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迷雾重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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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还倾心于那个白衣如雪的贵公子,与他联袂追杀穷寇,历经千山万水,从中原一路追到了这里,终于斩其首级而归。

又有谁知道,在多年前那一场惊鸿一瞥的偶遇里,却已经种下了今日一生一世的因缘?

第二天,苏微醒来的时候,头很痛,全身有虚脱的感觉。阳光穿过窗户洒落在她的左颊上,温暖而温柔,恍非真实。

“蜜丹意!”她脱口低呼,蓦然翻身坐了起来,却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你醒了?”原重楼手里的碗差点被碰到了地上,连忙扶住,手里却被泼了一片热粥,直烫得不住吹气,“你还好吗?昨晚可是吓了我一跳,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她一下子怔住:“你没事?这…是哪里?”

“当然是在房里啊,你怎么了?”原重楼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探手触了触她的额头,“我昨晚等了你半夜,不知道怎么居然就睡过去了。等一觉睡醒,你竟还没回来!实在是等不住了,便点了火把出去找你——结果一开门,却发现你晕倒在了门口,真是吓了一大跳!”

“什么?在门口?”苏微却一下子坐起,“那…蜜丹意呢?”

“蜜丹意?”原重楼微微一怔,“她刚出去。”

“不能让她一个人出去!外面危险!”苏微心里一惊,瞬间跳下地,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往门外冲去——原重楼来不及拦住她,她飞掠下竹楼,速度之快简直宛如一道闪电。

然而刚掠下楼,却立刻又僵住了。

不远处的空地上,蜜丹意正在和一群村里的小伙伴嬉笑玩着丢沙包的游戏,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哪有丝毫异常?

苏微看得愣住,只觉得眼前一切宛如梦幻。

到底是昨晚的一切是假的,还是眼前的景象是假的?

“迦陵频伽,你到底怎么了?”出神之间,原重楼已经奔下了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你没事吧?”

苏微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想了想,忽然走入了柴房,从柴堆里抽出了一物,在手里掂了下,然后转身朝着那一片竹林深处走了过去,低声:“不,还有一个方法可以验证到底昨晚是怎么了!”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长长的布包着的东西,不用多想也知道那是一把剑。原重楼看得一眼,心里便是一惊——自从来到腾冲后,已经没有再看到她手里握过剑,却没想到她还在这里藏了一把!

“这把剑,是我从风雨那些杀手的尸体上捡来的,虽然比不上血薇这种神兵利器,也是百炼的绕指柔。”苏微将外面缠绕的布褪去,利剑从鞘中跃出,一道雪亮的光划破眼帘,“我只希望永远不用上它。可是…”

她轻声叹息,手腕一翻,唰地将剑负于背后,转身出门。

“你要去哪里?”原重楼连忙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去!”

“你…”苏微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他——这段日子的休养生息,让他气色好了许多,昔日落魄潦倒尖酸刻薄的人如今也有几分丰神俊秀的感觉。她看着懵懂无惧的他,心里忽然觉得一阵歉疚,低声:“别跟着我了。跟着我,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的。”

他却不以为然:“我原重楼像是怕麻烦的人吗?连死我都经历过几次了!”

“你知道什么?”苏微看了看周围,一切都很正常。集市上熙熙攘攘,不远处孩童欢笑,沐浴在日光下的一切都是温暖美好的,和昨晚那样邪异黑暗的一幕截然不同。但是她知道,在这样看似平凡无害的景象背后,只怕有着深不见底的惊涛骇浪。

她飞快地想了一下,觉得将他一个人扔在家里似乎更加危险,便点了点头:“好,你跟我来。但是路上不要离开我半步,知道吗?”

“好。”他乖乖地回答,喜出望外。然而看了看她手里的剑,又有点战战兢兢,问,“你…你是又要去打架吗?”

她原本是满心的杀气,被他那么一说却哭笑不得,蹙眉道:“别多嘴!”

“是是是…”他噤若寒蝉,连忙闭了嘴跟在她后面。

“玛?大稀?”蜜丹意注意到了两个大人往外面走去,眼神一动,连忙扔下小伙伴追了上去,嚷嚷,“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没事,就到周围随便走走。”苏微迟疑了一下,目光在孩子的颈部流连,全身忽然忍不住微微一震——是的!孩子的脖子白皙如玉,根本没有丝毫的伤痕。而她清楚地记得:在昨夜被挟持的时候,那个神秘人手里的剑锋,曾经在蜜丹意的脖子上清晰地留下了一道血痕!

难道那是幻觉?那么,昨天夜里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苏微只觉得脑子里有微微的晕眩,却无法向身边的两个局外人说明这种诡异复杂的情况,只能握紧了手里的剑,安定自己的心神,问了一句:“蜜丹意…昨天晚上,你睡得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昨天晚上?”孩子眨了眨大眼睛,“睡得不好。做了很多噩梦!”

她心里一紧:“什么噩梦?”

“我梦见自己肚子饿了,下楼找吃的。结果…结果看到玛你忽然回来了,我怕挨骂,就往外跑,忽然摔了一跤!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蜜丹意喃喃,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早上醒来还觉得脖子好疼呢…”

苏微说不出话,将孩子揽入怀里看了又看。

是的,蜜丹意没有受任何伤。这证明昨晚的一切只是虚妄——可是,为何她心里的不祥预感却愈来愈浓烈?那是从江湖千锤百炼里培养出的野兽般的本能,在危险逼近的时候无数次救过她的命,不问因由,不容怀疑。

她心里想着前后发生的这一切,只觉得越想越乱。

“算了,去看一看就知道真假了。”她站起身,径自穿过那片竹林,沿着昨晚梦里那条路走了过去。原重楼不知所以然地跟在她后面,蜜丹意也小跑着追了上来。

她手里握着剑,警惕地护着身后的两个人往前行走。穿过了竹林,便是一座小山岗。一切都很眼熟,分明是昨夜看到过的,连路径树木都一模一样。

苏微毫不犹豫地沿着小路走了上去,翻过那个山岗。

这一路她走得轻松,然而后面跟着的两个人在走了十几里路后都有些气喘吁吁。她怕两人落单遭遇不测,只能不时停下来等待。就这样走走停停,在日头到了正中的时候,他们才翻过了山岗,来到了腾冲的荒郊野外。

穿过凤尾竹林,眼前豁然开朗,那一刻,苏微忽然全身一震——山脚下,静静地躺着一个开满了睡莲的小池塘!她站在那里,顿时觉得如坠冰窟。

是的,至少这个池塘,是真实存在的!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玛?”看她站在那里发呆,蜜丹意沉不住气,在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拉了拉她的衣角。原重楼也气喘吁吁地走过来,不解地问:“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跑到这里来?”

苏微回过神来,低声:“你们退开一下。”

“怎么?”原重楼揽过了蜜丹意,往后退了几步。

“没什么——退远一点!”她低声道,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瞬间拔地而起,掠向了旁边的竹林,手起剑落,咔嚓一声,一根水杯粗细的竹子拦腰而断,瞬间一头栽入了池塘。

水面上的睡莲纷纷散开,露出黑黝黝的池水来,底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冒着细小的泡泡,噗噜噜不时在水面破裂。

“你们离水边远一点。”她再度叮嘱,收剑回鞘,屏住呼吸,双手一扣那一根竹子,用真气灌注在竹枝里,瞬间每一枝叶都在水底铮然抖开,无数的水生植物被颠覆,睡莲仰翻,浮萍四散,水底淤泥被搅动,整个池子仿佛沸腾了一般。

然而,枝枝叶叶从水底横扫而过,却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玛?你在干吗?”蜜丹意看得好玩,跑了过去,笑嘻嘻地和她一起拖着竹子,搅动池水,“我帮你!”

“别乱动。”原重楼蹙眉,上去将孩子一把拉了回来——这个隐藏在林后的池塘似乎散发出一种奇怪味道,令人觉得不舒服。然而苏微却埋头在池塘里翻找,似乎想从那些密密的水草底下掘出什么来。

“怎么了,迦陵频伽?”他等了片刻,忍不住问,“你脸色不大好。”

“没了…都没了!”苏微在池塘里翻找了半天,终于颓然放下了竹子,喃喃自语,“怎么回事?竟然都没了?!”

“什么没了?”原重楼诧异。

“那些尸体都不见了!”她脱口,“怎么可能?”

“尸体?”原重楼惊讶不已,“什…什么尸体?”

她微微一惊,随即又噤口不答——直到此刻,她还不想惊动重楼和蜜丹意,把他们也卷入这种令人恐惧的事情里。而且,他们两个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

她怔怔站在水池边,忽然间觉得遍体冷意:是的!即便是她远远地避到了千里之外的深山里,那些无所不在的触手居然还随之而来,如同跗骨之蛆,不肯让她好好安生!

“算了,我们回去吧。”她扔掉了竹竿,吐了一口气。

“好。”原重楼看了看她,似乎是想等她解释,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俯身抱起了正拖着竹子玩得起劲的蜜丹意,拍了拍她的脑袋:“别玩了。我们回去了,蜜丹意。”

他的右臂已经恢复,只是微微用力,便将孩子抱起。

苏微不敢让他们两人跟在自己身后,便故意留在最末,将两人笼罩在自己的视野里——重楼抱着蜜丹意走在竹林里,日光穿过叶子,将两人全身洒上了碎金,显得如此活泼而明丽,仿佛一幅不染尘世的图画。她轻声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都绝不能容许把他们两个卷入到这一场腥风血雨里!

“重楼,看来我们真的得走了。”忽然间,她开口,对走在前面的原重楼道,“改名易姓,离开腾冲,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不让中原那些人找到,也不让拜月教的人找到。这样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怎么?”原重楼吃了一惊,回头看着她,“你觉得灵均大人会对我们不利?”

“我不能肯定。他到底是友是敌,我迄今不能断定。”苏微低声,看了一眼身后那个空无一物的池塘,“但我觉得昨晚的一切不可能都是噩梦…我怀疑我曾经中了幻术,最后却又莫名其妙平安脱身。算了,我在明敌在暗,最好还是避一避。”

她说得含糊其辞,一般人定然是满头雾水,然而原重楼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她的建议,断然道:“好!你说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听到他断然的回答,她心下一震,反而有些沉默了——重楼刚刚重新振作起来,重新出山,打算在腾冲重开玉坊,如果跟着她隐名埋姓远走他乡,不啻是再度葬送他好不容易获得的新生。十年前她已经毁掉了他一次,十年后,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吗?

她默默地想着,心里百味杂陈。

“啊呀!你们又不打算成亲了吗?”反而是蜜丹意在一边叫起来了,满怀不悦,“刚刚订了那么多的糖和喜饼,都还没送过来呢!”

苏微怔了怔,这才想起他们的婚期在即,一个月前从大理的松鹤楼订了最好的糖果和喜饼,还有几百坛各种酒,流水般地花了上千两银子——原本打算开一百桌的流水席,顺便完成重楼出山后第一批绮罗玉作品的交易。

“是啊。”她回过神来,道,“你还有事情没办完呢。”

“没关系的,这些都不要紧。”原重楼斩钉截铁地道,“那些收来的定金,我逐一退还给商家就是了,你不用担心。”蜜丹意还要嘟囔,他只是拍了拍孩子,轻声:“乖,回头另外给你买好吃的——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孩子悻悻地闭上了嘴,看了看他,眼神却有些复杂。

两个人转身返回,穿过密林重新爬上了山岗。身侧山峦起伏,浓荫深深,到处是苗疆特有的浓密绿意。六月的烈日在头顶高悬,原重楼肩上扛着蜜丹意,翻过了山岗,一时间有些气喘。苏微听在耳中,便道:“蜜丹意,下地自己走!”

她性格严厉,孩子一直比较怕她,立刻瘪了下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原重楼的肩膀上溜下了地,走不了几步就开始抱怨天气太热,嘟嘟囔囔。原重楼看到前面路旁有一个亭子,便笑道:“正午的日头的确太热,小孩子受不住,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好。”苏微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走过去。

然而,还没有走到亭子,她的脸色却有微妙的改变,顿足不前。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个亭子,又转身看了看周围的茶园和山岗,“啊”了一声,不由自主地看向原重楼。

“怎么了?”他愕然地看了看这个亭子,忽然间脸色也是一变,“这是…”

两个人忽然间沉默,四目相对,一任烈日曝晒头顶。

“大稀?玛?”蜜丹意莫名其妙地拉了拉苏微,又拉了拉原重楼,只觉得两个大人的脸色在一时间都变得有些古怪,“你们怎么了?”

“原来是这里。”陡然,原重楼轻轻叹了口气,“十年没来过,变化不小,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是啊…”苏微语气也是复杂,“连亭子都重新盖过了吧。”

他笑了一下,指着亭子外几丈开外的路面,道:“那时候,我就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了你——可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是的,这个地方,正是十年前她斩杀了天道盟主的地方!

也是她第一次和重楼相见的地方。

人生的际遇是如此奇妙,不可捉摸。那时候她刚加入听雪楼不久,和停云一起扫荡天下、铲除敌手——那时候她还倾心于那个白衣如雪的贵公子,与他联袂追杀穷寇,历经千山万水,从中原一路追到了这里,终于斩其首级而归。

又有谁知道,在多年前那一场惊鸿一瞥的偶遇里,却已经种下了今日一生一世的因缘。

十年前的一幕一幕在眼前飞掠而过,不受控制。她和停云并肩在这里血战。穷途末路的敌人,力量悬殊的最后一战…那一片血色的江湖陡然间再度铺天盖地而来。

时隔多年,她重新站在这里,眼前似乎还飞舞着那颗人头。

“记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那个被他们两人联手斩下的头颅还在空中飞旋,嘴里吐出恶毒的诅咒。那双眼睛死死地看着她,又似乎穿透她的身体看到了黄泉彼岸,令人遍体寒意。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洛阳,想起了自己曾经为之赴汤蹈火的听雪楼。

她离开了那么久,楼里…都还好吗?

那个诅咒,会不会应验?姑姑用一生的心血培养自己,她也曾经发誓要永远为听雪楼效力。可时至今日,她还是背弃了原来的誓言。

在明丽的滇南日光下,往日一幕幕重新泛上心头。

“怎么了?”原重楼看到她又在出神,不由得有些担忧。

苏微猛然一颤,瞬间将方才游离的心思收拢了回来——是的,还想什么呢?她的决定早已做出,绝不回头。

“没什么。”苏微走向了亭子,和他们并肩坐下,“还累吗?”

“差不多歇够了。”原重楼道,抬起手为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倒是你,在大太阳底下站了那么久,对身体不好…我们还是等日头稍微没那么毒再上路吧。”

他的手指温柔而妥帖,轻轻掠过她的发丝。

苏微看着他修长的指节和劲瘦的手腕,忽然有些微的失神——他露出的手腕上,还残留着十年前夕影刀留下的那道疤痕。

她心里忽然一软,脱口道:“要不,等办完了婚礼,再离开腾冲也不迟。”

“嗯?”原重楼一愣。

“婚礼既然都安排好了,再撤销不大吉利。另外,也得等你将雕刻好的绮罗玉都出手。”她道,“你历经艰辛才在十年后打算重新出山,就算不能继续在腾冲扬名,也不能收了定金后再毁约,坏了你在玉商里的信誉。”

他听着她为自己考虑周详,点了点头,却笑了一声:“不过,我才不在乎什么恶名令名…都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还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反正只要和你在一起也就够了。”

苏微心里一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这次把绮罗玉切下的边角料雕出来卖了,也足够我们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原重楼道,语气轻松,“剩下的主石,我不打算出售了,准备留起来雕刻一件大的东西——”

“雕什么?”她有些好奇。

“九曲凝碧灯。”他一字一顿地道,“和十年前那一盏,正好配成一对。”

苏微心里一震。那盏九曲凝碧灯,传说内外九重,重重环套,薄如蝉翼的灯壁上雕有九重天上景象,仙人云霞,飞禽走兽,圆转如意,精妙非凡,看过的人无不认为是非人间所有的仙品——那是他在巅峰时期的杰作,被称为“再难重复的奇迹”。

所谓的“再难重复”,一是因为玉料的绝世无双,二是因为世人觉得自从他右手残废之后,雕刻的技艺再难返回巅峰。

如今,上天竟赐了第二块绮罗玉,那么,他是打算挑战当年的自己吗?

“好。”她却只是微笑,毫不迟疑,“我支持你。”

原重楼笑道:“到时候雕好了,给你挑在案头,点起来梳妆用。”

她有些不以为然:“绿莹莹的,照着梳妆岂不是像个鬼?”

“不识好人心。这可是连皇帝皇后都享不到的福气。”原重楼忍不住失笑,刚要说什么,忽然身子摇晃了一下,脸色煞白。

苏微连忙扶住了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忽然有点晕眩。”他喃喃道,“奇怪。”

苏微心下一惊,连忙扶着他坐下,探了探他的脉搏,又看了下他的脸色,眼里有忧虑之色,低声:“可能是刚才你太靠近那个池塘,被里面的沼气毒气熏到了?——是我太不小心,不该让你靠近那里的。”

“没事,别瞎担心。”他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道,“你看蜜丹意都好好的。我总不会、总不会比一个小孩子还不如吧?”

“不一样的。蜜丹意从小在深山莽林长大,体质强健。”苏微皱眉,忧心忡忡,“而你不久前刚中了蛇毒,大病了一场。如今脱险未久,身体肯定比她还要虚弱——接下来三天你得好好卧床休息了,不要再雕刻了。”

“好吧。”他乖乖地答应,“可婚礼的事…”

“我来安排就是。”她道,“你不用操心。”

“哪有新娘子抛头露面操办婚事的。”原重楼摇着头,叹了口气,坚持着道,“说不定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还是我来办吧!”

“不行!”苏微眼里有了怒意,一把按住他,“给我老老实实养病!”

她只是微微一用力,他就动弹不得,只能叹了口气:“好吧…我一个月前还订了瑞福天宝阁的喜服。”他却还是不放心,唠唠叨叨地叮嘱,“这些天吃得多,可能有长胖,怕喜宴上穿着太紧绷了,你最好帮我去再…”

话刚说到一半,忽地听到旁边一声响,树林里忽然有鸟类簌簌飞起,似是有什么经过。苏微眼神一变,立刻站了起来,长剑无声跃入手中。在一旁玩耍的蜜丹意往后退了一步,失声喊:“玛!那儿有人!”

“待着别动!”苏微同时也听到了树林里簌簌的声音,厉声低喝,用快得看不清楚的动作掠出,直向草木摇动的地方。

密林里果然有一行黑衣人,足有七八个人。

“又是你们?”苏微认出了带头的正是宋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看来是上次没教训够,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对了——昨晚你们是不是也来过我家?”

“是。”宋川居然一口承认了,只道,“昨晚我们的人试图去夜访苏姑娘,却不料到现在还没回来,所以特此来问个清楚——苏姑娘的身手自然是天下无双,但也不必对楼里的人下这般毒手吧?”

苏微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沉默。

果然,昨晚出现的是听雪楼的人?可是,为什么那些人却有去无回?正在恍惚,耳边却听得宋川又道:“何况,属下奉了命,无论如何都要带苏姑娘回去。”

听到这种语气,苏微冷笑了一声,只觉有一股怒意直冲上来:“我说过了,让你们滚回洛阳去别来打扰我们!难道听不懂人话吗?非要我用剑来让你们听懂,是不是?”

她言语里已动杀气,宋川却并无恐惧,躬身道:“赵总管说了,如果不带回苏姑娘,我们回楼里也是死路一条。何况血薇乃当世名器,不可无主…”

“闭嘴!留在这里死缠滥打,你们也是死路一条!你以为我真不会杀你?”苏微眼眸里有杀意掠过,冷笑,“赵总管赵总管…到了如今,那个女人还想管到我头上?做梦!”

虽然已经离开洛阳,虽然已经对那个人释怀,但每每听人提到这个女子的名字,她心里还是残留着太多的不悦——这种女人之间的敌意,细密深刻,如同透入骨髓,天涯海角永不相忘。

然而宋川却还在不住地提起那个名字:“赵总管说了,要是这一次请姑娘不动,她就派人来请第二次、第三次…哪怕上百次。”

宋川语气恭谦,态度却隐隐带着挑衅,道:“苏姑娘何必如此执着呢?就算留在滇南,也未必能过上安生日子,只白白地连累了身边的人——那位原大师和小姑娘,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吧?”

苏微一惊,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却看到另外有一行黑衣人从地面上悄然前行,趁着他们对话之际穿过茶园靠近了亭子,朝着原重楼和蜜丹意扑了过去!

“住手!”苏微怒极,转身掠回。

然而身形刚一动,宋川却拦住了她的去路,双手一翻,一对清光闪烁的长短剑已经握在手里,口中轻声笑道:“苏姑娘不必着急,我们只是想请这两位和你一起去一趟洛阳而已——只要苏姑娘配合,在下绝对会待他们如贵宾。”

“闭嘴!”她的眼眸已经透出冷光,手一抬,剑光如匹练掠过。

那一剑是如此地凌厉,剑未至,锋芒已侵入骨髓。

宋川身经百战,本能地知道这一剑的厉害,身形也是快如闪电,在间不容发之际折腰往后仰去,手中双剑一弧一直,分别从左右迎接这一剑。只听唰的一声响,剑气凛然,割面而过,他虽然堪堪避开,束发玉冠猛然断裂,一头黑发竟被齐齐割断!

这是骖龙四式!几乎存在于传说中的血薇剑谱!

他大骇,直起身,只觉耳边一阵剧痛,一道鲜血直落下来。只是一眨眼,他的右耳已经被削去了半边。宋川摸了摸脸颊,脸色白了一下——作为吹花小筑的骨干,他自诩身手在江湖上罕有敌手,然而此刻,他竟然连面前的人是如何出剑的都看不清楚!

苏微只是一剑便逼退了他,纵身扑入了亭子。那一刻,一个黑衣人已经抱起了尖叫的蜜丹意,另外几个也已经抓住了原重楼的手臂。

然而,只是一瞬,那些人都觉得怀里抓住的人忽然没了。

“啊!”蜜丹意跌落在地上,一身是血,骤然发出了尖叫——和小女孩一起跌落的,还有那一双死死抓着她的手臂。原重楼也重新跌回了原地,四只抓着他的手还留在他身上,每一只都是齐腕而断,鲜血淋漓浇了他半身。

只是一剑,便断了五个人的手。

然而听雪楼出来的人个个骁勇,为完成使命可以不顾生死,就算瞬间断了一只手却是不肯后退,反而厉喝了一声,不顾一切地朝着近在咫尺的原重楼和蜜丹意冲了过去。

“苏姑娘!”宋川看到眼前这一幕,失声惊呼,“住手!”

然而,已经晚了——在那些孤注一掷的人触碰到原重楼和蜜丹意前的一瞬,苏微的剑横切而出,如同雪亮的闪电划过,切断一个个人的咽喉。她已经有多日不曾开杀戒,然而这种杀人的本能却一直停留在骨髓里,此刻一出手,便再也无法控制。

“啊啊啊!”蜜丹意捂着耳朵尖叫,声音凄厉。

当宋川冲到亭子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立足之处——横七竖八的尸体覆盖了地面,每一个都是被一剑断喉,刹那送命。

“苏姑娘,你…”宋川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竟然真的对楼里的人下这样的毒手?”

“看到了吗?谁敢再碰他们一下?”苏微横剑而立,眼眸凶狠至极,如同一匹浴血而出的孤狼,冷笑,“再敢动一下重楼和蜜丹意的念头,下次断的就是你的脖子!”

滴着血的剑尖斜斜指向了他——宋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是的,片刻之前,他心里还有着几分自信,以为自己可以对抗血薇的主人。可短兵相接之后高下立判,此刻面对着骖龙四式,他心里竟然空空荡荡。

就算没有血薇,这个女人一动手,自己又能接住几招?

高手过招,心中一怯,胜负顿时立判。

“放心,我不杀你。”然而,苏微却开了口,语气森冷入骨,“我要你替我带个口信回洛阳,所以才留着你一只耳朵——给我听好了!

“从今日起,我苏微,和听雪楼恩断义绝!

“从今以后,再有听雪楼的人踏入腾冲,再敢在我面前出现,再敢打扰我们的生活,不管是谁,杀无赦!就算是萧停云赵冰洁他们亲自来,也一样!

“我苏微,言出必行,违者必杀!”

唰的一声,剑光划过地面,将脚下坚硬的石板一切为二!深深的裂痕,将听雪楼的来使和她自己割裂了开来。

剑光冰冷彻骨,这些话语也冰冷彻骨。

那些人离开后,苏微俯下身去,将那些还死死抓在原重楼身上的断手一个个扯了下来,扔到地上。每扯下一个,原重楼的身体就战栗一下。

“怎么,吓到了吗?”苏微轻声问。

原重楼勉强笑了一笑,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对不起。在蜜丹意面前杀人,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做。只有这次下了辣手,才能不再被那些人打扰——”苏微叹息,抬起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发现孩子在微微战栗,柔声,“乖,没事的。”

蜜丹意微微转过了头,避开了她的手,一声不吭。

“我先处理下这里的尸体,免得惊动路过的人。”苏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拖到了路旁的水沟里。原重楼看到她一个人忙碌,便站起来帮忙,然而刚一靠近就被血腥味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你就在一边替我望风吧。”苏微哂笑。

他有些尴尬,脸色发白地笑了笑,便站到了一边,看着苏微将那些尸体重重叠叠堆在一起,从怀里拿出一瓶东西,凑近去,在伤口上撒了一点粉末。

他还没问这是什么,却听苏微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原重楼的神经已经绷紧了,连忙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苏微直起了腰,微微蹙眉,“这几个人的脸似乎有些陌生。我以前在听雪楼的吹花小筑里似乎并没见过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招进来的?”

原重楼愕然:“听雪楼?吹花小筑?好风雅的名字,是诗社?”

苏微语塞,只能低头看着那些尸体在化骨水的作用下迅速腐蚀,扭曲着融化,最后变成了一摊黏腻的汁液,渗入了路边的沟渠。

——那一瞬间,她心里也有微微的寒冷。

自从出道江湖以来,纵横十年,未获一败。她曾经杀过无数人,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杀到听雪楼自己人的头上!这些曾经和自己有着同样信念、并肩战斗的人,转瞬就这样化成了沟渠里肮脏的水,默默消失在这天地间。

——就像当初,她以为自己随时会在滇南孤独地悄然死去一样。

江湖人,江湖死。路边白骨,青草离离,犹是梦里人。

“迦陵频伽,你怎么了?”耳边传来了原重楼的惊讶低语,她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眼里居然有泪盈眶,长滑过脸颊。

原重楼在一旁看着她,不知为何,眼里满是隐忧。

“没事。”她连忙擦干了泪水,道,“只是一时感怀罢了。”

“感怀你的过去吗?”他轻声叹息,“那些人为什么非要你回去,你又为什么这么对他们…我虽然不清楚,但…总是希望和你过上安定的好日子罢了。”

“嗯。”苏微收起了心绪,垂首低声。

然而说话之间,树丛里居然有簌簌的声音,脚步迅捷,似是有好几人结队而来——苏微一惊,足尖一点飞身掠过,不等来人靠近便是霍然扬手,长剑出鞘,心中杀气涌动:怎么了?今天竟然会接二连三地有人来犯?

然而出乎意料的,对方居然没有动手的意图,只是往后急退。

“苏姑娘!”来人低呼,“是我们!”

剑锋停在了对方的咽喉上。苏微微微蹙眉,看着对方——那个人穿着一袭白袍,衣角绣着一弯金色的新月,竟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轻霄。

“又是你?”她冷冷的,“我倒是正要找你们,居然就送上门了。”

“正是在下。”轻霄态度很是恭敬,“让苏姑娘受惊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昨夜的一幕瞬间浮上心头,她的语气里便带了一丝杀意,“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难道也是灵均的命令?”

“苏姑娘误会了。”轻霄也没有动气,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道路,语气平静,“这里前方不远处便是驿道,是从大理通来腾冲的必经之路,我们受大人之命,守着这条要道。”

“哦。”苏微语气却莫测,“这是为了防谁呢?”

轻霄脸上笑容微敛,似乎在斟酌着用词,片刻后才道:“不瞒苏姑娘,最近腾冲府并不太平…”

“我知道。”苏微语气忽转肃杀,“我刚去过那个池塘,见过听雪楼的人。”

轻霄一震,露出意外的表情,道:“原来苏姑娘已经知道了?唉…是在下做事不周到。本来灵均大人嘱咐过,最好不要惊动你们。”

果然是他们做的?苏微心里一动,手指不知不觉地握紧了剑,眼神严厉起来:“那么说来,这几天在我居所杀人毁尸的,就是你们了?”

她语气平静,却森然透出杀气,只要对方一个回答不对便要出手。

然而轻霄却露出惭愧之色,拱手道:“抱歉。腾冲是我教所辖地区,灵均大人吩咐要保证苏姑娘一行的安全,可这数月之间不断有人暗中窥探,乃至试图行凶——在下率人暗中竭力阻挡,却不料还是力不能逮,惊动了姑娘。”

他说得轻松,苏微听在耳中却觉得惊心动魄。

是的,这几个月里她过得平静,以为自己到了世外桃源,却不料背后已经有这么多腥风血雨无声掠过!原来,听雪楼一直不曾放过她。

她咬了咬牙,问:“你们昨晚把听雪楼的人怎么样了?”

“这…”轻霄停了片刻,面露为难之色,忽地低声道:“关于此事,苏姑娘可否不要禀告灵均大人?若灵均大人知道在下透露了教中讯息…”

苏微皱眉:“只当这些是我自己发现的,不会牵扯你。”

“那就好。苏姑娘是个守信的人。”轻霄松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来,据在下暗中观察,来腾冲的一共有两路人马,其中一路是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而另外一路…则是来自听雪楼。”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她有些不耐烦,“他们一共来了几次?”

“一共…大概有十几次吧。其中有三次,在下没能全数挡住,惊动了姑娘。”轻霄回答道,措辞小心翼翼,“灵均大人吩咐过,听雪楼和我教是友非敌,若是苏姑娘愿意回楼里去,绝不阻拦,但若苏姑娘不愿回去,对方还要在我们地界内纠缠不休的话,在下可以自行解决。”

听到这样的说辞,苏微倒有些意外。

轻霄的说法,于情于理并无任何不妥。可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白袍祭司弟子和自己不过是数面之缘,却在雾露河上救了自己的性命,临别更以稀世之宝相赠,等她到了腾冲后,居然还这般照拂周全?

一念及此,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特的不舒服。

苏微压抑了一下心中的不愉快,语气有些僵硬地道:“多谢好意。我的确是不愿回中原去的——但听雪楼的人若是来了,我自己自然会打发他们走,你们何必越俎代庖?”

“是,是。姑娘的心情在下完全能理解。”轻霄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道,“但在下也是奉命行事——灵均大人说了,两教之间的盟约,必须得到足够的尊重。”

盟约?苏微忽地一愣,想起了三十年前听雪楼主和拜月教订立的盟约,顿时无言以对。是的,昔年,听雪楼主萧忆情和拜月教迦若大祭司曾经缔结过“勒马澜沧”的誓约,约定两派从此以澜沧为界,井水不犯河水。

若有逾越,自然可杀无赦。

她心里的那股怒气顿时馁了大半:是的,灵均自然有充足理由对不告而入的人采取任何手段,而轻霄此刻的态度,也已然算是客气。

苏微过了许久才冷笑了一声:“听起来倒是一片好意,但你们的人昨夜为何要胁持蜜丹意?区区一个孩子,哪里惹到你们了?”

“什么?”轻霄一愣,看了一眼旁边的孩子,脸色不自觉地一变,脱口而出,“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伤了…伤了这个孩子?”

“那么,那个持刀胁持蜜丹意的黑衣人又是谁?又是谁设了结界,暗中计算于我?”她皱起了眉头,语气渐渐严厉,“就凭你的本事,只怕还做不到!”

“这…”轻霄飞快地看了蜜丹意一眼,似有不解。小女孩脸色严肃,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眼中似乎藏着一把刀。他只觉得心里一冷,连忙道:“在下指天发誓,昨晚绝对没有对姑娘和这个孩子下手!我们是负责来保护苏姑娘的,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言辞恳切,苏微却只是冷冷一笑:“回去告诉灵均,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从此后,我的事情由我自己解决,再不劳你们拜月教的人插手。若再搀和,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再不多说,转身带着原重楼和蜜丹意离去,远远扔下了一句话——

“告诉灵均,我七月初七在腾冲婚宴。

“若有空,来喝一杯喜酒吧!”

一直到回到竹楼,蜜丹意都很沉默,用小手拉着原重楼的衣角,乖乖地跟在他身边。而原重楼也一路无语,似乎有些心事。苏微感觉到了有些僵硬的气氛,便开口问:“对了,七月七日的婚宴,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酒宴差不多订好了,天光墟罢市三天,开整整一百席。”提到这个,原重楼顿时振作了精神,对答如流,显然是为此用了很大的心思,“我从大理那边请了松鹤楼最好的厨师,还订了五百坛好酒,其中杏花酒、梨花酒、十八仙、香蛇酒、古辣酒各一百坛…”

他说得兴兴头头,苏微却只是在一边听着,若有所思。

“是啊…”她喃喃道,“那天会很热闹吧?不知道会来多少人呢?”

“唉,我们两边好像都没什么亲戚可以请——不过,至少灵均大人会来吧?刚才你不是请了他?”原重楼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屈指算着宾客,“哎,他如果肯来,那可是太有面子了!要知道,连镇南王的婚宴他都推辞了不肯去的。”

“在主桌上给他留个好位置吧。”苏微淡淡点头,语气却莫测,“在旁边再空几席位置,以待来人。”

原重楼有些愕然:“以待来人?”

“这次婚礼办得如此热闹,若师父还在滇南,说不定会听到消息过来看我吧?”苏微喃喃,“另外几席,就留给洛阳可能会来的贵客。”

“洛阳…”原重楼神色一动,想要问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就如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从未正面问过她的过往一样。

洛阳,洛阳。

那是一个禁忌,他偶尔从她口中听说,却永远不能询问。那两个字,代表着她的过往、她的出身、她曾经有过的欢乐和伤痛…就如她来自的那个神话般的“江湖”一样,对普通的凡人来说,是如此遥不可及的存在。

“如果洛阳那边真的来了人的话,这个宴席可就热闹了。”苏微抬起眼睛,无声地看着中原的方向,喃喃,“老实说,我还真有点期待呢…”

日光从她头顶倾泻而下,明丽如瀑布,然而她站在滇南灿烂炽热的阳光里,手心却有一丝冰冷的寒意,如同一把虚无的剑握在掌心,无论她松手或者握紧,都永远不会消失。

如同那一片看不见的江湖,如影随形。

“哎呀!”刚一出神,耳边却传来蜜丹意的惊呼,“大稀…大稀晕倒了!”

苏微霍然回头,看到小女孩正用尽全力撑住了摇摇欲坠的原重楼,一脸惊惶地看着她——原重楼的脸上有淡淡的黑气弥漫,苍白如纸,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是…中毒了?

驿道上,绵延的镇魂碑一望无尽,隐藏在苍翠里。有个人踉跄而来,捂着鲜血如涌的伤口行走在驿道上,偶尔会停下来看一看路边的碑文。

“怎么,见识到血薇主人的厉害了吧?刚才的一刹那,有吓到吗?”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到有人开口问话。

宋川转过头看着轻霄,不禁笑了起来:“是啊。那个女人的剑术实在是太厉害了…简直不像是这个世间所有。此生能亲身领教骖龙四式,也算死而无憾。”

这两个原本应该属于敌对势力的人,隐藏在滇南浓密的苍翠之下,相顾而笑,竟然是有着说不出的默契。

“毕竟是个女人。有着这样惊为天人的剑术,却一直被灵均大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轻霄淡淡道,“今日你损失了一只耳朵,把戏演足了,也算圆满完成使命——从此后不需要再在她面前露面了。”

宋川躬身:“身为月神子民,敢不竭尽全力?”

“如此甚好,也免得日后费心。”轻霄道,眼里露出微微的迷惑,“只是…听雪楼已破,萧停云已死,却为何不杀了苏微?还要如此费力瞒住她?”

“我也不知道。”宋川叹了口气,“灵均大人一贯心思深沉,岂是我等猜得到的?应该是留着这个女人还有很大的用处吧?”

“是啊…”轻霄也是摇头,一笑,“我们是下属,还是不要想太多吧。”

两人分头沿着驿道悄然离开,宛如不相识——滇南苍翠如海,唯有一座座镇魂碑,如同沉默的眼睛凝望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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