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故地旧交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时未寒作品山河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第53章 故地旧交

傍晚时分,三人寻到一家小客栈,要了两个房间安顿下来。水柔清听许惊弦与店主的对答中多次提到“汶河城”,却不知那是故布疑阵还是下一个去处,赌着气不问他,心里却满是疑惑,借口赶路累了,用罢晚餐后便早早回房休息。

许惊弦与阿义同屋。他料定六名跟踪者与那神秘黑衣人必会尾随而至,不敢大意,与阿义约定各守半夜。

许惊弦坐在窗口便,留意着周围的情况,陷入沉思中。

在他计划中。下个目的地,正是汶河城。

日间,当听高小光提及邻近的地名时,勾起了许惊弦那一段少年的回忆。

那时,他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离望崖一场惊天赌局后,小弦与暗器王林青同去京师赴明将军的流年战约,沿途遭遇各方敌人重重阻挠。先有六大宗师之鬼王历轻笙拦于栈道,被林青于谈笑间挫败;随后太子御师管平设下巧计,皇宫总管葛公公亲自出马,在平山小镇掳走小弦,借以牵制林青;管平将小弦藏于汶河城仵作黑二之处,却被追捕王梁辰趁机赶来,强行带走;一路上小弦与追捕王斗智斗勇,总算逃离他的掌握,最终偶遇宫涤尘,与之义结金兰,从而开始了那一场刻骨铭心的京师之旅。

那黑二乃是京师八方名动中“牢狱王”黑山的同胞兄弟。两人出身塞外,家学渊源,精于医术。但黑山热衷名利,投奔京师以图荣华富贵,黑二不屑乃兄所为,甘在汶河小城做一名默默无闻的仵作。

管平将小弦托付给黑二,原是权宜之计。哪知黑二郁郁多年,乍遇一个聪明伶俐、机灵百变的孩子,顿觉一见投缘,与小弦结为忘年之交,更将家传“阴阳推骨术”倾囊相授。他祖上的医术源于高丽,与中原医学迥然不同,不重黄岐,最精刀功,尤擅替人破腹取瘤、开颅散血,对人体骨碌的研究可谓登峰造极。那“阴阳推骨术”穷极骨碌变化,可提前料敌先机,配合奕天诀法,威力倍增。

小弦在殓房与黑二相识,惊魂之余本当与管平等人沆瀣一气,跟他学习“阴阳推骨术”也只为赚得几两银子好做逃路之资。然后当追捕王梁辰奉泰亲王之命前来汶河城抓走小弦是,黑二明知难敌,却依然奋力阻止,险些因此赔上性命。

许惊弦被黑二的人厚重情所动,感念他对自己毫无藏私的眷护之恩。子啊汶河城的时光虽然短暂,却是留存在他心间的恒久温暖。

许惊弦曾担心泰亲王徽杀黑二灭口,但管平在清秋院之水时曾说已将黑二转移到安全处,也不知是真是假。其后他辗转江湖,漂泊不定,在也没机会重回旧地,知道无意间听高小光提及,才知汶河城原来就在附近,不由灵机一动,定下了去汶河城的计划。一来可以探望黑二,二来也可以迷惑跟踪者,以收疑兵之效。

许惊弦并没有对水柔清如实告知所有的想法。那两个灰衣道人能得慕松臣相传独门秘术“摄长虹”,无疑是非常道的嫡系弟子,决不会大飞周折地跟踪裂空帮的普通帮众,仅以此推论,他几可断定对方已确知自己的帮主身份。

如此说来,诸葛长吉临死之言并不足信,梅影峰中依然存在一个能够知晓最高机密的奸细,而且在裂空帮的地位不低,许惊弦必须找出这个人!

所以,他才宁可冒险诱使对方继续跟踪,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藏在他心里、无法告诉水柔清的重要原因:叶莺!

那一封叶莺的传信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扶摇、显锋剑!而在这画面的背后,还隐隐有一张杀气弥漫,流光溢彩、冷艳绝伦的脸庞。

她是一个身世凄凉、茫然无助的孤儿;她是一个稚气未脱、天真烂漫的孩子;她是一个美丽清秀、容颜妩媚的妙龄少女;她也是一个性情阔达、遇是果决的江湖奇女......

但,她还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冷酷无情的杀手!

直到此刻,许惊弦才发现,将他心中关于叶莺的种种形象糅合在一起,最深的印象依然是那涪陵城外的小舟上,妖娆杀气与绰约风姿并存的纤秀身影!

非常道座下第一杀手——活色!

飞泉崖一战,身受重创掉落悬崖的叶莺如何逃出生天?她虽言明断绝与慕松臣的师徒关系,但一个孤身女子又如何在江湖上继续生存下去?是否有不得不回到非常道?操纵这六名跟踪者的幕后之人,是否就是叶莺?虽然可以肯定那个神秘黑衣人绝非叶莺所扮,但为何有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叶莺留书传信后意欲为何?是否会子啊某个时刻突然现身?

诸多的疑问困扰着许惊弦,夏天雷的敦敦告诫犹在耳边,他明知其理,却还是心有不甘。若依他本性的倔强,宁可舍弃裂空帮帮主之位,背负江湖骂名而与叶莺携手而去......可是,那到底是出于他的本心,还是因为夏天雷适得其反的劝告呢?

从小,他只想做一个忠于自己内心,洒脱不羁的游侠浪子,一如暗器王林青。但是,年龄渐长,经历渐丰,他的心里已不知不觉中有了太多的束缚,再也做不回那个无邪的孩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阿义。”阿义从梦乡中醒来,迷迷糊糊地一笑,望向许惊弦。

“阿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许惊弦心中一动,对阿义讲起与叶莺的种种往事来。他唯恐被隔壁的水柔清听到,只是喃喃自语般低声述说着。

随着讲述,往事浮现心头,越来越多的记忆变得清晰。http://www.qxtxt.com/longzu5daowangzhedeguilai/

峨眉山顶与叶莺初识、涪陵城江边从她手中救下凭天行、清水小镇听她身世、一同遭遇伊娜十毒搜魂,在焰天涯彼此间那微妙的倾心,媚云教总坛正式加入刺明计划、飞泉崖大战生死分离、九幽府似真似幻的相遇......

阿义无疑是最好的听众,既不会贸然打断许惊弦,也不会发表任何建议,只是不时地眨眨眼睛,傻笑一声,然后说一句“阿义”。

不知不觉,许惊弦又说到了水柔清。三香阁的惊艳初识,一路上的吵闹拌嘴、困龙山庄遇险脱困、须闲舟中赌气争棋、莫敛锋与水秀因自己而死、在京师反目成仇、诺诚重遇、成立黄雀帮、搭救夏天雷,还有那些恩恩怨怨之间暗暗滋生的情怀......

许惊弦对与亲生母亲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骆清幽、宫涤尘、平惑、水柔清和叶莺,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五位女子。骆清幽如同母亲,给了他温暖;宫涤尘是“大哥”,给了他信念;平惑是姐姐,给了他亲情......

水柔清,就像是他少年时期藏在记忆深处的一个美梦,想到她时,会惋惜、会微笑;而叶莺,却像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填补的一个缺口,想到她时,会心疼、会遗憾。

尽管他不知应该如何选择,但却一定要保留下对她们最美好的回忆。

这是纠缠在许惊弦心底最深处的心结,只求倾诉,不求理解。若非面对着阿义,他也根本不可能吐露心声......

直到天光渐亮,许惊弦才觉身心俱疲,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初一行人正离开客栈。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午后,他们才姗姗来到汶河城。

刚一入城,记忆就在许惊弦的感觉中慢慢复苏。没一条破旧的街道,每一间简陋的房屋,每一处熟悉的转角......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拉到五年前,故景依旧?故人尤在?徒然觉得鼻尖发酸,怀念的不仅仅是这旧地与故交,还有那曾经无忧无虑的阳光少年,以及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忽然腰间有感,却是水柔清以肘轻轻相撞。许惊弦醒悟过来,这才惊觉右上方一道凌厉的目光。

许惊弦抬头望去,但见城楼上一人斜倚柱旁,白衣胜雪,身影颀长。长发掩住半边脸庞,看似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但从那披散的长发间隙中,却有一双透着精光的眸子,眨也不眨地锁在许惊弦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刹,白衣人毫不退避,反而微微扬起头,依稀可见噙笑的嘴角与瘦削如刀刻的下巴。

或许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带来了无形的压力,水柔清浑然忘了赌气,低声问道:“是敌人么?”

许惊弦垂下眼睑:“此人身份难辨,暂且不用理会,多加小心就是。”他昨夜故意与店主大声提及“汶河城”,今早又有意子客栈与路上耽搁时辰,就是想将跟踪者诱来。不过这个白衣人形貌实在太过招摇,全然不似非常道杀手的做派。

“你来汶河城究竟见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那个老朋友是否还住在这里,只是先来打探一下,未必与他相见。若我所料不差,那些跟踪者早已混入城中,我们且先用饭,然后见机行事吧。”许惊弦深知黑二与世无争的性子,虽是怀着抱恩之念,却未必要与他相认。打定主意只要确认他安好无恙即可离开汶河城,不过目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的监视之中,贸然打听黑二的消息恐怕还会连累于他,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三人赶着发车在城中慢慢闲逛,一路上许惊弦留意四周,虽有几个形迹可疑之人,却再未见到那青衣和尚。

不多时到了一家迎仙酒楼,许惊弦特意选了二楼临窗的座位,以便观察。

迎仙酒楼是汶河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生意兴隆,熙熙攘攘十分热闹,阿义大概久未见过这么多人,显得十分紧张与兴奋。

刚刚吃个半饱,就见那白衣人从街对面施施然往酒楼而来,身后还跟着数十名随从,看打扮竟像是官府的差人。

随即听得楼下一片喧哗,酒楼中的客人似乎大多与那白衣人相识,纷纷上前打招呼。许惊弦心中暗奇,看来这个白衣人在汶河城居住已久,绝非跟踪自己才至。但此人气度不凡,本应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又怎会屈尊栖身于汶河小城?着实令他猜想不透。

白衣人将手下安排在楼下,独自上楼来,眼神在掌中扫视一番,最后落在许惊弦身上。

一阵风吹来,掀起白衣人的长发,但见他年约三十出头,面容英俊,但眉眼间却沾着一层薄薄的沉郁之色。

许惊弦已可确定从未见过此人!

白衣人来到桌前,径直开口相问:“这位兄台从哪里来?一共几人?到汶河有何贵干?”

水柔清喝道:“你是何人?凭什么问我们?”

许惊弦未明对方用意,不愿起冲突,连忙在桌下暗拉水若情一把。阿义则浑然不知发生何事,仍在大吃不止。

一旁的店主人连忙上前解释:“客官息怒,这位三公子乃是本城县丞,兼司兵房统领。”

“大人好!”许惊弦笃定一笑,抱拳行礼,“在下林闲,由江南来此汶河城做些生意,随同二人,分别是仆从与书童。”

这是他乔装时早就定下的说辞,应无破绽。他知那县丞乃是朝廷命官,职位仅在知县之下,属八品文职;而兵房统领却是武职,相当于汶河县城的捕头,此人文武双全,身兼二职,必是有些来头。最蹊跷的是店主人与一众百姓以“三公子”相称朝廷官员,到底是因他平易近人,还是名声在外?为何江湖上从未听说过?

“不必称呼我大人,只须叫我三公子即可。”白衣人一晒,先望一眼水柔清与阿义,“好放肆的仆从,好贪吃的书童。”目光再度落在许惊弦身上,“好落泊的主家!”

“此言何解?”

“嘿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亲自驾车的生意人。”

许惊弦暗骂自己疏忽,随口道:“原本雇有车夫,只因途中生了急病,不得已只好亲自驾车,倒叫三公子见笑了。”

三公子静默半响,忽微微一笑:“到了汶河城,便是我的朋友。”转头喝道,“店主人,来一壶上好的花雕。”

店主人连忙送上一壶酒,三公子置杯、提壶、倒酒、举杯道:“相识不若偶遇,先敬林兄一杯。”他所有的动作都仅以左手完成,却是一气呵成,若行云流水般毫无滞涩,显然身负不俗武功。

从三公子袍袖起落的间隙中,许惊弦才发现他的右手竟已齐腕断去。谁也想不到这个气质优雅、丰神照人的翩翩公子,竟身怀残疾,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许惊弦料想此人应与跟踪者无关,不宜多生事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多谢三公子美意,不过小弟酒量甚浅,只此一杯,不敢多饮。”

一语未毕,但见三公子紧盯着自己举杯的右手,蓦然间眼中神光一闪,旋即散去,这才醒悟自己无意间已犯下了一个大错误,险些被酒水呛住。

三公子朗声而笑:“我与林兄一见如故,这就请你游历汶河城,以做东道如何?”不待许惊弦反对,抛下一锭银子掷于桌上,略一让身,“林兄,请!”

水柔清挑起身来,尚不及开口反对,被许惊弦暗中拉了一把,及时收声。

“三公子,请!”许惊弦与三公子并肩离席,走出几步又转头对水柔清吩咐道,“你与阿义也跟着我们一起走走,见识一下小城风貌吧。”水柔清心知有异,只好产品那个他所言,拉着阿义随之下楼。阿义对身外之事毫无所动,只是忙不迭地往口中赛几枚肉丸。

出了酒楼,许惊弦与三公子在前面缓步而行,俱无言语,满腹疑惑的水柔清与阿义跟在后面。而在他们身后二十步外,十余名县衙捕快亦如影相随。

走到街上人机稀疏处,三公子忽然问道:“许帮主来此,可是想见黑二兄么?”他有意放低声音,仅容两人可闻。

许惊弦一震,他并不奇怪对方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迎仙酒楼中,三公子故意敬酒时假,借机察看许惊弦右手中指那枚代表裂空帮帮主身份的“紫霜戒”才是真。尽管“紫霜戒”少现江湖,但却瞒不住三公子这样的高手,跟更何况裂空帮新任少年帮主之事早已传遍江湖,稍加推断即可得出结论。

但是,许惊弦却无论如何也猜想不透他怎会知道黑二之事,一时捉摸不到对方的用意,谨慎答道:“不知三公子口中的黑二是何人?”

三公子一笑:“明白人不说暗话。我一年前受人之托来到汶河城,只有两个任务:一是暗中保护黑二兄的安全;第二个任务么......”说到这里,他有意停顿一下,方才一字一句地续道,“就是想看许帮主何时才会到来!”

听三公子如此说,许惊弦心底连转了数个念头:若对方所言非虚,究竟是何人派他来保护黑二呢?黑二性情温良,与世无争,决不会有什么仇家。虽然牢狱王黑山结仇无数,但他兄弟二人断交多年,不通音讯,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黑山有个兄弟在汶河城做仵作,寻仇至此的可能性极小。那么多半就是与自己有关了。然而当年黑二也仅是受管平所托暂时收留自己,泰亲王因派追捕王梁辰中途劫掠,唯恐被暗器王林青得知才想杀黑二灭口。如今林青已逝,泰亲王亦在荧惑城自尽,又有谁会对黑二不利呢?更何况自己来汶河城仅是一时兴起,三公子有何必要等待自己的到来?如此说法到底是耸人听闻,还是实情?

许惊弦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判断,只有一个答案,才可以解决他心中所有的疑问:“你究竟是谁?”

三公子讳莫如深,笑而不答,低声道:“详情容后再谈。在下以诚相待,只请需帮助认清敌友,以免错伤无辜。今日汶河城来了不少陌生的江湖客,除了身后两人外,许帮主可还带了其他人?”言语间已隐露杀气。

许惊弦料知他的心意,倒是很想见识一下的他的本事。淡淡一笑:“小弟微服出行,不曾多带手下。”

“好!”三公子突然扬声发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下身为朝廷命官,绝不容叛徒作乱汶河城。小的们,打起精神来,准备盘查可疑人物。”

身后十余名捕快同声应和,声势倒也惊人。周围百姓亦纷纷喝彩,看来三公子在汶河长虽然时日不多,却是颇有声望。

“例行盘查,闲人远避!”三公子漫步街中,目光扫视四周人群,忽戟指冷喝:“吴记绸缎铺前那个蓝衣行商、烧饼摊前卖水果的商贩,还有前方街右行走的带狗年轻人......”

随着他的命令,几名捕快立刻行动,三人一组拦住他所指出的可疑人物,虽是小城捕快,却也训练有素。

蓝衣行商连声大叫冤枉;那卖水果的商贩眼神中却流露出戒备,手指搭在扁担尾端,意欲反抗;而那带狗的年轻人则是凝立不动,脚下足有半人高的大狗目露凶光,狂吠不止。

“哐当”一声,三公子挺胸运势,束衣腰带急速弹出,却是一柄软剑。

眨眼间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剑已被他握住左手,大喝:“请各位随我们走一趟,只需报明身份,若无可疑,立刻放行,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蓝衣行商应言跟在众捕快身后,而那水果商贩与年轻人稍一犹豫后,亦落后几步相随,只是彼此偶尔对视一眼,似是拿不定主意如何应对这场面。

许惊弦冷眼旁观,蓝衣行商也还罢了,但那商贩与年轻人皆身负武功,神态可疑,不过看样貌并非那六位跟踪者之一,多半是敌人新派来的援军。他方才与三公子同行是,已暗中注意到这几人在旁偷窥,但好奇心人皆有之,并不能因此而断定对方身份,不知三公子用何方法一举看破。

三公子瞧出许惊弦疑惑,大笑道:“在下在汶河城一年有余,数千居民皆有印象,这几个都是从来未见过的新面孔,必是今日才入城的不速之客,不过是例行盘查,无需惊慌。”

蓝衣行商等三人听他如此说,心神稍安。

许惊弦恍然大悟,三公子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能记住几千张面容而不出错漏,绝非寻常人可做到。忍不住旁敲侧击地探他虚实,低声道:“小弟有一事不解。江湖上素未听闻三公子的名头,想必兄台平时定是藏锋敛芒,低调行事,今日又为何大异往常?”

“你林员外既然来了,我也就不必做什么三公子了。”

许惊弦听出三公子话中有话,沉思不语。

三公子带着众捕快绕了大半个县城,一路辨认陌生的面孔,半个时辰后,已从人群中指出了身份不一的十余人。其中三人虽经换装易容,但许惊弦已认出正是跟踪自己的两个黑衣人与一名灰衣道人。

三公子黯然道:“拖林兄的福,这些人之中至少包含了五个门派,足令本城增辉啊。”他似乎完全不怕被身后那些“可疑人物”听到,揶揄的语气透着几分轻松。

水柔清沉不住气,上前两步低声道:“三公子你不是想和这帮家伙大干一场吧,这十几个武林高手一齐动手,你那些捕快兄弟可未必能应付。”

三公子泰然自若地一笑:“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官府有官府的好处。任何人与官府作对总要三思而行,水姑娘无须多虑。”

水柔清面色一变:“你知道我是谁?”她乔装为男子被三公子一眼看破不足为奇,但何曾想到对方连自己的真实身份亦了然于胸。

三公子微笑:“观月楼一战,水姑娘与许帮主力挫慕松臣等人,名噪江湖,在下虽然孤陋寡闻,亦略知一二。”

许惊弦心中一动,这位三公子高声莫测,却终于露出了一个破绽。观月楼之战不被人所知,但简歌为了扰乱江湖公布夏天雷的死讯,方才有意宣扬,反倒因此成就了许惊弦之声望。然而,事实上水柔清在观月楼并未出手,而慕松臣等人也根本不认识她,只除了一个人!

由此推断,三公子的真实身份已呼之欲出。

所以,三公子才能丝毫不惧将十几位高手集于一起来应付,不但是因为其背后暗藏着强大的实力,也是因为他与这些跟踪者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思虑见,许惊弦突然感应到一道目光从上方注视而来,急急抬头望去,城楼一角黑衣一闪,忽不见。

三公子亦有所察觉,却是神情不变。

绕城一周后,众捕快已扣住二十余人。来到汶河城东,但见城墙下散乱呆着数十名乞丐。这些人都是无所事事的流浪汉,有人懒洋洋地横卧酣睡,有人在太阳下捉这虱子,或坐或立,形态各异。

三公子扫视一番,目光最终停在墙根处一个戴着毡帽的青衣乞丐身上:“右数第三人......”

那人应声抬头,毡帽下露出一张方正的脸孔,许惊弦立刻认出此人正是跟踪自己的那名和尚。除了换了顶毡帽,再随意撕破几处青衣,根本未做太多的装扮。

三名捕快上前,一人喝道:“你这汉子,起来跟我们走一趟。”

青衣人抬头脱去毡帽,露出头顶整整齐齐的九个香疤,双手合十一礼:“阿弥陀佛,施主为何扰人清静?”语音破哑,如锈刀磨石。

“奉本县县丞之命,例行盘查。”

青衣和尚漠然一笑,冰冷的眼神望向许惊弦与三公子:“出家人只拜佛祖,不理红尘争执。施主是否小题大做了?”

三名捕快同时感应到青衣和尚无形中的杀气,一齐后退了半步。

于此同时,许惊弦已感应到身后那些“可疑人物”中至少有十五人已在各自运功集气。不问而知,青衣和尚正是他们的头领,只等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待战。

三公子这个马蜂窝是否捅得大了?

“你们三人退下!”三公子不动声色,潇洒提步,腰间软剑如灵蛇般游动起来,似乎随时要腾跃而出,择人而噬。

青衣和尚眸中寒光一闪,手按肋下,冷冷道:“阿弥陀佛,施主要小心!”

许惊弦微微一震,当年追捕王梁辰带他入京时,在京师郊外的藩镇上,他曾听到另一个胖和尚说过同样的话。

青衣和尚正是当年那胖和尚谈歌的同门,来自僧道四派之“无念宗”!

而这个白衣胜雪、气质超凡,江湖上从未听闻的三公子,却有着独自抗衡无念宗高手的自信,绝非等闲之辈!

距离十步,青衣和尚长吸一口气,须弥芥纳发功,空气被强力所吸,涌动倒流,仿佛形成一个无形的龙卷风,而青衣和尚正处风眼之中;三公子不为所动,稳步前行。

八步,青衣和尚衣衫下摆无风自动,露出一截刀柄;三公子漠然一笑,齿缝中挤出七个字:“我最恨拿刀的人!”

五步,“嗡”的一声,三公子软剑从腰间弹出落入左手,剑尖泛起青芒,隐现三尺纵横剑气;与此同时,青衣和尚肋下戒刀蓦然跳起,竟被他倒握于手中,掌持刀尖,刀柄冲外,浑如自戕。

无念宗之“须弥芥纳”功别出蹊径,逆气而行,最擅以立引力,借物传劲。当年许惊弦武功未成,眼见胖和尚谈歌将数十斤牛肉强塞入小小铁钵中,只觉有趣好玩,如今回想起,方知其艰难,实与寻常武学大相径庭。

而且不论三公子剑术如何,能够练就无形剑气,无疑内力已趋大成,绝对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四目相对,如迸出看不见的火花。知道这一刹,双方才惊觉遇劲敌,然而却已是一触即发,骑虎难下,此刻再收力必被对方所伤。唯有各尽全力,不留余地地出手,即使极有可能落得两败俱伤。

在场诸人皆怔住,谁能想到在这汶河小城里,竟会有两名江湖难觅的高手相遇。这一战,只怕分的不是胜负,而是生死!

此刻唯有许惊弦有能力阻止双发之战,不过两大高手全力相搏,若是强行出手拆解,连他也未必能及时化去两大高手反挫之力。

许惊弦对三公子颇有好感,何况还须由他替自己解开太多疑团,自不愿他受伤。一咬牙,正要出手......

“阿义!”只听身后阿义一声大叫,“嗖”的一声,一支长箭破空而至,准确地射入三公子与青衣和尚内气交集之处。

三公子与青衣和尚齐齐一震,这一箭提前引发了两人的内力,软剑与戒刀中途转向,尽皆劈在箭杆上。

“砰”的一声巨响,箭支受二力夹击,瞬间被轰成碎片。

三公子与青衣和尚各自借力斜跨半步,同时弃去掌中刀剑,身形交错急出一掌,彼此对按,化去反搓之力,复又接住空中落下的兵器,挥开箭支的碎片,各自无恙,飘身落地。

“好箭法!”空中传来一声大叫。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凌空坠下,离地三尺处拧腰翻身,稳稳落在地上,正是那头戴斗笠的神秘黑衣人。

黑衣人反手将背后那长长包袱取下,眼望阿义,怅然长叹:“你是何人?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法,若是有此神器在手,必是如虎添翼,足可称霸江湖!”

包袱裂开一道缝,露出一截木质,色泽暗深,隐泛古意。

那一瞬间,许惊弦脑海中如有一道电光闪过,记忆中一个刻骨铭心的画面徒然再现眼前,仿佛又看见那门帘一挑后高达挺拔遮住日光的身影,耳边又恍然听到那一记曾经深深震撼他内心的龙吟之声。

那一刻,是从此改变他命运的一刻!是少年小弦在涪陵城三香阁初遇暗器王林青的一刻!

许惊弦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的嘴唇喃喃吐出三个字:“偷天弓!” 

  如果觉得山河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时未寒小说全集神封英雄坛偷天弓换日箭绝顶破浪锥窃魂影碎空刀避雪传奇剑气侠虹惊杀局山河,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