我按照自己设置的生活规律,吃早饭,锻炼身体两小时——包括跟电脑里面的软件学习太极拳、修习内力以及狂做俯卧撑锻炼胸肌。收了汗洗澡,正在想要不要把《植物大战僵尸》再玩通关一次,忽然门外的栅栏传来“哗啦啦”收起的声音。

我过去打开门一看,涂根站在外面对我笑了笑,好像来探亲访友一样。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他马上就说:“诸葛落网。”

我愣了五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八个月前,在加雷斯的刑讯威胁前我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当了奇武会的叛徒,而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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