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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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无双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可知千道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周全忙道:“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谋于无痕无迹之中。”

靳无双追问:“如何做到无痕无迹?”

周全想了想,茫然摇头。就听靳无双笑道:“这就像练太极拳,要尽量藏起自己的力量,尽量借别人之力为我所用,巧妙维持各方力量的平衡,不到万不得已,不发雷霆一击。这在千道之中,叫做借势。”

“小人明白了!”周全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主上是要借江湖上的力量来钳制魔门!”

靳无双笑着点点头:“如今公子襄的势力已悄悄崛起,咱们却还没有查到云啸风和《千门秘典》的下落,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让云啸风这枚棋子与魔门斗个两败俱伤?看看云啸风是要弃子,还是要保他。只有等云啸风先行出手,咱们才能后发制人。找不到云啸风,咱们就算将公子襄和魔门全部铲除,也不算胜利。”

周全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笑道:“小人这就去安排,定要让公子襄不能置身事外。”

“不必了。”靳无双笑道,“公子襄和天心居楚青霞,已经在赶往嵩山的途中。你要做的就是派人密切监视双方的动静,将看到的一切飞报于我。”

“遵命!小人这就去安排!”周全说着正要出门,突然想起一事,回头又道:“对了,镇西将军的大公子武胜文,昨日从大同府送来书信,说明珠郡主已平安产下了一个千金,求主上赐名。”

“知道了。”靳无双淡漠地点点头,信手在案上铺开宣纸,提笔略一沉吟,抬手便写下了三个龙飞凤舞、刚柔并济的大字——武天娇。

“好!一代天娇,此天娇又非彼天骄,果然好名字!”周全连声赞叹,双手接过宣纸,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欣然道,“我这就让人给武家送去!”

周全刚出门,就见衣衫锦绣、雍容华贵的温柔推门进来,这一向笑语嫣然的贵妇,此刻脸上却又说不出的关切和焦急,不及见礼就对靳无双急急道:“无双,我想去看看明珠。”

靳无双面色一沉:“你堂堂王妃,岂能随便离京?”

温柔眼中泪水涟涟,急道:“明珠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她现在第一次做母亲,我这当娘的去看看她有什么不可以?”

靳无双眼中闪过一丝隐痛,淡然道:“但她冰壁上我的孩子。”

温柔浑身一颤,用异样的目光盯着靳无双,“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这不都是听从了你的安排吗?”

靳无双眼中隐痛一闪而没,神情渐渐和缓下来。上前扶住温柔,他暖暖笑道:“阿柔,忘掉你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儿吧,她不过是一次意外。”

“忘掉?”温柔突然泪如泉涌,“亲生骨肉,我怎么能说忘就忘?”

靳无双无奈叹了口气,柔声劝道:“要不过段时间,待明珠身子好些,我让武公子送她回北京省亲,让她待孩子来看看你。”

温柔只得含泪点了点头。靳无双见状,立刻拍手高叫:“来人!扶王妃下去休息。”

拜火

嵩山虽为五岳之首,却并无泰山的伟岸雄奇,也无华山的险峻孤高,论幽静典雅不及衡山,说到婉约多姿却又不及恒山。它在五岳之中最为普通,却以它那古朴和端庄的风姿,成为五岳中最平凡、却又最庄严的中岳。

嵩山之巅也一扫其它名山重岳的险峻,呈一片起伏平缓的开阔地,似乎它天生就为啸傲山林的江湖中人聚会而生,魔门的圣火节,也正好就选在了这里。

六月上旬,得到魔门邀请和听闻消息的江湖中人陆续赶来,他们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看拜火教如何在少林的家门口立威,也有人完全出于好奇,想看看魔门传说中天降神火的神迹,只有少数急公好义之辈,想在这次大会之上,揭穿魔门欲祸乱天下的阴谋,为天下的安宁尽一份绵薄之力。就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的武林聚会中,各路江湖人物陆续赶来,让一向古朴清静的嵩山,渐渐喧嚣热闹起来。

六月十三,拜火教圣火节。这个时节已是盛夏,不过嵩山之上却依旧凉爽宜人。这日天色微明,嵩山之巅会集的江湖人物就已有数千之众,待到天色大亮时,会集到山巅的江湖人物,加上闻讯赶来的砍人的闲汉和做买卖的小贩,足有万人之众,将平坦开阔的嵩山之巅,也挤得满满当当。

在众多江湖人物和闲汉小贩中,近千名身披黑袍、纪律严谨的拜火教教徒,显得最为惹眼。他们不像寻常江湖中人那样自由散漫,吆五喝六地大声喧哗。他们各依位置肃穆而立,静静护卫着山顶中央立着的那个圆木搭成的高台,高台分为两层,第一层是个宽有四丈,长有两丈的平台,铺着厚厚的红地毯,让人不由自主就联想到擂台,平台第二层是个一丈见方的小高台,上面有个一人多高的塔形物事,外面罩着纤尘不染的雪白绸缎,显得十分神秘。

卯时刚过,天色已大亮,就见一个白衣男子在几个黑衣教徒的簇拥下,缓缓登上了高台。他缓步来到台前,用冷峻凝定的目光往台下一扫,乱哄哄的人群不由静了下来,跟着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这人是谁?”

知道的人立刻小声回答:“好像是近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魔门少主寇元杰!”

五年多过去,寇元杰比之少年时少了些阴鸷和张狂,多了几分从容和冷静,也多了几分淡定和成熟。只见他俯瞰着台下群雄,缓缓拱手团团一拜,朗声道:“欢迎各位不远千里,前来参加本教的圣火节,并观礼我教天降圣火的大典。不过家父目前正在西藏游历,暂时赶不过来,所以只好由我寇元杰代表家父,谢谢大家!”说着躬身一拜,十分诚恳。

人群中再次响起一声窃窃私语,许多年轻人是冲着魔门门主寇焱的大名而来,都想来见识一下这位二十多年前就纵横天下、几乎未逢敌手的绝世高人。年轻人都崇拜英雄,寇焱在二十多年前,就隐然有武林第一人的气势和名望,无论是正是邪,他在现在的年轻人心目中,都是值得膜拜的英雄。龙-凤中-文-网手、打。听到他不来,人们纷纷起哄:“寇门主不来,这次聚会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散了吧!”

寇元杰待大家起哄声稍弱,这才淡淡道:“这次大典,原本就是来去自由,诸位随时可以走。不过若是选择留下观礼,就请尊重本教习俗。本教的拜火仪式,原本是不让外人参与,不过考虑到江湖上对本教总有诸多误解,对咱们一些秘密仪式总是充满了无端的揣测和恐惧,所以家父决定将今年的拜火仪式向大家开放,以显本教的光明和磊落。”说到这他顿了顿,目光一寒,缓缓从场中扫过,“有人若是与本教有隙,或是对本教不满,尽可在观礼前后,上台向咱们挑战。本教避处西疆多年,与中原武林的交往也中断多年,也想通过这次圣典,与中原武林互相切磋印证。使本教这次圣典,同时也能成为武林的圣典。”

寇元杰虽说得轻描淡写,但话音却清清楚楚传遍全场,显然修为比以前又高出许多。他的话音刚落,场中顿时就像炸开了锅,众人毫无顾忌大声议论,显然在为魔门向中原武林挑战的嚣张感到气愤,不过一想到魔门过去的种种手段,众人虽然议论得多,却没有一个人上台。武功低的不敢上台,武功高的自重身份,自然不愿第一个出头。

寇元杰待大家议论稍平,这才环顾全场道:“今日凡是来观礼的夹饼,都是本教的贵客,我们会礼数有加。不过如果有人不尊重本教的习俗,妄自嘲笑起哄,就休怪本教将你视为敌人。”说到这他顿了顿,陡然提高了声音,“众护法听着,若发现有人捣乱,立刻给我拿下!”

高台四周那数百名教众立刻齐声答应,声势如虹。虽然这几百个教徒在上万人中就如沧海一粟,但他们那严肃、凝定的气势,比起乱哄哄的武林群雄来,自然要威武得多。

众人在魔门众教徒的气势压力下,同时也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渐渐停止了喧嚣起哄,静等着一睹传说中拜火教接引天火的神秘仪式。

一个白袍祭司登上高台,对高台上那座锥形物事拜了几拜,然后对随行的两个白衣少年摆摆手。两个少年立刻跃上高台第二层,将蒙在那物事上的绸缎解开。众人只感到眼前一亮,终于看到了那件神秘的法器——魔门接引天火的五彩琉璃塔!

琉璃塔高有九重,在阳光下发出五彩绚烂的光芒,令人目醉神迷,心志为之夺。只看那琉璃的纯度和大小,就算是寻常一件物事,也看成是稀世之宝!何况它还是用来接引光明神洒向人间的圣火,是魔门一件至高无上的法器!

众教徒纷纷朝琉璃塔方向跪倒,齐齐匍匐在地。这时那个祭司开始朗诵经文,众教徒齐声附和,人人表情肃穆,让旁观的群雄也不由收敛了许多。少时经文朗诵完毕,那祭司将经文投入琉璃塔中,两个白衣少年揭开琉璃塔最上方的顶盖,众教徒在祭司带领下,小声吟诵着经文,静等天火的降临。

除了魔门教众,旁人对光明神天降圣火的传说好奇的多,相信的少。不过见教众如此认真庄严,众人也就耐着性子,静观奇迹的发生,场中一时间便静了下来,只听得魔门教众小声颂经的声音,给乱哄哄的聚会平添了几分神秘和诡异。

迎接天火的仪式一直持续到正午,这时日头渐渐移到头顶,阳光也渐渐从琉璃塔顶部,笔直地投射到琉璃塔底部,通过半透明的琉璃塔,可以看到阳光是一条明亮的光柱,炽烈刺眼,令人惊讶。

这时白袍祭司突然匍匐在地,高声叫道:“至尊无上的光明神啊,请赐我光明之火,荡尽人世间的一切黑暗和罪恶吧!”

话音刚落,就见方才投到塔中的祭文,渐渐冒起了白烟,最后“轰”一声燃起,点燃了琉璃塔内部的油料,熊熊的火焰在琉璃塔中燃烧,那摇曳的火焰经琉璃塔的折射,焕发出一种变幻莫测的七彩光芒,令人目醉神迷。

众教徒在白袍祭司的带领下,齐声欢呼,人人声嘶力竭,许多人眼里饱含着点点泪花,他们在为自己有幸亲眼目睹光明神传播圣火的经过而激动,也有不少教徒不由自主地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庆祝光明圣火降临人间。圣火节的狂热气氛,在此时也达到了顶点!

群雄虽然并不相信什么天降圣火的神话,但亲眼目睹这神奇过程后,也都有些震惊和恐惧。难道魔门真有神灵的庇佑?难道光明神真的驾临过拜火大典?不然琉璃塔内的油料,何以会无火自燃?众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再没有半分轻视和嘲笑,只有说不出的凝重。

寇元杰在教徒们的欢呼声中缓缓登上高台,对着燃烧的琉璃塔拜了两拜,这才转向台下众人。在他缓缓抬手示意下,众教徒停止了欢呼,静等着他的训示。

寇元杰的目光缓缓掠过全场,待众人的目光皆集中到自己脸上,他才朗声道:“多谢诸位不远千里赶来参加本教仪式,并亲眼见证光明神亲授本教圣火的整个过程。本教多年来未履足中原,致使天下人对本教总有不少误解,希望通过这次公开的仪式,本教能与中原武林各派消除误解,共襄大事!”

“不知魔门与咱们中原武林,有何大事要共襄?”有人高声喝问。

寇元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朗声道:“中原武林向来一盘散沙,群龙无首。少林、武当虽执武林牛耳,但皆是出家人,一向不理世间俗务,致使中原武林总是争斗不休,各门各派为一己之私利,置天下公义于不顾,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谋私,这是所有江湖争斗的根本原因!”说到这他将声音提高了几分,“本教忝为中原武林一分子,欲改变中原武林这种状况,所以想将所有帮会、门派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大的联盟,大家在联盟内亲如一家,以和平的手段解决彼此的纷争。这样一来,中原武林将不再有流血冲突,不再有仇杀纷争,结束中原武林千百年来的无序状态,使天下得以太平!”

寇元杰话音刚落,立刻引来众人的质询。有人高声喝问:“贵教此举,是要将中原武林全部收归麾下吗?”

也有人在小声议论:“这话听起来好象不错,就不知如何才能让散沙一盘的武林各帮各派,心甘情愿地结成联盟?”

寇元杰似乎猜到了众人的疑问,朗声道:“请诸位不必多心,本门虽为中原屈指可数的大教派,却又不敢妄自尊大,自认是中原武林当然的领袖。少林、武当素来执武林牛耳,这等大事,自然是要以他们为首。”

“少林、武当皆出家人,要他们执掌武林,恐怕有些不妥。”有人嚷嚷道。

寇元杰淡淡一笑:“方才诸位已亲眼见证了天降圣火的神迹,本教有光明神亲授圣火,自然要以天下为己任,勇担重担。本教愿意与少林、武当这佛、道两派的最高代表一起,为维护武林的和平和安宁,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群雄一听,这才明白魔门的真正目的。想少林、武当两派名宿,皆是方外之人,自然不便过多参与俗家事务,若中原武林由少林、武当与魔门共掌,实际上也就成了魔门一方大权独揽的局面,魔门欲控制中原武林的野心,至此昭然若揭!

群雄中不少人深谙其中关键,立刻出言喝道:“少林、武当都是些不管事的老家伙,这不成了魔门统领中原武林了吗?”

也有人在高声鼓噪:“咱们一向自由自在惯了,凭啥要让别人来管束?江湖原本就是自由自在的地方,若都像朝廷那样,大家按武功高低、能力大小分成三六九等,让魔门来做咱们的皇帝,这江湖还有啥意思?若是那样,老子第一个退出江湖!”

那人话音刚落,立刻引来无数人齐声附和。寇元杰待众人声音稍停,这才朗声道:“咱们并不想勉强旁人,这武林联盟乃是自愿加入,凡加入此联盟者,本教会视之为朋友和兄弟。”龙-凤中-文-网手、打。言下之意,若不加入,魔门就会视之为敌人!

众人突然想起这次聚会的两个重要角色——少林和武当的代表!既然魔门口口声声尊少林、武当为中原武林领袖,只要少林、武当两派能坚持自己的原则,那魔门妄想控制中原武林的野心,也就无法达成。众人不由纷纷打听:“少林有没有派人前来观礼?武当呢?”

在众人的嘈杂声中,突听寇元杰一声高喊:“请少林掌门圆通大师,武当掌教风阳真人!”

话音刚落,就听礼炮、号角齐鸣,山巅四周传来二十一声礼炮,以及阵阵牛角号浑厚悠扬的声音,将众人吓了一跳。礼炮、号角声中,就见一个满面红光、身披大红袈裟的和尚,与一个身材矮小瘦弱、道袍破旧肮脏的老道士并肩从山下拾级而上,二人身后紧随着两列灰衣僧侣和青衫道人,人人肃穆庄严,步履沉稳。

人们对走在前面的圆通大师倒是不陌生,却不知他身边那位相貌猥琐,睡眼惺忪的老道士是何等人物。若说是他就是武当掌教风阳真人,那也实在太令人失望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边走边剔着牙,皱纹纵横的脸上还带着酒后的红潮,那模样就像是刚酒饱饭足走出饭馆的酒鬼,哪有半分名门正派掌教的威仪?

一行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登上中央的高台,寇元杰立刻迎上前,对二人拜道:“两位掌教能在百忙中亲自参与盛会,实乃中原武林之举,令晚辈深感荣幸。”

“寇公子不必客气。”圆通连忙扶起寇元杰,“这等盛事,又在咱们少林家门口举行,少林岂有不来之理?”

老道士则含糊点头道:“该来!该来!”

寇元杰与二人见礼后,转向台下群雄道:“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当今中原武林的两大名宿,也是佛、道两门的最高掌教,少林的圆通大师和武当的风阳真人!”说着转身将二人让到台前,示意他们对群雄讲话。

在台下群雄的窃窃私语中,圆通与风阳子谦让了一回,这才合十对台下群雄宣了声佛号,朗声道:“今日之聚会,不仅是魔门拜火节,也是中原武林佛、道、魔三方之盛会,少林作为地主,当谢诸位前来观礼。”

圆通的话音刚落,立刻又引来武林群雄更大的骚动,有人立刻高声喝问:“圆通方丈,少林不是一向自诩佛门正统,以除魔卫道为佛家之本分吗?啥时候少林已与魔门沆瀣一气了?”

圆通淡淡一笑,沉声反问:“何谓魔?何又谓佛?”

有人立刻答道:“为善是佛,为恶是魔!”

圆通再问:“何又为善?何又为恶?”

更多人高呼:“救人是善,杀人是恶!”

“说得好!”圆通这一声呼喝用上了佛门狮子吼,将场中乱哄哄的声音尽皆压了下去,他双目炯炯虎视全场,沉声道,“几年前河南大旱,魔门放赈救民,请问此举是善是恶?”

众人尽皆哑然。几年前魔门重入中原,就在河南放赈救民,确实让天下人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也有人立刻呼道:“魔门那是要收买人心,吸引灾民入教,它救人是假,吸收愚民入教是真!”

圆通一声叹息:“如此说来,天下人行善积德,皆有收买人心,为自己积累功德的私心了?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何权力指责魔门的私心呢?”

“圆通大师,从来佛、魔不两立,你怎么在帮着魔门说话?”有人在高声质问。

圆通朗声道:“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魔门就算过去做下过无数人神共愤的暴行,但经过十八年的反思悔过,五年前重入中原后,其行为气象与以前已大不相同。尤其这次主动与我佛、道两门修好,以维护中原武林的和平,这等胸襟和气度,难道不知道我辈效法?都说佛、魔不两立,如果佛、道、魔都能化解千百年来的恩恩怨怨,那天下还有什么恩怨不能化解呢?难道我佛的胸襟,尚不及魔门教众吗?”

圆通的话虽然句句在理,但听在群雄耳中却是十分的别扭。佛魔不两立,这是江湖千百年来的惯例,如今这惯例居然在圆通这里被打破,众人皆有些迷茫。有人便高声质问风阳子:“风掌教,你老怎么不说话?”

风阳子被圆通让到前方,他略显紧张地清了清嗓子,讷讷道:“这个、这个化解恩怨,结盟维护江湖和平,总是、总是好事。咳咳,贫道、贫道当然是完全支持的。”

圆通接口道:“这世上何谓魔?人们对不了解的东西、不合常理的东西,都斥之为魔。比如拜火教的拜火大典,人们一向对那‘天降圣火’的传说充满了种种揣测和恐惧,总认为那是邪魔外道的罪恶仪式,如今咱们有幸亲眼见证这天降圣火的神迹后,还会认为那是邪魔外道用来愚弄教徒的把戏和手段吗?”

众人尽皆哑然。以前听说魔门拜火节天降圣火,是难得一见的奇观,群雄还多以为那是魔门用来愚弄教众的障眼法,如今亲眼见过它的神奇后,群雄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对未知事物的莫名恐惧,今见少林、武当竟也支持与魔门结盟,群雄虽觉不妥,却也不知如何去反对,有人高声问道:“不知结盟之后,由谁来领导中原武林?”

圆通笑道:“自然是由咱们佛、道、魔三方共同来维护中原武林秩序。”

有人高呼:“少林、武当素来为中原武林泰山北斗,中原武功大多与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由你们来领导中原武林,咱们自然没意见。不过魔门何德何能?凭啥领导中原武林?”

“问得好!”圆通尚未回答,寇元杰已越众而出,对众人朗声道,“魔门僻处西疆多年,与中原武林多年未作交流,难免让人们对咱们这天下第一大教门,多少有些猜疑,不知是否还名副其实?正好本教光明四使在此,他们的武功皆由家父所传,可以与中原武林做一切磋印证,看看咱们魔门有没有资格与少林、武当一道,领袖中原武林。”

面对寇元杰的挑战,台下群雄如同炸开了锅。有人已按捺不住跳上台来,对寇元杰和圆通、风阳子拱手道:“在下青城派张松,愿抛砖引玉领教魔门绝学。请两位大师做个见证!”

“原来是青城掌教的大弟子!”圆通点点头,笑道:“大家中原武林一脉,相互切磋印证是提高武功的正途,不过还望大家要点到为止,切记切记!”说着便与寇元杰和风阳子向后退开,将擂台让了出来。

张松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眼里满是杀气。青城派上一代掌门,二十多年前曾被寇焱选作拳靶,三招毙于掌下,这一直被青城派上下视为奇耻大辱,如今难得由此扳回颜面的机会,张松自然不会放过。他冷眼望向太后盘膝而坐的魔门教众,沉声问:“魔门上下,难道就没有人敢于应战了吗?”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幽幽一声叹息。张松一惊,急忙回头望去,就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衣飘飘的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年纪,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稳凝定,尤其他那白如美玉、俊朗如仙的面容,令张松油然而生的一丝自惭,他盯着对方飘飘缈缈的眼光喝道:“来者何人?”

“拜火教光明使明月。”年轻人款款道,凛冽山风吹拂着他的衣袂,使他看起来有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气质。面对张松仇恨的目光,他无奈叹了口气:“当年贵派掌门败于咱们门主之手,难怪你会对本教身怀仇恨,为了化解那二十年前的仇恨,明月愿替门主受你三掌。”

当年青城派掌门,被寇焱三掌击成重伤,不久后就不治而亡。张松听对方愿代寇焱受自己三掌,不由点头道:“好!只有你受我三掌,咱们二十年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明月面带微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张松也不客气,一个箭步冲到对方面前,一掌便拍向对方胸腹要害,这一掌用上了十成的功力,足以开碑裂石。龙-凤中-文-网手、打。就见明月的身子被击得凭空飞了出去,飘飘然落在数丈开外,面色不变地继续向张松示意。

群雄轰然叫好,为张松加油。却见张松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膛起伏不定。原来就在他方才那一掌尚未击实的瞬间,明月的身子突然顺着它的掌势飘了出去,使他这全力一掌像击在了空处,令他心中一阵难受。由于明月退得恰到好处,在旁人看来,却如被他这一掌击飞出去的一般。

张松不敢说自己的掌势竟然追不上对方的身影,只得硬着头皮再上。这次他用了点心思,先以右手虚招虚击明月胸膛,跟着左掌后发先至,倏然击上对方小腹。不过这一掌依旧击在了空处,只见明月顺着掌势退开三步,面带微笑说道:“还有最后一掌,阁下可要用上全部力量了。”

张松一声大吼,双掌连环击出,先后击中明月胸腹。只见明月身形再退数尺,若无其事地对张松笑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三掌俱没有用全力,明月才能侥幸在你掌下逃生。看来阁下也是有心化解与本教的恩怨,这才大度留手。明月替寇门主多谢你的宽宏大量。”说着恭敬一拜,态度颇为诚恳。

张松明知武功与对方差得太远,见对方如此给自己留面子,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满脸羞惭地拱手一拜,匆匆跳下高台夺路而去。

明月手捋鬓发环顾全场,悠然笑道:“本门二十多年与武林各派的恩怨,希望在今日做一个了断。在下愿替门主身受诸位的拳脚,以化解往日的恩怨。过了今日,中原武林便亲如一家,再不该有这等冲突和仇杀,请少林和武当两派的掌教,为咱们做一个见证。”

群雄面面相觑,一时无语。不少人已看出明月方才所受三掌,俱是靠着极快的身形在掌力落实的瞬间倏然后退,如此迅捷的身形步法,以及进退瞬间机会的把握,足以令人瞠目结舌,而他不过是魔门四位光明使之一,魔门之实力可见一斑。

不过很快又有人登台,要向明月挑战。依楼听风雨手打。谁知明月却根据拜火教往日与他们的恩怨,以身试群雄的拳掌,以化解过去的恩怨。群雄先后上去了四五人,却都像青城派张松一般,拼尽全力也未能真正击中明月一掌,尽皆羞愧下台。

众人在惊诧明月武功之际,不禁暗自心惊,场中顿时静默下来。就在这时,突听一个清冷如仙的声音款款问道:“贵教寇门主当年曾伤我师妹,使我师妹沉疴病榻十八载。不知光明使可否受我一掌,以化解我与贵教多年恩怨?”

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清清楚楚传遍了全场。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在人丛中大步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形微起,飘飘冉冉地落在了高台之上。

明月连忙后退半步,紧张地盯着来人,沉声问:“这是天心居的武功,你是天心居的人?”

“不是。”白衣女子淡淡道,“不过我师妹当年被寇焱伤得十八年卧床不起,光明使若是要化解这场恩怨,可否受我一掌?”

明月脸上的紧张一闪而没,他很快就恢复了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对来人淡淡一笑,他款款道:“若能化解本教与你的恩怨,明月就算受你一掌也没什么。不过前辈乃是与咱们门主齐名的神话般人物,若是以此来欺负小辈,只怕会对前辈声誉有损,所以晚辈不敢陷前辈于不义,还请前辈见谅。”

不要说,这白衣女子就是反出了天心居的孙妙玉。她原本只是带着两个弟子来看看热闹,见明月如此嚣张,这才忍不住登台。谁知明月一眼就从身形步法上看出来自己的武功渊源,倒也不好再逼,便淡淡道:“我今日前来,原本是打算向寇门主请教,如今寇门主不在此地,不知贵教谁可以让我不虚此行?”

明月浅浅一笑:“前辈的武功,恐怕除了寇门主,本教无人有资格做前辈的对手。不过若前辈实在想要印证咱们佛、魔两派的武功,明夜及另外三位光明使,倒是勉强可以奉陪。”

孙妙玉眉头一皱:“你是说贵教四位光明使齐上?”

明月谦卑地笑道:“咱们四人的武功皆是出自门主亲授,寇门主也常常以一抵敌四与咱们切磋。咱们四人齐上,就如寇门主出手一般。前辈乃世外高人,当不会介意咱们倚多为胜吧?”

孙妙玉嘿嘿冷笑道:“早听说寇焱在关外隐忍这十八年,特意从一批天赋异禀的少年中,精心挑选和培养了四个武学天才,年纪轻轻就已达到绝高境界,比之魔门长老尚胜一筹,这就是你们光明四使吧?”见明月坦然点头,孙妙玉哈哈一笑,“好!我倒是有心见识一下寇焱精心培养的四朵魔门奇葩!”

明月微微颔首,然后轻轻拍了拍手。三个同样白衣如雪的年轻男女先后跃上高台,隐隐将孙妙玉围在了中央。

台下群雄一见孙妙玉风采,纷纷相互打听:“这女子是谁啊?竟敢孤身一人挑战魔门光明四使!”

有人隐隐猜到孙妙玉的身份,不由激动地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当年与素妙仙齐名的天心居大师姐,后来反出天心居门墙的孙妙玉!”

天心居弟子一向少有在江湖上走动,素妙仙也是因为二十年前与寇焱那一战,才名传天下,所以并没有多少人识得孙妙玉。不少人都有些为她担心,想要上前英雄救美,却又自觉力有不逮,只得大声鼓噪:“魔门以四対一,好不要脸!”

光明四使只是稳稳将孙妙玉困在中央,并不为众人的鼓噪所动。孙妙玉从明月右侧依次看过去,只见明月右侧是个身高体健的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模样,生得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如虎眸,即便身着白袍,似乎依旧能看到他衣袍下虬结的肌肉。见孙妙玉在打量着自己,他微一颔首:“晚辈力宏,见过孙前辈。”

孙妙玉点点头,目光转向明月的左方,只见他左边是个笑语嫣然的白衣少女,看起来年仅二十岁,生得娇俏迷人,尤其天生那一双媚眼扑闪闪似有电光四射。孙妙玉虽为女子,却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媚惑之力。忙收束心神冷眼一瞪,那女子忙避开孙妙玉的目光盈盈拜倒,口里笑吟吟地道:“晚辈慧心,见过前辈。”

孙妙玉轻哼了一声,缓缓将目光转向自己身后那人。此人一直静静地立在身后,以孙妙玉之能,也得专心致志地用心感受,才能察觉到她的存在,可见她的修为和耐心,又比另外三个同伴要高。孙妙玉待看到那人模样,也不禁在心中暗喝了一声彩。只见对方年纪不到三旬,却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这种空灵又与天心居修为深厚的女弟子有所不同,那是一种带有一丝邪气的超然脱俗,也只有修为如孙妙玉,才能勉强分清其中的差别。她深盯了对方片刻,淡然问:“净风使?”

“晚辈净风,见过前辈。”那女子微微一拜,清冷平和的目光,竟与当年的素妙仙有几分神似。孙妙玉心中暗惊,看来寇焱选这四大光明使,可是下了一番苦心。只这净风使一人,就是罕有的劲敌!

在台下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云襄也在留意着台上发生的一切。孙妙玉的突然出现,另他不由留上了心。筱伯见状,在一旁小声解说道:“看着女子的身形步伐,莫不是传说中的天心居高手?”

“天心居?那是一个什么门派?”云襄皱眉问。上次得天心居弟子柳青梅相助,才得以逃过柳公权的缉拿,不过对天心居,他却依旧一无所知。

筱伯叹道:“世间万物,离不开阴阳两性,所以这世上也就少不了佛、魔两道。如果说拜火教是魔的化身,那天心居就是佛的代表,天生就为钳制魔的力量而生。天心居一向超然世外,很少履族红尘,若天心居弟子放弃清修大举入世,那说明这世上魔的力量,已经到了不得部遏制的地步。”

云襄皱起眉头:“少林、峨眉等派,不也是佛门弟子吗?怎么会与魔门结盟?”

筱伯呵呵笑道:“佛陀曾经说过,千百年后,魔会借他的法衣,冒他的名号,乱他的正法,我看他说的正是今日之少林。至于峨眉、白马寺等释教门派,或者是法力不够,或者是独善其身,忘了我佛普度天下人的慈悲,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佛陀正统了。”

云襄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筱伯,惊讶道:“没想到筱伯对佛道的研究,竟有如此之精深!”

筱伯一怔,忙笑道:“老奴也是以前杀孽甚重,想以佛门慈悲化解心中血债,所以对佛教经典,倒是有所涉猎,让公子见笑了。”

说话间就听群雄哄然叫好,原来台上五人已经动起手来。依楼听风雨手打。云襄凝目望去,就见台上五道人影飘飘忽忽,快得分不清彼此。五人俱是白衣如雪,衣袂飘飘,在台上倐进倐退,俱有飘然如仙之风采。云襄虽不会武功,却也看得心旷神怡,不由击掌赞叹:“如此武技,简直比仙人舞姿还要精彩夺目,真令人大开眼界!”

筱伯却是满脸凝重之色,双目一眨不眨。片刻后台上五人身形骤停,依旧站在各自的位置,仿若舞毕归位一般。云襄看不出所以,忙问筱伯:“谁赢了?”

筱伯一声轻叹:“寇焱真是一代武学天才,竟教出完全不露一丝魔性的四个弟子。这光明四使的武功,竟然与天心居武功有几分神似,想必这是寇焱当年败在素妙仙之手后,从对手那里新领悟到的武功,所以才与魔门的武功大不相同。老奴看不出他们谁高水低,只是隐约觉得,这光明四使的武功,是专门为克制天心居而创,而四人联手又暗合一种阵法。如此看来,再都下去那天心居高手恐怕要吃亏。”

话音刚落,五人的身形再动,翩翩然宛若凌空飞舞,令人眼花缭乱。台下群雄哄然叫好,他们虽然天天离不开武技,却从来没见过如此绚烂夺目、翩然若仙的武功。

结盟

云襄只看到台上五人打得好看,性命相博也如舞蹈一般优雅从容,却看不出其中门道,只得将关切的目光转向筱伯。可惜筱伯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始终木呆呆看不出喜怒哀乐,只听他微微叹息:“光明四使不说二三十岁年纪,武功修为就足以与任务武林名宿相抗,假以时日,必是武林大患!那天心居高手不知是谁,竟能以一敌四,莫非她真是素妙仙的同门姐妹?”

话音刚落,就见台上形势立变,光明四使身形陡然凝定,各依方位,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将孙妙玉困在中央。孙妙玉虽然依旧背负双手,泰然自若,但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方才那一轮激斗,也给了她无穷的压力。

就在这时,突听场中传来“铮”一声弦响,宛若高山流水,又如明珠落盘,令人心神为之一荡。跟着弦音缓缓,如溪水从高空跌落深潭,空谷回响,余音袅袅不绝,令人心旷神怡。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远离擂台的一块鼓岩之上,一个青衫如柳的少女,正侧着头全神贯注地手抚瑶琴。看她那一尘不染的素净和清秀脱俗的墨阳,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中仙子。

群雄待看到那抚琴的女子,尽皆看得痴了,完全忘了台上的决斗。云襄所在的位置离那孤岩较近,看得最为清楚,他也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好美!

台上孙妙玉听到这琴音,精神为之一振,立刻主动向光明四使出手。五人身形再动,倐然来去迅若脱兔,琴声似乎对孙妙玉有一种无形的襄助,她的身形步法比之先前更见轻灵飘忽,一时间竟隐隐占了上风。小小的擂台似乎已限制不了她的身形,就见她双袖轻舞冉冉升起,直落向高台第二层的玻璃塔。净风、明月、慧心立刻紧随而上,从三个方向扑向对手,二力宏则守在地面,从下方封住了孙妙玉落下的线路。

孙妙玉的足尖在玻璃塔上一点,正带继续向上拔起身形,突见玻璃塔轰然喷出几股烈火,像箭一般射向自己。这一下变故突然,令她十分意外,慌乱中连忙折身避开火箭,却不得部受了追击而来的净风一击,几乎同事,她的流云袖也如水银般泻地,击中了净风的身子。跟着明月与慧心先后出手,将孙妙玉才从空中逼下来。依楼听风雨手打。地上力宏早等在那里,双掌如天王举鼎轰然上击,与孙妙玉在空中对了一掌。就见孙妙玉被震得斜飞出数丈,踉跄落在擂台边沿,力宏则浑身脱力,不由自主软倒在地。净风此时也从空中落下,失力摔倒在擂台之上。

孙妙玉双脚站定,脸上一阵青白不定,虽然她击伤了力宏与净风,但自己却也受伤不轻,光明四使尚有明月、慧心两人未伤,这一战无疑是输了。

寇元杰适时越众而出,朗声笑道:“忘了告诉前辈一声,琉璃塔是本教神器,附有不可知的神力,谁若贸然接近,必定引来神力的反击。前辈虽是伤在本教光明四使之手,确实因为误触琉璃塔在先,这一战就算平手如何?”

孙妙玉冷哼一声,一言不发跃下台去。虽然再斗下去她也未必就输,不过身边有个一心要暗算自己的弟子,她不敢太过冒险。

寇元杰见孙妙玉败走,暗舒了口长气,环顾全场笑道:“天心居素来与本教势不两立,不过经方才那一战,过去的恩怨也就此划清。连天心居都能与本教和解,这世上还有什么仇恨不能化解呢?”

群雄见天心居高手都已败走,少林、武当已隐然与魔门结盟,自问自己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哪能与魔门相抗?在魔门积威之下,众人尽皆噤若寒蝉。寇元杰见状,朗声笑道:“既然大家都能放下过去的恩怨,那结盟之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慢着!”台下突然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在群雄噤若寒蝉之际方显得有些响亮。寇元杰循声望去,双眼立刻暴出罕见的寒光。虽然已经多年未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命中注定的克星和仇敌!

“公子!你,你要干什么?”筱伯连忙拉住站出来的云襄,小声提醒,“这事由老奴跑腿就行,魔门行事向无顾忌,公子千万不要犯险!”

云襄淡淡笑道:“没关系,魔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好像有些不值得。他们这五年多的心血,与我比起来要重得多,我安全得很。”

“那老奴随你同去!”筱伯急道,“有老奴保护,公子总要安全一些。”

“不必了!魔门若要杀我,谁保护都没用。”云襄说着缓步走向高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拾级而上,从容来到了寇元杰面前。

两人相互打量,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五年多的岁月留下的痕迹。寇元杰盯着面带微笑的云襄,勉强笑问:“你来作甚?莫非也是来挑战我教四位光明使?”.

云襄笑着摇摇头:“今日释、道、魔三教在此达成和解,欲为天下谋和平,实乃武林数千年不遇的盛事,在下岂敢螳臂当车,阻止天下的安宁?在下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向寇少主表示一下祝贺,并献上一个小把戏,为今日之盛会助兴。”

“什么小把戏?”寇元杰眉头紧皱,不知这诡计多端的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以他对云襄的了解,就知决不会有什好事,所以他立刻道:“今日是中原武林盛会,你有什么好玩的把戏,待盛会结束后再玩不迟。”

云襄淡淡一笑,转望台下群雄,朗声道:“为祝贺今日之盛会,祝贺武林正邪结盟,从此天下太平,我欲献丑为大家表演一套神奇的把戏,寇少主却三番五次地阻止,大家说怎么办?”

群雄本来就不想参与什么结盟,只是慑于魔门的威势,加上少林、武当这释、道两大门派,皆与魔门联手,这才不敢吭声。今见云襄出头打岔,众人自然求之不得,齐齐起哄:“就让这位公子演上一演,当时为这次盛会助兴吧!”

寇元杰见台下附和者众,倒也不好坚决反对,只得悻悻地瞪了云襄一眼,语含威胁地叮嘱道:“云公子最好快一点,若是耽误了今日之大事,恐怕天下英雄都不会放过你。”

云襄淡淡一笑,不再搭话,却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水晶镜,水晶镜像是一个圆饼,中间厚边沿薄,呈一种漂亮的凸圆形。云襄将水晶镜放到一个金属支架上,然后调整水晶镜的倾斜角度,使之正对阳光,最后他在地上放了一段火绒,火绒的一头连着一挂鞭炮,做完这一切,他才袖手站了起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寇元杰奇怪地问。

云襄诡异一笑:“你马上就会知道。”说着他最后一次调整了水晶镜的倾斜角度,使之准确的对准炽烈的阳光。就见阳光经水晶镜折射后,将光线汇集在一个明亮的小点,正好落在地上的火绒之上。群雄看得莫名其妙,正待发问,就见火绒在那一点炽烈的阳光照射下,慢慢冒起了白烟,最后突见火焰一闪,凭空燃起。火绒一燃,立刻点燃了那一挂鞭炮的引信,鞭炮立刻“噼里啪啦的响起”,给庄严肃穆的盛会,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热闹和怪异。

“你这是在干什么?”寇元杰怒道。就见云襄悠然一笑,从容道:“我不过是借光明神的天火,为我点燃鞭炮,作为这次盛会的庆祝罢了。”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魔门接引天火的翻版?魔门凭天火点燃了琉璃塔中的油料,而云襄靠天火点燃鞭炮,其理完全相同!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众人纷纷打听,百思不得其解。依楼听风雨手打。却不知云襄为了这片刻的惊奇,花了十万两银子的悬赏,才从一位终日加工水晶玉石的匠人那里,买到这神奇奥秘。就见云襄拿起了那块水晶镜,对台下众人朗声道:“这种形状的水晶镜,有汇聚阳光的作用,将阳光集中于一点,可以点燃任何东西。这世上没有天火也没有神迹,只要有一块这样的水晶镜,人人都可以做到。诸位若是不信,可以亲自试试。”

众人顿时好像炸开了锅,议论纷纷。云襄又从怀中掏出几块同样的水晶镜,抛给台下伸手讨要的群雄。立刻有人照着云襄方才所做的试验,很快就点燃了地上的火绒或纸屑

“是这样,原来魔门接引天火的秘密在这里!”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张口失笑。有人还对台上的寇元杰调侃道:“寇少主,看来光明神对咱们也不错,咱们不用祈祷作法,也不用故弄玄虚,就可以用一片水晶镜,点燃任何可燃的东西!”

众人哄然大笑,一扫方才对天降神火的畏惧感和神秘感。寇元杰在众人的调笑声中,脸色一阵青白不定,双眼几欲杀人般的盯着云襄,涩声道:“你会后悔的,你定会为今日之事后悔!”

云襄不以为然的耸耸肩,笑道:“我知道你恨不得立刻杀了我,不过魔门现在是改变过去暴虐形象、笼络人心干大事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妄自杀人,这几年的努力可就付诸东流了。”

寇元杰将牙咬得“咯吱”作响,却拼命忍住心中的杀机。他知道父亲在梵音阵中悟出了成大事的关键,那就是要给子的野心披上一件伪善的外衣,只有这样才能赢得人心,而得人心者得天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想到这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呵呵笑道:“云公子果然聪明,竟然解开了本教天降神火的奥秘。想本教传自波斯,这拜火也是照着波斯总坛所传而行,对其中奥秘也是一知半解,拜云公子指点,咱们今日才总算明白了其中之关键。”

云襄见寇元杰将自己打扮成受蒙蔽的无辜之人,坦承天降圣火的荒谬,倒有些意外。只见寇元杰转向台下群雄,朗声道:“古往今来,多少怪力乱神的东西,皆来自于对事物的不了解,一旦解开,其实也就在平常不过。不过本教的拜火仪式,乃是祭奠光明神给人间带来了火种。想想若是人间没有火,咱们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群雄渐渐停止了喧嚣,脸上皆有深以为然的表情。想佛、道两门崇拜的菩萨神仙,凡人也没见过,并不知其真伪,更不知他们是否真能给世界带来一定影响,而魔教崇拜的火,对世界的贡献是有目共睹。没有菩萨神仙,世界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若是没有火,那可就真有些不可想象。如此看来,魔门拜火,倒也没什么可指责。

寇元杰停了停,又道:“今日咱们佛、道、魔三方和解,并在此结盟,皆是在尊重并承认彼此的信仰的基础上。本教不会强令别人信奉光明神,不过也希望大家尊重本教信仰的神灵,只有这样,才能达成真正的和解。”说到这他转向云襄,“云公子人中俊杰,当年曾替本教做过大事,希望咱们有机会再度合作,共谋大事。”说着拱手一拜,态度颇为诚恳。

云襄知道他是在说当年自己与魔门合作,在唐门眼皮底下破巴蜀叶家的往事。也明白寇元杰突然提到这事的用意,显然是以此为要挟,让自己别坏了他大事,不然他就要解开自己身份,届时光唐门和叶家的朋友,就够自己应付。云襄不禁对寇元杰叹道:“寇少主成熟多了,也聪明多了。”

寇元杰淡淡笑道:“跟公子襄打交道,再笨的人也会聪明起来。”

云襄今日的目的,也只是想揭穿魔门的天降神火的神圣外衣,至于佛、魔、道三方结盟,他事先没想到,现在也不好阻止。今见目的达成,他也就不在纠缠。拱手对寇元杰一礼,他笑道:“佛、道、魔、三方若能真正和解,倒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之事,希望寇少主莫让天下人失望。”

“一定一定!”寇元杰冷冷笑道:“与佛、道两门和解,还天下以太平,是家父多年夙愿。云公子放心好了。”

云襄见罗毅与几个少林武僧紧张地守在台下,知道他们是在担心自己,便对寇元杰拱手一拜,转身下台。对迎上来的罗毅和筱伯小声道:“魔门准备充分,今日之事已很难阻止,咱们回去。”

一行人回到山下静空大师所创之济生堂,罗毅将云襄等人让进屋中,也想打量着草堂内的环境,只见堂中依旧高悬着静空大师手书的那幅中堂,屋内摆设依旧一如既往,只是比以前更加洁净整齐,多了几分欣欣向荣的气象。

———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病残者皆有所靠,是为济生堂宏旨!

再次看到静空大师手书的这幅中堂,云襄心中感慨万千。他凝望着草堂中央静空的长生排位,在心中默默道:大师,我没有辜负你老的重托,济生堂正在我和你的弟子手中发扬光大,正源源不断地救助着越来越多的人。

罗毅在静空大师的排位前点上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含泪道:“师父!你看谁来看你来了?如今济生堂在云大哥的打理下,规模越来越大,救助的人越来越多,你老天上有知,一定会非常高兴吧?师父你妇女更新,我和云大哥会将你的慈悲传递给更多的人,让更多人能感受到我佛的慈悲。一个人的慈悲是小慈悲,只有天下人的慈悲才是大慈悲。济生堂不光是要救助贫困者和苦难者,还要将这种慈悲之心传遍天下!”

云襄原本不信佛,不过在静空大师的排位前,他也忍不住虔诚地拜了三拜,在心中默默祈祷:大师天上有知,请助我破除魔障,为少林匡正佛法!

云襄与罗毅拜毕静空大师,这才相携来到后堂。罗毅终于忍不住叹道:“我没想到圆通方丈竟然会与魔门结盟,甚至竭力促成这种结盟,而武当风阳真人竟也跟着附和。难道他们以为佛、道、魔真能化解恩怨,亲如一家?”

云襄笑着摇摇头:“恩怨可以放下,但各自的本质却不容易改变。魔门胸怀的是整个天下,为这个目的不惜使用任何手段,牺牲千百万人姓名,这与佛、道两门的宗旨和原则。”

罗毅眼里闪出深思的神色,沉吟道:“魔门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难道是圆通方丈和风阳真人放弃了自己的原则?”

云襄叹道:“魔门想要说法少林、武当与自己结盟,进而号令中原武林,不外三招:一是骗,二是胁,三是利。”

“骗、胁、利?”罗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魔门如何运用这三招”

云襄微微笑道:“以圆通大师与风阳真人的精明,魔门想要隐藏真实意图欺骗他们,恐怕难如登天,所以这一招对他们没用,那只剩下胁和利。站在魔门的角度,要想使少林襄助自己,一是抓住圆通的把柄要挟,二是诱之以利。只要支付了少林,已武当现今的实力和影响力,也就只有随声附和才是明哲保身的良策。”

罗毅皱眉问:“圆通大师乃方外之人,有什么把柄可抓?又怎会为利益动心?”

云襄呵呵笑道:“你看少林近日之气象,圆通还是是方外之人马?无欲则刚,有欲则伤。圆通一门心思经营少林,卖秘笈,办大典,置庙产,交官府,哪一桩是出家人所为?这中间留下什么把柄被魔门抓住,或是被魔门许下的利益所动,也不算什么惊奇事。所以这事还要你留心,才能匡正少林佛法。”

罗毅有些不解:“我留心?”

云襄点点头:“你是少林俗家弟子,与少林僧人素有来往,若能从他们那里找到圆通方丈与魔门结交的真正原因,咱们才能破解魔门阴谋,拯救少林。”

罗毅恍然大悟,欣然道:“明白了,我会全力去打探。一有发现,立刻飞报云大哥。”

“不过这种事也不可强求。”云襄忙叮嘱道,“万不可暴露自己的意图,以免引来危险。”

二人正在后堂闲谈,突听外面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巴哲师叔快来,这里果然有间济生堂!”

这处草堂处在嵩山后山,平时很少有外人找来,罗毅听到外间有人敲门,有些意外,忙对云襄道:“云大哥稍坐,我去看看。”说着丢下云襄,开门而出。

不说云襄与筱伯、张宝等人在屋里歇息,却说罗毅来到外间,就见一个红衣女孩已蹦蹦跳跳地推门进来。小女孩只有四五岁大,生得粉雕玉琢,齿白唇红,一双扑闪闪的大眼睛尤其招人喜爱。罗毅忙和颜悦色地问道:“小妹妹,你找谁?”

“我不找谁,我找济生堂。”小女孩仰起小脸,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罗毅哑然失笑,跟着又有些奇怪,这里地势偏僻,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怎么会有小孩找上门来?

他知道这么大的孩子,必定还离不开大人,便抬头往门外看去,就见一个身形彪悍、神情冷漠的中年汉子,像狼一样消没声息地走了进来。罗毅眼神一凛,心中生出本能的警惕,这是修炼佛门正法,对杀孽深重的凶人生出本能反应。

那汉子扫了罗毅一眼,眼眸深处也隐有异光闪烁。龙凤中文网、打-罗毅迎上前去,不亢不卑地拱手道:“这位兄台,此处非庙宇庵堂,从部接待外客,请留步。”

那汉子虽然看出面前这位少年气定神闲,非泛泛之辈,却也没有放在眼里,见他拦住去路,抬手就推向他的肩头。罗毅立刻沉肩缩手,以小擒拿手反扭对方手腕。那汉子立刻变招,翻掌为靠,化解了罗毅的擒拿手。二人转瞬间连拆数招,双手翻飞快得惊人,最后罗毅不得不退开半步,脸上一阵青白不定,显然吃了暗亏。

那汉子还想趁势追击,小女孩已拦在他身前,连连嗔道:“师叔你别惹事,小人祖师奶奶的鞭子。”

那汉子听到这话总算停手,对罗毅微微颔首道:“年纪轻轻就有此身手,难得!”

罗毅还想阻拦,突然注意到那汉子身后还有两个白衣女子,看模样二人想姐妹,看神情却又像师徒。年轻的女子脸颊上有朵娇艳的水仙,这使她俊美的面容多了几分柔美;年长的女子端庄淡泊,隐有飘然出尘之态,赫然就是先前在嵩山之巅,以一敌四迎战魔门光明四使的天心居高手!罗毅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连忙手足无措地抱拳道:“晚辈罗毅,见过天心居前辈!”

年长那女子对罗毅略一颔首,淡淡道:“我不是天心居弟子。”说完她转向身后的弟子,“青虹,你坚持要到这里来看看,是不是这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不用说,这四人就是孙妙玉师徒一行。舒青虹以前虽然没来过这里,却在牧马山庄那间客栈中,听云襄说起过这处济生堂的发祥之地,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她坚持要来看看。看看他为之奋斗的事业,也看看他曾经来过的地方。

心情复杂地环顾着草堂中的一切,最后她的目光落到正前方的中堂之上,久久不能挪开目光。孙妙玉也在望着中堂微微颔首:“这位静空大师,倒也是我辈中人。”说着她转向身后有些紧张的罗毅,“你是静空大师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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