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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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小翠咿咿呀呀蹦蹦跳跳,说不出的欢欣喜悦,展昭低头看着小翠,唇边不觉带出笑意来。

忽见小翠仰起头来,眼睛瞪得滚圆,指前方道:“大哥哥,蝴蝶!”

展昭抬头看时,果见前方似有白蝶翩飞,心中奇怪,有心逗小翠开心,一个提气纵身翻将过去,伸手一捉,便将白蝶笼于手中。

蝶一入手,便知不是,那边小翠已然拍掌叫道:“大哥哥好厉害!”

展昭微笑摇头,伸手将掌中物事给小翠看,道:“你看错了,不是蝴蝶。”

小翠咦了一声,低头看时,见只是一方小小的碎纸屑,不由失望摇头道:“原来不是。”

说着鼓起腮帮子,“呼”的一声,将纸屑吹落地去,展昭笑笑,不以为意,拉起小翠继续往前走。

待两人走开了几步,那落于地上的碎纸屑忽的动了一动,蓦地扇开双翅,翩翩然原地旋了一旋,这才愈飞愈高,越过檐角,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暗夜之中。

第43章 【恶疾】-七

第二日的天气不算好,阴测测冷嗖嗖,日头掩在厚密的云后,些须洒下些寡淡的日光来,半点暖意都无。

街面上传来疏落人声时,伏桌而眠的端木翠方才醒转,乍看到周遭家什,一时间竟忘却身在何处。

昨夜事毕,她将狸姬送入炼狱。

这是长老吩咐过的——

“戕害上仙,万死不足赎其罪。要她永堕九重炼狱,日日哀号,夜夜惨呼,披发沥血,周而复始,无止无境。”

也许这人世间,最痛苦的并非是死,而是死不得。清醒的知道死不得,于是加诸于身的种种苦痛,永无止歇。最后一点得脱的希望都被掐灭,对她来讲,没有将来某一天,有的,只是命中注定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噩梦。

死,对她来说,更仁慈些吧。

可是显然,在长老眼中,狸姬的命与上仙的命,是划不上等号的。

就如同在人间,王孙公子的性命,比之贫民百姓,要金贵的多。

罢了,何必五十步笑百步,纵使是神仙福地,众仙家还不是被分作了三六九等?财神趾高气扬,瘟神东躲西藏,玉帝王母稳坐殿上,一干小神苦苦奔忙。

端木翠自嘲地笑笑。

炼狱虚掩的巨大铜门之后,冲天的烈焰正炽,忽而幽碧惨绿,忽而赤红如血,憧憧鬼影虚无缥缈于四壁,这里已是地下最深处,但呜咽喑哑如泣如诉哀哀恸哭之音,仍像是从更深处而起,自脚下的泥土缓缓渗出,丝丝缕缕,透衣而入,漫过体肤,侵入骨髓,生生世世,都在你耳畔絮絮低语,甩不脱、赶不走,与你至死痴缠。

“这就是我的下场?”狸姬眼底映出赤红焰光,喃喃低语,竟是痴了。

举步前行,背影说不出的单薄凄凉。

鬼使神差的,端木翠叫住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狸姬站住了,生平第一次,她的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来。

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转而为妖,她自称狸姬,鬼仆尊她一声狸姬娘娘。

在那之前,武则天废萧姓为枭,史书提及她时,称她为枭氏。

再之前,是为淑妃,犹记得那日天光大好,高宗亲自在她鬓边插上一朵牡丹,馥郁娇花压低了云鬓,她伸手去扶,冷不丁碰上武氏讳莫如深的眸光。

更远之前,她还是萧良娣,徜徉在后宫花苑,在太子惊艳的目光中红了白玉双颊,眼睫低垂,团扇轻收,欲迎还拒,娇羞无限。

那最最初的时候呢?

眼中含着泪,她终于忆起最初。

那时候,她还叫萧晚儿,与女伴嬉戏于萧家高高的院墙之后,春末的落花遍洒秋千架,抬眼便看到四四方方的一角天,明净如水。

女伴羡她美貌,说:“不知我们晚儿,将来会嫁得怎样的如意郎君。”

她高高昂起头:“谁也不嫁,要嫁,就嫁给皇帝。”

彼时心高气傲,一心要做天子枕边人,哪知一入宫门深似海,命如悬珠。

再然后斗宠输于武后,死不瞑目,立誓为妖,生生扼武后之喉。

造化弄人,她如愿作妖,武后却不知投胎何处。

接着被温孤尾鱼挑引,动了升仙之念,用尽手段,哪料得抬首处已是炼狱?

一步步,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若当日没有立那毒誓,哪怕不能投胎富贵人家,作个平常农妇也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粗茶淡饭,荆钗布裙,养儿育女,含饴弄孙……

都说再世为人重新投胎,她连这最后的希望也失去了。

沉默许久,她才轻声道:“我叫萧晚儿。”

声音很低,但固执而坚决,就像少女时,那般固执地说:“谁也不嫁,要嫁,就嫁给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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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刹那,脑中还闪过狸姬的脸,平静而又悲伤。

“我这是怎么了,”端木翠苦恼地伸手按压鬓角,对自己的恍惚很是不解,“竟可怜起妖怪来了。”

这些个妖怪,索性便狠毒狰狞到底好了,是杀是收她都不会难受,可是像昨夜狸姬那样……

忍不住又伏回桌上,将头埋在两臂之间,一通呻吟叹气。

下一刻,忽的想到什么,腾地跳将起来。

“我真是疯了……”端木翠喃喃,“宣平祸将倾城,我还在这里为了个妖怪伤春悲秋,定是疯了……”

定定神,略整衣衫,就着缸里的凉水扑了扑脸,困倦疲怠之意总算是消了些。

临出门时,反泄了气。

也是,出去能做什么呢?

瘟神腰间只悬了个疾疫囊,手中可不曾握有解药袋。

但凡布瘟,哪次不是尸横遍野,收魂无数?须得旷日费时,这疫疾倦了兴风作浪的性子,才能慢慢消弭了去。

况且这疫疾离了瘟神的腰囊,在人间不知又沾染到什么,遇腥臊沆瀣则变本加厉,遇制抗之物则日渐式微,因物而异一日数变,哪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唯今之计,只有寄希望于某个交好运的大夫,误打误撞得了抑制这疫疾的方子才好。

还有,尽快找到温孤尾鱼。

想到温孤尾鱼,端木翠怒火难扼。

虽然还不了解温孤尾鱼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如有可能,一定亲手将这败类送入炼狱。

思忖良久,方才踏出门去。

当此时,一静不如一动,与其闷在这偏远农庐,不如四处走走看看,兴许有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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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辰光,聚客楼内外,人声鼎沸,呼喝喧嚣之声,远远传至几条街外。

公孙策未交五更便已起身,依着前晚所约,不久便有人前来,将第一批白芷艾草送到,经公孙策分拣配搭之后,聚客楼即刻起灶熬制,俄顷药草柴火不断送至,聚客楼的灶房不及熬煮,便有人在门前空地现起炉灶,另有不少人从家中拎出泥炉,就在堂前生火,一时间内外人来人往烟雾缭绕,鼻端所嗅,尽是炭火药草味道。

待天色稍稍亮了些,便在门外空地上摆上条桌,用瓮坛装了药汤分发,临近百姓三三两两过来,或盆或碗,打了汤剂回去,路上间或见到蒙了药巾的壮汉,呼喝着抬着担架过来,知是将重疫者抬往东城城隍庙,赶紧往边上闪避。

却说公孙策忙了半晌,至此刻才得空喘口气,李掌柜的忙将他让至一旁喝茶,方取下药巾喝了几口,便觉有人伸手拽他衣角,低头看时,却是个稚龄女童,愣了一愣,方才省得:这是小翠。

小翠仰头道:“伯伯,大哥哥哪里去了?”

公孙策笑着摸了摸小翠的脑袋,道:“大哥哥在城隍庙那头照顾病人,你且等他一等,就快过来了。”

小翠撅了撅嘴,也不理公孙策,双手旁拨,使劲在人群中取出空隙来往外钻,她身量尚小力道不足,直挤的小脸通红,公孙策哈哈一笑,也不去管她,重又将药巾蒙于面上。

好容易挤到门边,却没留意到台阶,一脚踏了个空,好在迎面有人过来,伸手将她扶住。

抬头看时,却是个白衣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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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正是端木翠。

原来端木翠出了农庐,一路往城中过来,中途见到有人持盆奉碗,询问之下,才知有开封来的大夫在聚客楼发放汤药,好奇之下,便过来看看。

扶住小翠之后,顺手端起旁侧桌上的药碗,擎起低首闻了闻,知是驱疫的寻常汤药,随手搁下,无意中瞥到小翠正看着自己出神,奇道:“你看什么?”

小翠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长长的“啊”了一声,感慨道:“姐姐,你长的真好看。”

随即点评:“你要是头上戴两朵花,穿那种花的衣裳,衣服上还有那种带花的圆珠子的,就更好看了……”

说着还伸手在自己头上身上拼命比划,一脸的心向往之。

头上戴花,穿花衣裳,衣服上还有带花的圆珠子……

好了小翠,甭闹了,端木姑娘又不是花仙子……

端木翠哭笑不得,往内堂看了看,喃喃道:“怪了,这药是用来驱疫的,那么那些重疫的人又被安置在哪?”

“城隍庙。”小翠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城隍庙?在哪边?”

“那边。”坚定地、毫不迟疑的……随手一指。

第44章 【恶疾】-八

公孙策朝这边看过来,纯粹是无心之举。

就是那么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

便看到小翠仰着头跟一个白衣服的姑娘说话。

公孙策笑笑,低头去拣手中的草药。

拣到一半,忽然回过神来:那不是……端木姑娘么?

腾的跳将起来,带翻了一簸箕的草药,跌跌撞撞,绊了桌子倒了凳子,慌得满屋的人忙不迭的避让。

终于去到门口,气喘吁吁,一颗心突突乱跳。

门口却只有小翠一人,张大了嘴巴看他,奇道:“伯伯,原来你跑的这么快。”

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翠忽然睁大眼睛,身子一矮,自公孙策腋下钻过,噔噔噔跑了出去,欢快道:“大哥哥!”

转头看时,小翠正抱住展昭双腿,仰着头不知说些什么,俄顷展昭俯下身来,些须说了几句,小翠便乖乖松了手,趁展昭不备时,却又攥了他的衣角不放,展昭只是摇头苦笑,却也无计可施。

公孙策几步赶过去,也顾不得问展昭城隍庙那边的情况,只看小翠道:“小翠,刚才跟你说话的姐姐是谁?”

展昭听公孙策的语气有异,心下一怔,就听小翠道:“不知道呀,我不认识她。”

“那么,她有没有说要去哪?”

小翠想了想,摇头道:“好像说了,可是我忘记了。”

“刚说的话,怎么会忘记?”公孙策真急了。

小翠怯怯地向展昭身后缩了缩,小嘴一扁,带了哭音道:“我那时在想花衣裳,她说些什么,我没在意……”

展昭见小翠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心下疼惜,向公孙策道:“公孙先生,如要找人,慢慢打听便是,小翠兴许是真的不记得了。”

公孙策却似是没听见般,只喃喃道:“也不知是也不是,理应不会看错,可论理不当是她,难道是我眼花……”

一席话只把展昭听得云里雾中,公孙策自言自语了半晌,忽的想到什么,几步走到空地炉灶边,自灶膛处抽出根柴火来,抬脚将火踩灭,就着烧得漆黑的一头在地上画起画儿来,寥寥几笔,抬头招呼小翠:“你来看看,同你说话的是不是她?”

公孙策只怕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竟将端木翠的样貌勾勒出来。

小翠探头看了看,破涕为笑,拊掌道:“伯伯,你真厉害,画的这般像。”

不知为什么,得了小翠认可,公孙策反有些不确信,顿了半晌,才转头看展昭道:“展护卫,我像是看到端木姑娘了,你要不要……四处寻一寻?”

展昭的目光在画像之上停留许久,才轻声道:“人有相似,公孙先生,想必你是看错了。”

语毕轻撩前襟,缓步上阶,竟是把小翠和公孙策撂在当地。

公孙策急道:“展护卫,就算是我真的看错了,四处找找总是不打紧的。”

展昭身形一顿,仍是没有转身的意思。

良久,公孙策叹道:“罢了,是我看错了,就算长的再像,也一定不是。”

小翠抬头看看展昭,又看看公孙策,忍不住走到展昭身边,拽拽展昭的衣角,道:“大哥哥,你怎么啦?”

展昭默然许久,缓缓低下身子,单膝支地,将小翠拉近身前,轻声道:“小翠,你看到的那个姐姐,是不是真的跟公孙伯伯画的一模一样?”

小翠点点头,道:“一样。”

想了想又摇头道:“那个姐姐要好看些。”

再想了想,又补充:“她若是戴上花,穿上花衣裳……”

展昭打断道:“她往哪边去了?你带我去找好不好?”

小翠下意识道:“好。”

“好”字出口,才觉心下一片茫然,愣愣往街口看过去,因想着:那位姐姐到底是往哪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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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策看着小翠拉着展昭走远,这才抬起袖子,抹去额上虚汗。

心道:“我说是,你不敢信,我说不是,你又不愿信。不管是与不是,你不亲自去看看,总归是不死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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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拉着展昭走了几条街,愈走愈偏,展昭心下生疑,停下步来,道:“小翠,你当真看见她朝这边走了?”

小翠眼泪刷的出来,拼命点头道:“是。”

她自是不知端木翠往哪边去了,但先时是不想让展昭失望,现下是怕展昭发觉自己撒谎再也不理睬她,小女儿心性,索性一横心犯错到底,一口咬定端木翠是往这边走了。

展昭破案无数,如何猜不出小翠是在撒谎?心中既是失望又是苦涩,却又不忍去责小翠,顿了一顿,方才柔声道:“小翠,我们回去罢。”

小翠拼命摇头,哽咽道:“就是这边,就是往这边走。”

展昭未及开口,就听身后有女子哼了一声道:“这位仁兄,你若是问路,最好去找旁人,莫要像我一样,让这丫头乱指一气,凭白走了多少冤枉路。”

展昭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刹那间一片空白,耳膜处震响不歇,有如千蜂搅嚷,但想扭过头来,脖颈却似僵住了般,半分动弹不得。

似乎有那么片刻,心跳都被一帧一格无限放缓了去,整个人似是沉在水中,透过漾着温柔纹络的碧水看长空如洗。天与地之间,鸿蒙初辟般安静,只余泛着暖意的日光,在水的那一边粼粼跃动。

小翠似是发觉展昭有异,很是不解地抬起头来,担心道:“大哥哥,你怎么啦?”

“别管别人怎么了……丫头,你给我指的什么路,存心讨打是不是?”端木翠走近几步,故意沉下了脸,俯身作势去点小翠的额头。

小翠登时便慌了,躲闪着避到展昭身后,将脸埋在展昭的后襟之间,俄顷小心翼翼探出头来,未料正对上端木翠佯怒瞪她的目光,忙不迭地又缩回去。

端木翠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这才仰起头去看展昭。

心头蓦地一悸。

人还是昨夜见到的那人,面上蒙着药巾,周身装束与昨日无二致,可是自他眼中透出那般熟悉的和煦暖意与亲厚之色……这世上,绝不作第二人想。

端木姑娘若再认不出,真的可以一头去撞南墙了。

不对,南墙都为她羞的慌,轰一声自塌。

还想板着脸说两句,眼眉唇角,却都止不住笑意,道:“是展昭么?”

说话间,伸手去摘他蒙面的药巾。

手到中途,却又止住,向展昭道:“先说好,若不是,你可要糟糕……我非打的你是。”

展昭只觉眶中微热,轻声笑道:“端木姑娘未免太霸道了些。”

端木翠抿嘴一笑,便去摘展昭药巾,未想竟拉之不脱,咦了一声,又将另一只手伸过去,两手一并绕到后面去解药巾结扣,忍不住抱怨道:“系的这么紧,也不怕拿不下……”

话未说完,只觉腰间一紧,已被展昭拥入怀中。

惊道:“展昭……”

“一下就好,端木。”

端木翠微怔,迎面而来久违而又熟悉的气息,竟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展昭的怀抱很温暖,透着让人安心的力度。

可是,她还是自其中捕捉到了一丝浅淡而又惆怅的忧伤。

展昭,他……很难过么?端木翠忍不住去想:我在瀛洲这十多天,发生过什么事?

下意识地伸手拥住展昭,似乎这样,可以稍带给他些慰藉和鼓舞的力量。

低头时,无意间看到一旁的小翠,眼睛睁的滚圆,嘴巴张的老大,可以塞进一个苹果。

你还是……别看了吧……

端木翠嫣然一笑。

于是小翠眼前的图景突然变了。

她看见自己置身于百花环绕之中,头上插满了花,穿着绣满了花的衣裳,衣裳上缀了无数颗带花的圆溜溜的珍珠,手中还捧着一大束采摘的野花……

真美呀,小翠心想,人间最美的图景也不过于此了吧……

【完】

第45章 【地下三丈三】-一

说起来,人的想法的确是很奇怪的——明明是公孙策起了头儿撺掇着展昭去找端木翠,可展昭当真把端木翠带回来了,公孙策反傻眼了。

还不是一般的傻眼。

因此上,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不是易容的吧?”

问的也挺合理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开封府上下不是被个假包公折腾到鸡飞狗跳么?就不兴哪个歹人灵光一闪易容成端木翠?

“公孙先生真是一如既往的慧眼如炬,”端木翠一本正经,“我不但是易容的,我还是男的易容的……先生看出来没?”

“没……”公孙策也不知是绕晕了还是老实过头。

展昭忍笑忍的很辛苦。

“这可不行呀,”端木翠愈发认真,“身为开封府主簿,死活不辨男女不分,月俸合该减半才是……”

(端木姑娘,不带这么玩儿的,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扣人一半工资……公孙先生挣点银子容易么……)

展昭终于破功,笑出声来。

这一笑,把公孙策笑清醒了。

狠狠瞪一眼展昭,后者赧颜。

再欲狠狠瞪一眼端木翠……呃……算了,这丫头一贯劣迹斑斑,还是不要同她计较了……

当年“六指”一案收妖,开封府校尉齐出动,独独把他撵回房睡觉,当时端木翠怎么说来着……

“公孙先生,我不想救回了一个,又吓没了一个。”

还有,去晋阳收妖时,她怎么说来着……

“总是你们皇帝的爹不好……”

连皇帝的面子都不卖,你还能指望她啥子呦……

思绪起伏,面上随之变换古怪神情,展昭好整以暇地抱剑立于一旁,满脸的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权衡再三,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是原计划杀往端木翠的一记眼刀换作了温柔眼波之下深深潜藏的一把无奈心酸思虑再三不敢出鞘的钝刀,简称温柔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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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想好好叙叙旧的,可是时近正午,到聚客楼来取药的人渐多,加上不时有上门央求公孙策移步出诊的,竟是不得空暇。

当然展昭和端木翠也没闲着——僧多粥少汤药供不应求,推搡争抢在所难免,展昭少不得出面维护秩序;端木翠原本在旁帮衬,不多时灶房缺人手,管灶的婆子火烧火燎的出来寻人帮忙,四下一张望可巧端木翠离得最近看着又最闲,二话不说上前拽住就往灶房拉,直把公孙策看得心惊肉跳,生怕端木翠一个不高兴把那婆子甩手扔过房梁去——好在端木翠倒没着恼,乖乖灶下烧火去了。

直忙到日头西坠,聚客楼内外方才稀落下去,只剩了寥寥三两人,帮李掌柜的将条桌搬进楼中。其间有个年轻后生叫何三贵,展昭日间维护秩序时多赖他帮忙,对他印象颇好,见他搬的吃力,便欲过去搭把手,忽听得身后有女子脆声道:“贵哥。”

回头看时,是个庄户人家打扮的年轻姑娘,眉目颇为清秀,手臂上挎了个竹篮,上头虽遮了块盖布,但仍袅袅透出香热气来,便知是给何三贵送饭来的。

果然,何三贵忙将条桌放下,掩不住满脸笑意,将两手就着衣襟擦了又擦,迎上道:“说好了这边一完就过去的……还劳妹子跑一趟。”

那姑娘低头咬唇一笑,伸手将盖布揭开,递了个刚蒸的馍饼给何三贵,道:“累坏了吧贵哥,吃馍饼。”

何三贵嘴上应着,手上却不动,只顾看着那姑娘憨笑,那姑娘嘴巴一撅,道:“你要是不要?”

何三贵一惊,抢也似地接过来,似是生怕被人夺了去,那姑娘扑哧笑出声来,嗔道:“傻样。”

说话间,两人便往边上去,经过展昭身侧时,何三贵恭敬道:“展公子。”

展昭点头微笑,那姑娘见展昭形容不俗,一身气度端的出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又同何三贵低语着去了。

展昭目送二人走远,心头渐生出融融暖意来,因想着:这世上之人,若尽数如他们般祥和喜乐,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那便好了。

正出神间,就听得有人在旁故意咳嗽了两声,道:“展昭,莫再看了,再看,眼珠子就掉出来了。”

展昭不觉露出笑意来,转头看时,端木翠手中正捧了个茶碗,脸上绷的严肃,眼底却掩不住促狭之意:“累坏了吧昭哥,喝口……”

“茶”字尚未脱口,已然忍不住嗳呦一声笑弯了腰,手上托不住,一盏茶尽数洒在展昭前襟下摆之上。

展昭知她听到何三贵与那姑娘对答,故意学来打趣自己,只是摇头苦笑,等了一阵,见端木翠仍没有停的意思,叹气道:“端木姑娘,莫再笑了,再笑,这腰怕是直不起来了。”

这一说,端木翠笑得果没方才那么厉害了,正抬起头来,就见展昭摇头道:“端木姑娘方才在灶房真是烧火么,别是钻进了灶膛吧。”

端木翠啊呀一声,忙用手背在脸上擦了擦,紧张道:“真的么,难怪方才在里头她们冲我笑……还有么?”

其实端木翠只脸颊处沾了些许煤灰,不抹还好,这一抹将开来,恰如有人拿蘸了淡墨的笔在她面上横过,说巧不巧,便在鼻尖处留了一大块墨渍,偏她还一脸紧张严肃,恁的滑稽。

展昭忍住笑道:“还好,只还有一些。”说着,抬手欲帮她擦去。

手到中途,忽地心念一动:礼教有防,男女有别,这样终是不好。

先时他与端木翠久别乍逢,情难自已,行止略有逾矩,倒还说的过去——饶是如此,事后他亦暗忖是否孟浪——彼时尚且如此,换了此刻,当街之上,若是自行其是,岂不唐突?

瞬息之间,脑中已转过这许多念头。

端木翠先时听展昭说“还有一些”,原想伸手去擦,见展昭抬手,自然而然便将手放下,眼见展昭中途反停住,不由奇道:“展昭?”

展昭回过神来,低头微微一笑,温言道:“别动。”

说话间,已然不着痕迹地笼手于袖,覆了袖布,细心帮端木翠揩去面上灰渍。

世间女子,遑论人仙,对自己的妆容怕是没有不在意的——端木翠果然立了不动,少有的顺从乖巧,只一双眼睛闲不住,四下顾盼。

忽地脸上带出笑意来,向展昭身后道:“公孙先生,你回来啦。”

展昭回过头来,果见公孙策正自街口过来——公孙策过午之后便就近奔走登门看疾,想必是倦了。

果然,近前看时,公孙策满脸的郁郁之色,缓缓摇头叹气。

展昭心中一沉,道:“公孙先生,今日看诊,可是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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