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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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山林就如他们的家,只要有任何异样的声色气味接近,必然马上察觉,怎会遭到埋伏?

他们回头往上看过去。

只见那大树一个杈上,蹲踞着一团东西,要很细心才看得出人体的轮廓。

然后他们看见一点闪光。是那人露齿而笑。上面镶了一颗金牙。

手臂一动。

又是另一抹金属的亮光。这次,寒冷得多。

圆性回到一座埋藏在树林深处的野寺前方,不禁停下来,仰头细观它的外貌。

最初看到这寺庙,他们都很意外。这建筑立在此地已经不知多少年月,从它可知这座密林以前曾有人迹,只是道路久已荒废掩埋。

野寺外头的围墙大半都已坍塌,空余正门前一对看守的金刚力士像,皆已断头截臂,但仍看得出那曾有的威严气势。

位在中央的佛堂也只余小小的前殿仍旧屹立,墙身被四周横生蔓延而来的树枝包束着,似乎就是靠这股天然的力量支撑才不致倒下,砖石上盖满绿叶青苔,彷佛已与树林融合。

圆性虽然粗鲁,始终是个禅僧,朝着那佛殿合十,默默敬了佛礼,这才朝殿门走过去。

只见佛殿破败的瓦顶一角冒起一条身影,拨开了跟前枝叶,俯视着圆性,是身挂着长短双剑的燕横。

燕横半跪在寺顶之上,一身衣衫污损,也跟圆性一样,不知多少天没有好好梳洗更衣。年轻的脸同样充满倦意,眼眶围着黑圈。

圆性抬头跟负责看守的燕横颔首招呼,也就进到佛殿内。

这破落多年的佛殿里面经过一番打扫,已比先前干净了许多,可是童静仍用布巾蒙着口鼻,拿着砍下来的大把树枝当扫帚,不断将地上沙石枯叶扫往角落。

“好啦,省点力气吧。“坐在佛坛侧的荆裂一边用布清洁着雁翅刀,一边没好气地跟童静说:“我们又不是要在这里住下来!“

“至少睡得安心一点嘛!“童静说着还是猛扫,额头都是汗水。从前在岷江帮她几曾拿过扫帚?童静其实也很疲倦——毕竟已经在这山林荒野里连续走了十几天,期间还好几晚遭敌人夜袭,没有一夜睡得安宁。现在竟找到个象样的落脚地,自然兴奋起来。

大概一个多月前开始,就有一群武人莫名其妙地来袭击他们——而且跟先前的阮氏无极门不同,竟是远从浙江衢州府来的常山派好手,似乎不是受到江西当地的贪官唆使。

之后他们再接连受到三次这样的袭击,方才得知:朝廷颁下了“御武令“,指定要天下武林门派处决他们六人!

“都是我。“练飞虹得知之后苦笑。他处世多年,对朝廷官场的利害总知道-些,马上就想到这“御武令“必定是跟他杀了皇帝宠臣钱宁的义子钱清有关系。

当时圆性不解地搔搔乱发:“那个胖子?就为了他,皇帝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朝廷向来并不干犯武林,而各门派亦从来没有求取功名利禄的野心。然而这道“御武令“封赏天下“忠勇武集“,打破了一切。

“怎么会这样…?“燕横听了甚为不解,不住摇头问:“难道就连各门各派的尊长都变了吗?为甚么?…从前我们没有官府的承认,还不是好好的?怎么为了那个甚么『忠勇武集』的名号就…“

“因为害怕。“

一直沉默的荆裂说。

其他四人听他这么说,想了想,马上明白了。

武当派的野心,令各门派的自信都出现了裂痕,深恐自己成为“天下无敌“招牌底下的下一个牺牲品;而就在这时候,有另一股更强大的势力,承诺会给你撑腰——如此大的诱惑,并不容易抗拒,尤其当你要为成百上千的弟子门人安危负责的时候。

其实“御武令“里对“破门六剑“的形容本就不大详细,许多没有收到“忠勇武集“铁牌的门派,只是口耳相传地知道“御武令“之事,对“破门六剑“的底细并不清楚,他们只是为了传闻里的封赏蜂拥而来,根本并非“破门六剑“的对手。

虽然还没遇上真正的威胁,但荆裂他们觉得这样接连与素无仇怨的武人交战,既无意义也太累人,于是不断遁走,避开各处的大小城镇。后来又怕连累收容他们落脚的乡村,就连路也不走了,索性穿越无人山野而行。这样虽然避过许多追击者,却也走得甚苦,日积月累下来既感疲困,也积了一腔怒火。

——我们分明不是不能打,却要像丧家犬一般东逃西躲…

这时童静见殿里的地板已打扫得差不多了,又去扫四处的佛坛。她仰起头看荆裂身后那尊佛祖,已然崩缺了半边头颅,结印的双掌亦不知哪儿去了,空余一个大大的肚子跟盘起的两腿。

“我们那次烧掉了『清莲寺』…这次要睡这破庙,不知道是否报应呢?“荆裂笑着说。

“甚么报应?“圆性这时才走进殿里来:“我说是佛祖保佑才对。阿弥陀佛!“

“对了!“童静爬上佛坛后忽然说:“我从前听说过一个故事,就是说这么一座荒野中的佛寺,那佛祖像的背后原来开了个洞,肚子里面藏着许多稀世财宝…好,我就看看!“

她连跑带跳地走到那佛像背后,突然“哇“地惊叫跳开!

“甚么事?“圆性抛下齐眉棍攀上佛坛去,只见童静惊慌指着佛像。

圆性一看,原来那泥塑佛像背后果真穿了个洞,里面却没有甚么珍宝,而是盘着一条毒蛇,正昂起蛇首来沙沙吐舌,状甚凶狠。

他们露宿荒野,最怕的不是甚么猛兽,而是这些蛇虫毒物——身在远离人烟之地,假若不幸中了剧毒,无药物可治,将有性命之危。

圆性一脸沉静,右手成掌轻柔地缓缓递过去,到那毒蛇的三尺前突然呼气发劲,一记少林寺“蛇拳“的“吐信手“闪电发出,一把就用手指夹住蛇头,动作竟比真蛇更要迅疾。

那毒蛇被捏着,身体自然盘卷上圆性的手臂以图挣脱。圆性用另一手将它拉直,轻声念一句“罪过“,指头发力,就将蛇捏死。

“来,给我。“荆裂说着,从圆性手里接过死蛇,仔细看了几眼,笑着说:“这是好东西呢。“

荆裂说着就从腰带拔出小刀来——他从前那柄南蛮小猎刀还“寄存“在霍瑶花手上,这柄只是去年旅途间买到的代替品。这时他抬头瞧瞧佛像,说:“在这儿不好意思,我还是去外头宰吧。“

“荆…荆大哥!你你你…“童静拉下脸上布巾,吃惊地指着荆裂手上毒蛇:“你不是打算…吃吧?“

“有甚么好奇怪的?“荆裂耸耸肩:“我从前在交趾国的密林里被土人追杀,也是靠它才活下来的。还生喝蛇血呢——可是喝得太多,肚子生虫病得快死,幸好有个巫医给我治好了。放心,我不敢再喝了。“他说着就从行锻里找出瓦钵和竹筒,拐着仍然受伤未愈的腿往殿后走去。

“蛇吗?“圆性猛力搔着头发,童静看见以为他也听得头皮发麻,怎料圆性下一句是说:“不知道味道如何…“

童静翻了翻白眼:“你不是和尚吗?亲手杀的蛇也吃?不残忍吗?“

“反正都死了,不吃白不吃。“圆性得意地摸摸胡子:“到了我这少林高僧肚子里,说不定下世就投胎做人呢。“

童静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噗哧一笑。

他们五人这些日子来都在吃苦,没一天好好休息,情绪异常低落,但在旅途上都没有抱怨,也不对现况长嗟短叹,就连平日对吃住都最挑剔的童大小姐,在其他四人感染之下,亦很快就再无怨言,反倒常常带头做些能提振大家精神的事情——比如刚才努力打扫这佛殿。只因她从荆裂他们身上感悟了一个道理:

真正的强者,越是落难就越会笑。

圆性拿起齐眉棍,跟童静挑开佛殿内四处角落的瓦躁杂物,确定再无躲着蛇虫毒物。

荆裂从佛殿后头一个已分不清是后门还是破洞的出口走出去,找到一棵倒塌的大树坐下来,用小刀将那毒蛇的头割去,放血之后再熟练地开膛剥皮。左臂虽然还是不太能用力,但干这宰蛇的活还是绰绰有余。剥好蛇肉后荆裂就用钵盛水,将之清洗浸泡。

干活的时候荆裂又想起虎玲兰来。如今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现在他们五人被迫穿越山野潜行,更不晓得将来虎玲兰要怎么找回他们。

那天在林湮村,不该这样对她的——荆裂反复想过这许多次了。

可是现在再想又有什么用?

后来童静把最后遇到虎玲兰时她所说的话,转述给荆裂知道。

“兰姊说:她要尽一切力,延续你的梦想。“童静这样告诉他。

荆裂听后只是沉默。之后他在同伴面前几乎没再提过虎玲兰。

可是从那天起他就下了决定:

我不能够令她失望。

荆裂决心,绝不会辜负虎玲兰这情分。在她回来之日,他必定要让她看见一个更强的自己,要让她再次看见他真正的笑容。于是这些日子他都一直在思考和试验,不靠左手右足仍能提高战力的方法。

他这时才反省过来:先前因为创出“浪花斩铁势“实太兴奋,忘记了多变的武艺和适应力也是自己一贯的长处,目前的困境还是有办法克服的。

——何自圣掌门几乎盲了,仍然能够令叶辰渊那样的剑豪畏惧。我也可以。

然而到了最近,在得知“御武令“的传间之后,荆裂转而为虎玲兰的安危担心。

直至目前来袭的武者虽然都不足为患,但毕竟虎玲兰一人孤身在外,不像他们五个可互相照应,若遇着对方使出阴谋诡计,也难逆料,不由荆裂不担心,何况更强的敌人,很可能仍在后头——就连“九大门派“也都接到“忠勇武集“的铁牌。在朝廷的威权之下,他们反应如何实难预测。

现在荆裂唯一寄望的是,他们五个已将武林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令虎玲兰遇袭的机会大大减低…

荆裂从未如此担心虎玲兰。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永远不用让他担心的女人,可是现在他的感觉变了。

只因在分别之后,荆裂才真正知道,自己对她有多珍爱。

日照渐斜。荆裂仰起头来,看那寺后树林的蔽天绿叶,回想跟虎玲兰最后相处的那天,在漫天红花之中看她练刀的情景。那野太刀卷过的一刻,多美。

从来自行我道的荆裂,第一次感到如此孤单。

他把钵里的水倒出来,顺道清洗小刀上的血溃,将刀刃往裤子上抹干收回皮鞘里,拿着洗干净的蛇肉走回野寺。垂头看着钵中肉时,他不禁笑起来。

——假如阿兰也在的话,肯定叫得比童静更大声—日本人哪敢吃蛇?不,改天带她回泉州家乡吃土笋,那才真的吓死她…

注:“土笋“非植物,实是软谜动物“星虫“,野生于咸、淡水交界处之滩涂,福建称“沙虫“或“黑土蚯“,是当地名产美食。

荆裂回到佛殿里,只见圆性和童静已把殿中央地板清理好,张开了各人的卧铺。童静在中间架起一堆柴,准备给荆裂煮食。

练飞虹这时也从佛殿正门回来。只见他赤着上半身,从头到脚通体涂上了青绿的娥液——这是在庐陵居住期间,猎户出身的八卦门弟子孟七河教他们制作的野外伪装,除了颜色之外更能掩盖体味,在山林里就连野兽也无法警觉。

“回来啦?辛苦了。“圆性向练飞虹说。飞虹先生只是微笑,接过童静递来的布巾和一堆树叶,去抹脸上干结的绿浆。

“总共多少个?“圆性问。

“全部。“练飞虹冷冷回答,并无昔日的嬉闹。他脸上和身上仍散发着未消的杀气:“对不起,和尚。我可没你那般仁慈。“

“我只是对畜生如此。“圆性说:“它们咬噬,不过为了肚子饿的缘故。我记得太师伯跟我说过:众生六道轮回,就以人身最是难得,因人最多选择。有选择,才有善恶之别。“

“总之这一、两晚,我们可以睡得安乐些了。“练飞虹淡然说着,抹去涂在脸上的绿浆,重新露出样子来。只见他的脸较圆性、荆裂等更要疲倦,比往日好像又苍老了几年。

——如何严谨的修练,也难让他逃过岁月的侵蚀。这段日子对练飞虹的影响更是比后生小辈明显。

自从入了江西西面省界的荒野后,“破门六剑“一直被这鹰扬帮用猎鹰监视去向,于是遁入不见天日的密林之中,对方却又改以猎犬追踪,令他们一直暴露行踪。鹰扬帮不断将他们所在的情报贩卖给沿郊道骑马而来的武人,十多天来“破门六剑“已有三晚受到突袭,虽然都将对方杀退,但却大大耗损体力精神。圆性和练飞虹忍无可忍,也就设下这一着,将跟踪而来的鹰扬帮众截杀。

“那好哇!难得遇到这座佛寺,我们可以在这儿多歇息一天了!“童静兴奋地说,指指殿里的柴薪:“那可以打火做饭吗?“

“趁天还没全黑前要做好。“荆裂说:“而且就在这儿做,别让烟往天空冒。“

童静欢天喜地地准备生火,但一看见荆裂手上那钵肉,马上吐舌皱眉。

“哦?哪来的?什么肉?“练飞虹问着时仍在抹身。他一身皮肤虽已因年纪而松弛,但胸腹肩臂的肌肉仍然结实精壮,比诸许多年轻人也不遑多让。

“啐!臭老头!“童静见了厌恶地别过头:“到外面穿衣服去!难看死了!“

练飞虹反而咧齿笑起来,曲起两臂把-身肌肉鼓得坚硬,特意展示给童静看。荆裂和圆性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对了…“练飞虹这时收敛起来,伸手指指上方殿顶。“那小子…干什么?“

“他说要看着外头。“童静说时目中显出忧心:“但我看他更像是想一个人静静。““他有点不妥。“练飞虹抓着胡子说。“好好留意他。“

童静用力点点头。

黑暗之中,只靠一点如豆的灯火,他瞥见那两片激削下来的银光。

几乎完全不须思考,他的左手已经把着后腰间那横亘的剑柄。食指摸在镕成凶猛虎头的剑锷刻纹之间。

出鞘。

“虎辟“的宽短锋芒,如新月在头顶划出,先猛烈激撞在第一片银光上,将之荡开,与另一道银光互碰。对手的双兵刃攻击在一招间散乱,失却力量。

在这停定下来的时刻,他看清那是一对虎头钩。衢州常山派的得意兵器——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什么都不用想,右手也迅速连动起来。长长的金黄光芒闪现。雕着蟠龙的莲花状护手。

剑势亦如龙。自双钩的内弯刃锋间射入。

灿银虎头钩合拢,意欲将“龙棘“剑刃半途封锁——这是常山派“捞月钩“的得意技。

可是来不及了。要劫夺青城快剑,就如要在激流里伸手抓着冲下的树叶,非常人能做到。

双钩夹势未成形,“龙棘“已穿越而过。

这刹那凭着剑光,他首次看见对方的脸。

那张脸不比他年长多少。此刻五官都惶然地扩张扭曲,溢满临死前一刻的惊惧。

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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