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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衮弼里克脸色微沈,哼了一声,说道:“也罢,好,你们不愿意干也罢。”转向其余部下,大声道:“大家呆着做甚么?快喝酒啊!”会中众人见衮弼里克恼羞成怒,忙低头默然吃喝,以免衮弼里克将一口怒气出在自己头上。一场筵席草草收场,不欢而散。多尔特极为担心父王会对凌赵二人痛下毒手,但知他们绝不会接受父王的任命,便也不去相劝,只命手下留心父王的行动,若见他有意找凌赵二人的麻烦,便能预先通知二人走避。

岂知衮弼里克并未再强逼二人,仍是每日令手下殷勤招待,唯一不同的是加强了对二人的监视看守,扣留住二人的马匹,显然有意不让他们离去。凌昊天和赵观见此情势,知道要硬闯出去不免大战一场,便静观待变,若无其事地继续住下,对监视看守自己的卫兵视而不见,仍旧每日与多尔特骑马打猎,饮酒谈笑,似乎还过得更加开心。

如此过了半月,衮弼里克又派人请二人来自己的主帐。凌昊天和赵观不知他又有何计谋,相偕来到主帐。却见衮弼里克坐在帐中,满脸堆欢,说道:“两位英雄请坐。今日是真有喜事要跟两位说了。我的女儿阿缇刚满十六岁,正是出嫁的年龄。赵英雄,我想将她许配给你。哈哈,不要跟我推辞客气,我知道你十分中意她。婚礼便在下个月举行,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啊?”说着哈哈大笑。

凌昊天和赵观听了都是一呆,没想到衮弼里克还会来这一手,唱一出钦点驸马。凌昊天心想:“这蕃王拉拢人心的手段着实厉害,正抓住了赵观的弱点要害。不知赵观娶是不娶?”

但见赵观唯唯诺诺,脸带微笑,也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甚么。

二人告退出来,回到自己的帐篷,凌昊天笑道:“驸马爷,怎么,不是受宠若惊,说不出话来了罢?”

赵观笑道:“你道我孤陋寡闻,没亲近过公主么?我早跟你说过,朝鲜国长公主跟我是生死之交,情分非比寻常。这位蒙古公主虽也不错,但跟朝鲜公主的花容玉貌、外柔内刚相比,却不免逊色了。”

凌昊天笑道:“你吹嘘自夸的本领是众所皆知的了,不必再炫耀啦。老提朝鲜公主干么?你又娶不到她。衮弼里克要你娶他的女儿,你娶是不娶?”

赵观叹道:“我小时候给人看相,巷口那位瞎子命师老早拍案定论,我这辈子没有做驸马的命。这位蒙古公主与我八字不合,万万娶之不得。再说,我若做了衮弼里克女婿,不就得留下替他卖命了么?我可没蠢到这等地步。”

凌昊天摇头笑?道:“你这浑帐小子,我只道你和阿缇好得很,原来对她半点情意也没有。”

赵观也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赵观对天下美女全都好得很,总不能全数娶回来罢?无论如何,我赵观堂堂中华男儿,决不做外族蕃王的女婿。”

凌昊天拍手道:“说得爽快!那么咱们这就跟衮弼里克翻脸了?”

赵观道:“咱们待在这大营里已有一个多月,也该回去了。”

二人计议已定,便去向多尔特告别。

多尔特大惊,说道:“爹爹绝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为了你们而放弃侵略明朝,已算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现在又要将蒙古第一美人阿缇妹子嫁给赵兄,你们若这么走了,爹爹定要大发雷霆,下令追杀,你们的马场也逃不过一劫。赵兄,不如你先答应了他,再做计较。”

赵观道:“你爹爹的盛情抬举,我们都心领了。但我二人只懂得驯马养马,你爹要我们帮他训练军队、领兵作战,以后还要我们帮他侵略中土,这种叛国不义之事,如何做得?还是早早离去,免得日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第八部 大漠风光 第二百二十九章 风流云散

多尔特与二人相交甚笃,自然早已明了二人的心思,当下叹道:“这我又何尝不知?爹爹一厢情愿想拉拢你们,我早知道你们不会为其所动。人各有志,岂能勉强?但是赵兄,我小妹子对你一片痴心,你若这么走了,她定会伤心欲绝的。你不如带了她一道去罢。”

赵观沉吟一阵,终于狠下心来,摇头道:“我这辈子只能辜负她了。我若带了她走,便永远欠了你爹爹的情。再说,她贵为公主,如何能背叛父亲,跟着我流离奔波、四处逃难?请你转告她,就说我在中土另有正妻,不好遗弃,因此不能娶她,请她大量原宥,快快将我忘记罢。”

多尔特听他这么说,知道已无可挽回,叹了口气,说道:“好罢。阿缇年纪还小,但盼她能快快将这事忘了。你们打算何时走?我想法护送你们出去。”凌昊天道:“就是今夜罢。”多尔特道:“好,天黑之后,我替你们将两匹马牵出营去,在东营门外一里处的大树下等你。”凌昊天和赵观向他道谢,多尔特便匆匆去了。

赵观问道:“你看多尔特真会帮我们逃走么?”凌昊天道:“大可放心。多尔特率真朴实,说话算话,决不会欺瞒陷害我们。”赵观道:“那就好啦。唉,没想到我和阿缇便要从此永别,但盼她别太伤心才好!”说着也不由得黯然神伤。

两人收拾起诸般事物,准备离开。天色全黑之后,二人悄悄出帐,点了守卫的穴道,施展轻功,快步往营口奔去。刚到营口,却见火光通明,衮弼里克竟似已料知二人会想逃走,预先在营口布下了大队人马。

赵观微微摇头,说道:“要逃出去而不被人看到,除非我们是两只鬼。”凌昊天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找多尔特。他此时定已牵了马在等我们,我们若能上马快奔,或许能冲出重围。”赵观道:“这也难说。他们若是放箭,我们只怕难在乱箭之下全身而退。”

二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想:“今夜不逃,明夜不逃,还要等到何时?不如就在此刻冲出去罢!”想到此处,互相握了握手,一齐从暗中跃出,向营外冲去。

二人身法极快,几个士兵看到两个影子闪出,还真道是遇上了鬼,放声大叫,惊动了守营的将领,连忙出来查问。守在营门口的将领正是衮弼里克的亲信,听那士兵说得如神如鬼,心中怀疑,便派人去查看凌赵二人住的帐篷。得知二人不在帐中,登时心叫不好,吹起号角召集人马,通告凌赵二人擅自离营,派士兵抓回二人。

凌昊天和赵观此时已奔到营外十里处的大树之下,果见多尔特已在当地等候。他见到凌昊天和赵观,大喜道:“你们来得正好!快走,快走,往东边去!”当下交过两匹马的马缰,正是二人的坐骑。凌昊天和赵观更不延迟,一跃上马,但听营中骚动,似乎已发现二人逃脱,数十人打着火把纵马冲出来追寻。

多尔特道:“两位快走!我去引开他们。”凌昊天拱手道:“多谢相助!”与赵观牵马躲在树后,静观形势。

多尔特当即率领手下奔回,扬声叫道:“我见他们往西跑去了,大家快追!”营中士兵见七王子在此,都跟着他向西驰去,纵然有少数士兵怀疑七王子可能蓄意放走二人,却哪里敢宣之于口,只能乖乖跟着多尔特往西追赶。

凌昊天和赵观隐身在黑暗的草丛之中,待众士兵奔远了,才策马向东快奔。此时营中又有大队人马出来搜索,但听身后马蹄叫嚣之声乱成一片,所幸当夜乌云满天,无星无月,草原上一片黑暗,二人放蹄奔驰,渐渐的后面的人声转弱,终于消失不可闻。夜空下的草原万籁俱寂,竟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赵观嘘出一口长气,笑道:“咱们这可逃出来啦。多亏多尔特相助,他毕竟是讲义气的好朋友。”

凌昊天道:“但盼他父王不要因此为难他。”

二人当下辨明方向,纵马往天观马场奔去,商讨下一步该如何。赵观道:“衮弼里克绝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得尽快赶回马场,预先安置众人。”

凌昊天道:“正是。我们手头上还有些钱,再变卖一些马,凑足数拿去给马师马夫大伙,让他们各自离开。至于马场中其余的马,就送给防边的将领罢。”赵观道:“甚好,就这么办。”

二人当下分头办事,赵观去找相熟的马场主人,卖了五十多匹马,拿钱回去马场分发给众马师马夫,让众人连夜离开马场,避得越远越好。众人原本见二人一去月余不归,都极为担心,猜想定是被衮弼里克扣留住了,但听二人和衮弼里克闹翻,马场就将大难临头,都是又惊又悲。赵观催众人连夜上路逃难,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拜谢告别,收拾杂物,离开马场。阿泰和另三个马师与凌昊天特别亲近,坚持要跟他同去送马。凌昊天便带了四人将余下百来匹骏马趁夜赶到边城之外,在城外高喊,说要将马送给大明守边军队。

当时正是天明时分,陕西总督名叫曾铣,他听闻有大批骏马向城墙奔来,大惊失色,还道鞑靼人来犯,连忙披挂出视,但见来人只有五个,竟是来赠马的,不由得愕然。这曾铣于嘉靖二十二年被任命为三边总督,当时鞑靼人屡次侵略河套,兵强马壮,势不可当,曾铣万分忧心,曾上疏请复河套及加强北边防务,是个有心振作武功的边将。这时他眼见群马奔来,领头的是个身形魁伟的汉人青年,连忙迎了出去,朗声道:“何方英雄,何以无故赠马?”

凌昊天向曾铣拱手道:“曾大人守边有功,名扬四方,在下素来敬仰。我是塞外天观马场的主人,得知衮弼里克有心侵略河套,特意来赠马给大人,但盼大人增强防御兵力,抵抗外敌。”

曾铣甚是感动,忙请凌昊天入城坐谈。凌昊天道:“实不相瞒,我兄弟得罪了衮弼里克,不得不解散马场,往北方逃难避祸,时机紧迫,不能多留。曾大人请放心,我们不会为你带来麻烦的。”说罢便与众马师策马离去。

曾铣想追上去请问姓名,凌昊天等却早已去得远了。数日之后,曾铣才从塞外汉民口中得知天观马场的传奇故事及凌昊天和赵观的事迹,心中惊佩感激已极,为不负二人赠马之德,更加紧练兵,增强防卫,边城守兵一时士气大振。

第八部 大漠风光 第二百三十章 失马之福

却不知当时千里之外的京城朝廷之上,众大臣学士正为了河套之复与不复大起争议,引起一场翻天覆地的政争倾辄。当时世宗皇帝已有九年未曾上朝,严嵩虽独得皇帝宠信,却尚未能掌握朝政,在一片指责严嵩专权跋扈的呼声中,大学士夏言被召回担任首辅,锐意改革,受到严嵩的深切忌惮。严嵩最终便是借着河套之争,打倒了主张加强边务的夏言,夏言被杀弃市,陕西总督曾铣也入罪斩首。严嵩于是再次当上首辅,其子严世蕃也升迁为工部左侍郎,父子俩权倾朝野,极力排斥异己,大肆敛财。明朝边防积弱不振,河套居民饱受鞑靼侵犯掠夺之苦,由此而更加无可挽救了。

※※※

凌昊天和赵观离开马场之后,便向漠北逃去,离开了衮弼里克的势力范围。二人在一年半之间,从寄人篱下的驯马师成为塞外数一数二大马场的主人,转眼之间马场风流云散,又变回一无所有,真可谓大起大落,旁人花上一辈子也难以得到的成就和失去,他们转眼便都经历过了。他二人原是胸襟拓达的豪杰,洒脱爽快,自不在乎这些成败得失,只留下足够的钱弄了两顶帐篷,留下几匹骏马,在大漠上四处游居,闲时就跑跑马,带着大鹰啄眼出去打猎,过了一段悠游自在的日子。

当时衮弼里克得知二人逃脱,大发雷霆,一意要抓回二人处死,出一口恶气,但在多尔特和身边众大臣等的劝解下,才渐渐息怒,此后绝口不提这两个汉人的事。凌昊天和赵观得知衮弼里克不再追杀自己,便又移居回漠南,在阴山南北的草原上游居。

这日赵观闲着无聊,坐在帐篷外练习鞭法,将蜈蚣索远远甩出,卷回草尖上的小黄花,在身前摆成一圈。他正为自己的鞭法未曾生疏感到安慰,忽见远处一乘马快奔近前,马上乘客似乎是个女子。

赵观只要见到女子,眼睛就亮了起来,连忙站起身翘首望去。但见那马逐渐奔近,马上女子一身淡红衣裙,风尘仆仆,脸上笑容却灿烂得出奇,赵观看得呆了,伸手揉眼,这才看清那女子竟是朝鲜公主李彤禧!

李彤禧在他面前勒马而止,翻身下马,向他走来,微笑道:“赵公子,你好啊。”赵观还道自己在发梦,呆了一阵,才冲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惊喜未定,说道:“公主殿下,你…你怎会来到这里?”

李彤禧下颏微扬,说道:“你说呢?”赵观喜道:“你果然是来找我的。我的好公主,你怎么独自跑来这大漠之上?路上可辛苦?快进帐来歇息歇息。”

李彤禧却不动,摇头说道:“赵公子,以后不要再叫我公主殿下了。我已不是公主了。”赵观一呆,说道:“怎么不是公主了?莫非小皇子…王上安好么?”

李彤禧摇头道:“王弟一切平安。他登基之后,母后掌政,国内平定,我就自己离开了。”赵观大奇道:“你为甚么要离开?”

李彤禧凝望着他,扬眉道:“我要证明给你看,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才不贪图甚么荣华富贵,甚么公主尊衔。你不相信,我便放下公主的名位,让你看看我李彤禧到底是怎样的人!”

赵观望着面前这个坚强的少女,她柔美的外表和刚毅的性子竟是如此强烈的对比,心中感动已极,伸臂将她拥入怀中,说道:“是我错怪了你。彤禧,请你原谅我。我真欢喜!”李彤禧小嘴一撇,说道:“你欢喜甚么?”

赵观道:“我欢喜自己毕竟没有看错了人。你毕竟是个世间少见的好姊姊,天下无双的好姑娘!”

李彤禧这才笑了,投入他的怀中,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欣喜,想起这一路的风波辛苦,不都是为了这一刻么?心头一酸,伏在他怀中哭了出来。

赵观见李彤禧竟然放下一切来找自己,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又有几分得意。那天晚上,李彤禧睡了以后,凌昊天和赵观坐在帐篷中暖酒对饮。凌昊天看他脸上笑容不歇,忍不住打趣他道:“看来我真是低估了咱们的大情圣啦。”赵观赧然一笑,说道:“她会找来这里,我可真是料想不到。”

凌昊天笑道:“来找我的都是仇家,来找你的都是冤家。”

赵观哈哈大笑,说道:“说得妙!说真的,大约我这两年太过寂寞,又忍心放弃了一位美貌的蒙古公主,老天才如此眷顾,送我一位如花似玉的朝鲜公主来相伴。”

凌昊天笑?道:“甚么太过寂寞?我替你算算,两年来你一共结识了多少位姑娘?红绸,桑儿,阿若雅,多玛,天观马场的托伦姊妹,加上蒙古公主阿缇,还有许多我都记不得名字了。这样还不够,你可真是太不甘寂寞了。”

赵观脸色严肃,摇手道:“你这样说可大大错了。我好比是花匠,这些姑娘都是我无心发现的奇花异草,我怎能不去亲近欣赏,细心呵护,尽力疼爱?但身为花匠,对花朵虽有情,却不必对哪一朵花从一而终,生死不渝罢?因此我可以称为‘泛爱众,而亲仁’,接近圣人之道了。圣人都是寂寞的,也难免我时时感到寂寞了。”

凌昊天听他胡说八道,只笑得前俯后仰,说道:“老天生下你这样的人,真是跟天下女子开玩笑,不知是天下女子的幸还是不幸!”

赵观道:“自然是幸了。我对每位姑娘都是十足真心诚意,没有半丝半毫的虚假。世上像我这么专情的人有多少?能有一个两个,就是世间女子的福气啦。”

凌昊天笑道:“浪子赵观也可称得上‘专情’二字,真是天晓得。我敬你一杯!”

二人对干一杯,赵观心情极好,口中胡言乱语不断,凌昊天知道他心里高兴,只笑着陪他喝酒。

赵观果然说话算话,对李彤禧百般呵护照顾,万分珍爱疼惜,整日出双入对,不是陪她骑马出游,就是与她携手在草原上漫步,情话绵绵。赵观不愿冷落了凌昊天,总邀他一块去,李彤禧爽朗大方,毫不介意,凌昊天有时便跟着他们同去打猎游玩。他知道情人间总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便时而找借口不去,让他们得以独处,尽兴畅游。晚上三人总聚在帐篷中吃喝谈笑,直到夜深,日子过得温馨而热闹。

第八部 大漠风光 第二百三十一章 寻人奇童

如此一月过去,秋季又到,这日赵观和李彤禧结伴出游,凌昊天独自留在营地洗刷非马。将近午时,从前在天观马场上帮他们买办日用品的蒙古人多比勒赶着货车经过,见到凌昊天,便停下攀谈,问起近况。

二人聊了一阵,多比勒道:“赵爷出去了么?今儿有市集,三爷若有空,不如咱们一块去市上喝一杯。”凌昊天闲着无事,便答应了。

二人来到市集,找了家酒棚子坐下喝酒,叫了烤羊肉和几样小菜。正吃肉喝酒,忽听那酒棚的蒙古老板说道:“你要找汉人,这里不就有一个么?三爷,你看这小孩儿是不是找你的?”

凌昊天转过头去,却见棚外站了一个汉人装束的小男孩,不过八九岁年纪,眉清目秀,眼珠漆黑,看来十分机伶的模样。他向凌昊天望望,又拿起手中的一张纸看看,似乎在比较长相。凌昊天歪头向他做了个鬼脸。

那小孩儿皱了皱鼻子,嘟了嘟嘴,似乎有些不快,接着摇了摇头,将那纸折迭好,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凌昊天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小兄弟,你在找人么?”

那小孩儿道:“不错。但我要找的不是你。”

凌昊天道:“你让我看看纸上画的人是甚么模样,我好帮你留心。”

小孩儿伸手捉紧了衣襟,摇头道:“这是我的宝贝,谁都不能乱碰。”

凌昊天道:“好罢,那么你在找的人姓甚么,叫甚么名字?”小孩儿道:“这也不能说。”

凌昊天笑道:“样子不能给人看,姓名也不能说,你就这么一个人一个人看去,拿着纸慢慢比对么?”

小孩儿瞪眼道:“我就是要这么慢慢比对,你管得着么?”说完转身便走。

凌昊天看这孩子人小鬼大,说起话来老气横秋,不知是甚么来头,心中正自纳闷,多比勒已伸手拦住了那小孩儿,笑道:“小孩子,神秘兮兮的,拿出那张纸来看看,有甚么不行的?”酒棚中的汉子大多是多比勒的朋友,也识得凌昊天,便围上来起哄,一定要小孩拿出纸来让大家看看。

那小孩儿被大家围着索纸,并不惊慌,嘿了一声,好整以暇地从袖中掏出那张纸,冷笑道:“你们想看,就给你们开开眼界。只怕你们没人看得懂!”

多比勒接过了,将纸打开摊在桌上,咦的一声,似乎甚是惊讶。凌昊天低头看去,却见纸上既没有画像,也没有姓名,只写着几行字:“广大中土之地,东南花柳之城,生于金猪年的独子,徜徉于江湖山野之间。左臂白花灿烂,白刃与花粉同飞,出身于莲池污泥,长成如雪中奇葩,重现于城墙关口之中。”

凌昊天看了这几行诗不像诗、辞不像辞的字句,全然摸不着头脑。其余蒙古人大多不识汉字,更加不明所以。小孩儿鼻中哼了一声,说道:“我说你们不懂,可没说错罢。还给我了!”伸手取过白纸,细心折好了,收入怀中,转身走开。

凌昊天看这孩子举止颇不寻常,便追了上去,问道:“小兄弟,你爹娘呢?是谁带你来的?”小孩儿道:“关你甚么事?”凌昊天道:“我只奇怪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单独在这大漠上行走?你晚上有地方住么?”

便在此时,一个身形高瘦、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来,但见他年纪大约四十上下,脸上却已布满皱纹,一副历尽沧桑、饱受风霜的模样。那汉子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对小孩儿道:“小少爷,几家客店都住满啦。这几天有市集,都说很忙…我也没办法。”

小孩儿皱起眉头,狠狠地瞪了那汉子一眼,似乎颇责怪他办事不力。那汉子有些手足无措,抬头望向凌昊天,拱手道:“这位大哥,您也是汉人罢?我家小公子今晚住宿没有着落,不知您老有没有地方让我们借住一夜,小人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凌昊天道:“我就住在几里以外,空的帐篷是有一个,清理一下便能住人了。你们来过夜就是,不必客气。”那汉子千恩万谢,小孩儿似乎有些不情愿,眼见天色将黑,别无他法,二人便跟着凌昊天去了。

凌昊天眼见那汉子手脚粗大,似乎是练武之人,那小孩儿年纪虽幼,也已有些武功根柢,这主仆二人像是从中原甚么武林世家出来的,但这年幼小孩儿怎会独自带个仆人远来大漠找人,却也着实让人猜不透。凌昊天带了二人回家,将二人安顿在原本为公主准备的牛皮帐篷里。李彤禧初来之时,凌昊天和赵观替她搭起了个帐篷供她居住,她起初还住着,后来慢慢便搬到赵观的帐篷里去了,这牛皮帐篷便空在那儿。

傍晚以后,赵观和李彤禧才相偕归来,轻笑低语,亲热旖旎。凌昊天正在大帐篷里烤着羊肉,赵观和李彤禧闻香进来,看到香喷喷的烤羊,都是又惊又喜,馋涎欲滴。

凌昊天笑道:“牛羊到天黑了都知回家,你二位是肚子饿了才知回家。”

赵观笑道:“牛羊低头就能吃草,当然不会肚饿啦。彤彤,小三的烤羊肉大有进步,你快试试。”

凌昊天呸道:“甚么大有进步,难道以前不好么?”赵观笑道:“你道我记性这么差?你第一次烤的那羊,有的地方半生不熟,有的地方却像焦炭一般,简直难以下咽。”

凌昊天笑道:“臭小子,那羊是我们一起烤的,倒被你说成全是我的错啦。如今我会烤羊,你却仍旧不会。是谁高明些?”

赵观道:“自然是我高明。不用自己动手,就有鲜美羊肉可吃。”三人都笑了,围坐在大帐篷中分吃羊肉。李彤禧见到一旁的牛皮帐篷里透出灯光,问道:“昊天,你有客人么?”

凌昊天便向二人说了在市集遇见那小孩儿的事情。他记性极好,又念出了小孩儿纸上的诗句。

第八部 大漠风光 第二百三十二章 陈家老三

赵观听完了凌昊天念出的诗句,却直跳起来,惊道:“他们来找我啦!”

凌昊天和李彤禧都大觉奇怪,凌昊天奇道:“谁来找你?你干么吓成这样?”

赵观愁眉苦脸,在帐篷中连转了好几圈,才道:“唉,你不知道的。是那些喇嘛来找我了,他们说我是甚么法王转世,还帮我剃度,要我守几百个戒。唉,我好不容易逃走了,没想到他们法力高强,又找到了我,这回定要押我回去做宁玛派法王,坐镇西康甘敏寺了!”

凌昊天更加摸不着头脑,笑道:“你说甚么转世喇嘛,宁玛法王?拿着这纸来找你的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儿,看来像是甚么人家的少爷,横看竖看,都跟喇嘛沾不着边。”

赵观定了定神,将自己当年被金吾仁波切捉去,却被老贡加喇嘛认证为宁玛法王转世的事情说了。他沉吟道:“小孩儿?喇嘛们难道另找了一个转世,准备废掉我了?那敢情好,就让这小孩儿去做法王罢。我赵观敬谢不敏,再见大吉。”

凌昊天道:“也别这么急。这小孩儿处处透着古怪,拿着这纸来找人,却又不肯说出要找的人的姓名,神神秘秘的,不知是甚么来头。你还是去见见他,问个清楚罢。”

赵观心中也甚是好奇,便走出帐篷,探头向牛皮帐篷里望去。却见帐篷中坐着一个衣衫光洁的小男孩,翘着二郎腿,身后站了一个高瘦汉子,垂手而立,神态甚是恭敬,不知是这男孩的家仆还是甚么。

赵观心中甚觉奇怪,便走了进去,还未说话,小男孩已回过头来望向他,便在那一霎间,赵观只觉他的眼神极为熟悉,但又记不起何时曾见过这个小男孩。他呆了一下,才问道:“请问小公子贵姓大名,来自何处?”

小男孩儿却只盯着他看,目光甚是奇特,赵观被他看得心惊肉跳,暗想:“难道他是我前辈子认识的人,这辈子投胎转世,又来找我了?”

过了好一阵,小男孩才终于开口了,说道:“赵大哥,你好。”这么轻松平常的五个字,从这小男孩口中说出来,却足足教赵观大吃一惊,他定了定神,才道:“你也好。小公子,你怎么识得我?”

小男孩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来,赵大哥,我知道你最爱喝酒,特别带了几坛好酒请你品尝。”转头见凌昊天站在帐篷外,招手道:“凌三哥,你也来罢。天下能跟赵大哥对饮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凌昊天和赵观对望一眼,这小孩儿说话着实出人意料之外,口气中似乎对两人了若指掌,看来又不像有敌意。二人便进帐篷坐下了,小男孩让身后那汉子取碗出来,自己倒了三碗酒,举碗道:“请啊,请啊。”

凌赵二人仰头喝干了,却是自酿的高粱酒,芬芳醇厚,酒味甚烈,小男孩只喝了一口,便咳嗽起来,却是被酒呛到了。

赵观赞道:“小公子,这酒很好,是你自家里酿的罢?多谢你千里迢迢给我送酒来。请问你贵姓大名?”

小男孩咳嗽了一阵,才缓过气来,抬头微微一笑,说道:“我姓陈,行三。”

凌昊天和赵观顿时恍然大悟,抚掌大笑。凌昊天笑道:“原来你是阿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呢。你这小娃子也长得这样大了,怎么鬼鬼祟祟的,明明认得我,起先却要假装不识?”

这小孩果然便是陈近云的幼子陈浮生。他笑道:“我若在襁褓里就能记得别人的长相,那可称为神婴啦。我原先也没认出凌三哥,是见到赵大哥之后才想到的。”

赵观这才明白他怎会有自己被认证为法王的诗句,那自是陈如真告诉她小弟的。他想起陈如真,心头一暖,忙向陈浮生问起他二姊。

陈浮生叹了口气,说道:“不好,很不好。我二姊得了很重的病。她成日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像是没了魂似的,我爹妈都担心得不得了。我问大姊二姊是怎么回事,大姊说,这是一种治不好的病,叫做相思病。”

赵观听到这里,心头一跳,果然听陈浮生续道:“我问大姊世上有没有能治好这病的药,她就给了我这张纸,要我出来找一位姓赵名观的人,说世上只有这人能治好二姊的病。”

陈浮生年纪幼小,说起话来稚气未脱,对男女感情更是一知半解,这番话却说得再明白不过,凌昊天望向赵观,赵观脸上微红,想起陈如真对自己的一番真挚情意,心中激动,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便在此时,李彤禧探头进来,笑道:“原来都是认识的人么?这儿太挤,一块到大帐篷里去坐罢,羊肉还多着呢。”走上前来,揽住赵观的手臂,见他脸色有异,低声问道:“你怎么啦?失魂落魄的。”

陈浮生抬头向李彤禧上下打量,开口说道:“这位姊姊,你跟我姊夫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怎么一点规矩礼数都不懂?”

李彤禧一呆,没想到这小孩儿竟敢直言训斥自己,她是公主之尊,哪里受过这般无礼对待?她脸一沉,说道:“这小孩子是谁,出言怎地如此无礼?”

陈浮生道:“我是关中陈家的三少爷,名叫浮生。我专程来此找我二姊夫,你又是谁了?是你先不守礼节,举止轻浮,又怎能怪我出言无礼?”

赵观听陈浮生出言不逊,急得忙向他使眼色。李彤禧却已动了火,秀眉竖起,侧头向赵观瞪了一眼,说道:“你好啊!”回身出帐而去。

赵观急道:“彤彤,你听我说…”李彤禧却头也不回地去了。赵观怎愿令李彤禧不快,却又不愿在陈浮生面前伤了他二姊的心,正左右为难时,凌昊天已追了出去,自是要去帮朋友挽回这位恼怒的情人了。

李彤禧翻身上马,在旷野中奔出良久,才停下马来,坐倒在草地上,伸手拔起一丛丛的草向空中扔去。

凌昊天一直骑马跟在她身后,见她停下,便也下马,在她身旁坐下,静默了一阵,才开口道:“公主,你后悔了么?”

李彤禧咬着嘴唇,又扔出一把断草,没有回答。

第八部 大漠风光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多情之恼

凌昊天叹了口气,说道:“你原本就知道他是个轻薄多情的人。但他对你确实是真心的。”

李彤禧摇头道:“对我真心,对陈二姑娘也真心?”凌昊天道:“我不知道。”

李彤禧转过头来望着他,说道:“我若是对他真心,对你也真心,你说,这可能么?你会相信么?”凌昊天叹了口气不答。

李彤禧抬头望向天际,过了良久,才道:“昊天,你跟他不同,你心里始终只能有一个人。我知道他多情心软,不忍心伤害别人,但我就是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有多少是出自心软,多少是出自真心!”

凌昊天轻叹一声,他知道李彤禧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一个能够为了爱情而放弃公主高位,离开故国,千里跋涉前来相随的女人,实是世间少见。他道:“李姑娘,赵观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知道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们在大漠上住了将近两年,他虽喜欢拈花惹草,却从来不曾负心薄幸,对不起哪一位姑娘。他结下的情缘虽多,但我知道他从不会虚情假意,欺骗别人的感情。当年他尽力帮助你,本也是真心真意,不求回报。你若信不过他,又怎有勇气离开朝鲜,来到这里?”

李彤禧微微点头,说道:“昊天,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不是不相信他。那时我们陷入一个冰窖,濒临绝境,他将很多过去的事情都跟我说了,因此对于他之前结识的女子,他多情的性子,我原本就心里有数。但我就是没法宽解,没法不生气。”顿了一顿,又道:“昊天,多谢你追来劝解。”凌昊天道:“不须谢我,我只盼你心里好过些。”

李彤禧静了一阵,忽道:“昊天,有件事,我一直不知该不该告诉你。”凌昊天问道:“甚么事?”

李彤禧转过头望着他,说道:“我当时能在大漠上找到你们,全靠一位姑娘的带领。她本是来见你的,却要我不要让你知道她来过。我想我还是该跟你说。”

凌昊天甚感惊讶,问道:“一位姑娘?那是谁?”

李彤禧道:“她长得很美,穿着一身白衣,好像仙女一样,我站在她身边时真觉自惭形秽。她说话很快很爽利…嗯,你知道她是谁了。她打听出你在这里,特地前来看你一眼,却不想让你见到。她说她明白你永远忘不了你心底的那个人,就像她永远也忘不了你一样。她明白,因此不会再来跟你纠缠。”

凌昊天眼前浮起一张绝美的脸庞:雪族中人人宠爱称羡的新秀,武林三大美女之一,举止爽朗不羁、性情大胆粗豪,内心却十分怕丑害羞的文绰约。他想起自己与她一起逃避瘟神追杀、创招练剑对付大剑客程无垠的往事,那彷佛已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记忆虽清楚,却感到有些朦胧。她竟还记挂着自己么?为她痴情而又为自己而死的石珽,尸骨也已寒冷了罢?她说得对,她没有忘了自己,自己却也没有忘了另一个人。

他呆了一阵,才问道:“她…她还在这儿么?”

李彤禧道:“她带我来之后,就自己骑马走了。她说会在这附近待一阵子才走,我却也不知道她现在何处,离开了大漠没有。”

凌昊天心下甚觉惆怅,叹了一口气。

李彤禧抬头望向满天繁星,悠悠地道:“有时我会想,或许我是比文姑娘幸运一些。她永远永远也无法得到你一丝半点的情意,但是我呢,即使他不是全心对我,至少也有个几分几两的真情罢。就看在这几分几两的情意上,我已不会后悔了。”

两人在草原上坐了一阵,各自想着心事。夜色渐深,凌昊天道:“李姑娘,我们回去罢。”

李彤禧道:“我不想见到那姓陈的小孩儿,再等一下罢。”凌昊天道:“我怕赵观担心。”李彤禧笑道:“有你在这儿,他有甚么好担心的?我不过想坐坐,理理心事罢了。”

凌昊天知她心情仍烦乱,便不再催她,站起身来,在草原上打起自幼练习的逍遥掌。这逍遥掌共有十二招,是为尽兴游、任意行、随心欲、快意仇、御风行、乘云去、凌九霄、越沧海、思华年、梦蝴蝶、性自然、本浑沌,招招浑然洒脱,翩然自如。常清风创下这套掌法时正当盛年,感于道家无生无死、崇尚自然、随任本性的超脱思想,乃创出这套无拘无束的掌法,正合了凌昊天的性子,因此他虽跟父母学过多种掌法,却始终最喜欢这一套。他练完了逍遥掌,又练起七星洞中学得的威猛快掌,六十四招一掌重过一掌,四周草地受他掌风震动,纷纷偃低,好似大风吹过一般。

李彤禧不会武功,只觉他打得极好看,拍手道:“赵观总说你武功了得,果真不错。”凌昊天一笑,说道:“要像赵观那样精通刀、鞭、索多种兵器,又善用毒术,那才不容易呢。”

将近中夜,李彤禧气也消了,站起身道:“昊天,我们回去罢。”

二人骑马返回,因不想吵醒众人,离帐篷几十丈外便下马步行。却见赵观正站在篷外翘首盼望,见二人回来,大喜迎上,说道:“彤彤,你可把我急死啦。”李彤禧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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