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风尘沙漠入仙乡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狗尾续金作品矫龙惊蛇录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张无忌眼见正面相抗绝然不敌,眼前唯有逃走一条出路,自己船身巨大,或可一免。当即下令将所有大炮和食物抛入海中,只留下淡水即可。从此至波斯最多三日可到,只要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

  蒙古水兵初时有些不忍,待得又中两炮之后,才手慌脚乱地将一干多余的物事抛入海中。正忙乱之际,后艄又中一炮,此炮正击在吃水线附近,海水随着浪潮一浪一浪地涌入。海水虽不是直接涌入,但时候久了,大是堪虞。

  主管急命几名水手前去舀水堵漏。此时船上再无多余物事,船身轻了许多,后艄也暂不进水了。

  此时船行更快,不一会儿已驶出射程之外。马来西亚水军见对方居然连食物也抛弃入海,料想对方即便不被饿死,凭借一条伤痕累累的破船,谅想逃不了多远也会沉没,是以追了一程之后,便即返航。

  众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不料平静的海面之上陡地刮起一阵大风。众人心头一紧,抬眼望去,本来晴朗无比的天空之中,霎时间布满了乌云,风声逐渐加急。过得须臾,但闻疾风呼啸,波浪轰击之声,对面说话都听不甚清。

  主管又叫十数名水手到后艄去舀水。张无忌但觉巨船如离弦之箭一样,在海面上飞掠而过。抬眼望去,只见所有风帆均吃紧了狂风,直拉得主桅咯咯作响。船身隐隐震动,似要散架一般。

  主管声嘶力竭地边吼边打手势,要水手降下船帆,几名水手费尽力气也未能降下主帆。一个水手一不小心,早给狂风卷入大诲,眨眼功夫消失在滔天巨浪之中。余下的几名水手直骇得紧紧抱住桅杆,不敢稍有移动,唯恐一个不慎,又给吹入大诲之中。

  忽然风声一紧,坐船竟是给吹得飞起来一般。张无忌已然看出此时如不马上降下船帆,船只非得给狂风吹散了架,或者给吹得底朝天不可。

  张无忌不再犹豫,当即气沉下盘,使起千斤坠功夫。

  一步步向主桅走去。待得近前,运劲一挥屠龙刀,将主桅连根削断。却听“唿”的一声,主帆带同主桅,竟给狂风一古脑卷入大海之中,翻得几翻,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侧帆依然吃风,船身给吹得向左倾斜,张无忌无奈,只得又将侧帆和后帆尽数砍倒,船身才稍感平静,但却一个劲在海啸声中打转,真如汪洋大海中的一片树叶。船身一忽儿被推上浪尖,一忽儿又似摔入深渊,众人无不心惊胆颤,骇异无比。

  却听“喀嚓”一声,船身猛向后一倾。众人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大限已到。原来后舱被炮弹击中之处,给这等惊涛骇浪一再冲击,终于抵挡不住。一声脆响之后,船板给海浪击碎,海水陡然间源源不断地灌入。船尾缓缓沉入海中,船头却高高翘起,还活着的十多名水手,忙不迭地爬向船头,又有几人给吹入海中。

  张无忌心中倒是不惧于死,只是眼前这一干精悍勇武的蒙古人因自己而死,心下甚觉歉疚,却是于事无补。

  转念一想,自己与他们一同赴死,将来阴曹地府之间自己善待他们便是了。念及此,不禁哑然。

  谁知这阵风暴来时突兀,说停便也是立时便停。方才还波涛汹涌的大海,转眼间竟变得平静异常,空中一丝风也没有。未几,云雾开处,一轮太阳照常挂在蓝蓝的天空,显得甚是温暖异常。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作声不得,脸上一片茫然之色,竟有说不出的古怪。

  船身在平静的海面上陡然一震,又下沉了尺许,十数人俱不作声,只呆然地看着天边。

  张无忌四周打量一下,茫茫大海之上,甚么也没有。

  此时船已沉入一半。看这情形,再过一个时辰,海面上便将干干净净,一丝木屑也不会有了。

  众人呆呆地看着下沉的船只,每下沉一寸船头反而高出一寸,船头愈翘愈高。十数人只是紧紧抓住船头,并不大呼小叫,神色虽然呆然,却并无惧意。这般视死如归的胸襟,直令张无忌感叹不已。正想出言解释自己此行目的之时,却所一个水手道:“那边是什么?”

  众人顺目看去,远处似有点点白帆,一干人却并未喜形于色,似乎生死早知,喜忧反而显得不雅。

  过不多时,帆影渐大,正是数艘大船驶来,此时众人只觉船身一震,下沉得更快了。

  张无忌眼见有救,便嘱众人阻住耳朵。待一干人准备好之后,张无忌气沉丹田,一声长啸从海面上传出数里之遥。众人虽已塞住耳朵,还是给震得昏昏沉沉,心中对此神功不禁骇然钦佩不已。

  船队之人听到啸声,当即转向急驶而来。待得驶近,张无忌见每张白帆上俱绘了个大大的红色火焰,赫然便是波斯明教的船。

  张无忌陡然认出明教的标志,心中一惊,想起自己曾数度将波斯明教一干人弄得灰头土脸,此番相见,却不知是福是祸。正忧虑之时,只见大船上放下二条小船,急速向张无忌等人划来。

  待上到大船之后,张无忌自免不了相谢一番,却见船上一干波斯人见到自己后,无不惊诧万分。

  张无忌见波斯人神情古怪,正纳罕,座舱之中步出一女子,只见她和华人无异,但眸子极淡,几乎无色,瓜子脸形,年约三十许。乍一看去,只觉诡异,相貌却是极美,赫然便是曾在张无忌手下惨败过的波斯三使之一,名叫辉月使的便是。

  辉月使甫一见到张无忌,稍微一楞便即认出,眼晴之中陡然闪过一丝怨毒之光,旋即又隐去。张无忌何等眼力。早看在眼里,却只是当未见,一抱拳道:“此番遇难,多谢搭救,在下感谢不尽?”

  辉月使道:“岂敢!张教主不在中土,却跑到此地作甚?”

  辉月使嘴上应酬着张无忌,心中却着实忌惮于他。

  她深知张无忌神功盖世,如要夺这条船,自己万难相抗,脸上无意中露出一丝忧虑之色。旁边二条船上正是波斯三使的另外二使,一个叫流云使,一个叫妙风使。别说三人联手,恐怕纵是整个波斯总教也难为不了张无忌。

  辉月使暗道倒霉,没想到救人却救了一个魔头起来。

  [浪客按:张无忌曾得罪过波斯总教,详情请看金庸所著《倚天屠龙记》一书]

  张无忌虽不知道另外两条船上是总教的何人在上面,但波斯明教云风月三使形影不离,估计便是另外二人。

  他见辉月使脸现忧色,早猜中了她的心思,当下便道:“在下此次来波斯便是为了求见明教教主,有一桩教中大事要向总教禀明。在此遇救,实乃我明教洪福。”

  张无忌如此说,本是为了让辉月使放心,不致疑己将与她作难。辉月使听了,半信半疑,却又不便说什么,遂缄其口。

  却说此言一出,直吓得一干蒙古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俱未想到自己舍命相保的,竟是元朝的死对头,明教教主张无忌。

  张无忌心下好生歉疚,便对主管道:“众位好汉,我真名叫张无忌,乃前任明教教主,原是朝廷死对头,一直相瞒众位,实出于不得已,尚请诸位原谅则个。此番前来波斯,沿途承蒙各位照拂,在下感恩不尽。”

  这干蒙古人却如何作答得了,只觉此事太过匪夷所思,遂闭口不言。

  辉月使奇道:“他们是蒙古人?他们不知你是张无忌?”

  张无忌苦笑道:“确是如此,其中缘由,在下以后自当奉告。”他又转向主管道:“众位好汉请放心,张无忌一定不为难各位。在下此番前来,连元顺帝也中了在下的圈套。诸位如愿回中土,在下一定安排妥当,如愿随我前去波斯,自是欢喜无比,去留请各位自便。”

  一干蒙古人沉吟再三,主管道:“张大侠,我等一直对你恭敬有加。卑职尚有家小在中土,我还是想回中土,却不知众位兄弟意下如何?”

  十数个蒙古人均点了点头,示意要回中土。张无忌遂向辉月使道:“在下斗胆相请,能否将贵船让给这些蒙古好汉,以便他们返回中土?”

  辉月使沉吟之后道:“兹事体大,我一人不能确定,流云使和妙风使正好在另外两条船上,何不请他们一同过来斟酌一番?”

  张无忌道:“如此甚好。”

  不一会,流云使先行过来。他是云风月三使中身材最是高大之人,虬髯碧眼。陡然一见张无忌,自是惊骇无比,但见张无忌对自已礼敬有加,一颗倏然悬空的心,才稍微安稳了些许,神情却难免有些尴尬。

  妙风使紧接着也上得船来,波斯三使中,数他相貌最是丑陋,见他黄须鹰鼻,神情甚是阴鸷,但却是三人中胆量最小的。

  张无忌又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流云使颇觉踌躇,但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张无忌的要求。其实他心中明白,如是不答应,惹得张无忌性起,将自己一干人扔入海中,对张无忌来说也决非难事。

  当下命辉月使座船的水手尽数分散到另外两艘船上,并尽出三人金银交与张无忌。

  张无忌将这些金银恭敬地递给主管道:“些许财物,权且充作盘缠,待他日相逢,张无忌定然不敢相忘。另有一事,我的身份还望诸位在顺帝面前多多保密,否则,顺帝自然迁怒于诸位。此事务须牢记。你们可对顺带禀说船只遇难,我已葬身大海便了。”

  此中厉害,一干蒙古人自然知晓,张无忌遂与他们一一作别,然后随波斯三使下到小船,向另一艘大船驶去。

  过得片刻,双方同时扬帆启航,分道扬镳了。

  张无忌伫立船头,眼望着蒙古人渐行渐远,终予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野之中,呆立良久,才慢慢回转身来。

  却见波斯三使神情拘谨地站在自已身后,张无忌心情抑郁,无言地一拱手,流云使道:“张教生请舱中叙话。”张无忌答曰多谢,遂尾随三使入舱坐定。

  一时间众人竟无从言起,张无忌立身作揖道:“在下昔日对诸位多有得罪。祈请念在同教份上,宽恕于在下。”

  流云使言不由衷地道:“张教主说哪里话,旧日之事多怨我等技不如人,须怪不得张教主。”

  妙风使和辉月使却沉着脸,并不置答。张无忌听流云使之言,知波斯三使对自己芥蒂已深,此事极是难以衍释,当下长叹一声,无言坐下。

  流云使道:“张教主远来辛苦,权且休息,我等暂行告退。”

  张无忌起身与三人作别,待三人出舱之后,张无忌独坐舱中,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自己此番前来,甚是突兀。原想径自找到小昭,诸事或可顺畅,却未曾想到,尚未踏上波斯土地,便碰上对自己仇怨甚深的波斯三使,然又何止波斯三使,波斯明教中,除教主小昭一人之外,座下十二宝树王俱被自己得罪了,自己此番前来,实无异于自投罗网。

  转念又想,波斯三使远不是自已的对手,就算他们想要寻仇,也不敢明里与自己相斗,除非下毒一途。但自己精通医术和毒攻。只要饮食之际稍加留心,料想也不会有何大碍。待一上陆路,问明明教总坛的方位,自己离了他们自去找小昭便了。心头一宽,倦意顿时袭来,遂关了舱门,倒下便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无忌但觉一阵冰凉。陡然间醒来,不禁大吃一惊,只见船舱之中早已灌满了水。

  张无忌心中一寒,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际,急忙扑向舱门。此时舱中海水已没至大腿,一拉之下,舱门果然已被从外面反扣上了。

  张无忌不及多想,当即运用九阳神功。一掌向舱门劈去,“咣当”一声。舱门直飞出去。张无忌跨出舱门,只见船只已下沉了一半,船上半个波斯人也没有。定是波斯三使趁自己熟睡之际,将船凿沉,换乘另外一艘船离去了。

  放眼望去,茫茫大海之上,波斯三使早逃得无影无踪。此时日薄西天。残阳如血,直将大海映照得一片通红。

  张无忌苦笑一声,心想自己由波斯三使所救,此时又死于他三人之手,倒也不必怨天怨地。转念一想,又觉心下不甘,如此死于三人之手,也太过于窝囊。蝼蚁尚且偷生,我自己怎能如此自甘毁灭,不求自救。

  遂抽出屠龙刀,在甲板上劈下几块大木板,又撬出几颗长钉,“乒乒乓乓”一阵敲打,做成了一个简易小木筏。

  他自幼生长于冰火岛上,于海上生活倒也不算陌生。遂将木筏投入海中,自己操起一块木板充作木桨,随即跳落在木筏之上,急速向西方划去,想尽快远离正在下沉之船。

  张无忌眼望茫茫大海,回想起这数月来的经历,不觉哑然失笑。此时独坐木筏,显得甚是清静。兴之所致,不禁唱起了从小昭之处学的那首歌:“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此曲乃两百多年前波斯一位最著名的诗人峨默然写的,曲调原本虚无缥渺,甚是抑郁愁怅。此时张无忌翻来覆去地唱着这两句,曲调却显得甚是落拓不羁。生死既然无常,人却又何苦为此无常而苦恼呢。心想自己原先遇风暴之时,该当要死了,谁知却被波斯三使救起。既被救之后,便当得活,谁又知道此时却又是生死难卜呢?想通此节,甚觉愉悦,曲调之中,竟有三分的调侃之意。

  歌声随着起伏的海面,飘荡向四方。

  血红的太阳跳动一下,终于沉入海平面之下。张无忌左一桨,右一桨,不紧不慢地划着,口中兀自哼着那首波斯小曲,显得甚是逍遥自在。

  幸喜海面上再无风暴,均是平静异常,否则连巨船都抵抗不住狂风海啸,更何况张无忌匆忙之中所制的这只小木筏。待得天明时分,竟给他划到了岸边。

  弃筏上岸,四下里一打量,目力所及之处,甚是萧瑟凋敝,人烟俱无。

  张无忌不知自己这一夜毫无目的地划来,脚下之地是否便是波斯,实在难说得清。但终究是踏上了陆地,总比葬身大海强些,便认明方向,向内陆深处走去。

  到得午间,已来到一处集镇,张无忌早已饥渴难耐,遂寻找酒家,欲饱餐一顿。

  街上住来之人俱是身材高大,与中土人士自是大不一样,张无忌虽不懂他们的语言,但听其语调,与小昭等波斯人所说的极为相似,张无忌心中甚喜,知确是到了波斯。

  迎面有一家酒店,张无忌径直走了进去坐下。客家见张无忌并非波斯人,却也并不好奇,想是此地离海港不远,世界各地人来人往,见惯不怪罢。

  店家上前来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张无忌如何能够听懂,脸上一片茫然之色。店家微微一笑,将张无忌引到厨房,指了指案板上的诸多菜肴,张无忌此番懂了,遂指了数种鱼肉,又要了酒,自去喝着不提。

  不一会,店家送上下酒菜来,张无忌正吃喝之间,店中又走进一人,却见他身穿白袍,袍上绣了一个小小的火焰之形,正是波斯明教中人。

  张无忌一见大喜,连忙起身,双手在胸前作了一个火焰之形,正是中土明教教众见面的礼节,却不知波斯明教是否如此,但别无他法,张无忌只得这般相见了。

  那波斯人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骇异之神情,却也双手作火焰之状答礼。

  张无忌喜形于色。竟未留意到此人的古怪神情,便用中土语道:“请问教友,可知波斯明教总坛在何处?”

  这名波斯人正是流云使船上的一名教众。初时见到张无忌竟未被淹死在大海之中,又知张无忌武功实在深不可测,是以心头骇异无比。谁知张无忌竟未认出自己,心头稍宽,便道:“不知教友欲找总坛作阿贵干?”

  张无忌见他懂得中土语言,虽说得极是别扭,意思却能分明,便道:“我乃中土明教教主,姓张名无忌。有大事要向总教主禀告。”

  张无忌确实有件大事要找小昭。当初小昭的母亲黛绮丝,作为波斯明教的三圣女之一,被送到中土明教建功立业。名义上是总教要考察三圣女,实则是让黛绮丝伺机窃取乾坤大挪移心法。

  这部心法,本源出于波斯,后随明教一起流传入中土,而波斯明教的此功密籍却不慎失落。

  本来此功乃明教护教大法,总教如以礼相求,中土明教定然会双手奉上,奈何波斯人竟会出此下策。

  黛绮丝偷窃未成,又犯下失贞大罪,幸而小昭于无意中记住了此心法,为波斯明教立下大功。小昭为救母亲,不得已做了波斯明教教主。

  张无忌此番前来,一个是因为中土寻不到赵敏,心中苦恼,又想念小昭,便万里迢迢来到波斯。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这部乾坤挪移大法中有一处似有不妥,修习者如稍有不慎,便当立即走火入魔而亡。

  此事说来话长,张无忌因机缘巧合,和小昭得以进入中土明教总坛,光明顶上的秘道之中,见到这份明教的护教神功。当时二人被困秘道,小昭便劝张无忌修习此功。她自己也在一旁暗中记诵。其时张无忌身负九阳真经上的博大精深的内功,又加精通医理。于人身诸般经络穴道甚是熟稔,竟给他于几个时辰之中练到了挪移乾坤的第七层心法,这便是最高一层了。

  明教几百年之中,最高者也只练到第四层,并且已于练成之时走火入魔而亡。如此来说,此心法只算练到第三层。

  张无忌心机灵便,加上诸般巧合。终于练到最高一层。但心法最末的十九句经言,张无忌一时之间参详不透,也无意求全,遂罢手不练。小昭却将整部心法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日后追随于张无忌,小昭因深恋于他,遂将那十九句心法相告。

  张无忌因教中事务烦忙,一直未能仔细研究。在寻找赵敏的这段时间中,便不时推敲起来,终于发现,这十九句心法似是而非,已然误入歧途。若如存了求全之心,非练到尽善尽美不可,那么到这最后关头,定然走火入魔,不是疯癫痴呆,便致全身瘫痪,甚至自绝经脉而亡。

  悟通此层,张无忌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那日秘道之中,若不是自己念得“日盈昃,月满亏蚀”而罢手不练的话,此时只怕早成废人,甚或一命归天了。

  原来,当年创乾坤大挪移心法的这位前辈高人,自己也只练到六层,这第七层,却是他凭借超群智慧而想象的。张无忌未练的那十九句,便是这位高人百密而一疏。想像错了的地方。

  [浪客谨按:此段原意:引自金庸《倚天屠龙记》,因续节需要,遂补续而出。不敢贪天之功,是以注明出处]

  张无忌自然不知道此中关节,但他凭借自己的睿智,竟发现了前辈高人的微暇之处,实属难为之举。当时他推敲再三,认定这十九句确能碍人性命之后,便起了赴波斯告诉小昭之心。是以他说有教中大事要禀告,确非虚言。

  当下那名波斯人听了他此言,心念电转,便道:“原来是张教主到了。正巧敝人也有事要到总坛,便陪张教主一同前去。请张教主稍候,敝人到家中告辞一声,即刻便来。”

  张无忌连道多谢。那人转身出去了,张无忌兴高采烈地坐下继续饮酒不提。

  却说那人出门之后,穿过几条街,当即找到云风月三使。波斯明教三使听了此消息之后,妙风使骇然色变,辉月使恨恨地道:“这家伙命倒不小,你说该怎么办?”

  流云使道:“此人武功高强,若让他到达总坛,对大圣宝树王的大事定然有碍,须想个法除了他。”

  辉月使诡异地道:“黑沙谷!”

  流云使缓缓地点点头道:“只好如此了,两桩事并在一块干。你,将张无忌领入黑沙谷之中!”

  那名波斯人一听要自己将张无忌领入黑沙谷,不禁大骇,结结巴巴地道:“小的……不知……出……来的线……线路……”

  流云使道:“你只管带他进去,我们随后便到,自当救你出来。”

  那人半信半疑,却只得跪下叩首道:“小的遵命。”

  辉月使不耐烦地道:“你快去吧,路上如露出丝毫破绽。哼,我可饶不了你。”

  那人心中一寒,只得叩首告退。牵了两匹马。自来寻张无忌。

  一路之上,张无忌兴奋地问个不停。那名波斯人名叫达鲁,心情异常抑郁,却也只得虚与委蛇,唯恐张无忌瞧出什么端倪。

  如此行得三日,已进入茫茫沙漠,白日太阳酷热异常,夜间却又寒气入骨,端的寒冷无比。张无忌有神功护体,也自深觉难耐。达鲁却无甚内功。如此又行得数日,再加上心中恐惧异常,一条大汉,竟黑瘦了下去。张无忌相询,达鲁只是苦笑。并不作答。

  这日午间,张无忌看到前边隐隐有一条山形似的景物,便问达鲁是否有人家居住。达鲁抬头一看,脸色倏变。见此情形,张无忌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头。便道:“那是甚么地方?”

  达鲁只得道:“那叫黑沙谷。是强人出没的地方。”

  张无忌释然,心想区区几个强人,何惧之有?达鲁见他全不在意,心中微微叹口气。到了此时,达鲁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了。

  二人不再言语,打马向前驰去,二个时辰之后,已到近前,张无忌仔细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沙丘耸立,犹似一座颓城,山谷之中,沙粒俱黑森森地透出一股阴杀之气。纵目望去,竟是看不到尽头。

  达鲁脸色惨然,一言不发率先打马而入,张无忌无奈,只得跟进。

  一进山谷,陡觉阴气萧杀,冰寒刺骨。两旁看去,沙山虽不甚高,却俱显得诡异至极,一根枯草都没有,一应物事,均是全黑。

  抬头前望。达鲁一身白色的明教长袍,晃过几晃之后,即陷入沙山之中不见了。张无忌一惊,急忙纵马前行,转了几个沙丘,却哪里还有达鲁踪影。

  此时太阳早已隐入黑色的沙丘之后,四周光线暗淡。

  张无忌方知上当,达鲁定是早就见过自己的,此番欲陷自己于绝境。他不惊反怒。心道波斯明教一再想要杀死自己,竟不讲半分同教之情,此时但望见到波斯三使,痛痛快快地厮杀一番。

  四周一打量。却是一点动静也无。这世界如同死了一般,一丝杂音都没有。张无忌恍惚听见了血液的流动声,汨汨然川流不息。

  黑沙谷掠过一阵阴风,张无忌忽觉有异。遂立马静观待变。仅觉阴风之中尚有一种细微的轻响,却辨别不出方向。

  张无忌眼帘之中但觉有何物事颤动了一下,尚未看得分明,坐骑已人立而起,将张无忌摔在黑沙谷中,悲鸣一声,早奔得不知去向。

  张无忌忽觉身下的黑沙似在隐隐流动,绵绵不绝,心中一惊,护体神功立即生效。张无忌身形暴起三丈,紧接着向旁飘开二丈落下。再一落下,又觉沙粒流动。

  张无忌大骇,又只得跃起。如是者三,张无忌早已飘至十余丈之外,落脚之处,沙粒依然流动。

  此时张无忌几番全力施为,早已气息翻滚,难耐窒闷。适才立身之处并无异状,显见没有陷讲之类的物事,张无忌遂凝神立地。张无忌稍觉心安,连呼两口气。调匀真气,这才细看流沙到底有何古怪。

  这一看。直将张无忌骇得目瞪口呆,但见月明风高之夜色中,漆黑的沙丘不停地滚动。周遭景致,霎时间便变得面目全非,端的变幻莫测,诡鹬波云。整个黑沙谷便如煮沸了的开水一般,起伏不定,却是不动声色地翻卷着。

  张无忌忽觉身后有一股浑厚无比的巨力压来,心下骇然,世间竟有如此雄浑的内力。当下来不及回头,反手一掌,功力已发到十二成,身形却如同鬼魅般向前掠出几丈,回身一看,不禁心惊。

  原来并非有人偷袭,乃是一座沙丘悄无声息地向自己滚来,如不是见机稍快,只怕早已葬身黑沙之中了。

  这般令人匪夷所思的情景,张无忌此生可听都未曾听到过,心下不禁暗暗叫苦。如与人相斗,自己就算不胜,要说退身,想来也并非难事。可这般与造化神奇难测的自然相斗,自己十之八九,要被阴干在这黑沙之中。

  心念电转,忽然悟到,达鲁即能将自己引入,想必这黑沙谷中定有出路。可这时连方向都不能辨别,还谈何出路。正沉吟间,从沙中伸出一只手来,张无忌不及多想,屠龙刀一挥“啵”的一声,早将那只手削断。

  张无忌听得这声音有些古怪,既不像砍到铁器,也非如砍到活人。心下微奇,俯身看去、却见断臂之处,伤口煞白。根本没有鲜血渗出,此人似是没有血液一般。

  此时黑沙翻滚,那尸体就要卷入黑沙之中。张无忌想看个究竟,遂一把抓住断臂,用力往上一拉,便将尸体抛出黑沙,却见此人身穿白衣,似是明教教徒。张无忌正待细看,陡然间给惊得魂飞魄散,身体倒纵三丈,紧接着不辨方向地狂奔而去。

  原来这具尸体之上,牢牢地附着十数条粗大的沙漠响尾蛇。响尾蛇正咬着尸体吸血,给张无忌忽地一拉,群蛇便随尸体给拉出黑沙。呐尾蛇正愁人血不够,陡一闻到张无忌的气息,遂昂头向他逼来。

  张无忌对毒蛇深有研究,乍一见到这种剧毒无比的沙漠响尾蛇,心知只要给咬上一口,这命便算丢定了,更何况这响尾蛇竟有十数条之多。

  当即展开踏沙无痕的上乘轻功,想远远逃开。谁知黑沙流动不已,难于受力,轻功竟是施展不开。张无忌只听得轻微的脆响之声愈来愈近,并且数量愈来愈多,不免惶急万状。响尾蛇的尾端有一种坚硬的角质,一游动,角质便发出“啪”、“啪”的声响。这种响尾蛇生长于沙漠。在流沙之上游动甚是迅疾。再加沙漠之上动物较少,它们已饿得发慌,此番闻到张无忌躯体之内新鲜活泼的血液,无不拼命追来。

  这黑沙谷在波斯国中,无不令人谈起色变。第一便是因其黑沙变动不定,人一进入。无不迷路,极少有生还者。第二便是黑沙谷中有着数不清的沙漠响尾蛇,这种毒蛇最是让人发怵。

  且说这十数条响尾蛇边追边呼朋引伴,转眼之间,张无忌但觉身后一二丈之处,“啪”、“啪”之声不绝于耳,不知有多少毒蛇追来。自已只要一个失足,立即便会被这无数条毒蛇吃个干干净净。却苦于流沙软软地不受重力,纵有一身盖世武功,也绝难施展。

  正奔逃之间。忽然左脚踏空,却原来是黑沙在此流成一个二尺来深的小坑,所幸沙坑不深。张无忌正道“完了”,左脚已触到流沙,当即跃出。但这缓得一缓,早有数条毒蛇扑到。张无忌回身一刀,砍断三条毒蛇,却有更多的毒蛇急于扑来。

  张无忌大骇,只得拔地跃起,然后施展乾坤挪移心法,使身体向前飘出几丈。待落下时,已将毒蛇抛后许多。

  张无忌心中一喜,看样子如此逃命似乎还行。随即如是施为,几个起落之后,已将蛇群抛在数十丈之后。

  张无忌不敢停留,依旧施为。

  此时,张无忌体内九阳真气流转如意,乾坤挪移心法施展顺手,如此一跃一飘地奔了盏茶时分,早已将毒蛇抛得极远。

  经过这一阵急奔,但觉九阳神功在体内激荡圆转,非但不觉其累,相反还感到丹田之中温暖异常,精力充沛不已。初时黑沙一动,他连避几次后觉得气息紊乱,盖因乍逢异变,不能调匀气息之故。此番长力奔逃,却因有备于先,一呼一吸,自是平和中正。

  张无忌心有余悸,殊不放心,便淡泊神明,凝神静听。他内功何等浑厚醇大,这一凝神,方圆三里之内的异动,俱能了然于心。

  听了一会,确实再没响尾蛇跟来。正要收功之时,忽觉东北方向,一里之外,传来几声兵器相撞的响声,张无忌心中大喜,遂向打斗的方向奔去。

  其实他心中自也明白,在这黑沙谷中打斗,必定不是什么好人,难说便是波斯三使什么的也未可知。却说张无忌被响尾蛇惊得够呛,唯有拼命逃跑一途而已。但对于人,张无忌却是不忌,自忖自已总有办法制得住他。

  待到近前,张无忌隐身在一沙堆之后,伸头一看,不禁大为惊讶。

  只见黑色的沙浪之上,浮着六七张类似木筏的东西。每张筏子之上立有两人,均身穿白袍,袍角绣有火焰之形。显是明教中人。一人拿兵器,另一人却拎着一根极长的物事,有似于船篙,却不知是何物所制。但见长篙一点。筏子在沙浪之上进退自如,将一个手执一对短剑的人围在中间。

  被围之人亦是明教中人,但他却没有木筏。几番斜冲想突出重围。均给筏子上手执长篙之人挡回。被围之人武功高于筏上之人,奈何脚下黑沙不时流动,不易站稳,攻敌之时自然吃亏。

  张无忌依稀觉得此人武功有些眼熟,猛然间想起,此人便是常胜宝树王!张无忌心中更奇。

  波斯明教之中,教主之下,设有十二宝树王,身份地位相当于中土明教的四大护法王,俱是文武全才。这十二宝树王,第一大圣,二者智慧,三者便是常胜王,四者掌火,五者勤修,六者平等,七者信心,八者镇恶,九者正直,十者功德,十一者齐心,十二俱明。这常胜王位居十二宝树王之三,且武功在十二王中乃是最高,此时却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将常胜王困在此间。

  向木筏之人看去,见七只筏子之上,均立着一个宝树王,掌火、勤修、平等、信心、功德、齐心、俱明七王,七王中以掌火宝树王为首,带领围攻常胜王。

  双方僵持许久,常胜王冲不出去,诸王因忌惮常胜王武功了得,却也不敢过份逼近。

  张无忌对常胜王颇有好感,但这乃波斯明教教内之事,自己不明就里,却不好相救。正在此时,掌火王竟开口用中文讲话。张无忌初时一惊,还道自己被发现了,待听得一会,才知掌火宝树王是为了保密,才故意用中文讲话的。如此一来,却让张无忌听了个明明白白,忧心如焚。

  却听掌火王道:“常胜王,十二宝树王中,智慧王、镇恶王、正直王因不听大圣王号令,已被诛灭,余下诸王均已听奉大圣王号令,你还要顽劣不化吗?”

  常胜王冷笑一声道:“尔等背叛教主,该当何罪?”

  掌火王厉声道:“尔休得胡言。小昭乃中土之人,这尚且不论。昔日三圣女中,黛绮丝和绿莎玛失贞。我等原以为送到净饭国的萨维伦圣女失踪,但大圣王终于查得萨维伦的下落,并且得知她并未失贞,依照教规,当废小昭而立萨维伦为教主才是。”

  常胜王怒道:“前教主在世之时,分送三圣女到各地明教确是不假,但却留下遗命,谁找到乾坤大挪移心法,便让谁接任教主。尔身为第四王,竟敢违抗教主遗命吗?”

  掌火王阴鸷地冷笑道:“常胜王,尔听着,废立教主虽得要十二王同时赞同,但如死了几个宝树王,只要剩下的同意废立,小昭依然得废去。”

  张无忌听到此处心头稍宽,看来小昭尚未被废。却听常胜王哈哈大笑道:“掌火王,尔有本事胜得了本人吗?”

  掌火王冷冷地道:“我等或许擒尔不住,但尔却难逃响尾蛇之口。在这黑沙谷,如无筏子尔休想出得谷口,这尔总该知晓吧?”

  常胜王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尔有胆量,不妨将晌尾蛇唤来,”

  掌火王道:“我等所乘之筏子,在雄黄酒池中浸泡过多日,任何毒蛇绝不会挨近我等。吾等性命,却不劳尔操心。”

  常胜王只是大笑,不再言语。张无忌正要出手,却见远处划来三张筏子,须臾便到近前,却是云风月三使来了。

  掌火王怒道:“尔等三人何以此时才到?”

  流云使遂将与张无忌相遇等情形说了一番,诸王听到张无忌已经被引到黑沙谷中。不禁骇然四顾。

  辉月使道:“张无忌恐怕早已给毒蛇吃光了,大王却不必再去理会。”

  掌火王道:“也罢,大家齐上,将常胜王毙了!”

  正在此时,众人但觉头顶上飞落一条黑影,却听一人道:“张无忌!”

  语声甫毕,人已直落在掌火王头顶之上。掌火王仓皇之际举兵器来格,早给张无忌一掌打下筏子。张无忌顺势抓起长篙,手腕一抖。将那执长篙之人抛出数丈之外。

  张无忌长篙在手,身形腾空而起,犹如大鹏扑击。

  又似天人行法。几个起落之后,筏上之人俱给张无忌手中长篙逼下筏子,在流动翻滚的黑沙之上。模样好不滑稽。

  常胜王道:“尔等不是要取吾的性命吗?这就来吧!”

  边说边将双剑一举,向掌火王冲去。

  掌火王却哪里是他对手,自知不敌,兀自退入众王之间。常胜王却不理会人多势众,直追入人群中,双剑疾刺,攻得诡异无比。

  一干人众被常胜王追得东逃西躲,却又不敢跑远,唯恐遇上响尾蛇。那可就难保性命。

  常胜王双剑一搓,溅出点点星火,哈哈大笑不已。

  张无忌道:“常胜宝树王,请上筏子来。咱们救教主要紧。”

  常胜王道:“正是。吾险些误了大事。可这十人却怎么办?”

  张无忌心想,诸王均是波斯明教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如若得罪伤了,于小昭日后恐有不便,当下说道:“诸王便请上筏,咱们一块出谷如何?”

  诸王几次三番折辱于他手,自是羞愤难当,但当此之时,却是丝毫嘴硬不得,俱讪讪爬上筏子,心中对张无忌极是怨毒无比。

  常胜王撑篙,张无忌立在他身侧,诸王远远地跟在后边,众人缓缓驶向黑沙谷谷口。

  出了黑沙谷。两拨人自是分道扬镳。常胜王从对头手中硬抢了两匹骏马、许多食物。掌火王等均是敢怒不敢言。各人自往明教总坛赶去不提。

  常胜王对张无忌钦佩有加,一路上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张无忌但有所问,常胜宝树王无不据实相告。张无忌得知小昭自离开中土后,一直抑郁寡欢,心中不禁颇为伤感。

  常胜王位居十二宝树王之三,武功又高强,沿途之上,均有波斯明教教徒趋迎恭送,好不威武风光。这日午间,常胜王道:“穿过前边山口,便到了总坛。”

  即将与小昭见面,张无忌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忧伤,竟呐呐地不能言语。

  堪堪将要驶出山口。忽听“轰隆”一声,张无忌和常胜王陡觉坐骑下沉,心头暗叫一声“不好”,当即离鞍上跃。

  张无忌武功比之常胜王自是高出甚多,却不料这一跃起,两人心中均暗呼“糟糕”。

  原来对头料到二人武功通神,早于他们之前到此挖下陷马坑,甚是巨大,就连张无忌也无法跃到对边,更何况常胜宝树王。二人无奈,只得落入坑中。

  陷马坑极深,张无忌下坠之时,看到坑底隐隐泛有白光。知陷坑之中插有标枪之类的物事。

  两匹坐骑早已长嘶一声,落入丛枪之中,当即毙命。

  张无忌落下之处,正有一匹坐骑的尸体,当不致有性命之危。

  眼角一瞥,却见常胜宝树王便要摔入枪丛之中。原来他适才惊觉跃起之时,武功差张无忌可差得太远,是以跃得并不高,落下之时自是在张无忌之先了。

  张无忌眼见势危,不及多想,急使千斤坠功夫,身体疾坠而下,在常胜王身躯及将撞入标枪林中之际,左手一牵一引,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将常胜王的身躯轻轻送到一匹坐骑的尸体上。常胜王见机极快,甫一落脚,便牢牢抓住马鞍,稳住了身影。

  张无忌本已疾坠直下,这时使挪移乾坤之法救了常胜王,常胜王的下坠之力却全加在张无忌身上,但见他头顶离标枪仅差数寸。

  常胜王不忍目睹,遂将眼睛闭上。

  却听一人问道:“常胜王没伤着罢?”

  听声音正是张无忌的,常胜王惊奇无比地睁开眼睛,定睛一看,不由大喜,张无忌正稳稳地坐在另一匹坐骑的尸体上,微笑地看着自己。

  常胜王惊诧异常,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无忌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张无忌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屠龙刀往下一递,正好点中一柄标枪的矛头。九阳神功当即生效,张无忌早已借力跃到坐骑尸体之上。

  却听“噗”的一声,那柄标枪竟给下坠的千斤之力压入地下,连标枪头都不见了。

  张无忌见常胜王如此惊异,便淡然一笑。二人死里逃生,均是在间不容发之际,此时想来,兀自难于自信。

  却听头顶上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之声,二人悚然心惊,才知对头如此之工于心计,自己性命,只怕还是难保。

  抬头一看。坑边站着的赫然便是十二宝树王之首,名唤大圣宝树王的便是。

  常胜王不怒反惊,问道:“大圣王,你这是……怎么了?”

  大圣王笑道:“常胜王想问本王何以竟得知你未死是不是?”

  常胜王默不作声,心下着实有此一问,只是悴然而惊,竟自辞不达意罢了。

  大圣王见他默认。平淡地道:“常胜王怎地忘了,咱们的小兄弟俱明宝树王不是养有一群信鸽吗?”

  常胜王恍然大悟,原来一出黑沙谷,自已竟高兴得忘了此事。定是俱明宝树王飞鸽传书,大圣宝树王得书作好了准备,等着自己前来入毂。可笑自己还一路威风凛凛地行来,竟然丝毫未想起此事,当真愚蠢得紧。当下黑了脸,默默地不作声了。

  张无忌虽不太明白他二人之意,但见常胜王一脸懊丧之色,知他定是因疏漏一事而至此境地,当下道:“常胜王不必懊悔,吾等明教教徒,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常胜王脸色一紧,转而又满脸愧色地道:“敝人死不足惜,只是拖累了张教主。”

  张无忌淡淡一笑,吟唱道:“来如流水分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此曲乃波斯人所作,几乎每个波斯人都会吟唱。此刻张无忌明知如想逃脱,定然艰难异常,但未必便没有一搏的机会。然万一不成,张无忌却不愿常胜王怀愧而死,是以吟唱此曲,愿常胜王将生死看得开些。

  张无忌这数月来,不知多少次濒临死亡之境,却是一次比一次镇静。此时又加有相劝常胜王之意,曲调之中,竟是显得脱俗不拘,三分豪迈之外,倒有七分的倜傥放荡之意。

  常胜王久居波斯,对此曲可说是稔熟异常。但凡波斯人吟唱此曲,无不低沉婉转,虽不乏豪迈之意,但却含有更多的悲壮伤感色彩,那有张无忌这般洒脱。乍一听闻,常胜王遂觉清静神明,便和着张无忌的韵味,吟唱起来。

  此曲词虽只有两句,但习惯相传,俱是反复吟唱。

  有时兴之所致,竟可反复吟唱至通宵达旦。

  大圣宝树王听了半盏茶时分,长叹一声道:“张教主,别来无恙乎?”

  张无忌听得大圣王见问,并不作答,待曲调终了之时,方才抬头道:“大圣宝树王,此番做作意欲何为?”

  大圣宝树王缓缓道:“张教主想必已从常胜王处得闻,老夫就不必敷言了。”

  张无忌点点头,遂道:“要是吾与常胜王依然劣顽不化呢?”

  大圣宝树王道:“张教主快人快语,老夫也就不作恶善之言矣。准备!”

  “唰”的一声,坑边忽然冒出十数名波斯武士,人人均长得魁梧异常,手执标枪。但见阳光之下,枪头隐隐泛出暗蓝之色,显是喂有剧毒,只待大圣王一声令下,便即奋力掷下。

  大圣王依旧慢腾腾地道:“张教主自负能接得下否?”

  张无忌一笑道:“不妨一试”

  “试”字刚一出口,右手一挥,掌中早已抓起一撮泥土,运力搓成十数粒坚硬如铁的泥丸。此时又用九阳神功掷出,力道大得惊人。

  大圣王见他右手一扬,便觉疾风扑面。大骇之下,一个铁板桥功夫,硬生生使将出来,身体向后直摔出去,堪堪避开了这一飞掷,泥丸离面数寸射过,虽末击中,却给疾风刮得脸颊生痛。

  大圣王适才恰似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惊险之极。稍微回过神来,却听坑底传来几声惨叫,跟着一名波斯武士仰翻在大圣王身侧,一柄标枪正中心窝,贯穿心肺,将武士牢牢地钉在地上。

  大圣王魂飞天外,却不知张无忌是否被刺死,想探头一观,实无此胆量。正发怔之间,忽听张无忌在坑底道:“大圣王,你好端端地并未受伤,何以躺在地下不起来了焉?”

  张无忌见这大圣王说话之乎者也,自己不知不觉中,便跟他掉起了书包。

  原来张无忌方才用满天星手法将十数枚泥丸掷出,当即便有十余名波斯武士被点中穴道,摔将下来,给坑底早已插满的标枪一个个全部戳死。坑上余下的几个武士惊骇之中将标枪掷下,却大都失去了准头。唯有一柄直照张无忌掷来,张无忌也不躲闪,顺手一抄,抓住枪柄,倒转标枪掷出,便将那投枪的武士硬生生钉在坑外。

  余下几人早唬得魂飞魄散,退得远远的立着,心中兀自惊骇不已。

  大圣王见张无忌如此询问,摆明了是在讥笑自己,遂爬起身来,干笑几声道:“张教主果然神勇不减当年,便请再接一次何如?”

  言罢一挥手,陷坑四周顿时涌出数十人,每人执一盾牌,跑到坑边蹲下,盾牌置在身前。紧跟着又有相应数目的弓箭手上前,依然蹲在坑沿。一声令下,长箭搭上弓弦,从两面盾牌间伸出。正对着坑底的张无忌和常胜王。

  张无忌一见这阵势,稍微楞了一下,转头对常胜王道:“请常胜王双手用力捂住耳朵!”

  常胜王初时见了这许多弓箭,早知必死,此时听张无忌如此吩咐,心中甚觉疑惑,但他已对张无忌佩服得五体投地,知他此举必有用意。遂将耳朵紧紧捂住。

  大圣王见张无忌不答,还道他心中害怕,便道:“张教主,非是吾人奸诈,此乃事出无奈,尚请教主宽恕为盼哉!”

  张无忌道:“大丈夫处世,当不顾小节,况君子斗智不斗勇。大圣王倒也不必内疚。”

  大圣王听他言下之意已然松动,便道:“张教主英雄了得,如肯劝得常胜王回心转意,这于中土明教和波斯明教俱告大功一件。”

  张无忌道:“愿闻其详。”

  大圣王道:“张教主定然知道,小昭早已倾心于你,奈何被迫做波斯教主,你二人东西相隔万里,格于教规。此生本已殊难再见。此番如立了萨维伦圣女作教主,小昭自可随张教主前去,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无忌岂能不知小昭极不愿做这教主,如事情真如大圣王所说的结局,却倒是好事一桩。自己虽与赵敏私订终身,但小昭如去中土,自己当尽力为她寻一位英雄做丈夫,也可时常照拂于她,谅想赵敏也无不可。但此时自己并不知道小昭意下如何,再者,自已如此答应了大圣王,岂不是被他要挟而低头。大丈夫死则死耳,却不能失了气慨,当下道:“大圣王,你当我无脱身之计了吗?”

  大圣王道:“张教主虽然神功盖世,但想从这箭雨之中脱身,只怕不易。”

  张无忌一笑道:“大圣王,我乃中土明教教主,原该听属波斯总教之令,但此事小昭作何打算我自不知,我怎敢代为决断?再者,同是明教中人,在下实不愿多有杀伤,此节尚望大圣王知晓。”

  大圣王知道凭张无忌武功,说出这等言语,倒也不算大言炎炎,但如要他相信张无忌能从此坑中脱险,却极是不能相信,遂默不出声。

  张无忌知他不信,便道:“大圣王,以在下武功,如全力施为,虽不能说永远挡得住这如蝗飞箭,但要抵挡一时半刻却总还可以吧?”

  大圣王笑道:“张教主自然能够做到,但这须臾功夫却又有何益处!”

  张无忌也淡然一笑道:“大圣王乃波斯明教第一大经师,学识之渊博,可说天下少有,想必定然听说过这样一门功夫吧”

  说到此处,张无忌停住不语。大圣王好奇地问道:“这门功夫叫甚么?”

  张无忌沉吟再三道:“大圣王,你我两人相交并非初次,想必你已早知我的为人,在下虽然狂妄自大,倒从不说假话骗人。”

  大圣王窘然地道:“张教主光明磊落,倒让敝人汗颜了。”

  张无忌道:“这倒不必。在下以实相告,无论如何,在下均能脱身。”

  大圣王摇头道:“张教主乃英雄豪杰,但如想拖延时间以待外援,却是无甚指望,”

  张无忌自顾道:“如在下先行发功,则不但自己能脱身,尚能救出常胜王。但如你等先行发箭,则在下只能保全自己,而你等却定无一人能够活命。”

  大圣王笑道:“这到底是何武功。”

  张无忌道:“外家功夫狮子吼。”

  大圣王一怔,道:“张教主真会这门功夫?”

  张无忌道:“一试便知!”

  大圣王心念电转,且不说张无忌到底会不会这门功夫。他既事先告知于我,我捂上耳朵便是。但若他不会,那便怪他咎由自取。心想,反正已立于不败之地,便道:“张教主,那咱们不妨一试”

  语音尚未消失。忽闻一声娇叱:“且慢!”

  众人一回头,俱皆拜服于地,大圣王见是小昭到了,也不得不跪迎。

  小昭道:“大圣王,你既然找到萨维伦圣女,为何不向教主禀明?”

  大圣王为之语塞。

  小昭道:“此乃我明教洪福,大圣王立了大功一件,便请起身。”

  大圣王谢过起身,心中怔怔地不知如何作答。

  小昭接着道:“大圣王护教有功,擢升为明教护法王。限你在三日之内,将圣女萨维伦迎至贞洁宫,教会她明教礼节。第四日凌晨,在总坛圣火厅内接任明教教主,不得有误。”

  大圣王跪地领命,心中却大是惊讶,三分高兴,倒有七分怀疑。

  小昭见他兀自不信,接着道:“大圣王即为明教护法王,便当修习明教护教神功,乾坤大挪移心法。大圣王叩接护教神功。”

  大圣王惊喜无比,叩了八个响头之后。接过那张写有乾坤挪移心法的羊皮纸。

  小昭对着坑中道:“本心法此时唯有中土明教张教主和本教主知晓。张教主,请你将心法背诵一遍,以便让我教护法王核对正误如何?”

  张无忌依然骑在坑底死马之上,闻言道:“遵命。”

  遂将乾坤大挪移心法从头至尾背了出来。大圣王识得中文,见他所背与手中的心法一字不差,这才信了小昭,直喜得双手发颤。

  “扑通”一声跪下道:“谢教主大恩!”言毕叩首八下,触地砰然有声,直听得张无忌摇头不已。

  小昭又道:“大胜王听令!”

  常胜王却如何跃得上这深坑,只得依旧在坑底应道:“弟子听令。”

  小昭道:“着你即刻动身,燃起狼烟,通知各地明教头领,务必在第三日午间赶到总坛,朝见新教主。不得有误!”

  常胜王道:“弟子遵命。”

  小昭道:“请二位上来吧!”

  常胜王面露难色,正待说什么时,张无忌已经轻跃到他身边,托着腰间,一声“起!”,早运力将他抛起七八丈。常胜王一收腹,身体如流星般射向坑沿。稳稳落地之后,便跪下参见教主小昭。

  张无忌见常胜王安全落地,遂取下马鞍向空中抛去,跟着双足一点,身子凌空飞起四丈,紧接着一个武当梯云纵,半空中一个空翻,身体又上跃三丈。正当力道将尽之时,堪堪追上马鞍,张无忌左脚在马鞍上一点,身体向坑外飘去。姿态飘逸潇洒,显得甚是闲适优雅,比之常胜王,自是多了几分优美之态。

  众波斯武士何时见过这等令人匪夷所思的身法,无不惊得目瞪口呆,挢舌不下。待张无忌飘然落地之后,才似突然醒悟过来,一个劲轰然叫好,惧皆拍手不已。

  连大圣王也兀自看得心醉神迷,惊佩不已。张无忌见小昭身穿一身白纱,脸上也遮着白纱,唯右手执着一根似金非金,似铁非铁之棍,其质地与中土明教的圣火令一样。张无忌知道,这便是教主权杖。却说左右还立着十数名白衣少女,虽不能看清容貌,但每位少女无不身体修长,姿态曼妙。微风过处,白带飘曳,宛如仙女一般,显得极是圣洁。小昭在十分的圣洁之中,浑身上下,还自有一股神圣的威仪,使人一见之下,无不折服。

  张无忌知他们尚不知自己已非中土明教教主,当此之时,如何分说得清。再说,小昭服侍自己多年,自己便叩一个头,也无不可。张无忌原来性情随和,只要对方高兴,让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当下跪将下去,叩首道:“中土明教教徒张无忌叩见总教教主。”

  小昭平静地道:“张教主远来辛苦,这便清入总坛一叙。”

  张无忌谢过起身,却见小昭转身走进一个似车非车,似舟非舟的木制建筑之内,十余名随侍少女尾随鱼贯而入。一位少女登上车辕,一抖缠绳,八匹骏马向前奔驰。

  张无忌见这情形,惊异无比。常胜王告诉他,这叫“沙漠之舟”,乃教主所乘坐。因在沙漠之上,使用车轮反而不便,是以舟底俱用上等木材制成。八匹骏马一齐努力,这“沙漠之舟”便如风而逝。说话之间,张无忌但见“沙漠之舟”早已驰远,视野之内,只剩下一个黑点。

  常胜王道:“张教主,在下有令在身,暂请别过,三日后总坛相见。”

  张无忌道:“常胜王无须客气。”然后转身向大圣王续道:“可否借两乘坐骑?”

  大圣王道:“自当效力。”遂命人牵过二骑。常胜王向张无忌一拱手,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张无忌笑道:“大圣王此间之事已了,便请陪在下去总坛如何?”

  大圣王道:“自当如此。”

  张无忌哈哈连笑数声,只见大圣王骇然变色,一张紫脸,早已煞白,身体摇晃不已,但觉一腔热血便要冲口喷出,早唬得魂飞天外。

  再看近百名波斯武士,早已着地扑下,俱皆昏迷过去。

  原来张无忌恼大圣王一再相害,心想如不显点手段,倒让他小觑了中土明教,遂将九阳神功凝聚丹田,陡然间放声纵出。张无忌不想与波斯明教结怨太深,是以只用了三成功力。饶是如此,众人均已狼狈不堪。张无忌稍加惩治,便即收功。

  大圣王内功比一干波斯武士稍强,待张无忌一收功,虽觉重压减轻,但胸间兀自窒息难奈,哪敢开口说话。他心里边却是明白,如不是张无忌存心相让,自己必然无幸。这才信了张无忌适才并非虚言恫吓,心道如不是教主小昭及时赶来,自己恐怕早登天国了。念及此,身上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张无忌见众人兀自伏地不起,知他们内功太浅,不能相抗,遂一声清啸脱口而出。众人但觉耳目清新,胸中一团浊气即刻散去,便爬了起来。一干波斯武士面面相觑却兀自不明白所以。

  却见大圣王上前三步,便要跪下叩谢不杀之恩。双膝正要着地之时,只觉身体被一股浑厚醇正的力道所阻,竟是跪不下去,知对方不欲承受,遂一拱手道:“多谢张教主不……”

  张无忌不待他说完,便道:“大圣王。时辰不早,咱们便即上路吧。”

  大圣王知他不愿自己当众出丑,对张无忌以德报怨的博大胸襟,更是钦佩无比。遂上马同行,神情甚是恭敬。

  波斯明教源渊数百年,并不以武功取胜,乃属一个宗教组织。教主坐下十二宝树王以精研教义。精通经典为主,武功倒不一定高强。此番大圣王一昧要约同十二宝树王废小昭,却是说来话长。主要缘由,便是十二宝树王到中土迎接圣女黛绮丝,即小昭之母时,与张无忌大动干戈而落得惨败,回来之后,又因黛绮丝是教主小昭之母,却不能按失贞之罪将其焚死,无不怀忿在心,正巧又寻到了先前以为失踪的萨维伦圣女。大圣王是以才起废立之意。实则是将对张无忌的仇怨迁怒于小昭而已。

  此等废立之事,在波斯明教中尚未有过,原来免不了血战一场的,谁知小昭自愿退位,倒化解了一场血影之灾。

  张无忌与大圣王闲聊之际,已到了总坛议事厅。二人下马候宣。不一刻,传话让张无忌晋见,张无忌与大圣王拱手作别之后,便由一名白衣少女相引,穿过一座座设计宏伟,气势雄壮的殿堂。约摸行了半盏茶时分,来到一座别致的院落之中。少女示意张无忌稍候,纤腰一摆,已入珠帘之中。须臾,少女掀开珠帘立在门旁,示意张无忌进去。张无忌整了整风尘扑扑的衣冠,进入屋内。

  只见屋子之内,温馨异常,纱帘垂曼,桌椅精致,华而不俗,显得极是典雅。却见小昭依然全身披着白纱,只稍微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坐在椅上,旁边各立一名白衣少女。

  张无忌自惭形秽,如何敢多看。正要跪下参见时,小昭道:“公子不须多礼,便请坐下一叙。看茶。”

  张无忌听她称自己公子,想起小昭曾悉心照料自己多年,眼睛一酸,便依言坐下。一名少女将茶捧上。小昭一挥手,几名白衣少女一概退下。

  一时之间,二人千言万语,竟是说不出来。良久,张无忌道:“小昭,你一向可好?”

  小昭缓缓点了点头道:“公子怎地跑到这大漠中来了?”

  张无忌一声长叹,遂将自己在中土寻访赵敏一年多,却是毫无头绪,闷得发慌,便来到了波斯据实道出。当下将乾坤挪移心法中的那十九句错误告知小昭,嘱她千万不能照练,否则大是堪虞。

  小昭听了之后,叹口气道:“公子,这世上除你这等聪明过人的智士之外,谁还能够练得到这第七层心法。”

  张无忌见她心情一直抑郁,想逗得她开心些,遂将自己在元朝朝廷之中,与元顺帝胡闹之事添油加醋地道来。谁知小昭非但不见高兴,末了还摇摇头道:“公子,你怎地如此糊涂,元朝亡也不亡,自有天定,你如此作为。实与奸臣无异。公子好不自重!”

  张无忌自与小昭相识以来,小昭对自己一直都是软言细语,从未如今日这般厉声斥责过。张无忌初时一愕,遂即汗颜不已,当下认了错,并将元朝承相脱脱之事说了,说自己好生钦佩于他。

  小昭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如脱脱一般才是。”

  张无忌道:“大圣王等欲兴废立之事,我一直不知你意下如何。只要你一声令下,谅想大圣王也不足为惧。”

  小昭道:“多谢公子相助,但我退位之心早已有之,公子难道不知?”

  张元忌暗暗自悔。小昭随己多年,她任波斯总教之事又确实出于不得已。自己如此问她,自是有怀疑她贪图富贵之嫌疑,难怪她言语之中隐隐有相责之意。良久,张无忌道:“小昭,你退位之后有何打算?”

  小昭道:“中土乃我出生之地,我思之已久,如蒙公子不弃,小昭愿服侍公子一生。”

  张无忌大惊,道:“小昭,你乃教主之身,岂可如此?再者,我乃村夫野蛮之人,怎敢亵渎于你”

  小昭道:“我不敢有何奢望,但求能充当公子丫环,一生一世伺候于公子身边,便心满意足了。”

  张无忌惶惑难安。他知小昭对自已的情深意长,此言并未虚假,但自己岂能如此?心中忧急如焚,竟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小昭叹口气道:“赵敏对你一番真心,谁知你竟三番五次地得罪于她。如真找不到她,公子有何打算?”

  类似之言,周芷若已曾问过自己。张无忌性格原颇为优柔寡断,遇事之际,往往顺其自然。实在不得已之时,也不愿拂逆别人之意,往往宁可舍已从人,即使如此做了,自己难免吃亏,甚或被人误解也在所不惜。

  如按他昔日脾性,小昭如此郁郁寡欢,又有此一问,他定会软语相慰,甚或情不自禁地与其相依相偎,倒也不是存心轻薄,不过是想劝得对方开朗而已。

  但自小昭远离中土之后,张无忌虽然伤心,却知事已无可挽回,自己又与赵敏两情相悦,虽被周芷若胡搅一通之后,赵敏遁形不现,但自己这年余来的苦寻,竟是情意深入骨髓。正是得到的不稀奇,而愈是得不到的,却愈觉其珍贵。

  此时小昭如此相询,自己若是一时不忍,顺了她意,则不但负了赵敏,将来也终将对不起小昭。便道:“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上天入地,也要找到赵敏,如是找不到”说到此处,但觉今生如见不到赵敏,岂不是再没意味了。念及此,心中一酸,泪眼汪汪,硬咽道:“要是真的找不到,我,我我也决不独活!”

  言罢,两人无语相坐。良久,小昭慢慢除下围在头上的白纱,笑眯眯地看着张无忌道:“无忌哥哥,你看看我是谁?”

  张无忌惊然抬头,却见对面坐着一个美丽女子。但见她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嘴角似笑非笑,又显得有三分狡黠之气。脸上容光照人,红晕双颊,容颜娇艳无比,再兼一袭白纱长裙,更显得美如天仙。

  这哪里是小昭,分明便是张无忌朝思暮想的赵敏姑娘。

  张无忌目瞪口呆,几疑是在梦中。赵敏见他这傻样,“嗤”的一声笑道:“傻小子,你竟然将本姑娘忘了不成?”

  张无忌此时才知,眼前之人,正是自己的小冤家,汝阳王的千金小姐。惊喜之下,冲上来就要抱着赵敏亲热。赵敏嘻嘻一笑,闪开身子道:“臭小子,你浑身上下肮脏透顶,给本姑娘滚远点。”

  张无忌一想也是,自己数月来都未曾沐浴更衣,可别唐突了公主,便道:“你怎地跑到波斯来了?”

  赵敏俏脸一寒,嗔道:“哼,你这小子护驾不力,竟让公主娘娘吃了周芷若那个贱人一剑。该当何罪?”

  张无忌念及此事,甚觉懊悔,当即提起掌来,“啪!”的一声打在脸上,口中道:“小的无能,该打!”话音未落,左掌又要向脸颊拍去。忽然白影一晃,赵敏早已欺上,皓臂一伸,挡开了这一掌。却见张无忌右边脸颊已然红肿起老高一截,显见先前一掌他自己出手甚重。赵敏不禁怒道:“谁让你打这么重?”

  张无忌见她忽嗔忽羞,忽喜忽愁,不禁呆了。赵敏给他看得双颊赤红,又要怪嗔之际。内屋门帘一掀,一人道:“你二人演的什么双簧戏?”

  张无忌见来人明眸皓齿,言笑晏晏,一副天真烂漫之态,正是小昭。

  张无忌待要参见,小昭“咯咯”一笑道:“公子,奴婢可不敢,再说你已经不是明教教主,还是免了吧。”

  张无忌望了望赵敏,知定是赵敏早将此事告诉小昭了,却见赵敏娇羞无限,端的丽色无比。原来她们早已商量好了,由赵敏扮成小昭在外屋,小昭却躲在屋内。

  赵敏刁钻精灵,与小昭相处多日,自是将小昭的口音模仿得维妙维肖,连张无忌也给骗过。赵敏虽早知张无忌到了,但乍一相认,毕竟情难自已,却忘了小昭尚在里屋。自己与张无忌这番调笑,自是给小昭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赵敏虽曾领导众多武士与张无忌周旋过,但毕竟女孩儿家,脸皮甚薄,便只涨红了脸,一言不发地退到一边。

  正在此时,门外又走进一人,却是小昭的母亲黛绮丝,曾任过中土明教的四大护法王之首,号紫衫龙王。

  反出明教之后,与韩千叶隐居灵蛇岛,生下了小昭。因惧波斯总教问她失贞之罪,遂化装成一个丑陋无比的老婆婆,改名叫金花婆婆。张无忌的表妹殷离,便是金花婆婆的徒弟。

  当年紫衫龙王号称江湖第一大美人,果真名不虚传。

  此时虽已中年,但风姿嫣然。她是中国人与波斯人的混种,头发和眼珠黑,高鼻深目,清秀绝俗的瓜子脸形,肤如凝脂,杏眼桃腮,端的一位美艳妇人。看上去恰似小昭的大姊姊一般。

  张无忌急忙躬身道:“晚辈参见……”话到此处,张无忌不由大费踌躇,如说前辈吧,怕黛绮丝不高兴,如说护法王吧,她早已反出中土明教。他人本不甚灵机,却也怪这黛绮丝太过年轻。一时之间,竟愕在当场。

  黛绮丝笑道:“张大侠不用客气,细算起来,你还是我的教主呢”

  张无忌急道:“小子岂敢。”

  黛绮丝道:“你已经叫过我金花婆婆,便如此称呼我便了。”

  张无忌依然躬着身道:“晚辈当时不知不知黛绮丝不由笑道:”你不知我这么年轻是不是?行啊,你若不如此称呼,我可要叩见张大教主。”

  张无忌何敢克当,只得道:“晚辈参见金花婆婆。”言罢直起身来,却听黛绮丝指着自己的脸怒道:“这是谁干的?”

  原来方才张无忌自已重重打了自己一巴掌,这当口红肿起老高。黛绮丝不知,还道是波斯武士所干,故而发怒。

  张无忌却如何好解释,平时伶牙利齿的赵敏也自羞得不好开口。倒是小昭笑嘻嘻地将前因后果讲了。

  黛绮丝依然怒道:“胡闹!新郎倌如此模样,后日如何见得众人?小昭,你速请郎中替他医治。如三日之后还有一点红肿,我可饶不了你们。”

  小昭笑着应了,赵敏却早羞红了脸,转身跑进内屋不再吭声。张无忌奇道:“甚么新郎倌?”——

  黄易迷OCR黄金社区扫校

  如果觉得矫龙惊蛇录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狗尾续金小说全集华山论剑情剑山河(天龙八部续)谁是大英雄碧血英雄传紫薇变哭闹山岭矫龙惊蛇录东邪大传大侠风清扬,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