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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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究竟怎样了,三妹你可否给我个准信?”寇仲连招呼都懒得打,直接就单刀直入地问出了他最最想要知道的问题。

宋玉致支支吾吾地说:“我哥他不怎么好…”

寇仲的语气有些低落,说:“你应该知道我不想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哎呀,我全告诉你就是了。”宋玉致跺了跺脚,便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说给了寇仲听,又道:“总之我哥仍是以笑脸对人,但大家都知道他不开心,所以一切都拜托你了大嫂!”

寇仲的心情复杂极了,他实在无法想象向来强势的二哥若是成为了废人会怎样,但他又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不过无论如何,人还活着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寇仲定下了心神,朝宋玉致点了点头,就抬步跨进了这座幽静而别致的院子里。

在他疾步拐过一颗花树的时候,寇仲忽然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他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对方便蹭了蹭他的脖子,轻笑道:“好久不见,少帅定然很想念为夫?”

寇仲狠狠地一肘子就反击了过去,怒笑道:“你果然是在耍我。”还说什么失去了内力?真是胡扯淡——刚刚宋师道藏在花树后面根本就是悄无声息,所以寇仲才会被抱了个正着,他修炼长生诀本来就会拥有极其灵敏的感官,连寇仲都感应不到…宋师道的这种“敛息能力”当真已经逆天了!

然而宋师道却是闷哼了一声,松手后退,背靠在花树干上轻喘了几下,捂着肋下痛处郁闷道:“少帅你难道是移情别恋了,所以就要谋杀亲夫?嘶!”

“明明是你先骗我的,还联合了三妹一起!”寇仲愤愤回头瞪向宋师道,却见对方面色苍白,整个人比从前瘦了很多,心里不由自主地就软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宋师道的脸,说:“怎么弄成这样,就算要装病,也整得太过火了些。”

宋师道苦笑着咳了几声,说:“我险些就死了,你居然说我是装的…”他说着便将手腕伸给寇仲,道:“少帅既不信我,何不自己查探一番?”

寇仲心中也有些不舒服,便依言摸上宋师道的手腕,片刻之后他就面色巨变,急道:“怎会如此?你方才明明敛息了,连我都没能察觉到…”这句话最终断在了一个绵长的深吻之中,两人紧紧相拥,唇齿纠缠,就着这清淡的花香,全力地汲取着对方的滋味…以尽相思之苦。

良久唇分,宋师道微笑道:“明明是你自己走了神失了警觉,还要怪在我头上,刚刚你那一肘子险些撞裂我的伤口呢,少帅可真够狠的。”

寇仲虽然还对刚刚的事有些不解和疑惑,但他显然已被另外的事引去了注意力,说:“快给我看看你的伤口,万一真裂了就糟了…”他伸手就去扒宋师道的衣服,引得对方笑个不停,回应道:“我的仲少爷原来已经迫不及待了,那么…我们就在这里?”

“这里你个头啦,”寇仲已解开了宋师道的衣服,一边细细地查看着那道已结了血痂的狰狞伤口,一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到时候伤口真的裂了,你岂不又要来怪我?”

“哈,”宋师道一边揉捏着寇仲充满韧劲的腰肢,一边忍俊不禁地说:“我保证自负盈亏,绝对赖不到你的头上…”说着他的语气转为暧昧,凑近寇仲的耳边,低低笑道:“难道仲少爷真的不想念我?亏我夜夜都在想你,这可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第67章 提亲

饶是以寇仲的厚脸皮,也扛不住宋师道那毫无节操的调戏和刺激,被心上人前后夹击外加言语挑逗,少帅才没多时便“啊”地一声“缴械投降”了。

谁知宋师道还嫌不够尽兴,抱着和他“连体”的寇仲走到浴池里又玩闹了一通,直到太子爷他自己觉得有些累了才堪堪作罢…没办法,内力未复、带伤上阵的他显然比不了寇仲的生龙活虎,这不免让宋师道更为迫切地想要恢复内力,以保证他们俩“保质保量”的“性福生活”了。

温存过后,两人在浴池里嬉闹玩水,寇仲不禁揶揄道:“难得你也懂得要节制,这样看来尼姑们都算是做了件好事…”

宋师道耸了耸肩,笑道:“多蒙少帅体谅,毕竟如果你执意要榨干我的话,我是绝对抵抗不住的…不过那样的话,只怕我马上就要再度恢复伤卧在床的状态了,更加无法满足少帅,岂非罪过深重?”

寇仲几乎快被气乐了,他捏住宋师道的脸,说:“你的脸皮到底是用什么做的,竟能厚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宋师道顺势揽住寇仲的腰,轻笑道:“你不就喜欢这样的我么?莫忘了当初还是你先来追求我的…”

“少来自作多情了,”寇仲露出一副鄙视的表情,道:“我当初根本就是被你的表象给欺骗了,谁知道你这人会是如此的表里不一呢,可怜那般纯情的我就这样掉进了火坑里!”

“少帅你的身体可比你说的话要诚实得多了,明明就很喜欢我,”宋师道一边抚摸着对方光滑的肌肤,一边哼笑着说:“如果我是表里不一的话,那你就是心口不一了。”

爽过之后调调情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寇仲正要继续回击他口才绝顶的心上人,忽而脸色微变,说:“有人来了,快快快,我们快穿衣服…”

宋师道眨了眨眼,慢吞吞地笑道:“我们的衣服还在院子里…”

“…我真想砍你啊!”寇仲心急火燎地跳出了池子,旋风一般地冲进了宋师道的卧房中,手忙脚乱地翻了两套衣服出来,一边往他自己身上套,一边又冲回了浴池旁,跳脚催促着宋师道赶紧从池子里爬出来穿好衣服。

寇仲咬牙切齿地看着好整以暇的宋师道,真恨不能拿把火去烧对方的眉毛啊!所幸来人走得并不快,在寇仲的感应中,那似乎是个…不会武功的女人?

那绝对就是他们的娘吧,寇仲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他其实早就明白了,宋师道方才之所以会毫无顾忌地和他厮混,就是想借机挑明一切:而且还是以如此决绝、全不遮掩的方式,难道宋师道就不担心他们的娘一时间无法接受吗?

寇仲既有疑惑,又很激动,他忐忑不安地凝神屏气,感应着娘亲大人走到了院子里的花树下…步伐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一把中气十足的怒吼声传了过来——“臭小子你在做什么混蛋事?快给我滚出来!还有另外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是谁?!”

原来他们的爹也来了!寇仲猛地看向毫无意外之色的宋师道,低声急道:“你想害死我吗?”

宋师道已然穿戴整齐,他伸手抚了抚寇仲衣服上的褶皱,微笑着说:“要死就一起死,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么?”

事实上宋缺夫妇每天到了这时候都会来看看他,宋师道早就计划好了,正要趁此机会把寇仲“隆重介绍”给他亲爱的爹和娘:要说宋师道为什么不担心会刺激到他有孕在身的娘亲?那当然是因为宋缺的缘故了——只要他的老爹一旦暴怒起来,慈爱的娘亲就一定会心平气和地站在她的宝贝儿子这一边,尤其是在宋师道受了伤以后,这一招更是百试百灵,他已反复试验过,次次确保无虞。

寇仲哪里知道宋师道早就把算盘打得噼啪响了,便一脸壮烈地说:“你现在没了内力,不帮倒忙就算不错了,总之老天注定我要一个人感受下天刀的威力,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的…”

“混账贼子,还敢口出狂言?滚过来接我一刀!”宋师道还来不及安抚寇仲,宋缺就已经来势汹汹地踏入了大堂之中,将他们的“浴室私语”尽收耳底,当即暴怒出声。

宋师道和寇仲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厅堂,他们两人虽然衣着齐整,但头发都还在滴着水,寇仲身上穿的更是宋师道的衣服,再加上院子里的种种情状,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俩干了什么好事!

眼看着宋缺的雷霆之怒就要倾泻下来,宋夫人莲步轻移地跨入堂中,目光柔和地看了眼表情平静的宋师道和局促不安的寇仲,转而对宋缺说:“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的话语就仿佛一股清泉骤然涌出,立时扑掉了这厅堂中的大半怒焰,只听宋夫人又说:“师道从小到大都那么乖,最近他心情压抑,只是偶尔任性一次罢了,这样就值得你喊打喊杀了,你的皇帝风度到哪里去了?”

宋缺紧皱着眉头,锐目扫过他那不省心的儿子还有另外那个混账小子,斥道:“胡闹,偶尔任性一次就找男人来玩?真是太荒唐了!”

宋夫人轻嗔道:“只要儿子喜欢,就算是男孩子又如何呢?”

“多谢阿娘的理解,”宋师道微微一笑,坦然迎向宋缺严厉的目光,一把握住寇仲的手,十分认真地说:“爹,我确实很任性,但却不是在玩,他是我的心上人,这辈子我也只要他一人了。”

宋缺正要破口大骂,却给宋夫人狠瞪了回去,教他险些没被上涌的怒气给噎死,顿时连脸色都紫青了。

宋夫人走近几步,细细打量着寇仲,温和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我似乎没有见过你?”

“他当然不可能是我们山城里的人,这里没哪个小子会有这么肥的胆子、竟敢招惹我的儿子!”宋缺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目光射向寇仲,喝道:“哪里来的贼子,快给我报上名来,我宋缺刀下从不杀无名之辈。”

寇仲鼓起了全部的勇气,直视着他心上人的父亲,说:“我叫寇仲…”他才说到这里,就已被面色凝重的宋缺打断,只听宋缺语气冰冷地说:“少帅?原来是你!你不在彭城领军作战,千里迢迢地来到我宋家山城是有何贵干呢?”

寇仲顿了顿,正色说道:“其实我是来提亲的。”

宋缺的脸色更为难看,宋夫人倒是目光一亮,说:“少帅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威武俊俏,就连孤陋寡闻的我都听过你的名号和事迹,你刚刚说的来提亲…可是认真的?”

寇仲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赶忙连连点头,说:“绝对是认真的,我和二哥早就相许终身了,娘你可以喊我小仲…”

“谁准你喊娘了?”宋缺恶狠狠地说:“我儿的终身还轮不到他随口乱许,我宋家山城更不是少帅你可以妄自撒野的地方,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此番都是来得去不得!”

宋缺手握刀柄,当即就要拔刀出鞘,寇仲暗暗叫苦:他的井中月还在院子里呢…虽然即使宝刀在他手边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大作用,但也总比空手接招能多抗几下吧?!

宋师道毫不犹豫地侧前半步挡住寇仲,说:“爹要杀他的话,就连我一起杀吧。”

寇仲猛地攥紧了宋师道的手臂,虽然他也认为宋缺不至于会杀了宋师道,但万一这位天刀真的被激怒了…寇仲打定主意要在宋缺拔刀的同时把宋师道给扔到宋夫人的身后去,说是说他们俩要同生共死了,但寇仲还是舍不得他的心上人死啊。

“你这是威胁我?!”宋缺的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然而宋师道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我是在恳求你。”

宋缺紧握刀柄的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但他终于还是没有拔刀,咬牙说道:“从小到大你从未求过我…”

“终我此生,这是唯一一次。”宋师道语气坚定,目光沉静如水地望向宋缺,一如从前。

寇仲听得心里一跳,松开了手、踏前半步与宋师道并肩而立,此时他已完全平静了下来,就仿佛沉入了“井中月”的境界一般,心湖无波、天塌不惊——因为寇仲蓦然觉得,他这辈子已没了任何遗憾,他也静静地看着宋缺,待他以父亲的身份决断他们的感情。

宋夫人正想开口劝和,宋缺却是抬起了手,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宋夫人只能闭口不言,因为这代表着她的丈夫已经做出了不容质疑的决定,她虽然疼爱儿子、也支持他的勇敢,却不能轻易挑战丈夫的原则底线,否则只会火上浇油,使他们这个家分崩离析。

宋缺移目盯向寇仲,一字一顿地说:“明日午时,你到磨刀堂来见我,只要通过我的考验,我就给你一次提亲的机会!”

寇仲肃然点头,宋缺又看向宋师道,说:“即使你以死相逼,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赖,多谢阿爹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宋师道微笑道:“成则同生,败则共死,我和寇仲都明白愿赌服输的道理。”

宋缺面沉如水地牵着宋夫人离开了,临出门前,宋夫人回头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给她的宝贝儿子,却让宋师道心下大定:他的娘亲不可能不帮他们,而这一个晚上的时间,却是恰当之极——时间短了,宋缺满心的怒气无处消磨,寇仲只怕真的会死在他的刀下;而时间太长的话,宋缺难免会左思右想,从而使他们俩的这件事生出无数的变故来。

一夜的时间,足够宋缺考虑清楚,也足够宋夫人发挥她的柔情攻势了。

宋师道走回花树下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将井中月捡了回来,递回给它的主人,寇仲微笑接过,轻松地问:“你觉得我能接下爹他老人家的几刀呢?”

“如果你一开口就喊他作爹的话,”宋师道挑眉笑道:“我敢保证你一刀都接不了。”

“不至于那么惨吧…”寇仲玩笑着皱了着脸,又问:“那么你会去观战吗?”

“那是当然,我已经说过几万次同生共死了,难道你不信我?”宋师道用臂弯勾住寇仲的脖子,语气略危险地反问。

“哈!我当然信你,不过殉情这种事也未免太不值当了吧?”寇仲耸了耸肩,不等宋师道回答,他便续道:“之前我以为你被那一老一少两个臭尼姑给弄死了,都没打算给你殉情呢,好歹我也要杀光天下的和尚尼姑们才够划算啊。”

“噢,”宋师道轻笑道:“那么依照少帅的高见,在你的小命玩完之后,如果我扑上去和我爹拼命的话,与直接殉情有什么区别呢?”

寇仲拍了拍宋师道的肩膀,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等我玩完之后你应该立即跑路,到彭城去继承我的少帅军,带领他们打落半壁江山,然后再和爹他老人家南北对峙啊…这才算是完成了我的梦想,懂不?话说这次全都怪你了,要不是我急着来见你的最后一面,也不至于连半个兵都没带就上门来送死啊。”

宋师道闷笑道:“全是我的错,令少帅没能做出全军奇袭岭南的重大决策,以致出师未捷身先死…”

寇仲一把甩开宋师道的胳膊就大步往房里走去,宋师道追在他身后,笑问道:“仲少爷这是打算做什么,临死之前在风流一夜?”

“风流你个鬼啊,我要抓紧时间写份遗嘱,否则少帅军上下才不会认你哩。”

宋师道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寇仲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是让他心痒痒啊…哎,明天还要应付老爹呢,绮念什么的还是压一压吧。

寇仲的遗嘱最终还是没能写出来,因为得到了消息的宋智宋鲁还有宋玉致都一起奔了过来。

宋智是惊怒交加,宋鲁是不明所以,而宋玉致…她的心情实在是复杂得难以形容呵。

“师道,难道就因为此番受伤,你就要自暴自弃?!”陡然遭到如此重大的打击,宋智的心都碎成一片片的了。

宋师道摇头笑道:“我和小仲认识很久了,智叔鲁叔不是都早就见过他?其实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绝非一时意气,我们都是很认真的。”

宋智正要再说什么,宋师道拽着他就往外走去,侧头说道:“我要和智叔单独谈谈,小仲你就陪鲁叔和阿妹聊聊吧。”

宋鲁只是对此事感到十分惊奇,进一步加深了他对宋师道这个胆大无比的侄儿的佩服之情,在宋玉致的推动下,宋鲁很快就和寇仲“相谈甚欢”了,甚至还问出了两个男人在一起该怎么“那啥”的私密问题,引得寇仲发挥了他全部的口才,说的满头大汗,才终于将话题勉强引开,更令宋玉致笑得快要背过了气去。

而当宋智和宋师道一起回来后,三人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宋鲁正打算发挥一些正面作用呢,宋智已笑容满面地走上来握住了寇仲的手,说:“少帅啊,你放心,我绝对支持你,我大哥的刀…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的,相信我!”

笑眯眯的宋智领着乐呵呵的宋鲁走了,宋玉致不可思议地抓着她哥的袖子,说:“你究竟是怎么说服智叔的?以他对你的重视,要说服他简直就一点都不比说服阿爹容易吧?”

寇仲也是满脸的好奇,目光灿灿地看向他的心上人,熟料宋师道耸了耸肩,竟说:“那有什么难的,我只是告诉智叔,若少帅明日死在我爹的刀下,少帅军就会由我来继承…而已。”

这话听得寇仲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他无比郁闷地说道:“虽然去赴明天的磨刀堂之约,我活命的可能性很小了,但你这样说也未免太打击我了…若是我真的侥幸捡回一条命,你又要怎样向智叔解释呢?”

迎着寇仲委屈的表情,宋师道淡淡的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对你的少帅军感兴趣吗?如果你死了,我也只能对不起智叔了…殉情究竟划不划算,终是由我来决定的。”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宋师道又说:“至于你捡回一条命的话,智叔就该去找我们的爹算账了,依旧用不着我们来发愁,不是么?”

第68章 拼战

寇仲先是感动于心上人对于生死相随的决绝,后是对宋师道“到死不忘算计”的奸诈本性而倍感无语,最终只剩下瞠目结舌这一个反应了。

然而对于宋玉致来说,她哥的决断简直无异于晴天霹雳,令她满心都被焦虑和烦躁填满了,不禁跳脚道:“哥啊,你别要总是把殉情挂在嘴边了,听得人心烦意乱,且非常不吉利,你不允许再这样说了!”

宋师道轻描淡写地笑道:“你从一开始就喊大嫂喊得那么欢,难道就从未想过在阿爹暴怒之后、我和他必然会有这样的结局么?”

宋玉致脱口而出:“当时我哪知道你会这么认真呢?”

“哇!”寇仲皱起了脸,郁闷道:“三妹你居然这样说,实在是太伤我的心哩!”

“总之这全都怪你了!”宋玉致把矛头指向了寇仲,叉腰怒瞪之:这就是传说中的“蓝颜祸水”吧?!

“我的姑奶奶,你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寇仲无奈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明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共同责任啊…”

宋玉致“哼”了一声,道:“总之你若是害死我哥,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你搞错过程了姑奶奶,是他先害死我的,等到我被爹他老人家砍死之后,他再为我殉情哩。”说到这里,寇仲也忍不住想要发笑,便揽住宋师道的肩,撇嘴道:“反正到时候我们都完蛋了,你原不原谅我都无所谓啦。”

宋玉致不依不饶,也扑过来挽住宋师道的胳膊,边摇晃边撒娇道:“哥怎么舍得为了他就抛下我呢,以前明明说过最喜欢我、最疼我的…”

寇仲“啧”了一声,心知宋玉致和他打一样的主意,都想要规劝宋师道,然而以二哥的固执…

果不其然,宋师道毫无动摇,只含笑说道:“我从前确实是最喜欢和最疼阿妹了,但奈何你我的是亲妹子,你又不能嫁给我,所以我也只好移情别恋了。”

“呜,哥你不讲道理!”宋玉致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从未想过她的哥哥会如此认真地去爱寇仲,更会如此决绝地说出同生共死的话来——毕竟从小到大,她对宋师道说一不二的原则是再清楚不过了。

事实上宋玉致确如寇仲所想,意图说服宋师道去向他们的老爹服软,但她暗藏深意的撒泼耍赖全都被宋师道不着痕迹地顶了回来…无计可施之下,宋玉致只能用力地跺了跺脚,留下一句“你们两个人都好讨厌”,就飞奔而去,准备找娘亲来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顺便…再帮她那不省心的哥嫂们想想办法好了,谁让她心地最善良呢。

寇仲觑着宋玉致奔走的背影,摇头叹道:“你们兄妹俩都是一般的不讲道理。”

宋师道轻笑着说:“少帅你不就喜欢这种不讲道理的性格么?”无论是他,还是宋玉致。

“你就得瑟吧,反正也不剩多少时间了…”寇仲顺口一说,就想到了宋缺,不由得叹了叹,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全家人都不讲道理!”

无论寇仲如何感慨,他终于都是掉进了宋家这个“不讲道理大火坑”里,注定这一辈子都跳不出去了。

月落日升、日夜交替,都是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一夜的时间仿佛转瞬即过,艳阳也很快就爬至当空,宋家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磨刀堂走去——说来这磨刀堂在近几十年的时间里,都从未有过像今天这么热闹的日子;不过陪同寇仲赴约的众人却又都是沉默不语,平添了几分凝重和肃杀的气氛。

众人缓步登上磨刀堂前的白石台阶,从门口望进去,宋缺已背手立在堂心,屹然雄伟如山。

寇仲深吸了一口气,迎向宋师道投来的鼓励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便一个人跨入宽广的大堂,走近宋缺的十步之前,老老实实地向着对方的脊背施礼道:“寇仲来赴阀主之约,请阀主指教!”他终于还是没敢喊出一声“爹”来,因为在这空荡而肃穆的磨刀堂内,饶是以寇仲的胆大包天,也为宋缺的气势所摄,不禁有些战战兢兢。

但寇仲也极懂分寸,没有称呼宋缺为“越王”或者“陛下”,而是用了“阀主”这个可亲可远、又不逾矩的名称,来表达他对心上人他爹的敬意和亲近之心。

宋缺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寇仲——磨刀堂是他顿悟刀道的地方,也只有在这里,他的心灵才能达到最大程度上的平静,真正做到一切由心决断,不受外物影响:宋缺会在这里约见寇仲,又何尝不是想给他儿子的心上人一次难得的机会?

“少帅你可知道,就在你亲至岭南来的这几日里,你的少帅军已失去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宋缺的语气之中全然不带半分热度,然而寇仲却敏锐地察觉到,宋缺的表情中似乎隐隐带了一丝忧郁,但这份感情却是深得令人难以捉摸。

寇仲蓦地灵光一闪,静下心来,沉吟了片刻,说:“是不是关中李阀对王世充动手了?宋阀已拿下了巴蜀,若李阀无法及时攻克洛阳,就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劣势之中,几乎相当于将整个天下拱手让给阀主,以李世民和慈航静斋的谋略本事,绝不可能坐失战机。”

说到这里,寇仲顿了顿,笑着续道:“确实,若我仍在彭城的话,或可出其不意地捡到大便宜,甚至是坐收渔翁之利。然而当我收到心上人命在旦夕的消息,莫说一个洛阳了,就算是送我整个天下,我也一刻都坐不住…再者说来,我虽失去了那个机会,却得到了阀主予我的这个机会,孰轻孰重,也只有我自己明白。”

宋缺深幽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流光,道:“一言中的,你确实是个人才,能从毫无根基奋斗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殊为不易。然而少帅你如今只为了一份有悖天伦的感情,就放弃辛苦得来一切,这真的值得吗?”

“其实我这样也可算作是‘士为知己者死’,说不定在百千年之后都会成为一段佳话呢。”寇仲微笑应道:“阀主若将我们想成色令智昏之辈,自然难以理解的们感情。但事实上令郎与我相识之初,我还是个一无所有的街头混混,是他掘出了我这块璞玉;天下之大,就数他最懂我;甚至于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几乎不是拜他所赐就是为他所谋。所以我只能这样回答阀主…当然值得。”

宋缺的表情凝固了片刻,随即他的博大气势就如海潮一般地汹涌而出,充斥在了整个磨刀堂之中,带来黑云压顶的窒息感——挤在堂外门口观战的众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宋缺的左手平平伸出,只听“铮”地一声,墙上挂着的其中一把刀就像活过来般、发出清亮的吟啸之音,直接飞出刀鞘、来到宋缺掌中。

寇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他感应到就在刀落入宋缺掌中的一刻之间,宋缺的人和刀就已合成了一个不可分割、浑融为一个整体:毫无破绽!

与此同时,宋缺的双目同时神光电射,罩定寇仲,令寇仲觉得他整个人、所有的心思都被宋缺给看透了。

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之下,寇仲还是毫不犹豫地拔出了井中月,静心凝神地注视着对方。

“你在我的面前拔刀,就等同于自杀!”宋缺暴喝一声,他的话音起时,一堵如铜墙铁壁、无形却有实的刀气瞬时就以宋缺为中心向寇仲迫来;而当他的话音落下,宋缺的刀已朝寇仲破空而至!

寇仲顿觉眼前妙象纷呈,宋缺的刀法已近登峰造极、堪称出神入化,他的刀势在这短短的几步之内不断变化,同时他的步法亦随之生变,令寇仲甚至没法捉摸宋缺最后会从哪个角度攻来,根本挡无可挡。

面对如此可怕的强敌,寇仲反而生出了极为强大的斗志,他的眼中迸射出前所未见的精芒,死死盯住刀尖,直至那一点锐芒将要落至他的眉心处,寇仲才蓦地往前抢出,井中月疾迎而去,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强烈决心。

“铛”地一声,两刀交击——寇仲顿时闷哼了一声,连人带刀地给宋缺扫得跄踉跌退三步,但他也由此封死了宋缺的攻势,堪堪保住小命。

宋缺并不乘势追击,反而露出了几分稀罕的笑意,说:“少帅果然了得,竟能看破我这一刀只有冒死硬拚,才有保命机会。若换过一般庸手,必会因为看不破其中的诸多变化,而采取守势或试图躲避,那就是立死当场的结局!”

这还是宋缺对寇仲所露出的首个笑容,直教他受宠若惊不已,况且寇仲还由这一刀中体悟到了极为难得的刀意,是以他欣喜应道:“多谢阀主指教。”观战的众人也都纷纷面露笑意。

孰料宋缺当即变脸,冷哼道:“少自作多情,再接我一刀!”

寇仲心叫救命——喜怒不定的老爹真是太吓人了!也幸好他的心志足够坚定,斗志仍在,于是这一次寇仲干脆主动出击,抬刀就向宋缺劈去,使尽了他当前所拥有的全部实力…

宋缺轻轻踏前一步,整座磨刀堂竟像摇晃一下,只见他随其步法,一刀横削而出,没有半点花巧变化,就已破掉了寇仲所有的刀法变化——

寇仲又给劈退了三步,却令宋缺轻“咦”了一声,说:“少帅倒是偷师的好手,这么快就化用了我的刀法变化来对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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