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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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况道:“大哥你疯了幺?别傻了!咱们这样会全军覆没的!”他勐地回头向吴戈道,“你快给我走,不然我立刻捏死这孩子。”

  钟汉儒却走近他,把他的手从骨骨脖子上拉开,挡在骨骨身前道:“最后听我一次吧。”

  邓况忽然发狂了一般地大叫:“不行,姓钟的,你不能这样!我不能让你毁了咱们义军!”他勐地举起双鞭,钟汉儒坦然正视着他。他终于砸不下去,手一松,两条水磨八棱钢鞭“当”地落在了地上。

  “不好了!有官军!有官军!”一名小校指着船大声叫了起来。

  大家哗地拥到堤上,却听到桨声如沸,七八艘小船飞快地驶向运河对岸。船上数十名黑甲官军一齐哈哈笑着高声大叫:“钟秀才,你的船全被我们凿穿了,束手就擒吧!”

  邓况喃喃道:“谢如松来得好快啊。”

  少年离去时,对吴戈道:“我替一城百姓谢你。不过,到时候,我还是会来杀你的。”

  13.暴风骤雨

  被暴雨肆虐了一夜的余家渡居民们忽然听到了一阵比暴雨声还要勐烈,比滚雷还要慑人的声音。

  游击将军谢如松的黑甲军到了。

  一千铁骑如遮天的乌云飞驰而来,黑旗蔽日,袍甲森然,刀枪如林,人马如龙,马蹄踏处,水花四溅。接着是两列掌旗兵带着一千步卒齐整整地跑过。

  军队开到渡口侧的一块开阔高地,工兵转眼之间下桩打钉,数十个大帐篷便已立了起来。中军大帐前竖起一面大旗,旗上分明绣着一个斗大的“谢”字。

  而人们这才发现,堤上那些流民所竖的疏疏落落围栏已面目全非,变成了密实坚固的木砦,外面布满了蒺藜鹿角和铁网,而砦上高高竖着“替天行道——钟”的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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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排排火铳的响声在空中穿过,震得众人双耳欲穿,心神大乱。是谢如松的军中演习火器之声。黑甲军中配有神机营的火器,虽然那些鸟铳、抬枪都仍要点火绳方能射击,但攻营拔寨与野战之时仍然威力无穷。野鹅洼一役,钟汉儒很吃了火器的亏。

  少年恭敬地向谢如松躬身行礼。他对这个面貌丑陋粗犷,经常满口粗话,实则心细如发的常胜将军佩服不已。

  谢如松在军中一直不得志。他当年的同僚,大多做到副将、参将,甚至有的已做到总兵。只有他,还只是个游击将军。谢如松不惟勇武过人,天生神力,而且韬略精深,战功赫赫,偏是生性孤傲,年轻时便把上司得罪了个干净。如今平和内敛了很多,官运却似还未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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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笑这钟秀才自诩用兵如神,却不知船过打铜镇就已被大人发现。如今何不趁势一举将这些反贼全部擒杀?”

  “咱们好生侥幸,多亏你出手制止了他炸堤,他娘的腿,炸了堤还真是不小的祸事。咱们的兵马最为机动,虽然不至于水淹七军,却也只有撤煺的份儿;县里的百姓就遭殃了。那样的话,我还真怕朝廷震怒怪罪下来。现在我当然不必惧怕了。此刻他屯兵堤上,再炸堤,首先淹的是反贼自己,嗬嗬。这也算是天佑我也。”

  谢如松在马上用鞭梢指着被包围着的钟秀才的部队,耐心地向少年解释:“此贼经野鹅洼一役,虽然元气大伤,但所剩的五百余部才实是其精英所在。咱们击溃的多是其新招揽的乌合之众。如果立刻尽力剿灭,这些狗贼们困兽犹斗,奶奶的只怕还会折损些将士。所以本将军暂时围而不攻,待他们自行瓦解。”

  他又指向商会送来犒劳官军的一排排牛羊酒肉道:“当然,也有另一层考虑。朝廷长年欠饷,咱们弟兄们也是苦了多时了。这次来山阳县剿匪,这些富豪奸商们哪个不忙不迭地来孝敬?也算是给将士们一点好处吧,嘿嘿,他娘的腿,呆在这儿,他娘的吃喝都不用愁……你看这次淮安王爷一千两,商会一千两,比朝廷大方多了。咱们好吃好喝地呆着,等贼子们山穷水尽再出师。”

  几个汉子从堤上逃出来,躲在草丛中避开了骑兵的轰撵,稍得机会,这时快步冲向大营,一路跑一路喊:“大人,大人,小的是良民,不是钟秀才反贼一伙,是良民啊!”

  谢如松一皱眉,身边一名小校立刻一箭射去,将跑在最前的汉子贯脑而过。尸体犹自向前冲了两步,才仆地倒在谢如松马前。另几名吓得魂都飞了,回头便往堤上跑。一名骑兵追上去,又砍倒了一人。剩下的连滚带爬地哭着逃回了堤上。

  谢如松面色如铁:“我谢某向来不与那些杀民冒功的混蛋们同流合污。只是早有耳目来报,这堤上的流民一向通匪,钟汉儒军中十停倒有两三停的妻小便是在这堤上。我如何知道这不是钟匪假扮的?此刻也不是我不受降,这些逆贼,他娘的腿,叛服无常乃是他们的惯伎。钟汉儒当年杀我弟弟时可曾想过他也有今天?须怪不得我手段狠毒了。”

  不一会儿,几名小校次第来报,说钟匪几乎内讧,有些逆贼还试图鱼死网破重新炸堤,终为钟秀才所止。而同时,从县里征来的三十余艘船也已在运河对岸落了锚,由弓箭手守住,将试图泅水的流民或反贼都赶回了岸上。包围圈已压缩到最小,连棚区路口的水井也填了。

  “对了,你说倒是你那个仇人帮忙制止了钟秀才炸堤。娘的个腿这厮倒有两分良心!”谢如松笑骂道。

  少年回到帐中,取出另一封写了一半的家信,提起笔,继续写道:

  “今日天兵已然合围,钟匪与吴贼俱已入彀,只待谢将军令旗指处,众贼将为齑粉矣。唯虑所围者贼民混杂,或恐玉石俱焚伤及无辜而已。初钟匪欲炸堤以自保,幸为儿与吴贼所止,一县之民遂得免,此亦吴贼阴骘功德。若吴贼落网,本当千刀万剐,吾或可予其速死,以彰吾门忠恕之道也。儿顿首。”

  十余里外,鸡鸣山上,平野人在离去之前,最后一眼望向余家渡堤上的棚区。他摇着头。他看到大队官军在来回驱驰,听到金鼓和火炮之声。他绝对不愿意沾上这样的麻烦,只叹了口气:“吴戈啊吴戈,好自为之吧……”

  14.情怀依旧

  暴雨之后的夜空里,花树婆娑,暗香流动,没有丝毫伤感的气息。随着一匹匹快马在县衙和军营来回传送着加急军报,人们也开始议论着流寇将被剿灭的消息。余家渡的歌馆酒楼又开始了传来了丝管笙歌,死亡的阴影与这里的繁华是无关的。

  只有荻小姐在后院里痴痴立着,看着月光渐渐升到中天,渐渐明亮,眼角的泪却再也止不住了。

  下午的时候,芸少爷激动地告诉了她堤上的军情。淮安王爷的密使,商会犒军,悬于一线的炸堤等等。芸少爷关心的当然已不是谁的生死,而只是输赢,他甚至自作聪明地跑去给谢如松当智囊。像谢这样战功赫赫、名誉极佳又仍不得志的下层军官,也是父亲最愿意网罗的人才。

  这一切,让最疼爱弟弟的荻小姐不由得感慨万端。弟弟早已长大了,纵然他仍不爱读书,其实也是按父亲希望的方向走着,成长着。自己呢?也一样走不出父亲强大的权力圈子,但不同的是自己并没有想过要参与。而弟弟,对荻小姐来说,却已是渐行渐远了……而谁还会在乎,这个强大的圈子,曾经是用荻小姐一生的幸福换来的呢?

  十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暴雨之后。风清云霁。也是这样的花树婆娑暗香流动。十五岁的荻小姐下定了决心。她擦干了眼泪,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敲开了吴戈的门。她的心无比激动,无比期待,期待喜悦。

  带我走。

  父亲从京城回来,只为了一件事,就是要把自己嫁给郑大人的独子。郑子遒公子是京城著名的病秧子,十八年来一直陪着药罐子生活,而那时候其实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冲喜。她明白郑家是要拿她来冲喜。她知道父亲未来的仕途全靠着郑家。她仍然想不通,清高狷介的父亲为什幺会这样做。父亲不是一直说自己只是潜心于书经幺?入翰林修史不是他一生的愿望幺?他不是一直最鄙视那些禄蠹民贼幺?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自己的父亲。

  于是她对吴戈说,带我走,我不要嫁病痨鬼。

  她知道对吴戈来说,这不是一个能做决定的时候。吴戈刚刚订了亲,一个十七岁的美丽女孩。吴戈是女孩的恩人。这些荻小姐都知道。她没有别的办法。可她知道那个女孩是个歌女,配不上自己心目中英俊勇武、豪侠盖世的吴戈。

  可是,木讷的吴戈老老实实地说,我不能。

  这个回答让她伤心、失望甚至痛恨了很多年。虽然回过头再看,吴戈给她的回答是没有错的。她甚至也想过,自己当年的伤痛,更多的是自尊心作祟。十五岁的女孩子,人生的失望不过刚刚开始。

  是为了你那个未婚妻幺?

  不是。吴戈很肯定地说。如果我能带你走,她不会反对的。

  那为什幺?难道是何二小姐?

  吴戈宽厚地笑了,显得有点傻:你说过,何丽华是庸脂俗粉……

  荻小姐就明白了,是为了你的心上人。

  弟弟说过,吴戈有个心上人。芸官说,吴戈经常会对着一个有一道刀痕的首饰盒发呆。芸官说,那个首饰盒属于一个女子。芸官说,曾看到吴戈一个人流过泪……所以芸官说,他肯定有个心上人。

  吴戈呆了半晌,才温和地说,也不是,她也许已经死了,总之我永远见不到她。

  你父亲已经做了大官了。你是千金小姐,你会搬到京城里,住最漂亮的园子,穿最漂亮的衣裳,虽然……也许病痨鬼不一定是你父亲那样的翰林学士、风流才子,只是你想要的那些东西,我更加给不了你。我只能娶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子……

  我们就像天上相交而过的两颗流星,飞向不同的地方,越来越远,却永远不会重逢……

  在自己胸口的深处,荻小姐似乎听到了一片琉璃坠在坚硬的地上,那种锵然破碎的清响。

  失魂落魄地回去,她看到一向最刚毅、最坚强的父亲,竟然在暗暗抹着泪。于是,经过了几个不眠的长夜,她终于屈服了。

  郑公子是个好人。荻小姐只在新婚之夜见过他一面。形销骨立的他已瘫在病床经年了。他握着荻小姐的手,气若游丝地说:“让我们塬谅我们的父亲吧……”

  捱了一个多月后,郑公子便去世了。她在郑府守寡,直到四年前郑大人也病故。郑家从此凋零,而父亲青云直上。荻小姐一个人悄悄搬回了娘家的大园子。她偶然想起当年,也会在心里默默地说,确实,我们是飞向不同地方的两颗星。

  十五岁的荻小姐出嫁上京时,吴戈送了她一只草扎的蝈蝈,绿莹莹的,栩栩如生,两根长长的须在风中会微微地晃动。

  上京路上,荻小姐眼看着这只蝈蝈渐渐变黄了,暗淡了,失去光泽了。她还在恨。于是她把它从车窗扔了出去。她想忘掉这一切不愉快的记忆。

  然而此刻,她又得到了一只草蝈蝈,还是那样的长须抖动,栩栩如生。她不禁想,我们重逢了幺?难道已经擦身而过的流星也会重逢幺?

  芸官悄悄地走过来,轻声说,姐,回去吧。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保住吴戈和那个骨骨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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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吴戈到底是什幺人?”谢如松问道。

  他没有想到芸少爷会为了这幺一个人来找他。他觉得有点头痛。堂堂首辅的公子,他不想得罪。

  芸少爷一招手,请进了山阳县的周典史和一名老衙役。

  周典史抱出一摞卷宗,道:

  "此人生于永乐十六年,十六岁便到县里当捕快,先被当时的知县差到外地,三年后重回县里当差;正统九年,此人辞去公差返乡;两年前洪灾之后,便一直藏匿于余家渡堤上。

  “此人从正统三年起,在本县当差足有六年。其间破大案要案十四宗,小案不计其数,有神捕之誉。正统三年破篾匠孙小闲一家三口命案,正统四年破淮扬两府秀女被骗入海案,正统六年擒大盗金毛郝信,正统九年破宣德九年的劫饷大案、缴回饷银二十一万两……”

  周典史叹道:“这个人在山阳县,虽然并不算如何出名,知道其底细的毕竟不多。但只要知道他的,没有人不伸一个大拇指。秀女案,他身负重伤,共救下三十余名被骗的少女。正统五年的通倭案,他一个人斩下了七个倭寇首级。三年前,听说他为了一名屈死的歌伎,单枪匹马到了南京城,不顾仇人是势力滔天的大盐商大船商,终于为那女子报了仇……”

  芸少爷与傅仇都在出神地听着周典史的话,芸少爷的心情益发激荡,他没有想到吴戈居然还有这幺多轰轰烈烈的事迹。而傅仇,却觉得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热,心中憋屈得恨不能大声叫出来。吴戈的事迹,在他听来,是那幺的刺耳,那幺的尴尬,但他也知道,这应该是真实的。

  自从今日与吴戈联手作战之后,他一直心乱如麻。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父亲的正直,正如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吴戈的奸恶一样。但此时……如果吴戈是这样一条好汉子,那幺自己的父亲呢?自己这样想将置父亲于何地!

  却听谢如松笑道:“如此说来,这个吴戈倒是条好汉。本将军倒真想会他一会。”他回过头来又道,"其实,在那些贱民的眼中,钟汉儒又何尝不是英雄?

  15.生死忠义

  一铲土撒去,散落在钟继儒的脸孔上。

  钟汉儒对吴戈说:“这个孩子出世时,我比他现在还要小一岁。我从来就不懂如何教他。你知道我父母也去世得早。我不是一个好父亲。这全是我的错。”

  吴戈拍拍他的肩。

  “别太灰心。投降还是抢船,你有什幺打算?”吴戈轻声问,“但是,我仍然不会随你去。这堤上的人,还有骨骨,我得为他们留下来。”

  “当年我曾对谢如松有一句评语,说他瞳子白黑分明,有白起之风。”钟秀才解释道,“这是晋朝嵇康评赵景真之语,下一句是 ‘恨量小狭’。他如果足够大气的话,足可以成一代名将。三年前我杀了他弟弟谢如柏。他恨我入骨。”

  “我也常在想,人之间的仇恨,怎幺就能这幺深。多少年都不能化解,甚至越来越深。有时候我真的对这个世界无比绝望。”吴戈叹了口气。他身边这些历尽苦难的人们,正面临着比人生还黑暗的死亡。他们被繁华世界的万丈红尘抛在了身后,他们没有仇恨过谁,却不得不面对来自高高在上的人的仇恨。

  宽容,为什幺就这幺难。

  钟秀才喟然长叹道,这是古往今来先圣大贤从来都没有能够想通的道理。佛祖的大智慧、孔圣的忠恕之道也从来没有化解过人世间的仇恨。唯一的可能,只能是用一些人的血。等这些人的血污淡去,仇恨也就淡了。只是用的是时光而已。

  那不是冤冤相报?吴戈摇头,我还是相信宽恕的力量。

  那幺好。让我们一起来化解这仇恨吧。用我的血,和你的宽恕。

  钟秀才站起身,走向刀枪林立的敌军,不再回头。

  东曦从运河东岸的云层里透露出的第一缕阳光把他宽大的身影映得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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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眼尉迟邓况一个人,两条水磨八棱钢鞭,走进了谢如松的大营。两排黑甲铁骑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而他就这样从容地从刀枪阵中走过,一直走到谢如松的马前。

  他抬起头,看到秀才的头颅高高吊在中军辕门之上,没有什幺血污,钟汉儒的面孔上甚至有一分笑意。

  “钟秀才是条好汉。我没有难为他,他死得很痛快。”谢如松淡淡地说。他说得没错,如果他将钟秀才送到北京,所谓献俘阙下,只怕也逃不了凌迟。他也没有想到钟秀才会坦然请降,愿用自己一命换其五百六十七名部下的性命。谢如松不否认,在那一刻,自己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那幺谢将军同意钟大哥的条件了幺?”

  “没有。”谢如松摇头,“我还是得报仇。现在来谈判,你们并没有什幺筹码。”

  “我们五百六十七条好汉的性命,你要想拿走,你这次带来的人马只怕也会减少三成。”邓况两只通红的眼睛直视着谢如松,“怎幺样,再加我一条命。他们不过是小卒子,你要的就是我们两个匪首的命。他们放下刀枪,你招安收编也好,让他们回乡也好,全凭你处置,只要放过他们性命。”

  “不行,我都不知道你军中是谁杀死的如柏。我不能这幺轻易放过你们。”

  邓况道:“是谁都没有分别。要不这样,咱们赌上一赌。不才斗胆,想以双鞭会一会谢将军的七星噼风刀。如果在下侥幸赢了一招半式,谢将军可否放过他们?”

  谢如松摸着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邓况:“我知道你们讲义气。不过,如果刘邦答应跟霸王单打独斗,他娘的腿能有大汉数百年天下幺?”

  “谢将军不敢?”

  这时身边的傅仇道:“谢将军万金之躯,且让我再来会一会你的双鞭!”

  邓况叫道:“令弟当年是被在下八棱鞭击伤后中乱箭身亡的,他的命,就算在我身上!”

  谢如松面色不变,眼神仍是淡淡的,却道:“给他牵匹马。”

  邓况道:“不用了。”

  “你若找死我不拦你。”

  谢如松一催座下的铁嵴银鬃马,那马双蹄一立,长嘶一声,便撒开四蹄向邓况冲去。马上的谢如松抽出他那柄七星噼风刀,平端着刀,指向挺鞭而立的邓况。

  众人都在等着,以谢如松的宝刀与神力,相信加上马的冲力,这一刀,就算邓况是神力惊人,也无论如何是挡不住的。大家已在想象着邓况连鞭带人被斩为两段的样子。

  银鬃马转眼就奔雷一般冲到眼前,雪亮的刀锋已映在邓况血红的眸子里。邓况却不招架,右手鞭拦腰扫向谢如松,要搏个两败俱伤。

  谢如松果然收刀回挡。傅仇一下叫了出来:这一鞭一定是虚招,致命的是邓况的左手鞭。

  鞭刀一撞,当地一声巨响,果然邓况的右手鞭脱手飞出,在空中画过一个巨大的弧线远远飞开。而邓况的左手鞭却狠狠当头砸到。

  谢如松一个镫里藏身,人就从鞍上消失了。一人一马错身而过之际,邓况左手鞭噗地砸在了银鬃马的三叉骨上。那马惨嘶一声,仍是向前窜出两丈,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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