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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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翠微低了头,却沉不住气,一叠声问:“好了没,好了没?”

“好了。”

“你篦的紧不紧啊?”她似是不怎么相信展昭的手艺,左右晃荡着脑袋。

展昭赶紧伸手去挡,她挨到展昭的手便停下,半侧着头看他,齐齐的鬓发挨着他温热手掌,几根未篦上的青丝在他掌心挠着痒,撩拨着他的心尖似乎也痒起来。

“有你这样晃的,篦的再紧也松了。”展昭含笑摇头。

“你别动。”她忽然伸出手掌,贴住展昭的心口。

展昭愣了一愣,耳缘处开始发烫泛红,他略局促的四下瞥了一眼:虽然这院子里空空荡荡,但是他敢肯定,看似闭合的抹了榆树油的纸糊窗后头,多的是三姑六婆贼亮贼亮的眼睛。

“你干嘛?”他依言站着不动,却忍不住开口问她。

“你看不出我在念咒么?”她眼皮也不抬,“自然是给你治病。”

展昭哑然。

顿了顿,他硬着头皮再问:“你的法力不是已经没了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真的没了!”

合着拿他当试验田了。

俄顷她缩回手去,双手一击掌:“好多了。”

展昭气结,这也未免太忽略当事人的感受了:我还没吭声呢,你怎么知道我好多了?

他故意沉下一张脸,她不是没看到,却装着没看见般,只是嘻嘻笑:“不是说看宅子吗?展昭,宅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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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个人,肩并肩的沿着街巷走。

时候尚早,道上的人稀稀落落,卖早点的铺子却热闹,哗啦啦蒸笼盖掀开,热的蒸汽腾的冒将起来,发好的馒头像极了娃娃白嫩的小胖手,松松软软,按下去一个小小的凹窝儿,很快回复如初。

铺子口很多人笼着手伸长脖子等,你三个我五个,不多时就卖了个精光。

端木翠看的若有所思,走过了包子铺好远,她还回头看。

展昭还以为她是饿了,谁知她忽然很是郑重其事:“展昭,我卖包子好不好?”

上仙端木翠堕为凡人之后的第一个梦想就此新鲜出炉,在此容我膜拜一番:真是太有出息了!

“不好。”展昭摇头。

她哦了一声,根本没问怎么不好,因为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另外的事物吸引了去。

巷口支了油锅,锅里的油滚烫,稍显浑浊的滚油之中,上下滚着几个油炸糕,不多时用长的木筷子夹起,通体金黄,香气扑鼻。

“哎,展昭。”她眼睛发亮,下意识去扯展昭的衣角。

展昭还以为她又找到了创业项目,赶紧泼冷水:“也不好。”

端木翠可怜巴巴看他:“就吃一个。”

感情她是想吃,想必开始准备来两根的,被否决之后退而求其次。

小贩赶紧用油纸包了两根递过来,汗津津的额头上黑一道灰一道的:“展大人的朋友,想吃尽管拿。”

端木翠一脸粲然,她接过来,大口咬下去,很满足的样子。

展昭搁了几文钱在案上,回头取笑端木翠:“你在开封也待过不少日子,没吃过么?”

“以前忙啊。”她理直气壮。

说的倒也是,从前她忙着捉鬼拿妖,眨眼功夫就水遁土遁,即便偶尔有空到城里来晃晃,想必也留意不到这些小商小贩小吃食的。

“还想吃什么?”

“不吃了。”她感慨,“现在穷了,要节俭度日才行。”

展昭无语,富人节俭可以守业,穷人节俭可以持家,可是你一个身无分文穷的叮当都不响的姑娘,你节俭图的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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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行至城郊,拐进一条安静巷子,展昭指着尽头处给她看:“那里。”

打眼看去,最普通不过的样子了,不大的黑漆门扇,青色的瓦,覆满青苔的飞起的檐角,院墙之上,显眼的一处,挤挤地挨着一丛紫色的花,说不出是什么花,总之花瓣淡紫间泛着白,绿色的弯曲而又狭长的叶片在风中颤巍巍地晃着。

朴实无华,但是奇怪的,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阶上,居然像是回家,越近越是情怯,连说话都压的声音低低。

门楣下挂了小小的一串铜花萼铃铛,有斑斑的铜绿,依稀还能看出从前的小巧精致,她好奇的伸手去拨,铃铛的声音已经不清脆了,有些闷闷,但是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又伸手拨了一下,再一下。

“展昭,这宅子像我。”她说的很认真。

“哪里像?”展昭好奇。

她似是被问住,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想了很久,才道:“就是像啊。展昭,你们喜欢把女子比作花,这个像兰花,那个像梅花。既然能比作花,也自然是能比作宅子的,我就是这宅子。”

展昭笑道:“为什么是这宅子?不能更漂亮些么?”

若真的要把女子比作宅子,也未尝不可。这世上的宅子多种多样,有纤巧灵秀的亭台楼阁,有简简单单的住家宅院,还有富丽堂皇的朱门府邸,雄浑大气的塞外堡垒……

私心里,若把她比作宅子,也必然是最美的宅子。

“为什么不是这宅子?”她认真起来,“你看这檐角、这瓦、这铃铛,不都像我么?你走在街上,忽然看到这宅子,不就像看到我一样么?”

这话说的拗口而又晦涩,若换了旁人,必然鸡同鸭讲,这檐角、这瓦、这铃铛,哪里像你了?

展昭却不觉得突兀,含笑道:“你说像,就像好了。”

他伸出手去,红色的衣袖褶起,手指微屈,在门上叩了两下。

有细碎的脚步声一路过来,门开处,立着一个衣着整洁的妇人,五十上下,水墨色的褂子,袖口滚银边,头发整齐地挽作髻,插了柄简单的木头簪子,笑起来眼角深深的尾纹,让人看着很是亲近。

展昭礼貌唤她:“刘婶。”

刘婶忙向展昭见礼,然后细细打量端木翠。

这姑娘模样儿生的好,眼眸跟星子似的,会说话一般,很精神(一大早就上梯子拔刀的,能不精神么),里头是白色的衬裙,外披翠绿色的褙子,长发缎子般光亮,鬓角滑落几丝,反显得俏皮,她跟展昭站在一处,怎么看怎么登对,好像阳光一下子照进屋来,敞亮敞亮的。

刘婶打心眼里喜欢她,一见面就合了眼缘。

“这是端木姑娘。”

刘婶赶紧见礼,端木翠反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端木姑娘的起居,劳烦刘婶上心,我会常过来,短了什么,跟我讲便是。”

端木翠没顾得上听他在讲什么,她好奇地打量这院子,只一进,地方小小,却紧凑的很,右首是灶房,沿墙角的地方摆了口缸,缸里的水满沿,尚在微漾,想是刘婶新满上的,透过木格窗棂,看到灶台,壁挂的勺子、铲子、搁板上大大小小的碗碟。

以前草庐里也有灶房,不过那是精怪们家长里短喋喋不休的地方,现在看到这样的灶房,她觉得又是新鲜又是好奇。

正对面是连着客厅的卧房,左首下是客房,院子里青砖辟出一个花坛,土壤松的软软,还没有种上花。

这宅子真小,小到所有的一切都紧紧凑凑,似乎要迫到她肘间来,但是贴人心般的暖。

不知道里头是怎样的布置。

她赶紧往里走,走了两步才发觉展昭没跟上来,于是又走回来。

展昭微笑:“你慢慢看,有什么想要的吩咐刘婶就是了,我还要入宫。”

“入宫干什么?”她一下子就忘记了宅子,眼睛瞪得溜圆。

“说是圣上那边有差遣,大人也一并去,我寻空出来,也该回去了。”

“那你身子还没好啊,”端木翠对圣上很不满,“就说你还没醒不就好了?”

“我醒了啊。”展昭笑。

“那再回去睡。”

她总会出一些馊主意。

“我晚点再来看你。”

“是今天么?”她忽然就对展昭生出说不清的眷恋与不舍来。

“是今天。”他给她吃定心丸。

“那我等你吃饭。”

她抬起头,两泓清澈的眼波一直映到他心里去。

第114章 【鬼嫁】-三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屋里的布置摆设,的确是“全”到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来,衾被、锦枕、罗裳、绢帕、书案、墨砚、宣纸、笔洗,诸多用度,无一不备。

端木翠好生奇怪,抽开梳妆台一格,里头若干钗环,样子极是精巧细致,且甚少金银珠玉之造,端木翠从中拣出一只藤镯来,低首轻嗅,似乎还能闻到藤木古朴的极淡暗香。

端木翠的眉头微微蹙起,她原本以为这宅子是展昭为了她有个居处临时置办的,但恁他多大神通,也不可能在一两日内置办到这般面面俱到,且方才见到的什物,有些痕迹尚新,有些分明是有些日子了,反像是淘来的古旧玩意儿。

正如此想时,刘婶擎了新沏的茶进来,端木翠略一思忖,笑道:“刘婶,你在这多久了?”

刘婶极盼能和她多说些话尽快熟络的,闻言忙放下茶碗,道:“也有好些日子了,展大人置下这宅子后,便雇了老身过来,虽说没人住,但日日洒扫,是万短不得的。”

端木翠奇道:“没人住?难道置下之后便一直空着么?”

刘婶笑道:“可不就是这么说。我也问过展大人,只说这宅子空了可惜,莫若寻个可靠的租户人家,也好日常有些进项。可是展大人说这宅子是为朋友备下的,宁可空着,也不外借的。”

端木翠“哦”了一声,因想着:原来不是特地为我置办的。

这么一想,难免有点意兴阑珊,但又不免好奇:“展昭可曾说过是什么样的朋友?”

“听说是个姑娘家,原本的宅子走水了,那姑娘不在开封,展大人说,若是万一回来,连个去处都没,是大大不妥的。”

说到此,笑着看端木翠:“今儿个才见到了。”

端木翠这才省得刘婶是把自己当成“那位姑娘”了,当下摇了摇头,道:“不是我。”

她之前不见了端木草庐,虽然嘴上嚷嚷着要问展昭公孙策,其实心里根本就把事情归结到温孤尾鱼头上,还以为是温孤尾鱼施了什么法子毁了她的草庐——其实当时若细细查看,虽然日子过的久了,但是烧毁的痕迹还是能找得出,她一叶障目,一头钻进牛角尖中,只是想着:我的宅子虽然也是没了,可不是走水没了的,那什么姑娘的,定然不是我了。

顿了一顿,更是提不起兴致来,半晌才道:“那这宅子里的东西,那些个钗环什么的,是你备下的?”

刘婶摇头:“也不全是。展大人隔三岔五过来,有些东西他遣我去办,有些是他自己带过来了。就说前些日子,连下几场雪,城里冻的很,展大人便让我给添置几床暖和些的被子。那些钗环什么的,是展大人自己买的,我那时还说,若是给那姑娘备的,何不买些贵重的,当时展大人笑了笑,说是那姑娘见多了奇珍异宝,金银珠玉是断不稀罕的,就喜欢这些精巧的玩意儿……吓,连金银珠玉都不稀罕,必是公主一样金贵了。”

端木翠听了这话,心头更是闷的很,将那藤镯往案上一丢,她先时以为一切都是展昭给自己备的,看什么都心里透着喜欢,现下一听是别人的,看什么都别扭起来,只觉得是自己占了人家的地头儿,处处局促透着小心,又像是来作客一般了。

刘婶瞅着她脸色不对,多少也猜到几分,只得讪讪地找话说:“我那时还问展大人,那这姑娘多会儿过来住?展大人答的也怪,有时说不会回来住,有时又说他也说不清楚……”

说到兴起,见端木翠全无反应的,刘婶一时卡了壳,顿了顿忽的想起什么:“端木姑娘,展大人晚上可是要过来吃饭?要张罗些什么菜色?”

半晌,端木翠才慢吞吞道:“面条。”

啥?面条?

刘婶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就只有……面条?”

“面疙瘩。”端木姑娘额外开恩,给加了道菜。

刘婶一时发懵,她看端木翠。

端木翠也抬起了头看她,预备着刘婶再有二话,她再给加一道面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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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灶房,刘婶认真揣摩了一下这位新主人的意思,心中的嘀咕一个赛一个的翻。

面条加面疙瘩?

是单纯的面条加面疙瘩,还是……

不可能啊,招待展大人吃清汤面加清汤面疙瘩,讲不过去嘛,难道是这姑娘想考验一下自己,看自己能不能做出了不得的面和面疙瘩出来?

刘婶一下子就充满了战斗的豪情:这是绝难不倒她的,鸡汤或者骨头汤打底,面条要用鸡蛋面,有嚼劲,面汤里要加小蘑菇、笋丝儿、火腿丝、海参丝,还得有青菜片儿……

四下一合计,灶房里别的菜不缺,差了新鲜的蘑菇和笋,无妨无妨,赶紧采买便是了。

刘婶是典型的行动力强,片刻功夫挎上菜篮子就要出征,刚想出门又想起什么,只得来麻烦端木翠。

“端木姑娘……”

这姑娘正坐在台阶上,两手托着腮发呆,闻言脑袋一歪:“嗯?”

刘婶只觉好笑:“姑娘,我出去买些东西,待会我侄女儿采秀过来,我有包东西交给她,就放在灶房搁板最上头,一个绿包裹儿。”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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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端木翠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发呆。

原本挺开心的,怎么一下子就失落起来了呢?

就因为这宅子是展昭给另一位姑娘备下的?

那位姑娘也太不小心了,自己的宅子,自己看看好嘛,怎么说走水就走水了?走水了之后也得尽快想办法自己解决,麻烦展昭算什么事儿?

如果是她的宅子走水了,她肯定不会来麻烦展昭的,她会……

她会……

(某鱼抢答:她会在桥底下坐一宿!)

端木翠还在纠结着,门扇上忽然笃笃响了几声,伴着一个怯怯的声音:“婶子?婶子?”

端木翠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方才刘婶交代过的,想必是她的侄女了,叫采什么来着?

门没闩,端木翠把门扇打开,门口立着个姑娘,身量瘦小,矮了她一个头,水红褂裙,湖绿裤子,裤脚上还绣了一对大黄蝴蝶。

那姑娘看到她,吓了一跳,很是局促地退后一步:“小……小姐……”

端木翠笑笑:“你是采秀吧?”

奇了,想半天没想起来,脱口居然就说出来了。

采秀忙点头:“婶子让我来拿东西。”

端木翠把她让进来:“刘婶同我讲过,我给你拿。”

她带着采秀往灶房走,一进门就看到搁架最上面那个湖绿色的包袱,伸手够不着,若是采秀不在她可以飞身上去——算了,还是不要吓到人家……

端木翠搬了个踏凳,站上去帮采秀拿包袱,采秀很不安,她原想说自己来的,但是这不是她家,她在主人家搬凳上架成何体统……

因此她仰着头看端木翠,生怕她摔着。

端木翠很快拿到包袱,她低下头向采秀笑笑。

笑容一下子就僵在脸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采秀仰着头看她,生怕她摔着,嘴唇微张,眸子里有关心也有紧张。

这都没问题。

问题是,采秀的背上,伏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蓬头垢面,身上像是被烧过,原本应该是手的地方只剩下光秃秃的肉疙瘩,两只胳膊绕过采秀的脖子,发亮的涎水从嘴角滴下,一滴又一滴,滴在采秀的发上。

她搂着采秀的脖子,也微仰着头看端木翠,她的眼睛翻的太厉害了,只有白眼珠,死鱼肚皮一样的白。

端木翠扑通一声就栽下来了,栽的绝对够结实,灶房是夯实的泥土地,我发誓她这一栽,扬起不少土尘。

采秀吓坏了,眼泪都快掉下来:“小姐,小姐……”

她手忙脚乱的过来扶端木翠。

端木翠跌的不轻,她以手撑地,呻吟着抬起头来。

采秀就是采秀,只有采秀,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小姐,”采秀的眼泪扑哧扑哧掉下来,“我不是故意的小姐……”

关她什么事呢,就因为她的婶子是伺候端木翠的,连带着她也自觉低人一等,生怕得罪了小姐,带累了婶子的差事……

端木翠慢慢回过神来,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笑道:“是我一脚踩滑了,采秀,你扶我起来。”

采秀赶紧拿袖子擦擦眼泪,扶着端木翠坐在灶房的坐凳上。

端木翠用手抚了抚膝盖,面上现出痛楚的神色来:“采秀,你去厅堂里,案上有甁跌打的药油,你帮我拿来。”

采秀哦了一声,转身小跑着去厅里。

案上有甁跌打的药油?骗鬼吧,她找得到才怪。

觑着采秀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端木翠腾的站起身来,目光很快地环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柴米油盐酱醋茶,柴米油盐酱醋茶……

去灶膛处捡了块柴屑,米缸里抓了把米,油壶里倒几滴油,一小搓盐,酱油,米醋,还有方才刘婶泡茶时洒落在桌边的一些茶屑……

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让她找齐了。

沿着距门槛丈余处一字排开,刚伸指画完符,采秀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之中。

端木翠缓缓起身,站在符咒之后,注视着采秀走近。

她才不信方才自己是眼花,采秀背上的那个女人,应该是……鬼……

没了法力,她不敢一口咬定,不过没关系,收妖多年,她有的是法子。

真正的鬼,性属阴冥,惧人间烟火。

柴米油盐酱醋茶,加上她的符咒,布下人间烟火障幕,采秀若能过来,就此风平浪静相安无事,她若是过不来……

细花流,怕是得重新开张了。

第115章 【鬼嫁】-四

距离障幕约莫一两步的时候,采秀忽然停下了。

端木翠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

“小姐,厅堂的案上根本没有药油。”

她直视着端木翠,腰背挺的笔直,下颌微微扬起,先前的谦恭和卑微荡然无存,稀疏平常的面庞上,却也看不出什么倨傲来。

“是么,那是我记错了。”端木翠笑笑,重新登上踏凳,把那个绿色的包裹拿下,“采秀,你要的包裹。”

采秀微笑了一下,脚下如同生了根,一动不动:“小姐为什么不送出来给我?”

“我刚刚摔了一下,”端木翠难得这么好脾气,“懒得走动,还是你进来拿吧。”

两个人,屋内屋外,浅浅而笑的眼波背后,隐现着锋芒毕露的互不相让。

“那我不要了。”采秀忽然偃旗息鼓,转身欲走。

“喂。”端木翠下了踏凳。

采秀不动声色,她长的并不美,小鼻子小眼,眉毛略显杂乱,暗黄色的皮肤,两颊上有细小的白斑,身量瘦小,穿水红卦裙,湖绿裤子,裤脚上还绣了一对大黄蝴蝶。

即便不是扔在人堆里,你都很难注意到她,即便注意到了她,你都很难记住她。

但是她现在,就那样直直的站着,再大的风都撼不动一般,所有的事物都成了衬托,眸光如同静水,不知深可几许的地方,涌着要人命的暗流。

端木翠没有看她,只是将那绿色包裹放在手中掂了又掂:“真不要了?”

“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小姐若是喜欢,就送给小姐好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端木翠嫣然一笑,一点都不生气,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她当着采秀的面把包裹的扣结打开,里头是一双大红色的鞋面儿,尚未纳底,面上金线绣着鸳鸯交颈,还有块盖头,也是大红色,四四方方,边上缀着红缨子。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新嫁娘要用的。

端木翠失笑:“送我么?那不妥当,我还不急着嫁人呢。”

然后她忽然咦了一声,好看的两弯眉微微扬起:“难道是采秀姑娘要嫁人?”

“姑娘家到了年纪,总要嫁人的。”采秀不去理会她的话里有话。

端木翠有点着恼了。

明明就是个鬼,偏偏还嚣张到跟她唇枪舌剑毫不相让,天知道她多想把手中的东西当砖头砸过去,非砸的她头破血流不可。

想了又想,掂量了再掂量,毕竟不是过去做神仙翻手云覆手雨的时代了,现下形势不如人,辨的出她挡得了她,但收伏不了。

要想收伏她,还得有万全的准备,虽然她不需像一般虚张声势的道士摇个三清铃叮叮当当,但是伏鬼所需的法绳、铜镜、天蓬尺之类,总还是要的。

念头就这么转了几转,面色也随之阴晴不定,忽的展颜一笑,反将包裹重新包起,落落大方的步出门来:“给。”

采秀伸手接过,似乎早在意料之中:“那谢过小姐了。”

她吃准了端木翠不能拿她怎么样。

于是一个明知道对方是鬼,另一个也知道对方知道了自己是鬼,薄薄一层窗户纸,谁也不伸手去捅,言笑晏晏,顾左右而言他,客客气气,互相道了别。

采秀是怎么想的我是不知道,毕竟跟她不熟,但是对于端木翠,这么一百十几章的下来,我敢肯定,她扶着门楣儿笑的特诚挚向着采秀挥手说着下次再来的时候,磨的咯咯响的银牙,说不定能咬碎铁尺。

神仙的尊严不容挑战!落架的神仙更需要得到各方的关爱和尊敬,让个孤魂野鬼欺负到头上来,她还要不要混了!

因此,当采秀的身影隐没于巷口时,端木翠立刻就不笑了,她气的心口疼,太阳穴突突乱跳,于是她效法西子捧了片刻心,这也是效颦的一种,因为地球人都知道,西子捧心那叫一个眉尖微蹙我见犹怜,哪像这位姑娘捧的杀气腾腾眉眼带煞,单纯从美学鉴赏角度来看,东施都甩了她三条街。

她还撩狠话:“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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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到的时候,日头才刚刚开始斜着往西走,其实宫里的事还没完全了,他提前向包大人和圣上请了辞,只说有要事。

在包拯和圣上眼里,展昭是个极其守礼极其省得分寸的人,他说有事,那一定是要事,他若说是要事,那一定是十万火急火烧眉梢。

于是无多话,当即便准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展昭的要事,只是一顿人约黄昏后的家常便饭。

行文至此,请容我掩面三分钟。

是的,你们没猜错,女主角不负众望,跑了。

展昭到的时候,刘婶在灶房里忙着擀面条,灶上的铁锅里煮着鸡汤,突突突滚着泡。

香气从灶房里一直飘到院中,慢慢笼罩住院子里零落堆着的法铃、镇宅镜、铁扁磬、木制法印、桃剑、甘露碗,靠墙的地方散着令旗倚着幢幡,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幢幡的帜角便微微掀动。

展昭吓了一跳,若不是鸡汤的香味太过浓郁,他还以为这里要开一个道教的斋醮科仪。

他还没回过神来,刘婶已经小跑着出来,两手沾着面屑,讷讷道:“那是端木姑娘买的。”

天知道,她采购归来,这姑娘就问她借银子,刘婶之前得过展昭示下,端木姑娘想买什么,由得她去,是以赶紧将银子双手奉上。

择菜洗菜的当儿,刘婶还畅想了一番端木姑娘会买些什么,是胭脂水粉呢还是绢帕罗裳?古琴箫笛还是笔墨纸砚?这姑娘模样儿讨巧,定是温柔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巧自己的侄女采秀要嫁人,没准能央端木姑娘写幅喜字……

谁料到她今次看人的眼光左到了姥姥家还要再左行三十里,这姑娘抱着一堆法器回来,后头还有伙计帮着搬送的,鼓儿磬儿旗儿幡儿,慌的她以为端木翠要出家做道姑,一时间惊的双目发直,捂着心口连念了七八句阿弥陀佛。

这一念把端木翠念叨的十分感慨,严格论起来,她应是道家神仙,这么几千年下来,眼见道教走向式微,佛教香火旺盛,心中难免愤愤,私下里也是颇有微词,但是事实胜于雄辩,佛教的群众基础的确更广大些,刘婶便是例子!

唏嘘之余,深感自己肩负光大门楣重任,路漫漫其修远兮,一定要迈出掷地有声的第一步,于是追着刘婶问出采秀家住何处,然后携带道具若干,一阵风般呼啦啦刮出门去。

“采秀?”展昭眉头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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