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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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师道这才知道是他把事情给想得太复杂了…或者说,他这根本就是被耍了!

什么人船被扣、被觊觎美色,还有护卫拼死报讯什么的…那根本就是扯淡嘛!看着脸色红润、半点儿委屈也没受,正坐在船头边吹海风边吃水果的妹妹,一路急赶而来、风尘仆仆的宋师道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说:“玉致啊,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犯得着这么折腾你哥么?”

宋玉致半眯着眼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宋师道一番,这才狡黠一笑,说:“哥啊,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要去会情人何必偷偷摸摸呢?直接带回家里,阿爹阿娘阿姐以及你的阿妹我都会很开心的。”

宋师道微微一愕,哭笑不得道:“什么会情人,你这小丫头,也不知羞。”真是天地良心,他这番去会双龙,其中的寇仲可是宋师道未来的妹夫呢,说他是帮宋玉致去会未来的情郎还差不多。

“呿,”宋玉致得意笑道:“要不是去会情人,哥你干嘛一个人都不带就偷偷落跑?还把我扔在船上顶缸,肯定是重色轻妹!”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宋师道无奈地说:“姑奶奶你把我诓回来就是为了给我一顿教训?”

“什么嘛,哥你可真是过河拆桥哇。”宋玉致嘟嘴道:“贩盐事情我都给你办好了,眼看就要返航回家了,你居然还沉浸在温柔乡里不回来,我要是不及时把你给‘弄’回来,到时候你没船搭了,可不又要怨我了!”

宋师道淡笑道:“好吧算我错了,如今我也回来了,那就一起回家吧。”

宋玉致不依不饶道:“我的未来嫂子呢?”

“哪有什么未来嫂子,”宋师道看着宋玉致那副撒娇耍赖的可爱表情,忍不住走上前去揉乱了妹妹的头发,说:“回到家里不许乱说话哈。”

“臭哥哥,怎么可以弄乱女孩子的头发?你好讨厌!”

船上欢声笑语,宋师道兄妹俩出门大半年,也是时候回家交差了。至于他为什么不回去找寇仲和徐子陵了:那是因为宋师道早已打算好了,先顺路回家交付这一趟的收获、布置好宋阀接下来的发展计划后再离家——到了那个时候,双龙的人生大戏也应该开场了。

宋阀筹备了这么多年,是必然要把握好造反时机,绝不能让李阀专美于前了。再者说来,没有得到长生诀的双龙,那根本就还是“双虫”——只有长生诀才能让寇仲和徐子陵脱胎换骨,而这番天大的机缘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宋师道并不想破坏这一切,所以他其实从来也没打算要直接把寇仲和徐子陵带回宋家去的,就算没有宋玉致的这件事,宋师道也会另找理由脱身,所以说宋玉致这回可真是歪打正着了。

宋阀的几艘船驶进钦江后,宋师道兄妹便在遵化登岸,又北行抵达郁水,渡水后到郁林郡,而郁林城的西郊外,就伫立着大名鼎鼎的宋家山城。

宋家山城位于郁水河流交汇处,三面临水,雄山耸峙,石城由山腰起建、依随山势而筑,顺山婉蜓。主建筑物群雄踞于山岭开拓出来的大片平地上,形势险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附近的山野平原,又与郁林郡遥相对望,象征着岭南主宰的威严。

郁河沿岸还建立了数十座大货仓和数以百计的大小码头,宋师道和宋玉致乘舟渡河时,码头上泊满了大小船舶,河道上的交通亦是往来不绝。这种繁荣兴盛的气势,教他们生出了即将归家的浓浓喜悦。

小舟泊岸,早有十多名宋阀高手牵马迎接,他们身着青衣,各个精神抖擞、虎背熊腰,显见实力强扞。他们对宋师道执礼甚恭,俱露出崇慕尊敬的神色。

兄妹两人飞身上马,在一众宋家好手的前后护拥下,离开码头,往山上奔驰而去。置身登城山道,每当驰至山崖险要处,似若临虚悬空、飘飘欲仙,而下方即是河水滚滚、呼啸奔腾,真是奇境无穷。

尽管这条路宋师道从小到大已不知走过了几千万次,但走每一次都还是会感到心旷神舒,胸中更是豪迈平生,是以他忍不住长啸了一声,夹马催行。

宋玉致也一鞭子抽在马臀上,追逐而去,银铃般的笑声远远地传了开去。

护卫们一齐加鞭追赶,十多骑旋风般地跑到山道尽头,敞开的城门降下吊桥,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恭敬出迎,躬身拱手道:“阀主有命,请少阀主归城后到磨刀堂见他。”

第9章 父子

宋缺向来是典型的严父,他即便是在面对着宋玉致这个调皮可爱的小女儿的时候也是不苟言笑的,对宋师道他就更别提有多严厉了——宋师道身为宋缺的独子,自幼便被整个宋阀寄予厚望,由此也可以想见他背负了多少压力了。

听到管事的传话,宋玉致对着宋师道做了个鬼脸,说:“啊呀,哥你惨咯,阿爹可是无所不知的…”她挤眉弄眼的,就想看到宋师道惊惧色变的样子,孰料宋师道仍旧是一脸平静地回望她,仿佛心中无有半分波澜。宋玉致跺了跺脚,轻哼道:“就不信你见了阿爹还能摆出这副脸来,我去见阿娘了,哥你自求多福吧。”说罢就轻快地跑走了。

宋师道挑了挑眉,轻呼一口气,却是微微地笑了起来,转而看向那待命的管事,温言道:“这一路风尘仆仆,不知可否容我先行梳洗更衣后再去面见父亲?”

尽管宋阀中人早就知晓宋师道的脾性温和,但听得宋师道如此客气,这管事还是不免有些受宠若惊,更为恭敬地应道:“那是自然,少阀主尽可自便。”

宋师道颔首示意,随即便也入了山城。

能在宋家山城里居住的,基本都是宋阀的心腹和精锐。山城的外观和内在会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若说前者会令人想起攻守杀伐,那后者只会使人联想到宁逸与平静:城内零散分布着数百房舍,以十余条井然有序的青石大道连接起来,最有特色之处即是道路依山势层层上升,每登一层,分别以石阶和斜坡通接,十分方便,甚至可以骑马驾车直达门前。

道旁遍植树木花草,又引进山上泉水灌成溪流,潺潺流水在园林居所中淌过,形成小桥流水、池塘亭台等妙曼美景,极具江南园林的景致,置身其中,简直就像走进了一个建在山上的大花园。

主要的建筑群集结在最高第九层上的那个方圆约两里的大草坪上,里面居住着宋阀的核心人物,楼阁峥嵘、建筑典雅,俱以木石构成,缕工装饰一丝不苟,以各种匠心巧妙的细节营造出了充满南方文化气息的雄浑气派,明明白白地展示了宋阀在南方举足轻重的地位。

宋师道驾轻就熟地在亭台楼阁、花木林园中穿梭行走,先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略略整理了一番,这才来到了位于山城最高处的磨刀堂门外。

磨刀堂中,一人背门立在堂心,他的身上不见任何兵器,体态像标枪般挺立,身着青蓝色垂地长袍,屹然雄伟如山。乌黑的头发以红带绕扎成髻,两手负于身后——这就是宋缺,单单看他的背影,就能感受到独属于“天刀”的那种睥睨天下的磅礴气概。

宋缺缓缓地转过身来,目中神采熠熠,静静地看着他唯一的儿子——他们父子俩的容貌有六七成相似,是以每次看到宋师道,宋缺总会由心而生一种难以明说的感慨,或因血缘羁绊,又或者还有其它的缘由。

看到了宋师道,自然也看到了他身后背着的那把从不离身的黑鞘窄刀,饶是宋缺心如古井,也不禁感慨万分——他最初根本就没打算指导儿子练刀,甚至是直接将教导儿子的责任推给了他使剑的弟弟宋智。但令宋缺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儿子心智极其坚定:自宋师道下定了决心要练刀之后,根本就不为外物所动——即使完全得不到宋缺的指导。

宋师道的勤奋坚持和宋缺的“狠心”两相对比之下,就连向来以大哥马首是瞻的宋智都看不过眼了,忍不住反复劝他的侄子弃刀练剑——但宋师道依旧坚持己见:莫看宋师道外表温和儒雅,其实他极有主见,脾气一点儿都不软,几乎是说一不二,除非错在于他,否则绝不会轻易被人说动。

下定了练刀的决心之后,每日天未亮时,仅七八岁的宋师道就举着那把与他差不多高的刀勤练基础刀法,风雨无阻,如此一练数年。

宋缺很清楚,当初为了宋师道练刀的问题,他的弟弟和妻子都对他颇有微词,所以宋缺也曾十分严厉地告诉了他的儿子:他是绝对不会给出指导的,劝宋师道还是死了练刀的心、去练剑算了——宋智的剑法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他肯定会对侄儿倾囊相授,所以也不算埋没了宋师道了。

但宋师道只是沉静而坦然地看着宋缺,说:“我之所以练刀,只是因为我选择了刀,而刀也选择了我;这和我的父亲是谁,没有半分关系,也不需要有半分关系。”

宋缺心下大震,从此宋阀上下再无人反对宋师道练刀了,而宋智也转而尽心尽力地为侄子收集天下各路刀法秘籍,还将刀剑相通的地方统统传授给了宋师道——他对于这个敢于公然“顶撞”宋缺的侄子,可真是欣赏和敬佩极了。

又过了几年,犹是少年、刀法初成的宋师道开始持刀上磨刀堂挑战宋缺,那时,面对宋缺的冷脸和气势,宋师道毫不胆怯、十分平静地说:“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刀法和‘天刀’相比究竟差了多远,为求真知,输赢生死都不重要。”只这一句话,就令宋缺无法不应战。

而宋师道的心机也在这句话中表露无遗——他确实一直在对宋缺使心机,这一点,他甚至不介意被宋缺察觉,只因他对刀道的追求是真正坚定而不含杂质的:刀性烈如火,可以是喷薄而出的烈焰,还可能是深藏于心的暗火…总而言之,只要是练刀练出“道”来的高手,都必定是霸气天成的——无论那种霸气是外放张扬还是内敛深藏,所以说,刀如皇者心!

至于宋师道,他绝非原版的那个温和公子:剑心似君子,剑不适合他。再者说来,身为“天刀”宋缺的儿子,宋师道又怎么可能近宝山而不取?无论是因为梵清惠、还是因为专一刀道而使宋缺不愿意教子练刀,但宋师道难道就会束手无策了么?对外该做个怎样的少阀主,而在宋缺面前又该做个怎样的儿子,宋师道其实早有谋断。

宋缺的武功有多高,宋师道甚至知道得比宋缺自己还要清楚——在这个世界里,最厉害的武学境界被称为大宗师境,而江湖公认,天底下共有三位大宗师:即雄霸西域的“武尊”毕玄、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以及中土的道家的第一高手“散真人”宁道奇——他们都已年近百岁,均领悟了玄之又玄的“道”,甚至常常闭关、向破碎虚空的至高境界冲击,基本很少现世。

而事实上,宋缺和石之轩也已达到了大宗师的水准,只是论年纪,他们均比三大高手低了一辈有余,且宋缺低调、石之轩神秘,故而两人的成就都被江湖中人给低判了。但宋师道又如何能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后的将来”,为阻宋阀进军中原,他家老爹的旧情人、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特别请了宁道奇来对付宋缺——当是时,前情尽断,梵清惠是真的想要宋缺的命了:然而结局却大出天下人的意料之外,宋缺居然和宁道奇打成了平手!而且若非宋缺有所顾虑、刀下留情,宁道奇必死,而宋缺或许仅会受伤而已…

生来就有了这样一个强悍的老爹,宋师道倘若还不知道该怎样“利用”这天赐的优势,岂不是脑袋里塞满了草?

甚至可以说,从小到大的每一步该怎么走,宋师道都已在心中事先排演过很多遍了…他这辈子的人生,虽然会有辛苦,却极为充实:既然宋师道想要成功,不付出心血是不可能的。

年少时挑战天刀的结果,一如宋师道所料,是痛并快乐着…

纵使宋师道说出了“输赢生死不重要”这样洒脱的话来,但宋缺自然也不可能杀掉宋阀唯一的继承人,不过伤痛都是在所难免的——宋师道的心机不可能完全瞒得过宋缺,外露的那部分已给了宋缺足够的理由来好好地教训他这个不怎么听话的儿子了,所以在那段时间里,除了挑战宋缺,宋师道基本都在养伤…但有了宋缺于打斗之中无声的指点和无意识的经验传授,宋师道的实力自然是突飞猛进,年纪轻轻就已逼近宗师水平,绝对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宗师比大宗师低一个档次,他们拥有纯熟的心法,还触摸到了“道”的边缘,是以被称为宗师;如果能够完全领悟“道”,则将成为大宗师。天下人都以为宋缺只是宗师,殊不知他已经默默地突破了。而宗师往下则是一流高手,他们往往都已领悟了独一无二的心法,只要再能对“道”有一点点感悟,就能进阶宗师了,宋师道如今就卡在“道”的这一关上。

但这已足够令宋缺对他的儿子刮目相看了——宋师道的心机、毅力、悟性以及习武天赋都是卓越不凡的,再加上这些年来宋师道不着痕迹的“努力”和“影响”,宋缺实在无法不对他这个儿子感到满意。

只是温情不适合宋缺,他始终都只能做个严父。

宋师道却是对这样的父子关系非常满意——宋缺不是普通人,他心坚如铁、对“刀道”无比执着,妄图用撒娇来讨好他或是用温情来打动他,都只会徒劳无功;唯有像宋师道这样,对宋缺敬而不畏、彼此相处不远不近,更展露出了可与宋缺媲美并肩的强者个性和潜力,才能让宋缺高看一眼,而越发加深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这种另类的父子感情,甚至可以说是强者之间的互相欣赏,而与孺慕无关。

迎着宋缺的目光,宋师道也看向了他的这位了不得的父亲,目光沉静,一如当年:此时宋缺已年届六十,两鬓添霜,但却并不会让他显得衰老虚弱,反给他增添高门大阀的贵族气派,再加上他那渊亭岳峙的身姿,着实有种顶尖高手的迫人风范。

“父亲,孩儿回来了。”宋师道的语气虽然恭敬,却也带着几分随意,在这世上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对宋缺“随意”,但偏偏宋师道从小到大都是以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宋缺的,宋缺也习以为常。

“路上的事我都知道了,”宋缺语气同样是淡淡的,但他的目光却十分锐利,沉声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师道早就知道他的行动瞒不过宋缺,而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这不过是一个让他“偶遇”双龙的理由罢了,如今宋师道既已达成了目的,就更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宋师道只微微沉吟了片刻,正待说出他的计划,却不料宋缺已然等不及,径自说道:“从面相上,我已看出你气血有亏;再加上你周身的气机也有了破绽——明显是受过伤,且尚未痊愈。”他的语气很肯定,还带着几分沉重的怒意,低喝道:“不要吞吞吐吐,更不要妄图欺瞒,立刻教我得知,是谁敢伤我宋缺的儿子?!”

第10章 筹谋

听出宋缺话语中暗藏的关切之意,宋师道心中微动,淡淡笑道:“孩儿并没遇到那样胆肥之人,只是误入险地,不慎受了点儿小伤罢了。”

宋缺“哼”了一声,在他的眉心上多添了两条刻痕,语气颇为不虞地说:“你难道竟不懂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说着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你为何要在扬州停留?”

宋缺虽然知道宋师道干了什么,但却完全猜不到儿子的用意,这样一想,便是宋缺也难免觉得有些挫败:他的这个儿子,从小就很有主见,不仅于武道一途坚定不移,甚至还有争雄天下的野心…

对于这种野心,宋缺总是既欣慰又担忧:既欣慰于儿子的出众,能够扛起宋阀的重担,又担心少年人只是空有幻想和冲动,而没有足够的胸怀和实干能力——所以宋缺只能对宋师道更加严厉,容不得他行差踏错半步。

但这样的严厉,只能让他们父子的关系越发像“君臣”,宋师道有两世记忆,自然觉得无所谓;可宋缺只得他这么一个儿子,说不郁闷是不可能的。

这不,即使宋缺的语气形同逼问,宋师道依旧微笑着说:“当时孩儿只是担心我那么一身狼狈的样子会吓到玉致,所以才在扬州休整了几日。此番孩儿大有收获,本来就没有隐瞒父亲的意思,毕竟我的野心,若无宋阀支撑,便只是空中楼阁而已。”

吓到宋玉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身为宋阀小姐,宋玉致的胆子可大得很。不过宋缺却并没有深究这其中的破绽,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宋师道的后半段话给吸引过去了——他目光一凝,缓缓说道:“你在我的面前,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直白…究竟是什么收获,能让你如此?还是说,你认为时机已至?”宋缺早就对儿子的野心有所了解了,但宋师道却从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直至今时今日…蓦地,宋缺的心里竟忽然生出了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悦之情。

其实宋缺也并非真的心如铁石,他也向往着父子和乐的天伦,只是以宋缺的骄傲,想要他退步实在太难;而宋师道也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表面温和浅笑,其实心门闭得死紧——这父子俩的性格刚好顶上了,温情脉脉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不过如今关乎到宋阀的大计,终归还是要宋缺来做主的,宋师道自然得好声好气地解释一番,他轻轻颔首,正色道:“其它收获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唯有这时机二字万金难求。孩儿敢肯定,不出一年就会天下大乱,大隋已经走到了末路,为了将来天下的归属…我宋阀必要抢占先机,万不可迟疑拖延!”

宋缺神色稍动,说:“你怎么敢这样肯定?不出一年…如果大隋的寿命真的只剩下了最后一年,那我们宋家军就确实可以开始行动了。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各地义军尚且不成气候,杨广那昏君手里还握有几十万大军,宇文阀和独孤阀亦不好惹,若我宋阀做了出头鸟,引得各方势力都将矛头对准我们,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他微微摇头,轻叹道:“战略战术皆是人力可及,唯时机乃天命所定,逢此巨乱征伐将至之际,天下大势瞬息万变,任何人都无法预知明日之事,更遑论明年?且说说你的判断依据,如果你无法说服为父,我是不会轻易押下整个宋阀的。”

看着儿子意气飞扬的神情,宋缺的语气难得地缓和了下来,他实在不想打击儿子的信心,但事实就是如此,即使他愿意支持儿子,也不能拿整个宋阀去冒险。

宋师道心下也有些叹息,由他前世今生的所知所感,宋缺的谋略才干着实令人高山仰止,而宋阀之中也是人才济济;更遑论宋家军雄踞岭南、所向披靡,几乎无有威胁,宋家山城亦是固若金汤——可这最终呢?天下却偏偏让李阀给夺走了:原版的宋师道比不了李世民,这故而是一个原因。但难道宋缺就不能亲率大军夺取帝位了么?如果说宋缺仅仅是为了遵守对梵清惠的承诺,那也未免太可笑了,至少在宋缺的心里,无论是宋阀还是他的刀道,都比梵清惠重要得多了。那么,六十岁的武学大宗师分明是正值盛年,要打天下亦是绰绰有余,原版的宋师道虽然仁厚有余而杀伐不足,但他做不了开国之君,也能做个守成的太子啊,为什么宋家会失败呢?

究其根本,或许还是因为宋家的根基太稳了——就是因为太稳定,才容易懈怠犹豫。宋阀倘若争夺天下失败,可能会累及全族;然不争天下,稳坐高台,却是无论谁人登基,都得拉拢岭南势力,从而保证宋阀屹立不倒。

宋缺一开始就这样想,所以才会失了先机——从宋师道的“先知”来看,后来的宋阀先是支持李密,后又支持寇仲,但他们都因为各种原因“败”于李阀之手,以致天下终于是落入了李世民手中,而后世家瓦解、贵族衰落,各姓门阀再也无法继续立足,即便是强横如宋缺,也只能顺应天命、自行解散宋家军,隐世养老去了。

所以说,无论如何,宋阀都是难以续存的。原着中的宋阀会有那样的结果,并不是因为宋缺的见识和能力不行,恰恰相反,宋缺着实是个非常了得的人物,远胜于李渊、李世民等人。只不过宋缺既身为宋阀阀主,总要考虑得更多一些,与其押上全族、公然举旗造反,还不如扶持一个“代理势力”挡在前面——正比如说李密抑或是寇仲那样,以使宋阀免于受到战乱的正面冲击。

宋缺的想法确实是老成而稳当的,如果没有李阀,那就一切都好说。只可惜还有个异军突起的李阀:李阀的属地山西,根本就是前狼后虎、腹背受敌之所,是以李渊父子也只能背水一战了——无论扶植什么人,都不如自己打天下来得可靠!再加上慈航静斋的搅局和李世民那精确的时机把握能力,所以最后是李阀赢了,宋阀输了。

宋师道当然无法对宋缺直言“将来会发生的二三事”,但此时宋阀有了他这个锐意进取的少阀主,就根本不需要扶植任何“代理”了,于是宋师道自信地笑了笑,说:“父亲所虑甚是,此时押下整个宋阀确实太过冒险,倘若公然举旗造反,只怕杨广大军杀到,我宋家军将会陷入鏖战之中,反倒失去逐鹿中原的机会。所以孩儿的意思是,宋阀先做些小动作抢占先机——比如整合岭南势力,在训练精锐宋家军的同时继续招兵买马;掌控沿江的帮派码头,以便于战起之后彻底发挥我们水战的优势;再比如说想办法拉拢飞马牧场,筹备战马;又比如说控制巴蜀、驻兵入川占领蜀道天险…自此使宋阀进可攻退可守,只待战火燃遍天下,我们就进军直取中原腹地!”

宋缺不说话,只紧紧地盯着宋师道,这磨刀堂里的气氛瞬时变得凝重而压抑,但宋师道依旧泰然自若,笑着续道:“请容孩儿大胆猜测,父亲或许认为,待我宋阀做了这些‘小’动作,各方势力首脑必会逐渐察觉,如果在一年之内没有更大的事情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宋阀迟早还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宋缺缓缓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不过你还未有回答我,为何认为大乱将生于一年之内?”这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宋师道的布置固然很好,宋缺也很为他的儿子感到骄傲,但如果乱局来得稍晚一点儿,其它三家大阀就必然会联手对付宋阀的——三家在北,只宋阀一家在南,这南北之分,向来是宋阀的最大劣势:只因中原大世家的根基都在北方,身为南方巨阀的宋家很难与他们打成一片,更难以拉拢合作…将来宋阀想要进军中原,既没有内应、也没有民众基础,本来就会很艰难,唯有以霹雳之军、雷霆之势抢进中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站稳脚跟之后才能更进一步。但那样的话,就必须保证时机精准:在宋阀进军之际,让中原各阀各世家都陷入乱战之中,俱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联手对付他们宋家。

但是时机向来难以捉摸,宋缺皱着眉头,在心里急速推演着各方各势力的反应——其实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按宋师道所说的计划去做了: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还如此优秀,宋缺又怎么可能不支持宋师道呢?即使儿子的计划真有疏漏,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会竭力为儿子铺平道路的…

但出乎宋缺意料之外的是,宋师道竟说:“因为孩儿会亲自行动,保证在一年之内,这天下就算不想乱,我也会让它乱起来!”

“哼,年纪轻轻口气这么大,这次你又有什么凭仗?”宋缺严厉地看着宋师道,心里却隐隐带了几分期待——或许他的儿子真有这样的能力,总能带给他更多的惊喜…

宋师道意气风发地笑道:“我的凭仗就是——杨公宝库!”

第11章 合家

宋师道终于还是说服了宋缺。

江湖传言:杨公宝库与和氏璧,得其一者可安天下!由此可以想见杨公宝库拥有怎样的江湖地位了——那根本就是一块能让各方势力争破头的大蛋糕啊!

但事实上,宋阀却并不稀罕杨公宝库,因为宋阀最不缺的就是钱。四大阀中,宋阀因为偏居南方而声名最弱,但也正因如此,宋阀控制了南北货物的往来,乃是最为富裕的世家巨族。再加上宋师道这些年来“远超时代”的发展之道,宋阀的财富已在不知不觉中积累到了一个夸张的地步。

所以说,在杨公宝库之中,只怕除了与武道有关的邪帝舍利以外,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让宋师道看得上眼的东西了。

正因为宋师道不太稀罕杨公宝库,所以他才能毫不迟疑地拿杨公宝库中的财物和军备来“钓大鱼”…因此可以想见在不久之后的将来,经过宋师道在暗中的推波助澜,天下能不大乱吗?更别提还有双龙那对搅风搅雨的臭小子了,自他们俩“出山”之后,不到一年就会天下大乱了:到时候,先是瓦岗军称雄、义军乱斗,再者李阀振臂一呼、公然造反,而后隋帝杨广被宇文阀杀掉…至此风起云涌,群雄逐鹿。

如果宋阀到了那个时候才起步,可就真的迟了,所幸宋缺已经认可了宋师道“借杨公宝库搅动天下大势”的计划,宋阀这辆巨大的战车终于是提早开动了。

他们父子两人商议好了战略计划,宋缺立时就召集了他各有所长的两个弟弟宋智和宋鲁,将任务一一委派了下去。半天时间转瞬即逝,直到初期布置告一段落,全权参与筹划的宋师道才稍稍松下了始终紧绷的心神,一时间,他周身的血液急流倒涌,太阳穴突突跳动,宋师道伸手轻按额侧,缓缓地吐出了一口几乎憋了二十年的气:宋阀终于有了个好的开始,一切都将从这里开始改变,可如今却是除了他宋师道,没人知道这一天对于宋阀而言有着怎样重大的意义。

宋缺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的疲惫状态,极难得地用略带了些温情的语气说:“师道你伤势未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罢。身体为重,莫要为了一时之急而伤了根基。”

宋师道微微颔首道:“孩儿明白,多谢父亲关心。”说罢拱了拱手,转身便要离开磨刀堂。

宋缺闻言稍觉失落,道:“你我父子,何须如此客气。”他凝目看向已然顿住脚步、稍稍侧过脸来的宋师道,只见他身长玉立、面容坚毅——确是宋缺引以为傲的好儿子,是以他不禁放缓了语气,微笑说道:“我记得你在年幼之时,也是像玉致那般喊我作阿爹的。”

能让宋阀阀主退这半步,终究是宋师道多年的努力起了作用,他的心中也同样是滋味难辨…霎时间,宋师道不禁脱口质问:“父亲已有多久没进过阿娘的院子了?”此话一出,简直铿锵作响,宋师道回首直视着表情乍冷、脸硬如石的宋缺,一字一顿地说:“在我心里,只有和阿娘在一起的,才是阿爹。”话毕,骤然转身,匆匆而去。

受此一激,宋缺身为大宗师的气势骤而迸发,将摆于磨刀堂内的刀架纷纷震塌,各类刀器“嘭啪”落地,仿若在向“天刀”拜服叩见。良久,气势方收,宋缺闭了闭眼,轻叹出声,孑然独立于磨刀堂内,面上竟带了些萧瑟沧桑的凄苦表情。

向来情之一字,最是伤人。饶是郎心如铁,亦不可抗。

宋师道匆匆地离开磨刀堂,奔下顶峰,连头也不敢回——他虽然胆大包天,却也实在不想直面“天刀”宋缺的怒意和威势,那绝对是自讨苦吃。不过他身为儿子,总要为生他养他的母亲说几句公道话的,即使为此惹怒宋缺,宋师道也毫不后悔。再者说来,宋师道为了说出这声质问,早已不知铺垫了多久,此时宋缺这样生气,明显已被打动。

心下暗喜,宋师道稍稍放缓了脚步,却是被人一掌拍在肩上,随即传来的是爽朗而亲切的大笑声——“好小子,竟敢惹怒大哥,鲁叔这次真服你了!”

宋师道微笑回头,说:“我还记得上次因为海航暴利一事,鲁叔就说过服我了,怎么竟是玩笑话么?”

宋鲁愕然失语,站在他身旁的宋智已一脸得意地笑了起来,说:“老三啊,我早说过师道是我们宋家的千里驹了,你不仅要服他,还要佩服我的眼光才是!”说着宋智欣慰地看向宋师道,说:“好孩子,你的计划真令智叔惊喜,我会立刻开始行动,保证不出纰漏!”

宋智号称“地剑”,宗师级高手,武功虽然还比不上他的三弟“银龙”宋鲁,但智计却是一流,乃是宋阀的智囊军师。更重要的是,宋智无儿无女,又一心想要让宋家成为天下第一世家,故而当他知道了他的好侄儿的野心之后,便开始全心全意地为宋师道出谋划策了。宋师道毕竟年轻,就算他是少阀主,也有很多时候施展不开——因此,有了宋阀第二号实权人物宋智的帮忙,当然对宋师道大有好处,他们叔侄俩的感情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在这番计划中,宋智负责留在岭南整合军力筹备后勤,更要担负宋阀抢占川蜀的大任,待得宋阀问鼎天下,宋智绝对会是劳苦功高。至于宋鲁,因为他脾气豪爽,在江湖上很吃得开,因此他的任务就是对付各路江湖帮派,将可以拉拢的势力统统绑到宋阀的战车上来。

任务这样分配,自然有宋师道的私心在内,表面上看两方任务不分轻重,事实上完成之后,宋智将为宋师道把握住宋阀的军政实权,好处不可谓不大;而宋鲁呢,他拉拢到的帮派将会听命于宋阀,又不是直接听命于宋鲁,做这种跑腿的工作其实没什么实际好处,但宋鲁从来就爱往外跑,喜欢在江湖上逍遥自在,所以这任务反倒正合他意。

也不是说宋鲁对宋师道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是因为他讲义气、脾性豪爽,所以很容易就会被慈航静斋的那些“救世大道理”给绕晕,宋师道当然知道,在师妃暄“正义光环”的照耀下,宋鲁“将是”最先被“折服”的,他甚至还给同样被徐子陵说服的寇仲出主意,该怎么去说服宋缺和宋智…当然,最后宋缺也被“折服”了,唯有宋智坚持到底,甚至还暗动手段想要弄死李世民,结果事情败露,若非宋缺还念了点儿兄弟之情,宋智的结局就不会只是被软禁那么简单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宋师道才更信任宋智——这年头,能抗住慈航静斋“洗脑神功”的人才,才是值得重用的!

“有智叔坐镇宋阀统筹大局,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宋师道伸出手掌与宋智交击了几下,两人的目光都是暗藏深意,对视一眼,旋即错开,他们叔侄早有默契,一切都是心照不宣。

完全没察觉到宋智和宋师道的“默契”,宋鲁哈哈大笑道:“我当然佩服你们了,师道惹怒了大哥后拔腿就跑,二哥你更过分,偷溜也不提醒我,害得我差点就被大哥的气势给震晕了,哼!”

宋师道和宋智都笑得十分开怀,他们叔侄三人又略叙了几句,宋智宋鲁就匆忙离去了,他们可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快步走下恢弘庄严的环山大道,宋师道轻车熟路地拐进一方郁郁矮林,沿小道前行数十步后,入目是一座清净院落,立于山溪之畔,院内花草芬芳、鸟啼婉转,处处弥漫出一种如梦似水般的温柔气氛,恰能抚平来客心中的急躁之气。

下意识地放缓呼吸,宋师道面上带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步伐轻快地穿过回廊,唤道:“阿娘,孩儿回来啦…”

话音才落不久,一个素面朝天、衣饰简单的妇人就欣喜地迎了出来——“我儿回来了?”她一边上下打量着宋师道,一边柔声说道:“你这番运盐可是受了累?瘦了不少,脸色也差,是不是玉致那个调皮鬼闹着你了…”

这就是“天刀”宋缺的夫人,不过她虽然样貌普通,比不了梵清惠天仙般的姿容,却也绝对不能用“丑”字来形容,再加上她那贤惠温婉的气质,其实她并没有配不上宋缺——宋夫人本身就是岭南大族嫡女,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远比梵清惠更适合宋缺。只是流言伤人,更甚刀剑,这二十多年来,江湖上遍传宋夫人样貌丑陋,远远配不上“天刀”,而宋缺之所以娶她,只是因为被情所伤…这样的流言不知给她带来了多少痛苦,可偏偏,她的丈夫又并不会安慰她——若非还有几个懂事孝顺的好儿女,宋夫人的心只怕早已碎成了灰烬。

“阿娘,”宋玉致紧跟着宋夫人,从厅堂内跨了出来,娇嗔道:“女儿就知道阿娘最偏心哥哥了,我去看我大姐和外甥,不打搅你们母慈子孝了。”说着她斜睨了宋师道一眼,调皮地轻笑一声,提起裙子就飞也似地奔走了。

宋夫人摇头轻叹道:“玉致这脾气啊,将来可要怎样和婆家相处才好。”

“放心吧阿娘,”宋师道微微笑道:“小妹总会遇到最合适她的那个人的,再说了,总归有我撑着,看谁敢欺负我们宋家的女儿?”

宋夫人欣慰笑道:“我儿长大了,阿娘真的很开心…”他们母子二人携手走进装潢秀雅的大堂中,宋夫人话锋一转,忽而问道:“师道你这番出门,是不是遇上了心仪的人?”

宋师道顿时无奈泄气道:“阿娘你千万别听玉致胡说,孩儿此次出门是去办正事了,哪有闲情逸致去谈情说爱呢…什么心仪的人,那根本就是完全不存在的。”

宋夫人简直比宋师道更泄气,发愁道:“吾儿已年过弱冠,怎么也不知心急,难道非要像你爹那样拖到不惑之年才娶妻生子…”她本是在为儿子忧心,可是提到丈夫,忽然就想到了许多她根本不愿意想起的事,顿时语结,脸色骤变,再也说不下去了。

宋师道连忙转换话题,说:“不如阿娘你煮茶给孩儿品尝吧,出门在外我最想念的就是阿娘煮的茶了。”

宋夫人的面色转好,她嗔笑着点了点儿子的眉心,就走到案前,跪坐下来,轻轻地挑燃小炉,以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煮起了茶来。

宋师道凝视着母亲的动作,连眼睛都不想眨一下——别看宋夫人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在宋师道看来,他的母亲在“茶道”上的造诣,几乎可以媲美他父亲在“刀道”上的造诣了!

宋夫人怎么会不美?于茶香缭绕中,纤手执素杯,她的神情温柔而慈爱,这一幕不知有多么的和谐动人,每看一次,宋师道都会深受感动——这是一种“道”的共鸣,可以让宋师道感觉到从心而发的宁静和舒畅…这对于心机深重的他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事,所以宋师道怎么可能不爱他的母亲?

兼之宋师道从小就深为母亲感到不甘,他对她的感情,有着怜惜、敬爱,以及欣赏…这些统统都和母子之间的真挚感情交融在一处:宋师道最庆幸的,就是这一世他能有这样的一个好母亲,他爱她、孺慕她,是以无论如何,宋师道也不能眼看着宋夫人独守空房,永远陷入另一个女人所带来的痛苦和委屈之中!

第12章 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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