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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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十五

武林“九大门派“列表(下):

八卦门

“八卦拳“为出现于安徽、江苏一带的武术,源流无从考证,最初可能与道家思想有关,但发展至后世之八卦门,已经完全是俗家武术,并无宗教内容,所谓“八卦“,仅是借卦象的方位为代号,演示步法的行进路线而已。八卦门总馆在安徽(明代南直隶省)南部徽州府。

八卦门武术以精绝的“八卦步法“闻名于世,锻炼时以绕圈走转为基本,实战时擅长游身绕击敌人侧面甚至后方,甚难防御。其拳法实际上多用掌(所以也称“八卦掌“),刚柔并济;开掌除了发劲打击,也为了施展多采的擒拿错骨技法,再配合下路步法的绊足踢扫,又可变化成摔投招式。“八卦拳“不论离身长攻和贴身短打皆有独到之处。

八卦门兵器以刀剑短兵为主,又有双匕首之法,以刃代掌施用。另有五尺开外的巨型“八卦大刀“,本来只是门内练功用的重器械,但偶尔也有实战里能使得动的高手。

著名武技:八卦沉雷掌、八卦游身掌、龙爪十缠、八卦破身刀

心意门

“心意拳“为一种极古的武术,来源不详,有说是少林武功外流而形成;另有说法乃是宋朝抗金名将岳飞,以枪法为基础所创,恐为假托。心意门以山西祁县为根据地,传人远布河南、河北、陕西等地,流传甚广。

“心意拳“功法古朴,练者往往集中于“五行母拳“和“十二大形“单式重复演练,而无繁复连绵的套招。战术讲究以全身整体发雄浑之劲,一步直占中门(所谓“打人如走路“),以压迫的打法,不予对手空间,硬进硬打,不招不架。

心意门以拳法的发劲之理为根本,所创的兵器术亦是用重兵刃为主,其双手长刀及大枪最是著名。

著名武技:五行母拳、十二大形、心意三合刀、六合大枪

秘宗门

发祥于有“武术之乡“称誉的河北省沧州府(明代属北直隶省)一带。相传“秘宗拳“最早出现于唐代,乃模仿猿猴相斗的动作而创,故有“猊宗拳“、“猊猔拳“、“猕宗拳“等名称,后世以音近而改称“秘宗拳“,以形容其灵动跳跃、变化难测的风格。据记载有宋朝拳师周侗最精此艺,并传予梁山好汉“玉麒麟“卢俊义,再传浪子燕青,史未可考。

秘宗门武术可谓综合了中原北方武技之精华,身法和步法讲究闪转腾挪,窜蹦跳跃,甚重视腿功踢蹴,擅长离身长手远击,迅快连击制敌。以拳法为基础,又演变多种兵械用法,如剑、单刀、长枪等,同样走轻灵巧胜的风格。另外亦有修练飞镖暗器。

著名武技:半披风拳、里外战、明堂快刀

第七章 麟门客栈

那三层楼高的“麟门客栈“,座落在全西安最繁华的南门大街中央。金字的招牌迎街高高而挂,朱漆大门两旁是长列的红灯笼,那门柱和屋顶飞檐皆有麒麟雕饰,果是气派不凡,无怪为西安府里第一大名店。

荆裂等人走到数十步开外时,远远已见有一大堆人凑在客栈门前。稍近些看,一个个衣服打扮都是武人,许多都带着布包的随身兵器,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则不断伸头进客栈门内张望。

牵着马儿的镖师解释:“都是些闻风而来凑兴的武林人士。客栈虽大,也容不下所有来客,这些比较没那么有名的客人嘛,就只好…“他笑而不语,只是把手上马缰交给候在客栈前的小厮,着其带马到后面喂饱草料。

镖师虽不明说,但意思也很明显了:今天,不是每一个人都够资格进“麟门客栈“。

荆裂和虎玲兰也各把马儿交给客栈的人。原本挂在马鞍的兵器当然都已带在身上。

两个镖师排开门前的人群,领着戴魁师兄弟及荆裂等三人进门。两边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荆裂、燕横和虎玲兰,那眼神好像在说:他都进得去,怎么我又进不去?

进了“麟门客栈“下层的饭馆,果然满厅或坐或站地塞满了人,全部一看就知是江湖武者,至少也有六、七十人。有许多人进到客栈内,就把兵器的布包解去,大剌剌地炫耀着各式各样的兵刃。店小二在桌子之间忙得团团转,还要格外小心,不可把这些侠士的兵器碰跌。

一有人进来,又吸引了各桌的一双双眼睛注视。如狼的眼神,打量着他们的步姿和身上兵器,似乎已经暗地里在估量他们的实力。

这种眼神和反应,对于武者犹如本能。荆裂、虎玲兰和燕横也是一样,以这略带戒备的眼神,扫视客栈里的众人。

荆裂和虎玲兰尤其引人注目。虎玲兰虽然换穿了中原的服装,但发饰和鞋子还是东瀛的,加上那高大的身材和不似中土妇人的举止动静,教人一眼就看出是异族女子。那美丽的容貌,当然也是吸引这些血气汉子的重要原因。

至于荆裂的衣饰外观为何惹人注意,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戴魁和李文琼,已有人认出他们是心意门的高手,急忙朝他们拱拳叙礼。两人也回敬了。

镖师带着五人,上了旁边的阶梯,登上饭馆二楼。

楼下那些人皆侧目——他们都没有上二楼的资格。两位心意门人还好说,但那三个跟在后面的奇怪家伙,则让他们满腹疑惑。

那二楼占了半个饭馆的上方,有一面是栏杆,可以俯视楼下大厅。由于只得半层,故此只摆了五、六张桌子。

一名高大壮硕得像熊羆的壮年男人,已经在阶梯前迎了过来,热情地挽着戴魁和李文琼的手掌。

“戴师弟!李师弟!要你们远从祁县来,辛苦了!“此人正是“镇西镖行“的行主(又称“大当家“),心意门传人颜清桐。戴、李二人与他两年多未见,也是笑着搭手抱臂。

颜清桐得两位师弟从山西到来,喜上眉梢,不只因为故人重逢,也因为庆幸在这场武林聚会里,多了两个有实力的心意同门坐镇。颜清桐虽然辈份上是师兄,但其实论武功造诣,比这两位仍然留在山西心意门总馆的师弟为低:十多年前,颜清桐就是知道自己资质所限,武功难再追求更高境地,才拜别师门,回到老家开这走镖的生意——真正求道的武者,才不会看得上这种受人钱财的卖命工作。

颜清桐挂着心意门正宗传人的身份,更曾是山西总馆的“内弟子“①,干这镖行的生意,可说无往不利,心意门位列当今武林“九大门派“,硬功夫自然不用说;那响当当的武名,绿林中的好汉无不畏惧,镖车路过怎不给足面子?何况心意门武艺广传邻近数省,支派门人甚众,其中当官或参军的也有不少,颜清桐凭借这同门的人脉关系,又增加了官府的后台。如此条件下,他的“镇西镖行“生意越做越大,只要看看他包下这“麟门客栈“的排场,已见一二。

『注①:相当于青城派及华山派的“道传弟子“。』

“师弟,那华山派的事情…“颜清桐原本声如洪钟,但一说及此,声线低了下来。

“我们在路上已听闻了。“戴魁说:“可知姚莲舟的行踪?“

“还未知道。也许仍在关中。“颜清桐解释。“我在各关口都有人,这么显眼的家伙若是出关,他们必然发现,并且火速通报给我…这儿众多武林同道也都在等着消息,亦顺道来个难得的英雄聚会,哈哈…“他笑着,视线落在荆裂等三人身上。

“啊,抱歉!只顾叙旧,就忘了介绍…“戴魁欠身说:“这几位,是我在进城路上遇上的武林朋友。可真是缘分呀,师兄,你道这位少侠是何师承?“他说着把燕横拉上前来:“是鼎鼎大名的四川青城剑派『道传弟子』燕少侠!“

此语一出,颜清桐先是愕然,接着那笑脸比之前更要灿烂。

同时,二楼那几桌客人,原本都在低头交谈,一听这“青城派“,马上静了下来,全都瞧向站在楼阶前的燕横。顿受众人注目,又不肯定他们正在想些什么,燕横感到不知所措。

“在下…“燕横向四边拱拱拳:“青城派,燕横。“

“太赏面了!“颜清桐乐得呵呵大笑,拉着燕横往最大那一桌宴席。“连青城派的剑士,也光临西安府来,这儿在座的各路英雄都必定高兴!“他说着却又回头,看一看同来的荆裂和虎玲兰。他生怕看走了眼,急忙又问戴魁:“这两位是…“

戴魁想一想才记起来:“是南海派的荆侠士,和『影派』的『虎』女侠。“

众人一听,是名不经传的门派,马上就对两人失去兴趣,继续注视着燕横。燕横把身上的三柄剑都解下,被颜清桐拉着坐到他身旁。戴魁和李文琼也都坐了。

他们显然没有意思招呼荆裂和虎玲兰同坐这桌宴席。已经坐下的燕横,焦急地看着荆裂。荆裂却只耸了耸肩,向燕横挥挥手,示意“不打紧“,然后就跟虎玲兰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坐在那桌的只有三个汉子,都在打量着他俩。还有荆裂手上那根比他还高的大船桨。

荆裂没理会那三人,自顾自就拿起酒壶,为自己和虎玲兰倒了一杯。他一饮而尽,又拿起个包子塞进嘴巴,然后轻碰虎玲兰的手肘。

“看,有个有趣的家伙。“他吞下包子,用日语说。

虎玲兰循荆裂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发现,在那主人家席上,坐了一个和尚,在众宾客之间格外显眼。

那和尚看来年纪颇轻,只有二十余岁,跟荆裂和虎玲兰相若。身上一袭袈裟,已因旅途风霜而略带脏破,那颗光头也有一段时日没有刮过,长着短短一片又粗又硬的乱发,下巴和唇上亦是胡须丛生,两道眉毛既粗长,尾巴又紊乱,显然是个天生毛发旺盛之人。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耳圆面阔,五官面目气势逼人,令人联想起佛寺里的怒目金刚。

有趣的是,席上其他人都在喝酒说话,独这和尚,只是拿着一大海碗的饭,用筷子猛地在拨。那白饭上面,半边堆着菜,还有大大一块烤羊肉,看来这和尚不戒荤。

他努力吃饭时,兵器却不离身,一根六角形的齐眉棍②仍搁在右肩和胸口之间,右脚提起平放在椅上,如佛像的趺跏坐法,把那长棍挟在膝弯里。那齐眉棍两端十寸皆包镶着铁片,上面排着铜铸的圆钉。另外他椅子旁还放着一个大布袋,不知内里装着什么东西,但外表看似甚沉重。

说时迟那时快,和尚已经挟着那块羊腿肉,一口就啖了半块,猛地在咀嚼。嘴巴移动时,有粒饭从嘴角掉到衣服上,他迅速用筷子把那粒饭夹起,再送回口里,动作熟练自然。

“果然很有趣。“虎玲兰偷笑,忍不住也用日语回应。

燕横在席上一坐定,颜清桐就抢先替他斟了满满一杯酒,自己也倒一杯,先饮为敬干了。燕横从来不喝酒,但这情况下,只好硬着头皮就喝了,只觉入口辛辣,强忍着才没有喷出来。

颜清桐正要介绍席上的宾客,对面一人忽然冷冷说:“青城派弟子,真的吗?“

那人身材高瘦,精悍的脸长着个长长的鹰勾鼻,眼目细小,拿着酒杯的手,指节上满布厚茧,一看就知道是拳法的好手。

“别乱说。“男人身旁的一个老者轻斥。这老者长着一把半白胡子,额头和右边脸都布着小创疤,显出是位实战经验不浅的前辈。老者双手戴着皮革护腕,几乎长及手肘,看来跟那鹰鼻男人一样,也是个拳士。

戴魁听了愕然。想起来他确是还没有证实过燕横的身份。

颜清桐陪笑着,向燕横介绍那说话的男人:“这位是来自直隶河间府沧州的秘宗门传人,董三桥兄。旁边这位老拳师,就是董兄的师叔韩天豹。“

这董三桥是同属“九大门派“的秘宗门里新一代的杰出拳士,原名董超,艺成后因手法迅疾而扬名,人们形容他与人近身搏斗,快得就如有三条桥手一样,自此自号董三桥。

“我可不是有意冒犯这位小兄弟。“董三桥又冷冷说。“不过这次各门派好汉齐集西安,来会那个武当掌门,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家全是武林上有名气的人物,万一被一些冒充的闲杂人混了进来,那岂非成了笑话?“他瞧瞧邻桌的荆裂和虎玲兰。“我只是奇怪,青城派的剑侠,怎么跟些古怪的男女混在一起,所以有此一问,并不是怀疑小兄弟。“

听到董三桥言语间低贬荆大哥他们——其他人瞧向荆裂二人的眼神,也是一般的不屑——燕横心头有气。但他自忖辈份不高,不可在这儿发泄,也就没反驳。

他拿起手上一个长布包,一拉绳索解开活结,那布包褪下少许,露出了一个造形古典的剑柄和莲花形状的圆护手。

『注②:棍尾竖地时,棍头相等于使用者眼眉高度,即“齐眉棍“,故一般皆为五尺左右长度。』

“本门信物,『龙棘剑』。“一说完,也就把布包拉回去。

众人只看了一眼,未及看真。就算看真了,这里的人都未见过“雌雄龙虎剑“,也是无从判断。可是他们见这剑柄,绝对不似凡器,心里已经相信了几分。

“果真是青城派宝物。“那秘宗门的老拳师韩天豹马上拱拳说。他其实也没见过青城宝剑,哪里分得出来?只是弟子无礼在先,他便抢先说话打个圆场:“就算不看剑,只看气度修养,就肯定燕少侠是名门之后。何况天下间,有谁斗胆冒认『巴蜀无双』的青城剑士?“他瞧着燕横的眼神甚诚挚,加上又对青城派如此推许,燕横很是感激,马上拱手回礼。

只见那宴桌之上,早摆开了十几碟菜肴和小吃,肉泡馍、腊汁肉、灌汤包子、凉皮等,都是关中一带有名的吃食。燕横早就饿了,但在这情景下,又不敢起筷。

颜清桐又再介绍席上的人。有两个也是秘宗门的,但分别来自山西和河南的支系。他们另外又带来了十几个门人,正坐在邻桌。

“这位…“颜清桐朝向宴桌另一边:“则是南直隶徽州府,八卦门总馆来的尹英川前辈。“

燕横又向那边行礼。只见那尹英川个子不高,尤其头脸的比例格外细小,长相有如瘦皮猴,但肩膊特别发达,背项微微隆起。看样子五十来岁年纪,面貌甚丑,奇怪的是两道眉毛,只有左边一道变白了,左右眉一黑一白,短小而粗浓,半掩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他身后有个年轻弟子替他拿着兵刃:一柄超巨形的八卦单刀,连柄五尺全长,怕不有七、八斤重,刀身大得比虎玲兰的野太刀还要夸张。那弟子也无法长时间把刀抱在手,只把刀鞘尾竖到地上,用双手扶着。

尹英川是当今八卦门掌门人尹英峰的亲弟,徽州八卦门总本馆的名宿,名噪江皖一带,尤以使这八卦巨刀见称,外号“水中斩月“——旁人常无法想象,他这么一个瘦猴,怎使得动这样的刀?

尹英川这次从总馆带来及从各地分支召集来的八卦门人,共计三十二名,在诸门派里最多。八卦门锦衣卫士杜焱风,在御前被武当派拳士击败这消息,早已从京城传往四面八方,八卦门急欲挽回本派名声,故这次最是积极。

颜清桐接着又向燕横介绍坐在邻桌的一些心意门的同门,都是来自河南省的支系分馆。

荆裂在旁边的桌子,一边吃喝,一边听着颜清桐介绍众门派的客人。荆裂同时仔细地观察这三大门派的门人有何分别。

果然,一如戴魁和李文琼,场中的心意门人,一个个显得姿态稳重,举手投足皆像蕴藏着三分余力,不轻易爆发,尽显了本派的武功路数。

而秘宗门人,如韩天豹和董三桥,则刚好相反,身姿步履轻快,就算坐着也予人随时起动的感觉,说话时比较急,眼珠子转动也快。相传秘宗门最初原名“猊猔“或“猊宗“,属猴拳一路武学,后来不断发展,吸收了许多北方武术菁华,讲究离身游斗,步法迅捷,拳打四面八方。这些特质都充分显示在秘宗门人的举止上。

至于八卦门人,姿态则似介乎前两者之间。但荆裂特别留意到:几个八卦门人离桌步行时,足底着地有种奇特的方式,好像每一步都准备随时转方向。八卦门步法独步天下,这几个人也是练到了骨子里。

颜清桐介绍完三大门派的好手,又说:“燕少侠,别以为就只我们『三门』的人聚在西安呀。“他指一指那和尚。“这一位正是少林寺下山远来的圆性大师,寺内年轻一辈武僧中的高手,代表少林寺来,与我们各派共商大计,主持武林公道!“

燕横听见很是讶异——怎也想不到这个只管在吃饭的邋遢和尚,就是少林来的武僧。

荆裂也听到了,却不显得意外——能够坐到这筵席上的和尚,除了少室山来的,还有谁?

那圆性和尚却对颜清桐的介绍不瞅不睬,还是自顾自在吃饭,令颜清桐很是尴尬。燕横看见圆性不理会自己,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觉得他吃饭的样子很有趣,强忍着不笑出来。

颜清桐等人最初也都不大相信,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僧人,会是少林寺来的代表,还道他是不知打哪儿来骗饭吃的野和尚;但圆性身上带着的度牒却不假,明明白白写着是“少室山少林寺传度宝牒“,又看他身高体壮,步履间确有武者之姿。

更重要的是,他吃饭时一掠起僧袍的衣袖,就看见左右两条肌肉结实的前臂,内侧处各有一个清清楚楚的烙印:

左为青龙,右为白虎。

——曾经通过少林寺最严酷的试炼“木人巷“的证据。

此刻这圆性和尚却还是只吃饭不说话,颜清桐只好不理会他,清一清喉咙又说:“我还收到个天大的好消息:甘肃崆峒派也将派剑士下山来相助!我虽未确定,但是消息说,连崆峒派当今掌门人飞虹先生也会亲临!“

这消息一公布,在座众人,除了圆性之外,皆深吸了一口气。有的人更兴奋得拍起手掌来。

崆峒派虽处关西偏远之地,但其“八大绝“武学名震天下,开山立派的历史可也不短。如果崆峒掌门飞虹先生真的亲自驾临,这次关中英雄聚会的分量更大大加重。

青城派虽在四川,但燕横在师门也有几次听闻师叔和师兄提及这位飞虹先生。据说师父何自圣年轻时出游修行,曾经跟飞虹先生结识,互相论剑问道,何自圣回青城后对其武功甚是推许。燕横想到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位名宿,又是师父的故交,一时也感兴奋。

在场却也有一人对这消息不太高兴,就是八卦门的尹英川:现在这英雄聚会,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名声最是崇高;假如飞虹先生亲至,马上就把他给比下去了,而八卦门的锋头也很可能被崆峒派抢去…

众人为这消息交谈了好一轮之后,戴魁脸容严肃,看着燕横说:“青城派遭逢大变,我等武林正道中人同感惋惜。燕少侠能免却武当派的加害,又得到何掌门托以门派至宝『雌雄龙虎剑』,必然有过人艺业!“

燕横不知要如何回答。荆裂吩咐过,不要把他救了自己及格杀锡昭屏之事告知这些人,燕横亦不愿再复述青城山上的屠杀经过,只是垂头支吾以对。

“听说何自圣掌门,被武当叶辰渊的剑击败了。“董三桥冷淡说。“真可惜啊。“口里说可惜,却有些揶揄的含意。

燕横怒目注视董三桥,几乎冲口而出:我师父要不是眼睛生病,绝不会败!

但是他没有忘记青城派的一大戒条:比武胜负后,不怀旧恨,不托借口。

他回想一件往事:去年青城派的“夏校“比试,他本来肩头有旧患复发,想过放弃;师兄张鹏却斥责他:“小六,以后你是宁愿告诉别人:今年夏天你尽了全力而落败,还是受了伤而退出?“于是燕横负伤出场,结果三场全胜。若非这次“夏校“,燕横几个月后不可能就成为“道传弟子“。

他又想起那一天,师父何自圣在“玄门舍“教习场出战时那信心全满的表情,根本从没有把眼疾放在心上——一个武者踏进了战场,就等于确认自己已经在最佳的作战状态。

——师父泉下有知,绝不想我用他的眼睛作战败的借口。

于是燕横吞下了怒气,没有对董三桥回应半句。

“要是实力相近,比斗时的状况千变万化,胜负难以逆料。“韩天豹断然说。“何掌门是我敬佩的剑豪。他力战而亡,想必无遗憾。“说着就站起来,把一杯酒奠在地板上。

燕横听得很是激动,向韩天豹回了个礼。席上其他人也都一一起立向何自圣奠酒,连那对人不理睬的圆性,都暂时放下了饭碗筷子,拿起前面的茶杯,以茶代酒奠了。

燕横自从失去青城派,虽有荆裂相伴,还是觉得伶仃无依。现在竟有这么一大群名门正派的前辈好手支持,心中大是安慰。

——这场战斗里,我一点儿也不孤独。

尹英川这时说:“从华山传下来的消息,那武当掌门姚莲舟已经公开明言:『拳出少林,剑归华山』,他要改一改…“他瞧一瞧圆性和尚,又说:“他接着也要上少林去。武当派的野心,绝不简单。“

众皆动容。“天下武宗“少林寺,地位实力皆超然,雄视天下武林已近千年,从来无人能撼动分毫。“九大门派“虽并无正式的排名次序,但世人都同意,少林派是毫无争议的九派之首。如今这姚莲舟说要挑少林,其心何等狂妄?

“叶辰渊在我们的『归元堂』里也说过…“燕横因为那回忆,眼睛再次燃起怒火。“…他们武当派的目标,是要证明自己,『天下无敌』。“

此语一出,席上的人脸色铁青。邻桌其他人也都听到了,有的愤怒莫名,有的愕然失措。

李文琼又问:“听闻与贵派同省的峨嵋派,已经打开山门向叶辰渊臣服,未知是否属实?“

燕横沉痛地点点头。

“各位!“颜清桐站了起来,环视席上众豪杰。“现在很清楚了,这已经不是青城或华山一门一派的事情,而是干系到天下所有武林门派!说白一点儿,武当派就是要称霸武林!趁着这个各路英雄聚首关中的机会,我们各门派务必联合起来,对抗武当派的野心!“

所谓“称霸武林“,从前都是在江湖传说或武林轶事里听的多,大都不过是些邪派势力口中说说的狂言而已;在座豪杰,从来想也没想过,世上会有疯子真的去实行“称霸武林“这四个字。但事实摆在面前,无论是多疯狂也好,武当派的行动,确实威胁着天下各门各派。

本来二楼整层都静默了下来。这时却又传来“叮咚“的声音,原来那圆性和尚又在吃饭。邻桌的虎玲兰忍不住笑出声来。颜清桐微愠地回头瞧瞧她,但见是个娇俏的女子,又是燕横的朋友,也不便发作。

他拍一拍身旁燕横的肩膀,又继续说:“现在可好了!有了青城派尚存的『道传弟子』加盟,我们就更名正言顺了!打着为青城派同道报仇的旗帜,我们不必对那姚莲舟和武当派客气!“

席上许多人都叫好。燕横听在耳里却感到有些不妥。

——他们如此看重我,难道只是为了借青城派的仇怨,好让自己师出有名吗?…

荆裂听见,则在冷笑。

“颜前辈…“燕横试探地问:“你们…是作何打算呢?…“

“燕少侠,何以如此见外?“颜清桐又抱一抱他肩头,那过度的热情令燕横有些难受。“不是『你们』,是『我们』啊!“

他收起笑容,正色又说:“我已广布了人脉线眼在各处留意,估算那姚莲舟还没有离开关中…一找到他…“他突然闭口不语,回头再瞧瞧荆裂和虎玲兰,悄声问:“燕少侠,他们…你的朋友…“

燕横听出来,对方正怀疑一直帮助他的荆大哥,令他甚是不快,便故意向四面众人拱手大声说:“荆大哥跟我一样,与武当派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这几个月来我都得他照顾,否则断不能到得这关中来。“他凝视荆裂又说:“我对他绝对信任。“

两人相视微笑,同时拿起一杯酒,干了。

这是圆性和尚第二次停下吃饭。他似乎也忍不住瞧一瞧荆裂。荆裂轻轻报以一点头。圆性却木无表情,又挟了块肉塞进嘴巴里。

“我…不是有意冒犯…“颜清桐干咳一声:“不过想搞个明白…如此就最好了。至于姚莲舟的事…“

这时尹英川打断他:“颜当家,请问我们这次结盟,是由你主持,指挥各人吗?“

颜清桐一愕然。他本仗着自己是东道主,又大洒金钱招呼众豪杰,趁这次英雄会大大提升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声望,不想却惹来了尹英川的不满。

“当然不敢!“颜清桐急忙挥手说:“颜某只是比较熟知关中,才斗胆多发言…这儿论资历名声,哪儿排得到颜某?尤其有尹前辈这等分量的武林名宿在!“

尹英川也只是想拿点儿面子,听见此话甚是满意,不为难颜清桐,只是以半似下命令的语气说:“你继续说下去吧。“

“好的…“颜清桐吞一吞喉结:“那姚莲舟单剑就挑翻华山派,其武功修为如何不凡,可想而知。但不管他多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他扬手,指一指各桌子,又指一指楼下更多的来客。“只要我们各路英雄,同心协力,那姚莲舟虽有三头六臂,也得屈服。“

这时圆性突然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瞧着他。他却不正眼看任何一个人,只是把筷子夹在拿碗的左手指间,空出来的右手拿起六角齐眉棍和身旁的布袋,离开席桌。

他左右看看,漫不经意地就坐到荆裂那一桌的空位上,又继续在吃饭。

颜清桐脸色涨红。这圆性和尚虽无表示什么,但这举动,似乎是不屑跟他同坐一桌的意思。

“别理会他。“尹英川冷冷说。

颜清桐点点头,正要再说下去时,燕横打断他:“颜前辈…你的意思是…对着姚莲舟一个,我们这儿所有人…要一拥而上?“

“这事情,我跟韩兄、颜当家等几个,早几天已经商量过了。“尹英川面不改容地说:“这武当派的疯狂野心,不自今天开始。以我所知,乃是当年掌门公孙清消灭物移邪教,得了一批邪教的练功法门典籍,反被这些邪功改变了心性所致。如今的武当派,显然已堕入魔道。我们正道中人,没必要跟他们讲武林道义。“

另一边戴魁也说:“燕少侠,武当叶辰渊胜了你们青城派,本应就此住手,却大开杀戒,难道他们又讲究道义吗?“

青城派众师尊和师兄弟被武当杀害,对于武当掌门这个元凶,燕横自然恨之入骨。每次想起武当门人上青城山挑战时所说那些目空一切的狂言,他就会更加紧练剑,恨不得早一天变强,然后亲手用这对“雌雄龙虎剑“向武当派证明:青城派还在!

可是听到颜清桐和尹英川所说的策略,燕横又感到不妥:正如锡昭屏当天在青城山上说过,武当战胜青城派,凭的确是过人的武学,不是单打独斗就是以少胜多;这次姚莲舟单人匹马挑华山派就更加夸张。

——假如现在对付姚莲舟,靠的是人多势众,似乎不够光明正大…

燕横自知辈份不高,这想法自不敢在席上提出,只是沉默着。各人看他不再说话,相信他已经被说服了。

“我们并不是要诛杀姚莲舟。“颜清桐说:“否则这段仇恨,没完没了。我们要把这位武当掌门生擒,迫使武当派与众门派签个城下之盟,答应永远互不侵犯。“

——武当派现在虽然靠强大的武力横行武林,毕竟也不可能完全无视门派的言诺和信誉,一旦签了和约,亦断不能随便撕毁;而且这一役展开后,等于“反武当同盟“正式结成,当中更包括了少林派,武当派即使过一阵子又想再发难,也非易事。

荆裂在别桌听到了这胁逼武当派的策略,又是一次摇头冷笑。

颜清桐拍拍燕横的肩头又说:“到了武林天下太平之后,在座各派盟友,必定全力襄助燕少侠,复兴青城剑派!“

燕横意外地瞪着眼睛,瞧向众人。尹英川、韩天豹等,一个个朝他点头。

“复兴青城剑派“几个字,听在燕横耳朵里,有如雷鸣,教他心跳加速。

燕横细想:这三大门派,假如再加上即将到来的崆峒派,天下各省弟子门人只怕过千;武林“九大门派“,这四派就占了一半,威信更不用说;看这颜清桐的排场,财力物力更是不缺。这么多优厚的条件帮助下,重建青城派,确是一点儿也不遥远!

至于他们的围攻策略,燕横又思量:武当派不是也曾经为了报仇,派出多名刺客袭击荆裂吗?我们现在围捕姚莲舟,也不能说比武当卑鄙啊…何况根本就不是要杀死他…

燕横左思右想,感到一阵迷惘,瞧向荆裂那边,想看看他对此事有何反应。荆裂却没有看过来,似乎已经对这主家席的说话再没有兴趣,只是瞧着桌子对面那个和尚吃饭。

“你很会吃嘛。“荆裂自己也夹起放在桌子中央的一块牛肉夹馍,送进嘴里,一边在说。

“还可以吧。“圆性没抬起眼睛,嘴巴吞了口饭才回答。

“没听说少林寺的和尚也吃肉。“荆裂又吃了块肉饼。

“一般是要戒的。“圆性咬着羊肉说。“可是吃了肉,打起拳来比较有力气呀。“

荆裂和虎玲兰相视一笑,觉得这和尚有趣极了。

圆性终于把整碗饭都吃光,呼了一口气,把空碗和筷子放了下来。

“没办法。我练武比修禅要用心。“他接着又说:“权衡之下,我只好吃肉了。反正它们都给宰掉了嘛。我吃之前念个经超渡它们好了。阿弥陀佛。“

同桌那几个武林人士皱着眉,想不到少林寺的武僧竟这般胡言乱语。荆裂却大笑起来,连邻桌的人都在注意了。

“那么你喝酒吗?“荆裂拿起酒杯。

圆性摇摇头。“假如对武功有帮助的话,我会喝的。“

荆裂微笑:“这倒没有。“仰头把酒喝光。

那主家桌上正在商议着大事,但荆裂却高声谈笑,旁若无人,惹来坐在另一桌的几个心意门弟子很不满。

他们来自心意门河南支系,身份不够高,因此没能坐上那主家桌,本就心情不好;见到荆裂和虎玲兰这等来路不明的家伙,竟跟自己在二楼平起平坐,更是心中有气,早就想发作。

“我们颜师兄在说话,你们刚才却一直在笑。“其中一人铁青着脸隔远说。“我劝你们少说话,多喝酒吧。“

说完,他身旁两个同门,一拿酒壶,一拿酒杯,就向荆裂那边掷过去。

荆裂不为所动。

那酒壶和酒杯平平飞出,去势似甚劲,但却安然落在桌面上,正好就在荆裂跟前,酒壶未翻倒,杯中酒也没溅出,当中实有甚巧妙的劲力。

“这二楼的酒,不是人人有机会喝。多谢你那位青城派的朋友吧。“那心意门人又冷冷说。

其他各桌同门看见这一手,心中暗暗叫好。

荆裂和虎玲兰看见了,却又是大笑起来。这次连坐在对面的圆性都捂着嘴巴笑了。

“你们又在笑什么?“那心意门人暴怒说。

“没什么。“荆裂拿起酒喝掉了,把酒杯向那三人扬一扬:“这手功夫,你们练了不少日子吧?“

他拿起酒壶,勘了满满一杯,然后向那心意门人举了一举:“我也请你喝一杯。“说完也把酒杯抛向那桌。

那三个心意门人,正想看看荆裂有没有这等功夫,怎知那酒杯来势甚劲,摔在桌面上,杯中酒溅湿了三人衣衫,他们狼狈地从椅子站起来。

“你干什么?“

荆裂故意作个意外的表情,笑着说:“啊!对不起!我平时忙着练真正的武功,这种掷酒杯的技艺,可没怎么练习过。“

荆裂话中嘲讽之意很明显。三个心意门人,已经抄起身边的刀剑。但颜清桐这时走了出来,站到两桌之间。

“这位兄台,莫非是来捣乱的?“

荆裂站起来,叹了一口气。

“我听你们说了这么久,可是到头来,没听说是谁召集这么大伙人的。“

“我们都是…“

“我知道。“荆裂打断颜清桐。“大家都是听到武当掌门来了关中的消息,因此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吧?但是有谁问过:这消息是什么人传出来的?“

他环视客栈众人,又说:“有没有想过,消息本来就是武当派自己传出来的?就是要引我们一起聚在关中?又或者是其他人,另有目的?“

颜清桐为之语塞。

“即使姚莲舟上华山时确实孤身一人,你们又能确定,到了现在他的武当门人还没有来援助吗?假如姚莲舟加上十个八个精挑的武当弟子,你们还有把握生擒他吗?还有这样合作的决心吗?“荆裂继续数落在场的各派中人。“你们这些人当中,有谁真真正正跟武当门人交过手?“

“难道你有?“心意门的李文琼冷笑。

荆裂笑而不答,提起他那根记下了八道刻纹的大船桨,摇摇头。“我这来只是想听听,你们有多少关于姚莲舟的新消息。原来你们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对于你们这结盟,我没兴趣,就此告辞。“说着又收拾起其他兵器,跟虎玲兰一起下楼去。

“这儿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尹英川冷冷说。几张桌子的人都起立,似有围上荆裂二人的意思。

虎玲兰见这阵势,马上解开手上布包,露出野太刀的长长刀柄,一双英气妙目扫视众人。见到那式样特别的长刀柄,众武者都是一懔。

“是倭寇的刀!“有个八卦门人呼喊。八卦门总馆地近江、浙,这个八卦门人正是浙江人。日本倭寇自成祖年间,常与中国海盗勾结,侵扰劫掠沿海一带,于今尤烈,当地人对其恨之入骨,这日本大刀的形貌,他一眼就认出来。

一听这句“倭寇“,“麟门客栈“内敌意更增。楼下的大群人虽听不清楚,但知道上面发生了冲突,全都引颈仰望看热闹。

燕横见荆裂和虎玲兰与各派豪杰不和,焦急地起身:“荆大哥!…“

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八卦门弟子搭着他的肩,把他按了下去。同时尹英川瞪着燕横说:“青城派与我八卦门,既同列『九大门派』,尹某算起来好歹也是你的前辈师长。我劝奉你一句,别跟这等旁门左道之人厮混了。你入世未深,要是误交这种人,不只自己身败名裂,还要玷污了青城派的名声。“

“不是这样的,荆大哥他…“燕横又欲起立。

“好好坐下来。“尹英川严厉地说,这次明显是动用了武林前辈的威严。燕横在青城山自小受教,对他派的前辈名宿,尤其“九大门派“这等名门大派,必得尊敬,不可失却礼节。燕横虽关心荆裂安危,却又不知应该怎样礼貌地反驳。

荆裂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抓抓胡子笑着说:“我又不是姚莲舟。难不成你们对我也不用讲武林规矩,准备一拥而上?“

这话尖刻如针,刺在各人心里,有的人垂下头来。

先前那个被泼酒的心意门人愤怒说:“那么我跟你单挑比试!“

荆裂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摇头。

“没兴趣。“说着就和虎玲兰步下了阶梯。

两人走在“麟门客栈“楼下的饭馆里时,那许多来自小门派的各路武者,都以奇异的眼光看着他们。不管两人是何来历,竟敢得罪八卦、心意、秘宗“三大门“的高手,实在让人好奇。

这时一条身影越过二楼的栏杆,直接就跃到楼下来,正好着落在一张方桌上,足下却没有发出多少声响,连桌上杯盘都没有弹起来,可见其功夫之深湛。原本坐这桌子的四名武人吃惊走避。

此人正是心意门山西总馆“内弟子“高手,那个满脸胡须的戴魁。他手上并没拿兵器。

“你一而再侮辱我心意门的同门,岂可就这样给你离开?“戴魁伸足踢拨,把桌上的东西全扫掉,空出桌面来。“现在就让你上来领教一下,我派心意拳法,算不算是『真正的武功』。也好看看你的拳头,比不比得上嘴巴。“

荆裂指一指那桌子:“上来这儿?“

“一般的比试,我怕打太久,也坏了这儿众英雄的雅兴。“戴魁说:“谁先掉下去,谁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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