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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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三楼的房间,能够俯瞰成都东部整片的街道房屋。下方通衢大道上车马熙攘,正是午间最繁忙的时候。

武当这支四川远征军,五天前就到达了成都,但并未马上出发前赴峨嵋山,而是包下了这“凤来大客栈“的三楼整层,几天以来都待在房间里头没有行动。

他们在等待。

“峨嵋还没有回复?“叶辰渊问身后的弟子。

“还没有。“那“兵鸦道“的黑衣弟子回答。

“我的信确实已经送上去吗?“

“两天前是弟子亲自陪同那信差上山。而且亲眼看见他进了山门。“

叶辰渊点点头。

四天前,他们雇人在城里三、四处,贴上青城派被消灭的告示,此事早已传遍成都。峨嵋山上的人此刻亦必已知晓。再加上叶辰渊的挑战状,峨嵋派现在很清楚,他们眼前有什么选择。

归顺,或是灭亡。

就多给他们一些时间考虑吧。

——还是,峨嵋山上会有另一个何自圣?

一想及此,叶辰渊就手心冒汗发痒,很想把“坎离水火剑“握上手…

“副掌门。“门外一声轻唤。

看门的弟子一听就知道是师兄江云澜。但他还是等待叶辰渊首肯才开门,可见武当派纪律之森严。

满脸旧伤疤的江云澜刚出门回来。他没有佩带那长剑和铁爪,身上穿的也是寻常人家的衣履。

“他来了。“

江云澜说着,就带引一个中年男人进内。

那男人身材高瘦,长相有点古怪,一双乌黑大眼又明又亮,生着一对圆圆的兜风耳,给人非常敏锐的感觉。他进入房间的脚步轻盈无声。

男子朝叶辰渊半跪下来。

“『首蛇道』弟子邹泰,拜见叶副掌门。“

叶辰渊示意他起来:“要你快马赶来,辛苦了。若非此事重大,我也不动用你们。这成都一带,你熟吗?“

邹泰点点头:“住过一年半。“

“你这趟同来的『首蛇道』弟子有多少人?“

“还有两个同门。“

叶辰渊瞧瞧江云澜,又瞧向安放在房间里,盛着锡昭屏骨灰的那个坛子。

“这一次必定得把那家伙揪出来。“江云澜冷冷说。“用他的头,祭锡师弟跟其他四个同门。“

邹泰的大眼睛闪动。

“请放心,另两个同门弟子已经开始在找了。“邹泰微笑。“弟子以『首蛇道』的荣誉保证:除非那人没有跟着来成都,否则在副掌门登峨嵋之前,必定找到他。“

整个成都的本地男人都知道:城里最大最威风的赌坊,自然就是位于刀子巷的“满通号“。

官府禁赌,赌坊这等生意当然不能就开在大街上。巷子虽小,赌坊气派却不小。高大的两层楼房,门前蹲着一双几及人头高的石雕貔貅兽。还没进门,已经听闻内里人声鼎沸。

燕横听都没听过“赌坊“这两字,更不知是怎样的地方。他跟随荆裂一踏进“满通号“,但觉一阵混杂着汗臭的热气扑脸而来。其中有他很熟悉的那种人体因为紧张而散发的气味,一时唤起了平日跟同门比剑练习的记忆。

“满通号“光是地下一层就气派不凡,大大小小的赌桌共二十来张,挤满了两三百人。楼上还有只招待豪赌客的厢房,每手押注都在百两银子以上。

荆裂进了“满通号“,倒有如进了家门。听见那些红光满脸的赌徒豪迈的叱喝声,他感到自己身体的血液也都活跃起来了。他还是披着斗篷,只把头上斗笠拉了下来。

荆裂看见燕横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微笑问:“你觉得这地方很可怕?“

燕横左右看看。一双双贪狠的眼睛。桌子上的金钱迅速移换。如浪潮般骤然爆发的哄叫。

他点点头。

“其实我们练武的人,跟他们没有很大分别。他们赌的是银两…“荆裂说着,拳头轻轻擂在心胸。“我们赌的,是这身体和性命。“

荆裂和燕横这两个“客人“衣装奇特,燕横身上更挂着长形物事,早就吸引了赌坊看门的注意,几个负责看守的打手,已经悄悄包拢过来,防范他们有何异动。

两人拥有武者的敏锐感觉,哪会不察知被包围?荆裂却不以为意。

两人挤到一张骰宝桌子跟前。四周的客人沉迷赌局,自然没有留意他们。那主理桌子的荷官,一边呼喝着催叫客人下注,一边在注视这两个怪人。

荆裂伸手进斗篷底下,解了腰间的绳子,把雁翎腰刀连着刀鞘拿出来,重重搁在赌桌上。

“这一局,我押围一。“荆裂把腰刀缓缓推向桌子上,那画着三个一点骰子的图案上面。“杀!“

桌子四周登时静了下来。燕横听见自己喉结吞咽的声音。

那四名打手排开赌客,走到荆裂身旁。其中一人伸手,一把压住赌桌上的腰刀。

“兄弟。“另一个打手说。“听你口音是外地来的,大概不知道这『满通号』是谁开的。你们收起这东西,就这样出去,不要回来。我们就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这事儿。“

荆裂咧起嘴巴,笑得好像真的押中了一样——不管对方是何等人物,只要是冲突对峙,他总是感到莫名兴奋。

“找一个能作主的人来说话吧。“他作状打个呵欠。“我今天有点累,不想说太多废话。“

那些打手仔细瞧瞧荆裂的样子。那头巾之下露出一串串古怪的辫子,发式不文不武,似是外族人。

历来进“满通号“闹事的人,荆裂绝不是身材最高大的一个。赌桌上那柄腰刀的式样也平凡得很,不是什么宝刀。但赌坊的打手,毕竟在江湖打滚,天天在赌坊里见到的男人成百上千。他们直接感受到这个怪人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

整个赌厅此刻都已静下来。全部人都在注视这张骰宝桌子跟前的事情。

一个满脸髭须的胖壮汉子,这时带着三名手下,从二楼的阶梯步下来。一听见楼下大厅静了,他不必通传就知道出了事。

胖汉的肤色黝黑,发髻带点微鬈,一看就知有异族的血统。这在四川并不少见。

三个手下为他开路。胖汉站到荆裂跟前,仔细打量着他。对年轻的燕横则只略瞧了几眼,未多理会。

“我是这儿的总管,沙南通。“胖汉抚抚下巴的大堆胡子。“兄弟,这儿是做生意的地方。你看见我们的客人们都停了手吗?你知道只是少开了这一两局,我们『满通号』损失了多少吗?“

荆裂好像完全听不见沙南通的话,仍然微笑问:“我押这口刀子,要是中了,你们赔多少银子?“

“就算你是外地人,来到四川,大概也听过岷江帮吧?“沙南通说到“岷江帮“名号时,三个字的发音格外响亮。“你要是听说过,又知道这『满通号』就是岷江帮开的话,你应该知道自己来错了地方。“

“好,原来你这儿只许赌银两,不许赌东西。“荆裂指一指桌上腰刀。“赌坊总可以借钱吧?我跟这位小兄弟欠了点路费,要跟你们借。这刀子就是抵押品。“

“岷江帮确是有借贷的生意。可是兄弟你这种借法,我们不受理。“沙南通向大门一招手。“请便。“

“刀子抵押不行?那好,我押另一样东西。“荆裂略凑近沙南通,压低声音说:“我就押三个字:青城派。“

他向燕横一扬手:“我这位燕兄弟,乃是青城派『道传弟子』。由他开口问贵帮借点路费,行吧?“

燕横愕然。荆裂说话声音不高,可这赌桌前十几人全听见了,都把目光投向燕横。突然成了众人焦点,燕横一脸是汗。

脸上流汗比燕横更多的是沙南通。他那张黑脸一下子缺了血色,讶异地瞧着这个不起眼的少年。

青城派。“巴蜀无双“。

沙南通再看看荆裂。青城派的剑侠怎会跟这种奇怪的野汉厮混在一块儿?他半信半疑。但一想到万一弄错了,侮辱青城剑士的后果可是十个沙南通也担待不起,所以半句疑心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原来是…燕少侠。“沙南通拱手作揖,手下们也都跟随。未弄清事实之前,沙南通不敢把“青城派“三字挂在口边,只是含糊地说:“有失远迎!路费的事情,自然包在沙某身上…这位…“他瞧着荆裂。

“我姓荆。“

“这位荆大爷…刚才得罪了!这儿人杂不好说话,不如恭请两位到敝帮总号,让敝帮摆桌宴席,为燕少侠与荆大爷两位接风,不知意下如何?“

本来按住桌上腰刀的那个打手,已经把刀子捧在双手,恭敬地递给荆裂。

荆裂接过刀子佩回腰间。“也好,肚子正饿着。“

“来人!马上备轿!“沙南通呼喊。

同时赌坊的打手荷官们向客人呼叫:“没事了!是客人而已!继续赌!“

瞧着手下簇拥着荆、燕二人出门,沙南通趁这当儿向手下吩咐:“对了…张三平不是刚从灌县那边办事回来了成都吗?快叫他来见我,我有事要问…还有,那轿子,要尽量慢走。最好在他们到总号之前,让我先弄清楚这事情。“

在“满通号“门外,两顶轿子已在等待。

燕横一生也没乘过车马轿子,看见荆裂取下腰刀跨进轿里,这才懂得依样画葫芦,把背上用布包藏着的“龙棘“取下来,也登上了轿子。

岷江帮几个帮众在大街上为两顶轿子开路。行列依照沙南通的吩咐走得很慢,荆裂当然猜到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也不说破,闲适地坐在轿里,观看窗外成都闹市的街景。

沙南通步行跟随在最后,眼睛不住焦急地左顾右盼,看看那个部下张三平来了没有。

沙南通走着时,心里许多念头不断在转:

——青城派被武当消灭一事,虽然全个成都也知道,但到底未确定是不是真事;假如青城派还在,待慢了他们的入室弟子,可是不得了的过错…

——但这个姓燕的小子这么年轻,真的是青城派“道传弟子“吗?…会不会是借着青城覆灭这个消息混饭吃的骗子?…就算是真的青城剑士,这么无缘无故来成都闹事,也着实奇怪…

沙南通心里只盼张三平快点出现,他应该听过灌县和青城山那头最近的江湖消息,也许能够搞清楚,为什么会有个青城剑侠跑到成都来,还要直接挑上岷江帮…

“停下!“

走了一段路,荆裂忽然呼喝。

轿夫马上停住了脚步。开路的帮众也都不解地回头。

荆裂把轿子窗户的竹帘拨高一点儿,往左面那长街远处眺望。

目光注视熙来攘往的人群里两条身影。

——没看错。

荆裂提着雁翎刀踏出轿子,站在大街中心,刀鞘搁在肩头,远远瞧着那两人。

那两人也马上察觉了,同时止步,隔着人丛遥视荆裂。

两人一男一女,都是一身风尘仆仆的远行装束。

男人是个三十来岁汉子,那高大硕壮的身材很是显眼,两肩却斜斜沉下来,一双猿臂垂下交叠在下腹前。他瞎了一只左眼,把头上的淡花布巾拉低一边遮盖那孔洞,神貌很是强悍。

他旁边的妇人发髻衣饰都很寻常,站姿却比街上许多男子都要刚挺,长得圆脸厚唇,加上深色的肌肤,虽不清秀,却另有一种健康的吸引力。看她神态似是那独目男人的妻子。

这两人混在繁忙大街的人群之中,外表说特别又不算很特别。最显眼之处是两人身后,都背着一根套住布囊的长条物事。男的那一根长有八尺余,比他身材还要高;女子背的则略短略细,但也相当于她的高度。

荆裂能在人群里发现这两人,不单是因为他们背后的“东西“,而是因为他们行走的步姿:那如鱼过水般的动作,每一步都比旁人稍稍轻捷省力。这种微细的差异,普通人的眼睛无法察辨;但是高强的武者,不管在多繁忙的街道里,只要看见一眼就能互相辨认。

两人这时也已判断出,荆裂跟自己是同类。

“荆大爷…“沙南通赶上来问:“什么事情?“他也循着荆裂的视线瞧过去,但看不出人丛里是谁格外吸引了荆裂的注视。

荆裂远远朝那两人咧齿微笑。他盯着那个男的,头略向旁侧了一侧。

——示意“我们找个地方“。

独目男人微微点头。

荆裂拍拍燕横的轿子:“我有事情。你先去吃饭拿钱。我来找你。“说完不待燕横答应,就走进那条街。燕横开口欲问,却已来不及了,心中满腹疑团。

“荆大爷!“沙南通高呼:“我们的总号在老虎巷那头,从这里走——“

荆裂不耐烦地扬扬手,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岷江帮全个成都的人都知道吧?我问问人不就行了?“说着继续走进那长街。

荆裂跟那对男女在人丛中隐没。沙南通没办法,只好吩咐轿子继续往总号前进。

又走了一段路,一个青年气喘吁吁地从横街出现,赶上轿子的队伍来。沙南通早就看见,上前一把抓住他。

“三平,你待在灌县那边的日子多,我有事情问你。“沙南通搭着张三平的肩膊,尽量压低声音。他一边继续跟着轿子,一边问:“你有没有听说过,青城派有个剑侠,是姓燕的?“

张三平本来还在透着大气,一听这话脸容一紧,呼吸也停顿了一会儿。

“总管,你是说…姓燕的?…没有听错?“

“只听过一次,但是应该没有弄错,不是姓燕就是姓严,顶多是姓殷…怎么了,你的脸色…“

“就是七、八天之前的事情,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的…“张三平低声说:“灌县那个庄老爷子,你知道吧?他跟人家在『五里望亭』打群架…详细的我不知道,只听人家说,那场架里,有个青城派的剑侠下了山来调停,只用了一剑,就让亭子内外所有人都住手了。那位剑侠就是姓燕的…跟他对上的人,竟然死不了,算是十八代祖上积的福。总管你道这人是谁?“

“别打哑谜,快说!“

“不就是那个『鬼刀三十』!“

“鬼刀陈?“沙南通瞪得眼珠子像要跌下来。“那个鬼刀陈?就只一剑?“

张三平猛地点头。“听说那位剑侠还是个没长胡子的少年…总管,你问这个干嘛?…“

沙南通却已没再搭理他,眼睛只管瞪着燕横的轿子。

燕横坐在轿里,感到不大舒服。他自小到大只用腿走路,这轿子把他左摇右晃,自己却又控制不了,很不习惯,平生第一次觉得坐着比走路还要难受,轿子窗外的街景他更无心观赏。

因此他看不见:手上提着布包长剑的侯英志,就在同一条街上,牵着马儿从轿旁经过,走往南城门的方向。

这两个曾经是最好朋友的少年,以相隔不足一步的距离,就此擦身而过。

他们的手上,同时各自紧紧握着用布帛包裹、刚刚得来不久的佩剑。

他们此后越走越远。

第四章 峨嵋枪棒

二十余年前,武当前任掌门公孙清(铁青子)着手改革武当派,先是改变武学风格和路向,继而又更张门派的组织架构,将高级的精锐弟子划分为三大部,各予司职功能。

其一为“兵鸦道“,现由副掌门叶辰渊执掌,乃是负责南征北伐、称雄武林的武斗部队;其二“镇龟道“,由另一位副掌门师星昊主持,主责镇守保卫武当山及调练弟子;其三“首蛇道“则最为神秘,直接受命于掌门,并外派弟子长期潜伏驻守各省,专长于情报刺探,更负责侦查各地门派的武功实力,为保持身份秘密,等闲不会动用。

邹泰就是武当“首蛇道“派到四川一省的头号弟子,本来因事去了顺庆府,刚刚才快马兼程赶来。

叶辰渊的远征军,在成都待了几天,迟迟不南下峨嵋山,一则是看看峨嵋派对挑战书有何回应;更重要的却是等邹泰回来接受一个任务。

——当然就是为了那个“武当猎人“。

邹泰走在盐市口的街上,状甚悠闲,其实他那大耳朵和大眼睛一刻不停,在留意街上有何异样的人物。邹泰本身精通武当著名的“梯云纵“轻功,但既然知道要找的人是高手,为免被对方察知,他把功力完全隐去,步履如常人一般。

——装扮成凡人,是“首蛇道“弟子的必修课。

邹泰走进街旁一个茶馆。约定的一名“首蛇道“同门陈潼,早就在内等待。

“有了吗?“邹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后,见店小二走远了才问。

“八、九成是了。“陈潼用极小的声音说。“昨天在东大街的『悦庆客栈』,有个奇怪的女人向店掌柜打听,问武当派是不是在成都;今早又有人在槐树街看见她,拿着一幅男人的画像四处问人。“

偌大一个成都,当然不能只靠几个“首蛇道“同门用脚走四处碰运气。邹泰这些年来,已在四川几个主要大城里建立了江湖关系,有需要时只要花些银两,一层一层地向下使唤,就能够动用几百人作他们的耳目。

“她现在呢?“邹泰问。

“周松嘉已经在跟着她。“周松嘉就是第三个“首蛇道“同门。“看那女人衣服打扮,不是中土人。“

“这个倒是奇怪…“邹泰皱眉。“要是被我们灭门的残余弟子,那倒还说得通。她却是外族人…“

“可是…“陈潼说:“这女人背后大剌剌地背着一把又长又大的刀子。你有听说,锡师兄的头颅是被哪类兵器砍下来的吧?“

邹泰的大眼睛收紧了。

“你刚才说,她拿着一幅画像在打听。画里画的是什么人?“

“听说是个古怪男人。一头长发又乱又脏,像个乞丐。肩头有刺青。“

邹泰沉默了一会儿,把茶喝光,马上起立。

“带我去。由我代替小周,亲自跟踪她。这女人就算不是『猎人』,十成也跟『猎人』有干系。“

邹泰步出茶馆后又说:“待会儿我接手跟踪,你就代我去客栈报告副掌门。告诉他:准备好,随时等我的消息就出手。“

到得一条冷清的后巷,荆裂停下步来。

巷道一边挂满湿淋淋的衣物。一名老妇正蹲在一户的后门前洗衣。

“婆婆,借你地方一用。“荆裂微笑走近。“请回去。“

老妇还未知道什么事情。荆裂掀去身上斗篷,下面的兽皮背心,露出两边刺花的硕大肩头,还有腰间双刀。老妇一见他这凶悍的形貌和兵刃,惶然走入后门,把木门紧紧闭上。

同时,那对男女已经在荆裂后面的丈许以外出现。他们同时解下背后的长物。

“未请教?“独眼男人盯着荆裂,以沙哑的声线问。

荆裂却不肯说。右手已然抽出左腰的雁翎单刀。

独眼男人扬扬手,示意妇人退后。妇人依顺地退了几步,以充满信心的眼神瞧着男人的背影。

独眼男人把手上长物的布囊褪去。那是一条八尺来长的白蜡大杆,杆身酒杯口粗细,略呈不规则的弯曲,一看即知是甚沉重之物。

他迈步立个大马,左前右后,持杆抖了一抖,那大杆甚具弹性,像是活物一般跳动,杆头来回抖弹间,已经隐隐发出风声,可见男人的劲力完全贯注。

荆裂忍不住展颜大笑。

“你笑什么?“男人独眼射出凶光。

荆裂却不解释。他最喜欢愤怒的对手。

他笑,因为过去跟长兵器对战的经验也不少,但像这么又长又沉重又带弹性的杆棒,可是第一次遇上。

——那是有如孩子得到新玩具的笑容。

荆裂虽然兴奋,不等于掉以轻心。武斗于他有如游戏——但这是一个要很认真玩的游戏。

他左手接着也把右腰上那柄得自南方遥远岛国的鸟首短刀拔出来。过去的战斗经验教会荆裂:欲以短兵刃破长兵,双刀远胜于单刀。

“你不说名字也不打紧。“独眼男人把大杆略向下垂,杆头指向荆裂脚前的土地。这是用长兵棍棒交手前的礼节。“我乃峨嵋派,孙千斤。“

荆裂微微颔首,似在示意,却突然就拔步上前,出其不意欲冲近距离。

凡用长兵枪棒,远距离是最大优势,孙千斤哪会这么轻易放过,大杆不提反坠,点打在地面上,杆子借这击地反弹而起,撩向荆裂的下盘!

荆裂没想到这沉重大杆,运用反弹之力竟是如此迅疾,这一偷步无功而还,反而要缩腿后退闪避。

孙千斤借这反弹扬起之力,双手再猛抖,那杆身如蛟龙翻腾,杆头不规则地乱挥,连环点打荆裂全身上下多处!

孙千斤这手大杆,正是峨嵋派独门武学“大手臂“,其奥妙就在这一根充满弹性又沉重的白蜡杆:这大杆一挥舞起来,杆身就像自有生命地乱抖乱弹,若是寻常人握杆,自然就想用臂力克服控制它,要与大杆的弹力抗衡,自己先消耗了许多力量,哪里还有余力点打攻击?但落在杆棒的行家手上,不单不与之对抗,更充分运用杆身来回抖弹的作用,顺势再加上自身的臂劲,每一招都具有开碑裂石的威力,那不规则的乱抖,更令敌人难测难防。

荆裂看着眼前乱舞的杆影,加上在这窄巷闪躲的空间有限,只能往后退却。那白蜡杆身甚强韧,斧头也难砍入,欲用单刀断杆,更是想都别想。

——真棘手…

荆裂心中暗骂。因为去赌坊时怕太碍眼,他出门没带船桨或长倭刀,否则有其中一柄在手,长度和重量上较好应付。

荆裂唯一取胜之法,是要拼杀进入近距离。但孙千斤这手娴熟的“大手臂“,加上身在最适合长枪运用的巷道地形,左右两旁可走的空隙都太少,荆裂根本无闪进的机会。

只有硬碰。

在那迅速来回抖弹的杆影之间,荆裂以他过人的眼力反应,砍入一记雁翎刀。

刀身与杆身相碰,荆裂感到对方长杆那股浑厚的弹力,一直震荡至握刀的手腕。若不是雁翎刀的刀脊厚重,这一弹劲恐怕已令刀身折断。

雁翎刀因这硬碰,被长杆反弹开去,但杆身的余力未消,仍然继续点向荆裂头脸。

荆裂早已预料这单刀不能完全挡住大杆,左手的鸟首短刀也接连挥刀,格住那大杆的前段。

连环两刀,难得挡的那猛龙似的大杆慢下来了,荆裂哪会放过这机会?双足急密大步抢前,双刀抵压着大杆,不让它再挥起。

——荆裂这抢攻硬拼的双刀术,乃是跟暹罗大城国的王室战士习得。

荆裂眼睛已瞄准了孙千斤握杆的前锋左手,下一瞬间雁翎刀就要斩在那手腕上。

但名满天下的峨嵋枪棒,不是如此容易就破得了。

孙千斤重心移到后足,收成一个吊步,握杆尾的右手一个反举,大杆马上向下划个半月,迅速脱离荆裂的双刀压制,还连消带打,扫击他的右膝。

眼见荆裂身体已经靠墙,这一横扫无处可逃。荆裂却平空跃起,足底仅仅闪开那扫过的大杆。

可这一跃也是技穷。荆裂再着地那最脆弱的瞬间,大杆将会等待着他。

——然而荆裂没有着地。

他跃起空中后,左足踩上左面墙壁,往横一蹬,又飞往巷道右边的墙壁,右脚踩上比刚才更高点,又是一记猛蹬,如此两次走壁借力,身体就跳上了左边那排房屋的屋顶!

荆裂当然不是逃走。他在屋瓦上奔跑,自高处再次朝孙千斤抢近来。

孙千斤一直借助这窄巷地势之利,一时竟忘了上头还有这一大片空间。

——这家伙很会临机应变!

孙千斤虽讶异却不乱。最重要是保持远距离的优势。他双足急忙后退,同时大杆撩向左上方屋檐,运劲抖起杆花。无数碎破瓦片激飞,阻止荆裂沿屋顶前进!

尘石纷扬,有如卷起一股沙暴的浪潮。

荆裂却只用双刀护着脸面,不理破瓦飞打在他身上,全速奔跑。

一个前冲,一个后退,当然孙千斤还是比较慢。荆裂已抢到大杆中央的距离。他自那股尘暴中一跃而出,左手刀乘身体下堕之势,斩向孙千斤前锋手臂!

孙千斤左手及时一缩,鸟首短刀砍在白蜡杆子上。

孙千斤再次发力抖杆,欲把荆裂连人带刀弹开。但是这大杆的功夫,抖劲越近杆头越是威猛;到了中段已失其半;现在的接触点接近握杆的尾段,劲力所余无几,荆裂右手刀也抵了上去,双刀硬压着杆身,大杆有如被踩着尾巴的龙蛇,动弹不得。

荆裂左手刀刃沿着杆身滑前,削向孙千斤手指。孙千斤左手只好再后缩。他握杆的双手已近得只有两个拳头距离,再也难以发力挥起。

败势已成。荆裂抢到了刀锋及身的距离。

孙千斤唯一活路是弃杆向后逃。

但峨嵋弟子,枪在人在。

他闭目。

荆裂的雁翎刀,挟带如浪涛的气势斩出。

这一刹那,一点银光自孙千斤右肩上方闪出,直射荆裂面门。

荆裂被逼把斩到一半的雁翎刀往旁一引,格住那刺来的缨枪尖。

是在孙千斤身后那妇人。她没来得及褪去缨枪的布囊,直接就隔着布持枪,那锐利的枪头穿破布囊刺出去。

缨枪一被挡格马上缩回,复又自孙千斤腋下空位刺出,荆裂再次挥刀挡下。

那妇人咬着嘴唇,手上枪杆闪电吞吐,一记接一记地经过孙千斤身体旁的空隙刺击,誓要把荆裂逼得离开孙千斤。她行此险招,实是为救夫君心切。

“够了!“

一声雄浑无比的呼喝,自妇人后面的巷尾传来。

但那妇人怕荆裂危害孙千斤,手中枪还是不停。

荆裂却微微一笑,收刀退后了数步。妇人这才收枪。

本来距离再拉远了,孙千斤又可振起大杆再战。但刚才他明明靠妻子出手搭救,才免却捱刀,此刻还哪有面目再来比斗?平生所学被破,他脸色一阵青白,那只独眼没有瞧向荆裂。

后面发话那人出现了。是个非常矮小的男人,头上戴了一顶垂着薄纱的竹笠,整个头脸都掩盖着。只有露出衣袖的双手骨节突露,筋脉尽现,显示其年纪已然不小,但其身体之壮厚,并不在荆裂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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