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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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像也没错,如果把船看成是大一号的马儿……毫无问题。

好在守卫没有不准和周围人说话的规矩,乌拉木自从不小心说出了水师的话,好像腾格斯一下子就缠上了他。

说缠上也不准确。

更多的是请教。

腾格斯会问起探马赤军的事,在他脑子里,这部分精锐一定个个都是以一当百,个顶个的英雄。

其实,探马赤军和英雄这个词毫无关系。

不过一群好运活下来的人而已。

大规模战场上,博克毫无用处,只要落马几乎就是必死之局。这是乌拉木的经验之谈,在战场上不是勇者必胜,而是怯者必死,一旦犹豫就会失去专注,飞来箭矢轻易就能将你射落马下。大战之中,理论上在最后面的部队存活率最高,看似并不公平。可事实上,这群主力基本上都是来自于前线遗留的炮灰,也就是说,你熬过了最容易死的环节才有在后面收割胜利的机会。

搞清楚这一点,对于战争英雄的幻想也就很少了,战场之中反而更容易活下来。

“所得寺内。”腾格斯蹦出一个新词。

乌拉木问:“这是什么意思啊小少爷?”

“日本话,‘就是这样’的意思,额吉告诉俺的。”

“泰拉大人果然博学。”

乌拉木真心赞叹,这位小少爷虽然迷恋南人盗匪黑话,不过偶尔会蹦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外来语,之前乌拉木还听他说过弗朗基人话,闽人语,吴语……所以他一直觉得宋立说得不对,小少爷并不笨,只是有些东西他并不想学。

就像是草原上的骏马,并非是蒙古男儿的套马索拴住了它们,而是它们选择了天性接近的蒙古人,才心甘情愿低下头。

看到腾格斯是一个健壮的少年,乌拉木很高兴,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是个开朗又活泼的弟弟。

这让他晃眼之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弟弟放羊的身影,也是同样总是高高兴兴,没有任何忧愁。

不过乌拉木没有告诉他关于自己弟弟的事,所以腾格斯不知道乌拉木不吃羊腿。

“乌拉木叔叔,羊腿给你吃。”说完小少爷头也不回地跑了。

拿着羊腿,乌拉木递给旁边同僚,这东西他看着每次都在提醒自己是多么愚笨。

这一晚,小少爷在狼窝厮杀,抓住一头金银齿得胜归来,让乌拉木都不由点头。看来小少爷已经明白了自己说的那些话,想要活下来,首先要正视死亡这件事,恐惧是没有用的,越是凝视它,你才能够发现活着的意义。

对乌拉木而言,活着的意义就是能够让自己在后方放牧的弟弟能够活得比自己更自由一些。

黄金家族少爷终究不是他这样平民能够完全理解的,所以他也无法搞懂到底航海的乐趣在哪,为什么提督大人、小少爷一提起这个词声调就明显上扬,整个人也变得不同起来。

十几年卫戍生涯,乌拉木不觉得困乏,也没有认为憋屈。

大概作为大人物的随从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一直默默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颗随时用得上的木桩,有时候栓上马,有时候用来坐一坐,有时候放倒作为阻挡敌人的檑木。

乌拉木听到腾格斯第一次哭,是在提督夫人泰拉消失那一夜。

那一夜由小少爷的哭声开始。

几名守卫立刻进入帐篷中,却发现泰拉大人离奇消失,只留下给小少爷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她通过海眼回到了海中,让腾格斯少爷去找她。

众人几乎将营地里外给翻了过来,外面没有任何脚印,也没有马匹丢失,因此泰拉只可能是在帐篷里头。

然而她就是不见了。

领队稍微想了想,对提督博日特说了声得罪,就开始差使众人挖地——唯一的可能是泰拉通过地下通道逃出去的,只要找到地道,蒙古汉子的马速绝对能够将她追回。

真正的挖地三尺,整个营帐里没有找到任何地道的痕迹。

唯一有些可疑的是泰拉个人的帐篷里,地面湿润,盆子里的水消失无踪,地下还有些血迹。血是羊血,这是医治泰拉怪病的药物之一。

领队惴惴不安将消息上报,没想太师只给了一句话。

到此为止。

乌拉木却知道,此前宋立对外清单之中频繁出现石灰,交付清单的事都是由和腾格斯较为熟悉的乌拉木负责。他大概能猜到,泰拉大人应该已经死掉了,被博日特大人和宋立埋在了某个地方,石灰就是用来去除气味和保存尸体的。

他没有告诉其他人,因为这并不属于三大原则。

当你真正经历了很多生死,对于怪谈传说就已经没什么反应了,海眼也罢,海神也好,对于乌拉木来说都是同一种东西。

对一般人来说,它们又名“恐惧”。

小少爷哭得撕心裂肺,让外面的乌拉木也有些怅然。

平日里打不垮的石头人一般的腾格斯,却因为母亲的不辞而别,毫不掩饰地放声哭泣,就像是失去了母马的小马驹。

这让他想起自己那个久未蒙面的弟弟,自己骑上马啃着羊腿说要去跟随大汗抗击南人,他也张大嘴哭得稀里哗啦,站在那里,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面前来人让乌拉木立刻回过神来,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前方。

这时他才看清,来者是副元帅少爷阿尔斯楞。

“让开!”阿尔斯楞一鞭子抽打在乌拉木身上,红光满面,浑身酒气。

乌拉木纹丝不动,脸上多了一道红痕:“阿尔斯楞少爷,要进去请拿出大汗、太师、元帅手谕。”

“我阿布就是元帅!我需要什么手谕!我要进去找腾格斯,给我让开!”

如今元帅闲置,副元帅的确算得上是实际上元帅府的发令人。

乌拉木依旧没有退步,手微微放在刀柄,可仅仅一刹那就松开来。军令是军令,可如果贵族在后方随意凌虐弟弟,自己也毫无办法。

“嗯?你敢摸刀子?”阿尔斯楞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对准乌拉木。

乌拉木耳朵嗡的一声,一时间听不到任何声音,身体里的力气却仿佛被人给抽干,他只觉得头很沉,低头发现胸口有个血洞。

他努力稳住有些摇晃的身体:“不能进去……”

话才一开口,血就从喉咙里往外涌。

阿尔斯楞被他的顽固进一步激怒,手持手铳对准帐篷正面又是两枪。

里头传来男人的怒喊:“放肆!”

仅仅一声就吓得阿尔斯楞手中手铳落地,竟然头也不敢回,骑上马仓皇逃走。

乌拉木缓缓跪坐在地,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在他眼前,出现了小少爷和弟弟的影子,他们慢慢重叠,变成了一个人……

乌拉木心说,弟弟啊,以后你要一个人上路啦。

天上月亮很美,他闭上眼。

10、黄金家族

阿尔斯楞最近有些慌,想要一直躲在元帅府,却被父亲大发雷霆一通鞭子抽打,之后明确告诉他,必须去博日特帐篷外登门道歉!否则就把他丢到前线和南人去厮杀。

他没办法,只能够咬咬牙回来。

当天那声大喝让他记忆犹新,之前他从未见过那位水师提督,可那一声怒斥简直就和父亲一样让人肝胆俱裂。

死个探马赤军不是什么事儿,赔偿牛羊就没问题。

麻烦的是他当时一阵脑热,对准帐篷内扣动了手铳,万一对水师提督博日特造成重伤……好在父亲告诉他,博日特并没受伤,只是里头那个南人老书生被他打死了。

南人,比探马赤军还要便宜,只值一头驴,顿时阿尔斯楞心中有了底。

他还没有走近帐篷,一道影子闪出来:“俺要和你比试!”

腾格斯双眼死死盯住他。

阿尔斯楞皱眉:“没功夫理你,我是来找提督大人道歉的,让开。”

“你打死了老师!”

“然后呢?你要打死我?”阿尔斯楞反口讥讽道:“你敢吗?”

“俺……”腾格斯捏紧拳头,咬紧牙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翻腾,脸涨得通红。

阿尔斯楞倒是有些虚了,傻子做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还是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于是他拱了拱手:“你我都是黄金家族后裔,这次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我会摆下酒宴赔礼道歉,还请能够原谅。”

摸着良心讲,阿尔斯楞自认还是有不少诚意的。

腾格斯却揪住不放:“俺要和你打!”

“不过是一个南人奴隶,杀了就杀了,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阿尔斯楞放下豪言。

帐篷里传出博日特的声音:“不必了,你走吧,告诉你父亲,我已知道。”

面对这位挂着提督之名的大人,阿尔斯楞还是很恭敬的:“是,提督大人。”

事情按理说已经了了,没想到一路腾格斯都跟着阿尔斯楞。

阿尔斯楞有些不耐烦:“你要做什么?”

“和俺打!”腾格斯握紧拳头:“俺要和你打!”

“白痴。”阿尔斯楞骂了一句。

懒得和他废话,阿尔斯楞挥舞马鞭扬长而去。

11、那达慕

白日节是蒙古人最重要的日子,每次白日节后都有包括骑马、射箭、摔跤的那达慕。

那达慕对男人来说是重要的展示自我力量与技巧的时刻,无论是给上位者还是给姑娘们看,都是恨不得挤出身体里所有的汗水来发挥好。

今年是由太师阿鲁台亲自主持,各部人马都纷纷聚集一起,各显身手,力争夺个好彩头。

年方十七的阿尔斯楞表现极为亮眼,他看似并不强健的臂膀却总能够稳稳弯弓搭箭,在马背上射下一个个彩花,引来众人叫好。

阿鲁台站在木板搭建的高台上,静静看着下面年轻的儿郎骑马搭弓。

他身披大麾,背负双手,一双鹰目俯视下方众生。

蒙古如今三大统领,大汗,太师,元帅,大汗是名义上的领袖,太师佐以政事,号令百官,元帅调度兵马,镇守四方。

都元帅府是为对抗明朝再度启用,实则元帅空缺,左右副元帅互不对付,元帅左监军、元帅右监军、左都监、右都监四人又各怀鬼胎,军方内部矛盾众多。这也给了太师阿鲁台一个绝佳机会合纵连横分别瓦解,他先后拿下左右监军和右都监,进一步推进用枢密院来取代都元帅府的军方编制。

下面突然一阵喧闹,让阿鲁台微微一动,问旁人:“下面儿郎出了什么事?”

侍卫回答:“禀告太师,有人正在挑战阿尔斯楞少爷。”

阿鲁台看向下方中央,挑战者比阿尔斯楞要高半头,一副平民打扮,没有骑马,正和他对峙,阿尔斯楞则是一脸不耐烦。

他说:“那是谁?”

下面人到处一问,良久才有人回报:“听阿尔斯楞的随从说,是水师提督博日特的少爷腾格斯。”

“是他啊……”阿鲁台来了些兴趣。

终日在朝堂与人明暗博弈,凶险足够,却缺乏了一些阳刚之气,倒是看到这些年轻族人儿郎,反而让他心中轻松一些。

“告诉下面的人,要比就好好比试。”发话之后,阿鲁台饶有兴趣地观看起来。

那达慕三类,骑马射箭摔跤,腾格斯没有马,阿鲁台实在不知道他如何有机会赢。每一个骑士都有自己的马,终日陪伴奔驰才能够互相契合,让一名老练骑手临阵换马会大打折扣。弓箭亦然,军营之中最先配发是统一制式,而弓手校官都会教导,令每个人改进自己的弓箭,让其符合自己的臂展、力量、以及习惯。

腾格斯既没有骑马来,也没有背负弓箭,更让阿鲁台好奇,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挑战骑射精绝的阿尔斯楞?

至于俩人恩怨,阿鲁台倒是一清二楚。

他虽然身在朝堂,耳目却遍布四方,博日特是他极为看重的人选之一,在那个营地可不止十几个探马赤军,光是暗子都有二十人,其中一名暗子的女儿甚至是和腾格斯有所关系。

不过阿鲁台还是第一次看到腾格斯本人。

容貌上来讲,他并不如博日特那么一脸正气,光是看着那副面容久了都会自惭形愧,腾格斯更像是一个住在大人身体里的孩童,那双眼睛过于清澈了些,让人很容易猜到他心中所想。

让阿鲁台感兴趣的不止是这两位年轻人之间的纠葛,而是一些更深层次的交锋。

比如说,左副元帅对于博日特一直是招揽的态度,而博日特一直不为所动。

再比如说,腾格斯是一个从小被南人、蒙古人一起教育长大的孩童,这样的经历对蒙人来说是更好还是更差?面对一个“纯血”的阿尔斯楞,他有什么办法?

第一回合是射箭。

俩人都选择了最为凶险的项目——骑马对射。腾格斯射术不算差,不过比起阿尔斯楞还是弱了些,被一箭射中手臂引来满堂叫好。

第二回合是骑术。

年轻人比骑术并非是比谁更快,而是比谁先出丑。俩人双马互相纠缠绕圈,将马儿用作武器来撞击对方,在老成持重者眼里这是对于马儿的亵渎,不过阿鲁台不以为意,马也好,人也罢,说到底大多数都仅仅是一些人使用的工具,没什么区别。

一个转弯加速,阿尔斯楞借力一撞,腾格斯连人带马一起翻倒在地。

他本人则是一溜小跑,轻巧潇洒。

周围观看者再度一阵欢呼。

阿鲁台指向旁边一个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小姑娘:“她在哭吗?”

侍卫答:“太师,她叫娜仁托娅,似乎是腾格斯的相好。”

娜仁托娅?

这个名字阿鲁台有印象,她母亲可正是自己的暗子之一。

可惜,小姑娘却并不知道。

两回合皆败,腾格斯却依旧静静站在那里,等着最后一场。

娜仁托娅在和他说什么,似乎在努力劝告,他只是摇摇头,意志坚定。

阿鲁台不禁一笑,这种固执倒是和他父亲一个样。

摔跤时双方都穿上跤衣皮甲,上有金属圆头钉,下身则是阔腿长裤,随着中央裁判一挥旗,俩人手臂相抵。腾格斯身材更高,双手抓住阿尔斯楞的肩膀,阿尔斯楞则是低头撞入腾格斯怀里,肩膀顶住对方胸腹让他无法完全发力。突然阿尔斯楞头往下一沉,肩胛发力压迫住腾格斯小腹将他往后撩翻,腾格斯则是顺势双手搂抱住对方腰腹,借力翻转将阿尔斯楞头下脚上搂在怀里,就地一滚把他摁倒。

阿尔斯楞身体一滑,双腿夹住腾格斯左腿借力一拧,翻身反压制住他的右胳膊。

这是类似于十字固的手法,群战上几乎不可能施展,一对一肉搏却是很好的招数。

阿尔斯楞大喊:“还不认输!”

腾格斯脸绷得通红,眼睛里都是血丝,他大口呼吸,把脑袋旁的草皮都给吹开来,就是不肯认输。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他突然挣脱了十字固,左手臂弯夹住阿尔斯楞,用他宽厚的胸膛将他死死压住,良久,直到阿尔斯楞拍了几下草地,裁判这才将俩人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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