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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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昊天想起严府秘密甬道壁上书写的练功秘诀,皱眉道:“我见到那阴阳无上邪功的秘诀,练功时须食用小孩儿的心肺肝脑,之前还须喂小孩儿吃下种种药物,以…以加强药效。”

郑宝安心中不忍,说道:“别说了。我们快带孩子们离开这儿。”众人当下各自背负拖抱,将孩子们带上甲板。赵观令帮众去岛前唤青帮的船过来接应,凌昊天站在甲板上遥目望去,忽道:“ 有人刚刚从这海湾出去。你们看!”赵观和郑宝安转头望去,果见一艘小船已悄悄驶出湾口,向着大海中航去。远远望去,只见船当中坐着一个衣衫华贵的老者,旁边有五个武士持刀守护,另有八名船夫努力划船,小船破浪而去。赵观道:“这老头看来便是此地的首领。咱们此时不将他一网打尽,更待何时?来不及换船了,我们就开这船追上去!”

-- 第三百一十一章 敌船逼近

赵观当下指挥青帮手下扬帆起锚,掌舵将木船驶出海湾,向小船追去。三帮中人乘坐的两艘海船得到传令,远远见到木船驶入海中,往一艘小船追去,也跟着追上。凌昊天爬到船桅之上,盯着那艘小船的去处,指挥青帮帮众驾驶木船前进。航出一段,船已远离了小岛,来到茫茫大海之上。木船和青帮海船渐渐接近小船,已能看清船上众人的面目。但见当中那老者瘦骨嶙峋,满面病容,不断咳嗽,一头白发稀稀落落,看来已有六七十岁,老态龙钟,病骨支离。赵观奇道:“难道倭寇的头目竟是这样一个病夫?”便在此时,凌昊天在船桅上惊呼一声,叫道:“有敌船来了!”赵观遥目望去,果见一艘黑色大船出现在海面上,船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众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敌人的后援这?快便到来,这一船上想来都是隐身人中的高手,不易对付。但见那船护着小船驶开之后,便直向着木船航来。船头伸出数支钢管,忽听轰隆一声,一枚火炮直向木船飞来,只差几呎便打上船头。赵观惊道:“敌人有火炮!这木船若被打中,没两下便要沉没了。后面青帮海船可没有火炮,无法抵敌,须得快退!戚将军的火炮船还在后面,须得尽快通知他们上前来接应!”又听轰轰连响,又是三枚火炮向着木船打来,另有几枚打向后面的两艘青帮海船,其中一枚落在一船的船头,登时生起火来,黑烟乱窜,船上帮众手忙脚乱地抢着扑灭。赵观连忙传令青帮海船立即撤退。

凌昊天见此情势,说道:“若要脱身,只能抓起那头目做为要挟!”郑宝安点头道:“不错,这船是守不住了,我们快将孩子们送去青帮海船,我们可在此拖延抵挡一阵。”凌昊天道:“我去拦截小船,设法抓住那头目,你们留下对付黑船上的家伙。”

赵观道:“好!我们应能撑持一阵。”当下一边令木船后退趋避,一边让一艘青帮海船*近,令帮众尽快将木船中的小孩儿抱去青帮船上。

凌昊天当即一跃入海,直向着小舟游去。郑宝安转头望着他在海水中沈浮的身影,身子不禁一颤。赵观低声道:“别担心,小三不会有事的。”郑宝安点了点头,但见凌昊天转眼已游到小船之旁,从水中冒出头来,口中咬着小刀,伸手抓住船舷,轻轻一撑,便上了船。船上武士看到他,大声呼喝,拔出武士刀向他砍去。

凌昊天侧身避开,取出口中小刀抵挡五柄武士刀的攻击,小船在波浪中摇摆不定,远远只能隐约看见六人交手的身影。此时隐者的黑船已然驶近,不再以火炮攻击,却显然有意攻上船来。青帮众人不及将小孩们全数送上青帮大船,赵观只能当机立断,高声传令,让青帮海船立即离开,郑宝安忙将剩下的五六个孩子抱回木船底舱之中,关上舱盖。

赵观站在船头,已能见到敌船上站着一排戴黑面罩的蒙面人,双手拢在袖中,肃然凝望着自己和郑宝安,忽然一齐将手抽出袖子,向二人射出一片黑茫茫的暗器。赵观和郑宝安忙矮身避过了,暗器啪啪连响,都打在船舷边上。赵观怒道:“他妈的,话都不说一句,就出手偷袭!”探出头,也挥手射出一把毒针,当先几个蒙面人向上跃起避开,有几人却未能避过,中针倒下。蒙面隐者大声怒?,两艘船越驶越近,赵观挥动蜈蚣索,大喝一声,当先跃上对方船头,挥索向蒙面隐身人攻去。黑船甲板上的隐身人共有三十来人,各自拔出武士刀围着赵观攻击,另有五六个隐身人趁隙往这边船头跃来。

郑宝安站在木船船头,挥剑守住,她出剑极巧,那几人在空中无法闪避,纷纷中剑落海。郑宝安仗剑守在船头,将跳过来的隐身人一一挡住。待得隐身人攻势略缓,她抬头往对船望去,但见赵观的长索有如一条极长的毒蛇,在众黑衣隐身人身周吞吐游走,灵活已极。众隐身人的身法轻灵如风,在船桅上、布帆上、船舷上纵跃自如,避开赵观的长索,并不断向他射去十字飞镖。赵观身法虽也甚快,比起众隐身人却差上一筹,只能*着毒索不让众人近前。

第三百一十二章 伊贺武尊

便在此时,一个隐身人爬上船桅,从怀中掏出一张网子,向着赵观头上撒下。

郑宝安在木船上看得亲切,叫道:“赵家哥哥,小心头上!”赵观手上却被另几人缠住,无暇应付头上鱼网,那网子便向他当头罩落。

郑宝安飞身跃上敌船,长剑斩出,将那鱼网挑开了,还未落地,便有十多枚飞镖向她飞来。郑宝安身在半空,纤腰一扭,长剑在身周画出一圈剑光,将飞镖一一打下。这一手剑法精妙已极,赵观忍不住赞道:“好!”索交左手,右手拔出单刀,护着郑宝安落下。此时又有隐身人想纵上木船,郑宝安冲上去拦住,叫道:“快将船开走!”木船上两个青帮帮众听了,连忙扳舵将木船驶开,郑宝安和赵观便留在了敌船之上,继续与船上众隐身人周旋。这场激战比之滩上的打斗还要惊险百倍,己方只有二人,对方却人数众多,全是高手。没有多少时候,郑宝安身上已受了几处镖伤,隐身人也已死伤过半,剩下的十多人仍继续与赵郑二人缠斗。便在此时,大船一阵颠簸,后梢传来一阵呼声,却是凌昊天已成功拦截下小船,擒住了那个病夫,将他提上大船。凌昊天扬声叫道:“你们若要这人的命,便立即住手! ”一霎时间,众隐身人全停下手来,睁大眼睛望向那病夫,脸上露出惊恐莫名的神色,似乎甚?惊天剧变就要来临。

凌昊天原本猜测这老人地位甚高,制住他便能令其他人投鼠忌器,藉以脱身,但见隐身人竟惊吓成如此,也不禁一呆。便在此时,那病夫忽然回手一抓,抓住了凌昊天的胸口,一挥手,将他远远摔出。

接着纵声狂吼,震耳欲聋,挥掌打上船桅,砰的一声,整船震动,那船桅足有两人合抱粗细,在他一掌之下竟然从中折断,往旁倒下,轰一声倒在甲板之上。

赵观和凌昊天、郑宝安都惊得呆了,这病夫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岂知发起狂来竟力大无穷,不似人所能为,而内力之刚猛雄厚,似比凌昊天还要强上数倍。三人相顾骇然,但听那病夫狂笑道:“伊贺武尊武功天下第一!伊贺武尊武功天下第一!”赵观心中一惊,叫道:“原来这老头便是伊贺隐身人的大头子,加贺奈子的师父伊贺武尊!”

但见武尊面目扭曲,双眼发红,转头向凌昊天瞪视,眼神中的狂暴杀意如能逼人窒息。凌昊天被他看得全身发毛,大叫一声,纵跃上前,双掌向武尊打去。武尊挥掌相接,四掌相交,凌昊天感到对手的内力直如滔天巨浪般汹涌澎湃,势不可当,身子不自由主向后飞去,直撞在船桅之上,胸口一闷,吐出一口鲜血。他心中震惊,这等巨力直不似血肉之驱可以使出,恐怕连武尊自己也无法控制体内强大的真气。

更令他吃惊的是,武尊的内力竟和他的无无功同出一辙,但又有着很大的不同。凌昊天抚胸喘息,刚站稳了身子,便见武尊狂呼着冲上前,举起武士刀向自己斩来。他连忙展开轻功勉力闪避,武士刀的刀锋数次在他身边划过,差不及寸,情势凶险已极。

赵观在旁看得亲切,大叫:“跳海逃生!”凌昊天此时已被逼到船舷边上,再无退路,一跃而起,抓住了倾斜的船桅,向旁荡开,躲过了武尊的刀锋。武尊冷笑一声,挥掌再次打向船桅,但听砰的一声巨响,船桅从中断绝,跌入海中。

凌昊天忙从船桅奋力纵出,落在远处的木船之上。木船此时离黑船已有十多丈远近,但见武尊纵身一跃,如飞鸟般轻捷地划过半空,站上了木船船头。

赵观大惊,当即甩出蜈蚣索卷住木船船头,叫道:“咱们快跟过去!”郑宝安奔到他身旁,赵观搂着她腰,二人一起拉着蜈蚣索荡了过去。木船之上武尊和凌昊天已打了起来,武尊出掌如狂风暴雨,一掌将木船船桅也打断了,那船不如黑船牢固,船身登时在大浪中摇摆不定。那黑船失了船桅后,也已倾斜了一半,渐渐下沈,船上的隐身人纷纷跳下水向木船游去,一攀上船便挥刀向赵郑二人攻去。

凌昊天自知不是武尊的敌手,只能不断后退,四处跳跃闪避,武尊的刀锋似乎永远不离他身边数寸,不多久凌昊天身上便被划出数道刀口。 第三百一十三章 满手血腥 赵观和郑宝安想抢上相助,却被那七八个隐身人缠住,无法过去救援,心中都是焦急万分。忽听砰的一声响,武尊挥掌打上凌昊天肩头,凌昊天向后摔出,撞在船板之上,在船板撞出了一个大洞。他勉力爬起,只觉全身疼痛难当,难以站起身,望着武尊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眼中闪耀着近于妖邪的杀气和暴戾的狠气,不禁心惊,吸了一口长气,只能在船板上等死。便在此时,一个孩子从船板的破洞中探出头来,船身陡地剧烈摇晃,那小孩儿被颠簸得摔出船舱,滚到了武尊的脚边。武尊猛然一呆,停下步来,伸过武士刀刺在小孩的衣领上,将他挑了起来。小孩儿吓得尖叫大哭,哭声在海面上远远地传开。

郑宝安在旁望见了,脸色大变,叫道:“莫伤害孩子!”冲上前来,跃起抱住了小孩儿,滚倒在船板上。凌昊天和赵观生怕她会遭到武尊毒手,齐声叫道:“宝安小心! ”凌昊天挥掌向武尊的后心击去,赵观则抢上前挥刀砍向武尊的手臂。武尊听着小孩儿的哭声,却似呆了一般,感到凌赵二人向自己攻来,猛然回头,双掌推出,掌风猛烈如狂风巨浪,凌赵二人更无法抵挡,身不由主地飞出船外,落入海中。

郑宝安坐倒在船板上,手中仍紧紧抱着那小孩儿,但见武尊木然站在当地,侧头倾听孩子的哭声,似乎听得出了神。船上其余众隐身人见头目站着不动,便也不敢出手,持刀围绕在郑宝安和孩子身周,抬头望向武尊。但见武尊脸上疯狂的神色渐渐隐去,最后吐出了一口长气,扔下武士刀,缓步向郑宝安走近。

郑宝安心中惊惧,拔出匕首护身,叫道:“不准过来!不准你伤害孩子!”武尊缓缓摇头,说道:“我不会伤害他。我已经醒来了。”他一伸手,便夺去了她手中的匕首,蹲下身,轻轻抚摸孩子的头发,柔声道:“乖孩子,你还怨恨爷爷??”

郑宝安愕然望向他,不敢出声。武尊叹了一口长气,盘膝坐倒在船板上,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望着那孩子,说道:“像这样大小的孩子,我已经杀死了三千多个。嘿嘿,为了练成绝世武功,为了扬威天下,我甚?事情做不出来?”

郑宝安虽知自己性命全在这杀人魔头的掌握之下,仍冷然道:“你满手血腥,现在才知后悔,也未免太迟了!”武尊苦笑了一下,说道:“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是后悔莫及了。这一切都是那个中国和尚带来的祸患。”郑宝安一怔,但见武尊苍老的脸庞在那一霎间变得异常的衰败悲惨,额上颊上条条皱纹似乎陡然深刻了许多。他猛然掩嘴咳嗽起来,咳得全身都要散了一般,又回复了初见时的病夫模样。

郑宝安忍不住问道:“你是甚?人?”武尊咳嗽略止,缓缓说道:“我名叫伊贺大郎,是伊贺隐身人的首领。我四十岁时,武功便已冠绝东瀛,无有敌手。当时所有的武士家族都以能拜我为师为荣,尊称我为 ‘武尊’。

但我并不满足,一直想要更上一层楼。我和尾张的织田信长结成姻亲,让我的亲妹妹嫁给了他,我自己并替他打了很多硬仗,暗杀了无数政敌,终于助他成为一方霸主。谁晓得世事难料,十多年前的一天,一个中国和尚来到安土天守阁,求见信长,说他有能成为天下武功第一的秘方。他给了信长一本书,封面上写着‘有有神功’四个字。”郑宝安听到此处,不禁脸色微变。但听武尊又道:“信长知道我嗜爱武功,就将那书给了我。我看书中记载的武功精妙异常,忍不住就练了起来。

起初三年,一切都很顺利,内功越练越深厚。我十分欢喜,便鼓动信长也学了起来。不料三年过后,便越练越不对,似乎有个难以打通的难关。我因此又去中国找那和尚。那和尚似乎老早料知我会来,他跟我说,这武功须与另一种武功同练,才不会走火入魔。他说我若定期替他送小孩儿来,他便跟我交换这另一种武功。我听信了他的话,率领手下在中国沿岸抢劫,抓起小孩儿,每月送五十个去北京。

东瀛人侵犯明土,在沿岸劫掠渔村,便是以我为始。”郑宝安轻叹一声,脸上现出不忍之色。 第三百一十四章 走火入魔 武尊叹道:“我却不知,我这一生的沈沦也正是由此而始!我得到了和尚口中所说的另一种神功,叫做阴阳无上神功,这才知道要练这功夫,须得每日生吃小孩儿的心脏脑髓,还须以处女做引。我当时练有有神功不成,又急又惊,竟然狠心练了起来。起初数年,内力突飞猛进,大有进益,但体内的真气却越来越难驾驭,往往真气一提起来,便无法控制,甚至导致疯病发作,数次出手杀了身边的弟子亲人,清醒过来后自己却半点也不记得。

我的武功确实达到了极高的境界,人却成了个可怕的疯子,那还有甚?意思?我只好躲藏起来,潜心研究解除的方法。我绞尽脑汁,寻找各种珍奇药材,勉强控制自己的疯病,但因药物强烈,身体竟一日不如一日,成了今日病体拖累的惨况。我知道当初创下这有有神功的人一定有解除的办法,便派了两个武功毒术过人的弟子前去中原,跟在那和尚身旁,伺机探访关于有有神功的事情。”

郑宝安心中一动,恍然道:“我知道了,死神和瘟神便是你的徒弟!”武尊点头道:“不错。我派他们去北京皇宫中当差,帮助一个叫修罗王的女人。我知道修罗王也跟我一模一样,练了有有神功和阴阳无上神功,平时药病缠绵,但施展起武功却无人能敌。她一心要报仇,并不在乎损伤自己,也不在乎损伤无辜。唉,我这却是为了甚??”郑宝安正要开口,忽觉船身一震,似乎撞上了甚?。她连忙抓住船舷,却见两个人影出现在船边,全身湿淋淋地,正是凌昊天和赵观。二人喘息不止,直向武尊瞪视,赵观手持单刀,凌昊天抓起一柄武士刀,一步步向武尊走近。旁边众隐身人见到二人,大声呼喝,挥刀上前攻击。凌昊天和赵观各持兵刃抵挡,两人受伤都重,在七八个隐身人的围攻下显然不敌,只凭着一股勇猛悍气勉力招架,杀死了两个隐身人,身上却又各多了几处刀伤。武尊忽然大喝一声:“住手!”众隐身人登时收刀退开,退到武尊身后。

武尊举目望向凌昊天和赵观二人,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在那一?那间,这老人的脸上透出无可比拟的威严,似乎只凭这眼神便能慑服千百敌人。凌昊天和赵观想上前攻击,却被他的神情震慑住,更无法举步上前。武尊向二人望了一阵,眼光停留在凌昊天脸上,微微点头,说道:“你走得对,很对。刚直空明,不着边际,内功便该当像你这样练才对。”他又望向赵观,说道:“你善使毒而不阴毒,善易容而不虚假,难得,难得。我的徒弟沙尽死在你手上,也不枉了。 ”赵观和凌昊天都是一怔,却见武尊举起郑宝安的匕首,端坐当地,垂眼望向身前地上,说道:“我等今日大败于此,全军覆没,狼狈逃亡,也是天理应得。武尊此生做恶太多,满手鲜血,对不起主人信长,对不起伊贺流隐身人。今日毕命于此,但盼后世之人莫再走上我的错路!”双手执持匕首,猛然插入自己腹中。

三人没想到他会就此自戕,都呆在当地。但见他用匕首在自己小腹上切出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狂涌,肚肠露出,旁观者都不忍卒睹。一个隐身人冲上前来,叫道:“师祖,让我助你!”挥动武士刀,砍下了武尊的头颅,结束了他切腹的痛苦。

郑宝安伸手掩住了小孩的眼睛,自己也转过头,不忍去看这惨烈的一幕。船上海上安静得出奇,众隐者见首脑已死,纷纷举刀自尽,倒在武尊脚边,鲜血汩汩流出,转眼间整艘船上便只剩凌昊天和赵观仍站在血染的甲板之上。郑宝安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站起身来,感到一阵晕眩,忙伸手扶住船舷。她抬头望天,但见头上天空灰蒙蒙地,似乎在肃然俯瞰这可惊可泣、可怖可叹的一场血战。郑宝安站稳身子,定了定神,转头望去,但见赵观半身都被鲜血染红,左手已无法握住蜈蚣索,只右手还紧紧握着单刀,刀尖犹自滴血。凌昊天更是全身挂彩,脸上又是海水,又是血污,伸手臂想擦去脸上血水,却越擦越多,却是他额角被砍出了一个伤口,鲜血仍不断涌出。郑宝安走上前去,替他包扎头上的伤口。凌昊天怔怔地望着船上的死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血战之后  

过了不知多久,青帮的海船和戚继光的战船才驶近前来。青帮帮众见到三人默然站在半沈的木船之上,身上满是血迹,都是大惊失色,连忙驾船*近,搭上舢板将三人和船舱中的孩子们接了过去。大陈岛一役,凌赵郑三人都受了不轻的伤,三帮帮众死伤亦不少,却也重重挫折了东瀛贼寇在海上的势力。戚继光乘胜追击倭寇残余势力,在浙江先后九次大战,每战皆捷。此后倭寇退出浙江海岸,只能在岸外的小岛上苟延残喘。

与此同时,其他将领总兵卢镗、参将牛天锡也在宁波、温州地区重创倭寇,浙东倭寇之患遂告平定。当地民众对戚家军感恩涕零,大军所到之处,纷纷置酒杀鸡,热诚招待。在这许多场战役之中,三帮弟子与戚家军密切配合,或是在前做先锋,或是从旁截击,或是自海上断后,往往是取胜的关键。三帮参与抗倭战役、英勇杀敌的名声自此传遍大江南北,江湖之人无不衷心赞誉,钦佩尊敬。

〔作者按:关于戚继光打击倭寇的事迹,故事中尽量维持真实,各场重要战役、鸳鸯阵、三才阵等,大体上都都有历史根据。戚继光是武功衰弱的有明一朝中极少数能够打胜仗的将领。他的一生平实而辉煌,可惜明朝不重武功,终其一生,官职最高只做到总兵。关于他生活上的细节,传说他曾瞒着妻子在外娶妾并有好几个私生子,书中的双梅和郁金香乃是形迹隐秘的百花门人,她二人作为戚继光的妾妇,替他生养孩子而不让戚继光的夫人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罢!倭寇平定之后,戚继光转戍蓟州,维持北方安靖十余年。俺答曾带兵犯边,因见到戚继光等防卫严密,才放弃而归。一直到万历年间首辅张居正去世,皇帝忌惮戚继光的军威,才下旨革除他一切职务功名,令他卸甲归乡。史书上说他不事积蓄,晚年一贫如洗,又被妻子遗弃,晚景十分潦倒寂寞。故事中他结交了凌昊天和赵观这两个朋友,晚年时若能得天观二人相伴饮酒,畅谈快意往事,回忆当年豪举,想必不会那?寂寞了罢!关于东瀛隐身人的由来,野史中所记载的隐身人与一般大家熟知的“忍者”略有差别。隐身人成群而居,在深山中与猿猴一起修炼,善于轻功、暗器、火器、易容术等,称为隐身术。这些人行踪极为隐秘,同一族的人大多以一模一样的面目出现。他们生存在日本乱世之中,有时依附于大城主,有时便在乡村中行侠仗义。传说隐身人轻功高者,甚至能练成“分身术”,身形移动极快,造成错觉,让人以为他同时在好几个地方出现。赵观和伊贺奈子对决时就曾见识到隐身人的分身术。至于明代的倭寇是否与隐身人和一代霸主织田信长有关,应出自小说家编造附会,不可尽信。其次,本书在时间上虽已尽力符合历史,毕竟还是有不少出入。第一,书中戚继光与凌昊天同年,都是在嘉靖七年出生。戚继光在浙东打倭寇时,应是嘉靖四十年(1561 年)的事情,那时戚继光和凌昊天应都已有三十三岁,但在故事中二人都只有二十二三岁年纪,这是将打倭寇的战役提早了十年。第二,织田信长(1534-1582)是日本战国时期的一代枭雄。他在十六七岁时父亲去世后,便肩负起统一领地尾张的大任,残杀同族,手段狠毒,甚至逼自己的亲弟弟切腹自杀。他在战国称霸、掌握京都是1568年以后的事情。书中几次提及织田信长,都当成他在几十年前便已是东瀛霸主,事实上并非如此。洪泰平若曾在十多年前造访织田并给予他有有神功密谱,当时织年田信长应只有十来岁,甚至还未统一尾张,不可能有霸主的身份,安土的天守阁也尚未造成。天守阁应是在1576年后才兴造的。小说中不符合历史或时代之处仍多,不再一一细举。〕

第十二部 爱恨情仇

第三百一十六章 至交反目

却说凌昊天等在浙江沿海的小村中休养了一个多月,伤势大致恢复,听闻戚继光一股作气,大败倭寇,都甚是喜慰。这日郑宝安去看了赵观的伤势,又来替凌昊天额上的伤口换药,说道:“此处有戚大哥带兵坐镇,消灭倭寇应是指日可待。小三,龙帮的事也已差不多就绪,我想这就辞去帮主之位,回虎山去了。”凌昊天一呆,说道:“你这就要回去了?”郑宝安道:“我本想上银瓶山庄去陪陪萧姑娘,但师姑写信来说虎山上忙得不可开交,她第三个孩子刚刚出世,无法分身照顾,盼我能回去帮帮忙。”凌昊天听她提起银瓶山庄,不由得想起风平说过要娶宝安的话,心想:“难道她真要嫁给风平,才想去天目山?”想将此事问个清楚,却终究开不了口;越开不了口,便越怨怪自己没有勇气,不禁对自己发起脾气来。他离开天风堡后便将风平的事情放在脑后,再未去想,这时听得宝安提起,风平那目空一切、傲气凌人的神态又出现在眼前。

难道她真的已答应嫁给他?一定不会的。是??一定不会的。宝安出去之后,凌昊天心中犹自胡思乱想,烦闷不堪,正好赵观来找他,二人都有意回去北京追查修罗王的下落,便约定同行北上。赵观听说宝安要回虎山,说道:“那正好了,我们三人一道北上,顺路经过山东,正好送宝安妹妹回去。”

凌昊天道:“正是。”赵观见他神色有些奇怪,猜想他心中有事,便拉着他去喝酒谈心。凌昊天喝了一阵闷酒,忽道:“赵观,我是个器量狭小、胆小无用的家伙。”接着就说了在天风堡见到风平和风平所说宝安答应下嫁之事。

赵观听了,摇头道:“风平那小子听来像个小浑蛋。宝安妹妹怎会中意他?铁定是他信口胡说,随意捏造的。你别去多想啦。”凌昊天叹道:“但宝安竟说我像他,难道在她心中我也是个小浑蛋?罢了,罢了,这等烦恼事,还是别去多想得好。”说着又仰头喝干了一杯酒。赵观望着他,说道:“小三,不是我说你,你跟宝安之间究竟如何,也该有个了断了罢?你不去向她说出心意,难道想等她嫁人之后才说?”

凌昊天连连摇头,说道:“我怎?配得上她?她执掌龙帮,处事英明得当,已是天下闻名的女侠。我却是甚??甚?也不是,永远也只是个任性胡闹的小子,我怎能跟大哥相比?现在大哥去了,我更加不能对她有任何妄想。”

赵观摇头道:“大哥去世也有好几年了。世事变迁,昔日之事转眼就全然不同了。想你我还在大漠上逍遥快活的时候,难道你能料想得到我这花花公子会当上青帮帮主?你自己也做了丐帮的头子,还是倭寇一战中的主要军师,难道不也是名震天下?你该往前看,不要老想着过去的事。”凌昊天闭上眼睛,几年过去了,他仍旧无法忘记大哥在自己怀中死去的那一幕,和大哥临死前对自己的托付:“小三,你要照顾爹妈,照顾宝安。”他心中一痛,喃喃说道:“大哥,大哥,你的托付,我真是做不到啊。”

一忍心,说道:“我不该再痴心妄想。宝安是大哥的,我不能从大哥手中夺走她。”赵观皱起眉头,说道:“小三,你醒醒好??大哥已经去了,他要你照顾宝安,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避开她?这算甚?照顾?大哥在地下又怎能安稳?”

凌昊天道:“我自当竭尽心力照顾她,但我不能对不起大哥。再说,又不是只有娶了她才是照顾她。”赵观听他仍旧逃避,忍不住大声道:“小三,我跟你的交情如此,至今从没跟你吵过架,今日却要好好跟你大吵一架。你这话到底是甚?意思?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是?你明明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爱上别人,甚?文绰约、萧大小姐这等天下美女你都不放在眼中,只爱一个宝安妹妹,你他妈的怎会没勇气去跟她说?你他妈的在怕甚??”

第三百一十七章 拂袖而去

凌昊天也恼了,大声道:“我在怕甚?,你怎会懂得?在你眼中天下女人个个都可亲近,又怎会知道刻骨相思的滋味,海枯石烂的感情?”赵观怒道:“是,我是不懂,那又如何?” 凌昊天道:“因为你不懂,才以为宝安会接受大哥以外的人。你以为她这?容易就能忘了大哥?她心里怎能容得下任何别人?”

赵观道:“人都是会变的,这世间哪有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的爱情?你若不信,我这就去亲近宝安妹妹,对她万分体贴温柔,看她会不会受我感动,答应嫁给我!自命不凡我比不上那姓风的家伙,对女人总是有点办法的。”

凌昊天怒道:“我不准你碰她!”赵观扬眉道:“你凭甚?不准?你是宝安的甚?人?难道这世上除了死去的大哥之外,就谁也不能碰她?”

凌昊天道:“你风流不羁,从不能专情,怎能给她幸福?”赵观道:“我不能给她幸福,那?你告诉我,谁能?”

凌昊天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 赵观盯着他道:“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只有你可以给她幸福。你们是同一条路上的人,相知最深、默契最厚的伴侣,你们不在一起,那是老天也看不过眼的。” 凌昊天摇头道:“甚?老天看不过眼,看不过眼的是你!这到底干你甚?事,你干?要如此逼我?”

赵观恼了,说道:“干我甚?事?我当你是好朋友,才来跟你吵架。我若不当你是朋友,老早去亲近追求宝安,竭尽心力疼爱她、宝贝她了。像她这?好的姑娘,你不要我要!”凌昊天哼了一声,赌气不答。

赵观喘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我走了!”起身大步离去。 凌昊天听着赵观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颓然坐倒在椅上,心中苦闷难受已极,也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赵观回到住处,郑宝安见他怒气冲冲,奇道:“赵家哥哥,你怎?啦?谁将你气成这样?”赵观哼了一声,说道:“除了小三儿,还能有谁?”

郑宝安微笑道:“你们两个好朋友并肩作战,同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能活着就该很高兴了,还吵甚?架?” 赵观望向郑宝安,叹了口长气,说道:“宝安妹妹,你此行回虎山,自己要多多保重。天下有些事情我真管不了,看来还是少插手为妙。请你跟小三儿说,我这便去北京了。他来不来找我,都随他的便。”说着便收拾事物,径自离去。

郑宝安不知他二人为了甚?吵架,到得傍晚,见凌昊天回来,她也不问,只道:“赵家哥哥先启程去北京了,说在那儿等你。” 凌昊天呆了一阵,才道:“他真的走了?”郑宝安道:“是。他今晚会在青帮的分坛落脚,你快追上去罢,你们两个同去好有个照应。我自己回虎山去便是,不劳你相送了。 ”

凌昊天轻轻叹了口气。他不能不为宝安的细心体贴所感动,她是不愿意见到二人不欢而别,才这?蓄意劝和,但他又怎能追上去?他自然知道,自己若扔下宝安去追赵观,赵观定会再次跟他翻脸。 他转过头去,说道:“他既想先走一步,我随后追上便是。宝安,我还是送你一程罢。”郑宝安也不坚持,只道:“好罢。” ※ ※ ※

郑宝安召集龙帮首脑,告知要辞去帮主之意,众人都极为惊讶不舍,坚持要她留下。郑宝安道:“我们当初订下了约定,我执掌龙帮满一年即解任。好汉子说话怎能不算数? ”众人仍旧不肯让她走。郑宝安便留书让叶扬、铁聪、胡伟、林百年和阮维贞五人同掌帮中诸事,并让他们自行召集帮中大会,另推帮主,之后便飘然离去。 却说丐帮在凌昊天的率领下,在倭寇一战中建功甚巨,名声大响,丐帮长老无不极为激昂快意,彼此商量,都想趁此时机推凌昊天正式就任丐帮帮主。

众长老相约去找凌昊天时,他却已不告而别,只留信说一旦帮中选出下任帮主,他便会回来传授打狗棒法。众长老相顾愕然,忙分头去寻他,凌昊天却早已不知去向。

-- 第三百一十八章 童年旧事

却说凌昊天和郑宝安悄然从浙省北上,往虎山行去。他二人离开虎山甚久,想起家中的种种,都不由得归心似箭,对于辞去帮主高位,从千人敬仰、帮众拥戴的极度辉煌归于无事一身轻的平淡平凡,在两人心中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江湖上对于凌郑二人的悄然离去都极为惊讶,唯有有识之士能够明白,这便是虎啸山庄的作风,不居功,不受誉,该做的便做了,事成便回归山林,安于澹泊。

当年凌霄夫妇甘冒奇险救了数千武林人物的性命,在江湖上有着极大的威信恩德,本可做个武林盟主、江湖霸主之类,而他们却决定隐居虎山,韬光养晦,以医道济世。凌郑二人身为虎山传人,所作所为自然流露出虎山的气度,自是不足为奇。 不一日,二人来到苏皖交界的马鞍山,在山上一座古庙借了两间单房下榻。

将近傍晚,凌昊天和郑宝安相偕来到寺后山上,找到一处高石,爬上去坐了。放眼望去,只见一片山林异常葱郁,层层迭迭的远山之上一轮红日正缓缓西沈,将天空染成一片灿烂的金黄色,碎石般的云絮上流转着万紫千红的色彩,变幻莫测,煞是好看。凌昊天赞叹道:“想不到这小小山丘之上,也能看到这般的美景!”

郑宝安点头道:“这地方倒像我们虎山虎跃岗上的景致。”想起往事,微笑道:“你看那棵树,是不是像极了你小时候最喜欢爬的那株老柏树?你总说那是‘天下第一树’,专给天下第一的凌小三爬的。

后来有一次一群猴子爬上去玩,你不准他们爬你的树,跟它们打起架来,结果被猴子王掼下树来,跌断了手臂,你又羞又怒,躲在山里不肯回家,义父担心起来,半夜打着火把出来找你,好不容易找着了你,才将你半拖半拉地带回家去,赶快替你接好了手臂。”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凌昊天听她说起自己童年糗事,也不禁哈哈大笑,说道:“我小时候真是大捣蛋鬼一个,没有一天不捱爹妈的打,不挨大哥二哥的骂。我越打越不认错,越骂越不听话,只将爹妈哥哥气得要命。” 郑宝安笑道:“可不是?你被打了以后,还说你是在练铜筋铁骨功,被打得越多,功夫越深,以后别人用刀枪砍你都不会受伤。

师父听到了,直气得连饭都吃不下。” 二人说起童年趣事,都笑得前俯后仰。夕阳西下之后,四周渐渐暗下。凌昊天躺在大石之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许久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平静喜悦。坐在他身旁的是温柔亲厚的宝安,陪他说话的是善解人意的宝安,这世间还有甚?能令他更加安宁喜乐?还有甚?能令他更加心神俱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入满胸松子的清香,彷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从前甚?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

不晓得过了多久,却听郑宝安轻声道:“天快黑了,下山的路怕不好走。我们回去罢。” 凌昊天睁开眼睛,看见夜空中出现的第一颗星星。他坐起身来,与宝安相偕回到寺庙。 二人正要各回单房休息,经过庙后的小佛堂时,郑宝安忽道:“我想去上一柱香。” 二人便轻声跨进佛堂,但见佛堂正中一个人影跪在蒲团之上,烛光之下隐约看出那是个衣衫破旧的妇人,头发散乱,双手合什,口里忽轻忽响地念着甚?,抬头直愣愣地望着龛上的木雕佛像,听得二人进来,并未回头。

郑宝安在那妇人身边的蒲团上跪下,闭上眼睛,暗自祝祷。忽听身旁一声低吼,她一惊睁眼,但见那妇人转过头来望向自己,眼中露出仇恨怨忿的凶光。 郑宝安惊呼一声,忙站起身退后两步,凌昊天此时也已看清,那妇人竟便是云非凡!他二人都曾落入云非凡手中,险些死在她手下,此时再次见到她,都不禁心惊胆栗。

云非凡已然站起身,一步步向郑宝安走去,咧嘴冷笑,喃喃说道:“郑宝安,你好,你好!”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古庙故人

郑宝安见云非凡脸上的伤疤似乎更明显了些,面容极为狰狞可怖,只惊得说不出话来,凌昊天扶着她又退出几步。云非凡陡然举起双手,微光下但见她十指指甲尖锐而肮脏,便要向郑宝安扑来。便在此时,角落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佛堂中三人听到这声叹息,都是一震。云非凡倏然停手回身,双眼圆睁,凌昊天和郑宝安也转头望着黑暗的角落,三人注视之下,一人从角落缓缓走出。昏暗的火光下,但见那是一个面貌清俊而苍白的青年僧人,正是出了家的凌双飞。

他并未望向凌昊天和郑宝安,双目直视着云非凡,说道:“非凡,你看到甚?了?” 云非凡脸上现出惶恐害怕的神色,摇头道:“我没有…我没有…”

凌双飞缓缓说道: “魔由心生,境由心造。你心魔不除,才始终无法除去幻象。非凡!你始终未曾听进我的话。快跟我一起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哞、吽!” 云非凡忽然跪倒在地,手脚挥舞,又哭又叫,声嘶力竭,听不清她在说些甚?,似乎在痛?诅咒,也似乎在呼唤着菩萨的名号。凌双飞跪在她身旁,沈声念着咒语,挥手要凌昊天和郑宝安快快出去,独自试图降伏状似疯狂的云非凡。

凌昊天和郑宝安退出了佛堂。但听堂内凌双飞沈声说道:“非凡,我等往昔所造的种种恶业,都源于无始以来的贪瞋痴三毒。

唯有痛思己过,诚心忏悔,请求冤亲债主大量宽宥,才能化解冤仇,消除恶业。人生错过一次便不能再错。今世若不忏悔消业,这段冤孽便会世世跟着我们,来世苦报无尽。我们须对伤害过的人诚心悔过,尽力弥补,将一切功德回向给他,祝愿他一世平顺,不再遇上任何灾难痛苦。唯有如此,才能活得心无挂碍,无惧无悔。”

凌昊天知道二哥的这些话都是对自己说的,他忍不住泪流满面,只想冲上前去叫一声二哥,但那佛堂之中却似有种无形的屏障,让他无法举步上前。他忍着不哭出声来,郑宝安咬着嘴唇,望着佛堂中这虚幻如梦的一幕,不禁怔怔地流下眼泪。 ※ ※ ※ 次日清晨,凌昊天起身以后,凌双飞和云非凡已然离开古庙远去了。

凌昊天怅然若失,却甚?也没有说,郑宝安也一言不发,二人默然上路。不知如何,两人都没有谈起在古庙中看见的情景,或许那太惊人,太悲伤,太凄惨,他们都不愿也不敢提起。 距离虎山越来越近,这日二人已来到山东境内,在一个小湖旁歇脚。

凌昊天坐在湖边大石头上,随手扔出一粒粒的小石子,在清澈的水面上打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他心头便如那一圈圈的涟漪一般波涛起伏,难以平静。他想着二哥和二嫂的事,想着赵观的话:“你们是同一条路上的人,相知最深、默契最厚的伴侣,你们不在一起,那是老天也看不过眼的!”或许赵观说得不错,或许我该告诉她我的心意。若不是现在,却是甚?时候?不是现在,或许以后永远也没有机会了。他心中混乱,只不断将小石子向湖心扔去,扔了一阵,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甚?了。 郑宝安抱膝坐在一旁,眼望湖水,也沈浸在心事之中。两人静默了一阵,凌昊天无法甩去数日前所见二哥二嫂的景象,忽道:“你看这涟漪,一圈泛起之后,慢慢扩大,到后来就淡然消失无踪了。缘起缘灭,竟是这般容易。”

郑宝安嗯了一声,说道:“你在想二哥和二嫂的事,是??”凌昊天回过头来,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说道:“你怎?知道?” 郑宝安道:“因为我也在想他们。”凌昊天问道:“你在想甚??” 郑宝安道:“我在想,人与人之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相隔千山万水,各处天涯海角,也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二哥二嫂之间的感情原本甚好,在玉修出现之后,就渐趋微薄,后来二哥跟玉修走得更近,二哥二嫂的夫妻之情终于荡然无存。二嫂不能明白,还想尽力挽回,一心迁就二哥的种种错误,反而令二哥越陷越深。现在他二人一在佛门,一在尘世,一个诚心忏悔修行,一个仍旧执迷不悟。他们的身子虽在一起,但二人之间的距离绝对比天涯海角还要遥远。”

-- 第三百二十章 天宝定情

凌昊天听了,不禁触动心事,心思沉重,并不答话,仍旧向着湖水扔出石子,望着一圈圈的涟漪出神。 郑宝安静了一阵,忽道:“小三,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自从七八岁我们相识以来,我甚?事都不曾瞒你。惟独这件事,我却瞒了你很久很久,都没有说出。”

凌昊天听她语音有异,问道:“甚?事?” 郑宝安低下头来,静了良久,才道:“是大哥的事。”凌昊天脸上笑容顿歇,转过头去。

郑宝安低声道:“那时候,大哥离开前,我一直想跟他说一些话,但他匆匆去了,我始终没来得及对他说出。没想到…没想到他那一去,我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凌昊天闭上眼睛。他不愿再想起大哥的事,那记忆是如此的刻骨沈痛,他几年来都不敢去碰触。他和宝安的关系才刚刚熟络起来,她为甚?要突然提起大哥的事? 郑宝安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回想起来,反倒庆幸当时我没有向他说出这些话。

一直到他走前,都还不知道,那…那是最好。” 凌昊天静默不语,猜不出她究竟想说甚?。郑宝安静了一阵,才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那时想和大哥说,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我对他只有像对兄长般的尊敬亲厚,心里并不爱他。” 凌昊天倏然回身,大声道:“不要再说了!大哥是那?专心一意地对你,你们的婚事订下后,他无时无刻不记挂着你,对婚事万分期待,他连…连最后的几句话也是对你说的。

你…你不该再说这些话!” 郑宝安咬着嘴唇,仍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当时想向他说的,正是要退婚。我要告诉他我心里已有了另一个人。” 凌昊天一震,郑宝安抬起头,目光迎向他的目光,眼中已含满了泪水,眼神却十分坚定,颤声道:“小三儿,我今日跟你说的都是实话。那时你跑下山去,大哥那样细心的人,早已察觉你心中有事。他很坦白地问我,我的心究竟在谁的身上,他要我好好想清楚了,再告诉他答案。我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明白我心中真正挂念的人是你。你是世上最明白我,与我最亲近的人。

你不在的这几年,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大哥去了以后,我知道你心中难过自责,一定更加不肯面对我,因此我要说出来。我没有对不起大哥,从开始就没有。我不知道他竟会就这?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我也要你晓得,你也没有对不起大哥。” 凌昊天听得怔住了,良久都说不出一个字。

郑宝安吐出一口气,抹泪道:“我将话说出来了,心里舒服多了。我知道我若不说,或许还能留住一个朋友。

小三儿,我这话一定说得太迟了,是??我…我…绰约姊姊和萧姑娘两位都是极好的姑娘,又对你一片真心。我一定说得太迟了,是??”忍不住又流下眼泪。 凌昊天陡然领悟,宝安今日向自己说出这些话,须有多大的决心和勇气;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决心和勇气接受她的话?他心头热血翻涌,激动难已,颤声道:“不迟。我…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郑宝安忍着眼泪,抬头望向他。

凌昊天走近前去,在她身前跪下,伸手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说道:“宝安,我的心和你一模一样。从我下山的那一日起,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不挂念着你,你的笑颜,你的言语,你的一切。宝安,我…我真没想到我的爱哭宝会这?傻,也没想到你有这?大的勇气,比我勇敢一千倍,一万倍!”

郑宝安一呆,随即明白,他说自己傻,是指她不爱大哥而爱小三;说她勇敢,是指她有勇气在这时候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凌昊天紧紧握着她的手,心中狂喜充斥,说话声音都颤了,反复说道:“宝安,谢谢你。我好欢喜,我一辈子都没有如此刻这般欢喜过!我还有话要对你说。”郑宝安低声道:“我在听着。” 凌昊天神色严肃,说道:“我要用一生的时间精力,让我的爱哭宝再也不爱哭!” 郑宝安笑了起来,容色如春花初绽,娇美无限,嫣然道:“你这古怪小子,永远都那?古怪,天下有谁受得了你?”

凌昊天伸手抱住了她,大笑道:“只有我的宝安受得了!只有我的宝安受得了!”

-- 第三百二十一章 相候之约

郑宝安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中明白:“小三儿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这?多年来,只有她能够看透小三儿顽皮捣蛋、狂傲不羁的外表之下那颗温柔淳善、刚直坚毅的心。

她能了解凌昊天做的每一件事,即使他的亲生爹娘也没有她了解得多。她知道小三儿是个寂寞的天才。

他从出生起就让父母头痛,让兄长皱眉,他偶尔会冲动,会激愤,会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但他心底始终是个天真纯朴、深情感性的男子。郑宝安感到一阵难言的甜美:她终于知道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女子,就是自己。

凌昊天将她搂在怀中,伸手轻轻抚摸她的滑软的头发。他们自从七岁相识起,朝夕相处了十多年,之后辗转分别了四五年,虽互相倾慕爱恋,这却是头一次说出彼此的心意,头一次相拥,他一时不知是真是幻,是醒是梦? 郑宝安忽道:“你在想甚??”凌昊天道:“我在想陈家两位姊妹。”

郑宝安噗嗤一笑,说道:“我也一样,不知道现在这一刻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凌昊天一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 郑宝安心头平安喜乐,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凌昊天的心却没有那?安稳。

他想起文绰约,还有萧柔。他欠她们的情,他得去还清。还有修罗王。她欠他的血债,他不能不去讨还。 他轻叹一声,拉着郑宝安的手坐下,将自己结识文绰约和萧柔的经过全都说了。郑宝安静静地听着,最后道:“小三,你若想多娶几个妻子,我绝对赞成。”

凌昊天笑道:“你当我是赵观??” 郑宝安道:“我是说真的。这两位姑娘都是超凡绝世的人品,又对你这?好,你若问我,我都不知你该选哪一个才是。” 凌昊天正色道:“宝安,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

我和这几位姑娘结交,实在是因为 …因为我以为自己永远也无法得到你的心。”郑宝安道:“但是你欠她们的情,还是应该去还。” 凌昊天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不怪我?”郑宝安道:“我怎?会怪你?我只怪自己话说得太迟。小三儿,你想去做的事情定然很多,你要我一起去,我就跟你一起去。你若想自己去做,我便在虎山等你。”

凌昊天心中充满了喜悦,说道:“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郑宝安道:“多久我都等。”

凌昊天一笑,说道:“你再说一次。” 郑宝安脸上一红,说道:“做甚??” 凌昊天道:“我喜欢听。” 郑宝安微笑着,低声道:“多久我都等。”

※※※ 数日之后,凌昊天独自离开虎山,起程前往京城。郑宝安站在小岗上目送他离去,挥手道别。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似乎不久之后便会重见欢聚,共度快活的日子。然而二人心底深处却各自怀藏着一股莫名的怅惘和恐惧。郑宝安知道凌昊天要去北京找修罗王,此行吉凶难料,她想跟他一起去,凌昊天却要她留下。他没有多说,郑宝安却明白他的用意;大哥二哥都已去了,若是他也遇上凶险,至少还有宝安留下,能陪伴照顾爹妈晚年。郑宝安只能忍泪让他去,她已答应过要等他回来。

凌昊天心中也经过一番挣扎,几度想不顾一切地留下,永远陪伴在她身边,但他始终不能忘记修罗王阴险恐怖的面目,还有大哥惨死、二哥堕落的一切。如果这些事情不能有个了断,他这一生都不会过得安稳,也无法安心与宝安相守。 他反复思索赵观转述司空寒星的话:“修罗王若不快点找到凌昊天,她自己就会没命了。”他知道修罗王和武尊一样,已练成了极高的武功,他多半不是她的敌手。但他不能逃避;就算他不去找修罗王,她也会来找他的。宿命中似乎早已注定,他势必与她为敌,将她消灭。

他吸了一口气,策马离开虎山,往北行去。他知道宝安会在身后等他,只要想着她温柔的微笑和关怀的眼神,他就感到勇气倍增。只要有她那一句永远守候的承诺,他知道自己即使到了天涯海角,也不会寂寞孤单,因为他们俩的心已紧紧靠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二章 清纯如真

却说赵观在跟凌昊天大吵一架之后,便径自来到了北京城中。他来到青帮的分坛,却见一匹黑马系在门外,赵观心中一动,走上前去看那马,登时认出它来,低声道:“马啊马,你的主人呢?”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赵观回过头,但见一个少女站在身后不远处,正痴痴地望着自己,一双眼睛如能诉说千言万语,正是陈如真。 赵观喜道:“真儿,是你!”

陈如真神情激动,嘴唇微颤,低声道:“赵大哥,你没事??那…那坏女人可没为难你??” 赵观想起她来到那佛寺之外看到自己被擒时焦急关切的眼神,又想起司空寒星对自己诸般惨酷虐待,最终却成为自己怀中之人等情,在陈如真清纯的目光注视下不由得微微发窘,摇头道:“我没事,劳你担心了。真儿,你从关中来北京,路上可辛苦??我那时落入敌人手中,见到你赶来救我,心中好生感动。”

陈如真再也忍耐不住,掩面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道:“赵大哥,我见你被那坏女人抓去,担心得要命,恨不得被抓去的是我自己。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到那坏女人折磨你,又要打你,又要杀你…” 赵观见这小姑娘对自己一片真情,心中激动,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从脸上移开,替她擦去眼泪,说道:“好真儿,你对我这?好,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快别哭了,让我看看你,这几年可长大了多少?” 陈如真抬起头,眼中仍含着泪水。赵观望着她的脸庞,她此时已过了十八岁,比起当年还是小姑娘时成熟了不少,出落得更加秀美动人,眼神中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赵观想起陈浮生来大漠上对自己说的话:“她成日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像是没了魂似的。

我大姊说她是得了相思病。”他心中不禁生起强烈的怜惜,轻抚她的头发,柔声道:“真儿,我真不知自己该怎样报答你才足够。

都是我不好,这?长时候都没有去关中看你。” 陈如真连连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怨怪你半点。我知道你是个英雄豪杰,不会有空闲去记挂这等小事。

只要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赵大哥,我明日就回关中去啦。你…你好好保重。” 她那时来到青帮分坛,陡然见到李画眉和李彤禧两位才貌出众的佳人,又各以赵观的身边人自居,心中不免受到极大的冲击,暗想:“赵大哥身边已有这般出色的女子作伴,又怎会记挂着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她心思单纯,不禁感到彷徨绝望,决意即刻启程回关中,还是丁香说好说歹,将她留住了。

赵观并不知道她曾遇见李画眉和李彤禧,望着她泪水满面、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感到满心怜惜珍爱,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真儿,我总觉得很懊悔,当年没有多陪你一些时候。你是个多好的姑娘,我真希望能花很多很多时间陪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怜惜你。真儿,你答应我,在我身边多留几日,不要这?快便走,好??” 陈如真望着他,两串泪珠画过她洁白晶莹的脸颊,没有回答。

赵观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想说的一切;她是真心对待他的,只要他欢喜,她甚?都愿意。赵观心中感动,柔声道:“真儿,真儿,我对你发誓,这一生一世,都会用尽心思爱护你。你不要离开我,好??”陈如真低下头去,轻声道:“只要你不赶我走,我自然愿意留下。” 赵观甚是欢喜,将陈如真安顿在青帮分坛中,陪她吃了饭,逗得她破涕为笑,让人好生招呼她衣食住处,才告辞离去。 --

第三百二十三章 揪出内奸

赵观虽十分想多陪陪陈如真,心底却知道此番来京还有更重要的事须办。他离开陈如真后,便径去找百花门人。他打倭寇时只带了三十多名百花门人同去,却让百花门的主力齐聚北京,传去密令,让她们留意奸细。他已从司空寒星口中得知奸细是谁,此时决意要将她揪出来。 赵观来到百花门的聚集处,先找了白兰儿过来密谈,又分别找了紫姜、舒菫过来短谈,心中已有了个谱。

当夜他召集所有门人,宣告表扬此番在浙东打倭寇有功的门人,并替数位阵亡的姊妹开坛祭拜。 众女聚集在百花婆婆图像之前,赵观率先跪下,行三拜礼,说道:“百花婆婆在上,赵观不才,无能保护门下弟子,令多位姊妹在抗倭战役中不幸丧命。

打击倭寇乃是侠义天理之举,赵观不敢忘了百花婆婆的遗命,率领姊妹去做的任何事情,定是本着百花婆婆‘ 以救助天下孤苦无依女子妇人为心,行侠义天理之举’的遗训,不敢有违。但盼百花婆婆在天上之灵善为照顾殉难的姊妹,引领她们同登百花天界。”说完又是三拜,上了三柱馨香。 赵观行礼完毕,转身向众门人道:“请各位姊妹上来替死难的姊妹上香。” 众女依次上前,在灵前上香,赵观低头站在一旁,似乎全未留意,其实却暗中注意所有门人的举动。他记忆力极好,任何人跟他相处过一两日,他都能记得该人的言行举止、说话口音和各种细微习惯。他善于易容,对别人的小动作特别留心,此时看着每个门人上前上香,几个与死难门人交好的女子都痛哭失声,真情流露,其余门人也面带哀戚之色。

众门人都上过香后,最后是几位年老门人上来上香。待得芍药撑着拐杖上前上香时,赵观上前一步,伸手去扶她,说道:“芍药婆婆,近来身子可安好??” 芍药摇头道:“多谢门主关心。老身已经不中用啦,这几年两条腿不听使唤,走路也得用拐杖。”

赵观道:“我当真是疏忽了,对门中老前辈没有好好照顾。芍药婆婆,你不用跪拜了,请坐下罢。”

芍药点头称谢,在一旁的椅上坐下。赵观也在芍药身边坐下,眼望堂中门人,低声问道:“这一代的门人,比起当年百花婆婆的弟子,可有甚?异同?”

芍药咳嗽了一声,说道:“门主,恕老身直言,这一代的孩子都不肯下苦功,武功毒术远远比不上我们这些老人年轻之时。”

赵观微微点头,说道:“婆婆所言甚是,我也颇有同感。本座无能,还要烦劳芍药婆婆多多帮忙调教这些弟子。”芍药连连摇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今日的年轻人,怎?还会听我们这些老人的话?这些孩子毒术武功都不行,每回出手暗杀,我都替她们提着心,吊着胆子。”

赵观彷若无事,淡淡地道:“是??当你下手杀死同门的时候,可也曾为自己提着心,吊着胆子?” 芍药脸色大变,赵观已陡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冷冷地道:“戏演够了??”芍药想要抽手跃开,赵观已紧紧扣住她手腕穴道,伸手扯下她脸上的装扮,二人面对面相望,但见装扮之下是张俏丽的长脸,一双凤眼,正是青竹!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亲情苦衷

百花门人早已围了上来,取出各种武器毒药对准了青竹。白兰儿怒道:“青竹,门中奸细果然是你!”紫姜又怒又惊,冲上前来便打了她一个耳光,唾?道:“背叛师门,杀戮姊妹,好个贱人!”舒菫等门人都怒气填膺,纷纷唾?。

青竹被紫姜打得摔倒在地,她眼见身份败露,数十名百花门人围绕在身旁,恶狠狠地向着自己瞪视,心中一寒,知道今日已步入死地,只能勉强镇定,在人丛中寻找赵观的身影,冲上前跪倒在他面前,颤声道:“阿观,竹姊对不起你。不错,情风馆的外敌是我引来的,京城的姊妹是我杀的。

我不求你原谅我,你娘的血债,我便死一百次也无法赎罪。我只想告诉你,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赵观脸色铁青,凝视着青竹,不发一言,心中不知是惊怒多些,还是悲愤多些。青竹秀目含泪,自顾自说了下去:“我跟了娘娘一辈子,也有过不少男人。但连娘娘都不知道,我曾和一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她…她一出生就被她爹爹带走,跟着她爹爹长大。她从小到大,我只看过她三次。阿观,她叫做寒星。”

赵观身子一震,司空寒星!死神的女儿,竟也是青竹的女儿? 青竹又道:“从那以后,他们便不断以寒星来要挟我,逼我出卖师门。好几次他…死神在我面前折磨那孩子,她才四五岁年纪,就得承受那许多非人的虐待,我怎能忍心看下去?我…我为了她,造下了无数恶业,沾染了满手血腥。你此刻定已知晓,修罗王段朝便是火教教主段独圣的女儿,我百花门当年杀尽火教中人,修罗王处心积虑要报此大仇。那时她派宫中侍卫和躲在崇明会的手下前来屠杀情风馆,死神便以寒星要挟,要我做内奸。

娘娘临死前发现叛徒是我,她不敢相信,直望着我,那眼神,我到今日都忘不了!都忘不了!” 赵观听她提起母亲,心中剧痛,一股愤怒悲怨升上心头,大喝道:“不要再说了!你 …你是人??娘对你如此信任,你…你还是人??” 青竹低下头,哑着声音道:“我不是人。但我如果任由他们折磨我的女儿,眼看她被亲父虐待,我同样不是人!阿观,我早不想活了。我如今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只有这一件事。阿观,看在竹姊这些年来对你尽心照顾的份上,我求你大发慈悲,替我了了这桩心愿。我帮娘娘照顾你这?多年,我求你帮我照顾我的女儿,好好待她,让她平安快乐。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子,她很可怜,这辈子没有被人疼爱过,没有被人关心过。阿观,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说到此处,青竹声泪俱下,哭倒在地。 赵观硬起心肠不去看她,抬头望向紫姜,说道:“紫姜师叔,你是执法长老,这叛徒该如何处置,你来定夺罢!”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叛徒伏诛

青竹抬起头,大声道:“阿观,让我自己了断!”从袖中翻出一截青竹管,对自己发出了连百花门人都闻而变色的万虫啮心蛊。

赵观伸出手想阻止,却已不及,青竹翻身滚倒在地,全身颤抖,脸上肌肉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白兰儿等脸上都露出不忍之色,众女都清楚,世上任何刑罚都不会痛苦过她自己培养的万虫啮心蛊。她大可让自己死得爽快些,但她却选择了用最痛苦的方法自裁,无非是为了表达她心中沉重深厚的悔意。

赵观看在眼中,心头剧痛,再也忍耐不住,跪倒在地,流下眼泪,叫道:“竹姊,竹姊,你何苦如此?我答应你了,我会照顾寒星,尽心疼她爱她,让她一生平安快乐。你放心罢。阿观原谅你了,你放心去罢!” 青竹勉力撑起身,向赵观跪下磕头,她此时已说不出话来,脸上筋肉扭曲,眼中却闪着感激的泪光和笑意。赵观闭上眼睛不忍再看。青竹在极度后悔、极度痛苦的死亡路途中瞥见了一丝希望和喜悦:她将自己的骨肉托付给了赵观,她可以放心地去了。一代使毒高手,一代易容奇才,百花门的菁英长老,情风馆的头牌妓女,都随着她闭上的眼睛闇然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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