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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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信道:“是!正如天妹所说,喜宁、毕清秋不除,天下永无宁日。喜宁这奸贼远在大漠,我奈何他不得,毕清秋这老贼,于公于私,我都非杀不可!”

众人听他话中夹着一股凛凛杀气,心下都是一寒。

“毕清秋执掌锦衣卫,座下高手如云,这人的武功又是深不可测,你要杀他…也实是、实是艰难之极,”钟良月只觉这件事连想一想都觉得头疼,他喃喃道:“所以你便效法爹爹,先行诈死。这么说那些日子来,你和凌老门主常常商议的就是此事了?”

钟信的面孔紧了一紧:“知道这事的也只有三人:我、凌门主和庾寒烟!二弟,我将你和娘亲瞒得好苦,还请你莫要见怪!”凌霜雪却将樱唇一翘:“他自然不会见怪你,我却有些见怪爹爹了,他为什么也一直瞒着我?”钟信笑道:“凌门主见识超人,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嘿嘿,当初毕清秋定下这三年一次的刀剑对决,凌门主便一眼洞悉其奸,但锦衣卫一直对风云阁和拜剑堂虎视耽耽,他和爹爹不得不做做样子,其实这二人私下里倒是英雄重英雄,相互倾慕得紧。这一次若非他老人家鼎力相助,我也不会‘死’得这么干净利落!”

江瑶天听得他说了个“死”字,急用手打了他一下,嗔道:“钟郎,怎地又口无遮拦?”钟良月疑惑道:“便连文二叔也不知晓么?”钟信叹道:“文二叔与庾寒烟之间生了嫌隙,此事庾寒烟既与,就不便让文二叔知晓,何况此事千难万险,文二叔年岁也大了。听天妹说,文二叔还和凌门主动了手的。当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钟良月望着眼前这张铁一般坚毅而有棱角的面孔,心中反升起许多歉疚之意,忽然一揖到地:“兄长为家为国,奋不顾身,良月终日自命不凡,今日才知自己可算浅薄得紧了!”钟信呵的一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但能自命不凡的,也是一个丈夫汉了!你机敏过人,文采风流,在愚兄心中,从来对你都是极为看重!”

钟良月一阵激动,反手也握住了兄长的手,但觉那手一冷一热,不由问道:“兄长,你这手怎地一只冰冷如铁,一只暖热如火?”钟信傲然道:“这是‘水火既济’之相,你该恭贺兄长,练成了本门‘奋身玉碎三军辟易’的无上心法!这几日在闭关密室,进境居然神速得紧,呵呵,一个人若是当自己死了,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说到此,忽然看到江瑶天的美目正白着自己,急忙用手打了自己一掌,“哎哟,又犯了禁啦!”钟良月拍手道:“小时候听爹爹说,这门心法效验奇大,只可惜修炼时凶险无比,百十年来钟家从无一人练成!今日天佑兄长,神功速成,必能手刃那老魔!可要堂中兄弟同去帮忙么?”钟信缓缓摇头:“这老贼在三羊坪前有一处密宅,那里面养着他的第八房姨太太,因那地方隐秘得紧,他便时时在那里会见一些心腹之人…”钟良月奇道:“三羊坪,可是京郊之南的三羊坪?”钟信点头:“老贼喜那地名如‘三阳开泰’,图个吉利!他每次去那都是轻装简从。所以动手之时,人多反易受制,若是奋然一击,如雷动于九天之上,当成大功!”

钟良月的心又紧了一紧,道:“不知兄长何时动手?”钟信的目光变得锐利逼人:“天妹说,后日他会去三羊坪和喜宁遣来的密作会面,我便会在那时动手!”

“后日,”钟良月缓缓吸了一口气,“那是我和凌门主刀剑对决的日子!我一直以为那一天我会有一场九死一生的决战!”钟信点头:“听天妹说,毕清秋那老贼已经疑心到了拜剑堂。嘿嘿,爹爹那晚虽然极力掩饰,但以毕清秋博览天下武学的手眼也该当会疑心到咱们头上的。所以明日,为了瞒住京师武林,瞒住毕清秋老贼彻地通天的耳目,那一战你还是要去!”

“我定然会去!”钟良月的目光也坚毅起来,“不过,那一日真正决战的人却是你!”

第八章 刀剑决

打昨天晚上起,京师就起了大风,秋风一起就不易停,一直呜咽到今天的黄昏,风还是一点没有小的样子。清风原上的风就更大了,时令已近深秋,清风原上近人高的蒿草都已经发黄干枯,却在肆虐的秋风中展露生命中最后的坚强。斜阳残照之中,有昏鸦随风四起,时起时落的聒噪伴着萧瑟的风声就显得凄惶无比。

清风原在京师之北,从这里可以远眺到连绵不绝起伏如龙的西山。钟良月便和凌横云对立在清风原上的折柳亭前,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折柳亭是官道上送别的小亭,因古人喜以折柳送别,便得此名。

风云阁和拜剑堂这一次的刀剑决比哪一次都轰动武林,一来这是拜剑堂新堂主钟良月的开山之战,二来拜剑堂上一任的堂主钟信便是死在风云阁主凌横云之手,这一战钟良月必然会拼死苦斗!天未过午,络绎不绝的武林人士和江湖闲人便来到了清风原上,想争个好位置,以便一睹这一场惊世之决!但拜剑堂和风云阁派出大批人手,将众人远远拦在了折柳亭的数里之外。虽然清风原上一望无垠,但隔得太远,众人只能隐隐约约地瞧见钟、凌二人的两个影子。

两个决斗的人脸上都有一丝淡淡的笑意,还是钟良月彬彬有礼地一拱手:“这些日子来多承门主照顾,钟良月感激不尽!”凌横云的长髯随风飘动,微笑道:“钟堂主不必客气,两日前你剑扫仇铁掌,那一战你已名扬天下!”钟良月听了心中就涌出了一阵豪气,刚待客气两句,凌横云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敛:“听霜雪言道,她对你很是看重?”钟良月见他脸上神色不善,不由心内咯噔一下子,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个,凌姑娘冰雪聪明,秀外慧中,实在是人间罕见的仙姿玉质,晚辈对她也是一见钟情一往情深!”凌横云哼了一声:“两月之前,你哥哥找到我,亲自来给你提亲,言语之间对你也大是看重,我那时酒后兴高,竟应允了下来!”钟良月听到这里,心中一热:“原来大哥一直惦念着我的事,他素来不肯低头求人,为了我婚事竟肯亲自向凌门主求亲!嘿嘿,他这人聪明绝顶,想必找的时机也是正当其时,竟让这位目视云汉的凌门主一下子应允下来。”大喜之下口中忙道:“良月多蒙门主眷顾,心下不胜欣喜,待此事一了,良月必烦嘱家兄携重礼一同登门相谢!”

“重金厚礼,我风云阁却还从来不缺!”凌横云的语气渐渐严厉起来,“只是后来我听得人说,你这小子喜欢混迹花丛,品行着实不端,一恼之下便想退掉这门婚事!”钟良月的脸生平第一次红到了耳根子,但这时实在又不知说什么是好。

只听凌横云又叹了一口气:“可是女大不由爷,霜雪那丫头听得我背着她将她许配给你之后,本来甚是气恼,待听得我有退婚之意后反而不允。她说她凌霜雪未来的夫君是何等人物,必然要她亲自看过才能定论。她一时好奇心起,便偏要瞧一瞧你是何等样人,哪知三瞧五瞧的,却对你情义大生!”

钟良月诺诺连声,这才想起来那日这位凌大小姐为什么偏要来梨花院内和自己斗富拼曲,也忽然明白了那一声“花心大萝卜”的缘故,他心下暗笑:“世间女子听人说起自己的婚嫁之事,哪一个不羞得面红耳赤?偏我这雪儿独出心裁,要亲眼瞧瞧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何等人物,这小妮子特立独行,却原来比我还要胡闹!”

“既然雪儿瞧上了你,那你也必有可取之处,何况你哥哥素来出言无虚,他这媒人我也不能让他白做,”凌横云双眉微皱,脸上阴晴不定,“你虽荒唐一些,但少年人往往自命风流,率性而为,那也没有什么!做人么,最紧要的还是要有真才实学!若是我凌横云的女婿武功不济,绣花枕头一般,日后行走江湖,岂不让天下武林中人没的里笑我有眼无珠?”

钟良月的心更是跳成了一个,暗道:“乖乖不得了,这凌门主莫不是要凭本事选女婿,可凭我的功夫却如何胜得了他的流连神刀?”凌横云说着目光又渐渐冷了起来,沉声道:“咱们这一战当初是如何约定的?”钟良月咽下一口唾液,道:“激战五十招,晚辈便当败在您老刀下!”

“五十招,”凌横云哦了一声,“当真一战,你接得下五十招么?”钟良月淡淡一笑:“晚辈内力不济,当真比武过招,或许拼不过十招,”说到这里,他的笑容也忽然一敛,一字字地道:“但若是性命相搏,两个人一战定生死,谁胜谁负,也不好说!”

凌横云见了他冰冷如电的目光,倒捻髯一笑:“好,能在我风云阁主面前说出这等话来,也着实有些胆气!这一战老夫不使内力,你若接得下老夫的二十招,霜雪便嫁给你!”说着,腰间那把刀已经缓缓拔出。这刀如凌霜雪的短刀一般,也不如何长,但宽了许多,就有一股气壮山河的豪气,正是江湖中人闻名变色的风云刀。

钟良月心中一喜,却道:“若是晚辈接不下二十招呢?”凌横云哼了一声:“那你这辈子便死了这条心吧!拔剑!”最后两个字他鼓劲喝出,在清风原上远远传了出去。

“遵命,”钟良月一语未毕,激扬剑已经疾刺而出,口中道:“第一招!”这一剑剑走轻灵,迅疾如电,直刺凌横云的双肩。凌横云低骂了一声:“这贼小子!”风云刀横推一势“青山一发”,虽然不使内家真力,但这一刀依然沉凝如山,将激扬剑稳稳拦在外门。

钟良月识得这一刀的妙处,不待刀剑相交,已经剑随身转,刷刷两剑,一刺咽喉,一刺小腹,口中叫道:“第二招,第三招!”凌横云斜斜踏出一步,这两剑便全落在空处,风云刀随即划出一道青芒,直取钟良月左肩。钟良月迫不得已回剑一封,刀剑才一交,凌横云手中大刀忽然顺着长剑一滚,一抹刀光倏忽如电地吐向钟良月咽喉。

若非那晚在紫烟桥下和凌霜雪过招多时,这一记“龙戏珠”他便躲不过去。危急之下,钟良月忽然大喝一声,长剑斜挥出一招“白驹过隙”。这一势兼攻带守,登时反守为攻。凌横云见这贼小子居然能破去自己的一记得意杀招,不禁赞了一声好,急忙横刀封开了猛攻而至的激扬剑。二人刀来剑往,瞬时间便过了十余招,这十余招中钟良月居然攻多守少,以刚猛无俦的玉碎剑法占得了六成攻势。

凌横云起先还暗自叫好,到得后来不由手痒心动,心中求胜之念越来越盛。他手上刀招随即加紧,一路流连刀法展开,当真如剥茧抽丝,连绵不绝,更要命的是随着他刀招的渐渐繁复,他刀上的劲气也愈发强劲,事先那“不使内功”的话早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来钟良月立见艰难,凌横云非但刀招千回百转,而且刀上往往带着一股绝大的黏力,几次几乎将他的长剑黏飞。好在他钟家的玉碎剑法素来愈挫愈强,强手当前,钟良月心下忽然生出了一股决绝之心,大哥为国为民奋不顾身,自己可也说什么不能丢了钟家的脸,何况这一战事关重大,这些练武的家伙素来讲究说到做到,若是失手,朝思暮想的雪儿只怕真就不能嫁给自己!

想到凌霜雪,他的心内登时奋起一股激越之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剑意霎时便在心内在眼中在掌上涌动起来,长剑如风,以攻对攻,居然一直占住了三成攻势。转眼之间,二人已经拆到了四十招开外,本来二十招的“大限之数”早过,但凌横云战得性起,意兴横飞之下猛然大喝一声:“好小子,再接我这一招天花乱坠!”他刀上的功夫较之凌霜雪不知胜强多少,声音未落,忽然之间无数朵“莲花”便凌空袭来。那晚凌霜雪使出这招时,奇招乍现,已让钟良月大开眼界,但她那刀花是一朵一朵地生成的,此时凌横云的大刀只一挽,满天便凭空涌出数十朵“刀莲”,有如花雨纷落,直向钟良月身上卷来。

这一招凌霜雪特意关照过,钟良月私下里早已经揣摩了不下百遍,便是有时候睡梦之中也是常常思之念之。这时眼见“刀莲”乍现,虽让他吃惊不小,但这一势他心追手摩已久,想也不想便是一剑“白虹贯日”疾刺而出。

这一剑劲如弩发,直取中宫,从几十朵“莲花”中电闪而入,飞刺凌横云的咽喉。

凌横云对新创的这一势颇为自赏,自度便是钟醒复生,遇上此招也只有退避三舍。当今天下,能破去此招的或许只有号称‘秋山秋水秋雨寒’的剑楼主人毕清秋了。但眼见钟良月随手一剑,居然轻轻松松的破去了自己呕心沥血创出的一记杀招,他不禁一愣。

钟良月的剑已经电一般刺到,噬人的寒芒几乎逼到了咽喉,凌横云才蓦然惊觉。危急之下,他猛展一势“大龙行”奋力伏身,才堪堪避开。饶是如此,那一剑还是将他肩头的衣襟挑开了好大的一个口子。

便在此时,他手中的风云刀疾翻,已经斩在激扬剑的剑身上。这一斩用上了十成劲力,重如五丁开山,一股大力传来,钟良月再也拿捏不住,长剑脱手向后飞出。

他哎哟了一声,回头望去,却正瞧见一个青衣老者疾往这里奔来。那人白发苍苍,弯腰驼背,依稀有几分眼熟,正待看个仔细,耳边忽然响起凌横云的一声低喝:“良月,小心了!”钟良月随即就看到了满眼的银光,千回百转神鬼莫测的流连神刀卷起的骇人刀光。他啊的一声“惨叫”,身上的“血”立时随着那奔涌的刀势疾飞了出去。满空的刀声伴着飞血依然怒啸不已,刀声未息,钟良月的身子已经“倒”了下去。

第九章 石破天惊

钟信抬起孤傲的眸子,只见夕阳已逝,残霞给西风撕成一缕缕的,挂在远处青灰色的山岚上,恰如离人眼中的血丝。风这时才稍有些息的意思,三羊坪上的草木林石都无限萧索地挺立在一片沉郁的寒气中,这秋快去了,但那秋的况味却扑鼻地浓了起来。

头顶的苍穹此刻在他眼中显得如此空旷寂寥,如此深邃苍凉,有一只鹰展开双翼稳稳凝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倒似是定在空中一般。钟信想,那么高的天际必有疾风激荡不休,这鹰却偏要在湍流惊涛般的大风中凝身不动,这是何等坚忍清傲的心境。

一顶不起眼的黑色小轿便在这时支呀支呀地晃悠着走向这片浓密的树林。望着跟在轿前亦步亦趋的一个白脸汉子,钟信在心底暗自念了一声:“毕清秋,终于来了!”

白脸汉子是毕清秋的八个义子之一,号称“小周郎”的周钰,这人在毕清秋的八个义子之中武功最低,却因聪明伶俐,善揣人意,便得时时伴随毕清秋左右。

钟信一瞧周钰必恭必敬的神色,便知轿中之人必是毕清秋无疑。江瑶天的讯息没错,毕清秋轻装简从,夜赴密宅,错的只有一点──抬轿的四人俱非庸手,那轿子走在这有些崎岖的土道上,居然四平八稳,轿夫脚下微尘不起,显是四人的外家功夫已经登堂入室。

那无边无际的暮色渐渐沉了下来,这林子就笼在一片苍凉的黯淡之中。轿子嘎吱嘎吱地摆过来,钟信的瞳孔渐渐收缩,这时候他的心神、意念,乃至每一块肌肉全都渐渐跃动起来,一股砭人肌冷的杀气随之散发出来。成败在此一举!

轿子才到树下,他已经飞扑而下。这一扑迅若疾电却又无声无息,人在半空,他的左手一扬,两道金光疾飞而出。只听得哎哟、哎呀、哼、啊的四声闷叫,四名轿夫似乎同时发出惨叫,后面二人给他左手凌空发出的子午透骨钉打中了天灵盖,前面两个却给他后发先至的长剑刺中咽喉,四人均是当之立毙。

那轿子也忽地一下子向下沉去。

钟信这剑一招三式,余势不歇,如惊蛇出草一般刺向周钰。周钰啊的一声惊叫,心胆俱裂之下浑忘了躲闪。

但这势在必中的一剑居然没有中!

轿子中忽然伸出来一只手,在剑上一拨。只一拨,竟如惊涛拍岸,一股巨力便击在剑上,化开了这奔雷急电般的一击。长剑登时一弯,疾刺向那只苍白的手。那手随即缩掌为指,曲指弹出,长剑中了这一指竟嗡然一鸣,却直跳起来,反斩向那只苍白如玉的手腕。那手霍然一吞一吐,竟又收指成拳,重重击在剑身上。

瞬息之间,钟信和轿中人交了三招,轿中人只手连发掌、指、拳三次劲力,一次猛于一次,一次快如一次,却也只是堪堪挡住钟信的攻势。那只手随即变招,霍然一拂,却拂在周钰的身上,将呆若木鸡的周钰向旁送了出去。

这一掌一指一拳一拂,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轿中人出手之快应变之奇委实可畏可怖。更奇的是二人过招之时,那失了轿夫的轿子竟似有一刻凝在了空中,直到失魂落魄的周钰给送到了丈外,那只轿子才落在地上,而且落地之时沉稳之极,倒似是给八名轿夫慢条斯理地撂在地上似的。

轿内响起一声沉稳的笑声:“痛快──”笑声的尾音却有些尖细,轿帘霍然一起,一个干枯瘦小的锦衣老者迈步走了出来。瞧他白面无须,年岁似乎不大,但眉发却已尽白,有如耄耋老翁,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凌厉如电,似能窥出人的五脏六腑。

老者的眼睛只一扫,便看清了前面两个轿夫咽喉的剑痕,“很好,”他点点头,平缓的语气有如品评一道名菜,“适才在轿子中时我就已觉出了你的杀气,那时我还当你是个庸手,却不料你竟能故意示弱。这两人均是一剑毙命,妙的是这两剑均是未多用半分力道。天下能施展出如此剑法的决不会超过三人!你是谁?”

钟信却不能如他一般好整以暇,他的长剑稳稳横在胸前,浑身抱元守一,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只缓缓说了几个字:“你是毕清秋?”

那老者傲然点头:“不错!是于谦那老狗派你来杀我的么?”说着他的双目眯了起来,“少年,老父纵横天下数十载,从未遇到你这般人物,只要你投了老夫,这一辈子便是衣紫腰金前途无量!”毕清秋自度以武学宗师和锦衣卫宗主的双重身份说出这番话来,必能说得对面少年血热心动。

但对面的少年显然不为所动。那用黑巾蒙面的脸上只露出一对冷峻生辉的眼睛,这双眼睛出奇的冷,出奇的静。他的声音更生冷如残冬的岩石:“拔剑!”支的一响,一只不知名的山鸟在暮色将逝的一瞬投入了林中,天地之间随即一片幽暗。林子内愈发显得阴森可怖。

毕清秋双目一寒,心中怒气才动,面前已经闪过一道精芒。钟信长剑一出,就是玉碎神剑的三大必杀绝招中的“白虹贯日”,事以至此,他已无须再行掩饰!毕清秋咦了一声,似也为这一剑之厉惊心不已,他一声怪叫,枯瘦的手掌中已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小剑。以他身份,身上早已不再带剑,这把小剑长仅一尺,只是用来修饰玩赏,此时乍遇强敌,却派上了用场。

短剑轻飘飘地划出一道金光,正斩在钟信长剑的剑身,二人内力第三次相触,钟信已将玉碎心法提至十成,却仍觉虎口剧震。毕清秋蓦然一声冷啸,声如老猿夜啼,啸声中腕子一振,短剑随即荡起一团金光,向钟信身上裹来。

钟信的目光愈发沉冷,竟不挡不避,剑吐青芒,劈向毕清秋手臂,这一招“力挽天河”仍是径抢攻势。毕清秋怪叫一声,翩然闪开,二人的身形交错而过,钟信肩头已经飞出一朵血花。但他不退反进,“怒发冲冠”、“易水萧萧”、“龙血玄黄”一路玉碎剑法展开,在黑沉沉的林子中卷起了一团灿然的剑气。

毕清秋怪叫连连,整个人化作一道黄光,在钟信那铺天盖地的剑光中穿插来去,偶一出招,必在钟信身上刺出一道血痕。数十招后,钟信身上已经连中了十余剑,但这人似是铁打的,身处劣势之下反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要旨发挥到了极致,身法越展越疾,剑法越使越狠。

激战之中,毕清秋忽然叫了一声:“三年之前,原来是你刺杀的王大人!”话音未落,短剑已经斩在了钟信左肩上,这一击他的悲秋剑气直灌过来,几乎将钟信的肩胛骨击碎。

危急之时,钟信大喝了一声,却猛然转身扑向呆立一旁的周钰。

“小周郎”已经被二人惊神泣鬼的绝世剑法吓得魂飞魄散,眼见这胆大包天的刺客剑法奇高,自己便上前也是徒添累赘,但天下无敌的宗主眼下激战正酣,自己那是万万不能先逃一步的,他就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钟信便在这时向他飞扑过来,这一纵猛如厉虎擒羊,阴沉沉的林子中立时卷起一阵疾风。小周郎浑没想到这恶贼会向自己动手,惊骇之下竟自忘了闪避。

毕清秋一惊,若是任由这小子在自己眼前伤了小周郎,传扬出去,岂不坠了自己剑楼之主的威名。他的心念才一动,身子已经疾闪而到,青光一灿,短剑斜斩钟信的右肩。这一招迅若雷电,正是料敌机先寻隙而击的上乘妙招。

钟信猛然大喝一声,宛如平空响了个霹雳,他的身子在短剑临身的一霎猛然一转,长剑怒龙一般反从腋下穿出,直刺向毕清秋的咽喉。这一招“石破天惊”自钟信手中施出,比之钟良月就更有风云变色、惊天动地之势!

毕清秋猛然嘶声长嗥,对手这一剑奋猛如壮士断腕,快到极点,险到极点,却也妙到极点,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要与自己同归于尽!惊怒之下,毕清秋满头白发忽然炸开,那有如老狼哀嗥的啸声之中,他的短剑也全力攻出,同时疾运“上青天”的绝世身法向后飞纵。

钟信的长剑依然势不可挡地直刺下来,在沉暗的林子中奋出一道骇人的电光。

短剑狠辣无比地刺入了钟信的右肩,毕清秋的身子却飘然退开,深宵之中看来,有如一只随空游弋的蝙蝠迅捷无声。

“这是钟家的玉碎剑法,”毕清秋的声音很细,“三年前的那人不是你!”

钟信的剑拄在地上,撑住了他弯下去的身子,他昂起头,目光依然象锥子一般利:“不错!”他喘息着,只是口角已有鲜血从面纱上渗出来,“当初就是你挡住了那黑衣人的一击?”

毕清秋点头,他望着那目光,心头就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你…你到底是谁?”钟信慢慢挺直了腰身:“在下钟信,三年前那人是我爹,拜剑堂主钟醒!”毕清秋晃了一晃,声音越发微细:“原来是钟家拜剑堂!嘿嘿,只是你未必知道,伤你爹爹的人是我,但那致命一剑却是…”话未说完,他的颈下忽然喷出一道鲜血,整个人便如一根枯败的老木直挺挺地仰了下去。

钟信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他毕竟没有避开!

“宗主!”周钰心惊胆战地叫了一声,他实在想不到天下无敌的毕清秋会死在旁人的剑下。他回头望去,却见那胆大包天的刺客这时竟也摇摇欲坠了。

周钰看出便宜,咬了咬牙,拔出长剑便欺了过来。

钟信将剑一扬,却觉体内一阵剧痛,随即重重地摔倒在地。悲秋剑气无坚不摧,若不是自己那一剑先刺中了毕清秋,先死的必是自己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周钰双手捧着剑凑上来,浑身却提不起一丝力道。

便在此时,一道青影疾掠而来,剑光一闪,周钰哼也未哼,脑袋便飞上了半空。

人头落下,那人也稳稳立在钟信面前。借着初升的明月,钟信看清了这张熟悉的脸,正是铁袖清风文赤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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