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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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下龙道诚。

陆明夷和沈扬翼商议的结果,便是如此。派遣一支奇袭小队将龙道诚拿下,将有可能爆发的内斗化解于无形,应该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冲锋弓队全员有六百人,这一次陆明夷在这六百人中挑出了两百人交给沈扬翼,让夜摩王佐和王离听从沈扬翼的安排,余者由齐亮留守在自己身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沈扬翼军衔虽低,但陆明夷已知此人的能力远在他的军衔之上,这次奇袭,也只有来去如风的沈扬翼指挥才能胜任。因为卫戍部队的军服与正规军的军服有点不同,所以沈扬翼带走的两百人全都换成了卫戍军服,而这也就是出发前陆明夷让沈扬翼做的最后一件事。

雾云城的卫戍有近万人,这支两百人的小队自然绝不起眼。接下来两天,沈扬翼将全速突击,绕道雾云城南进入城中。现在龙道诚肯定在拼命调度卫戍过来,南门多了两百个卫戍,混乱之中定不会被察觉,沈扬翼的任务便是混入城中,等双方对峙之际,突然出击,拿下龙道诚,然后林一木再出面宣称龙道诚是谋害大统制的真凶,如此大局可定。这便是俞蛟当时前来联络陆明夷时商定的计划,沈扬翼虽然对这一点有点异议,但陆明夷已经定下了决策,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作为军人,只有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别的都不用多管。可是事到临头,陆明夷派出的细作却来禀报,说雾云城居然封锁四门,对进出人等严加盘查,冒充卫戍进城的计划便很难实现了。

龙道诚虽是仕人,却也真有点本事。

陆明夷也不禁有点犹豫。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开弓没有回头的箭,只有另想他方了。这一次出来,最得力的便是齐亮与夜摩王佐二将。但陆明夷现在最倚重的,还是沈扬翼。他只把沈扬翼叫来,正在商议时,有个亲兵进来道:“禀陆将军,有人求见。”

这时候有人求见?难道是龙道诚发现了昌都军的行动,派人过来做说客了?陆明夷淡淡道:“请他进来吧。”

事已至此,说别的都没用了。不过龙道诚有说客前来,稳住他也好。陆明夷是这么想的,但那亲兵却有点犹豫,说道:“陆将军,可是”

“怎么?”

“来的,是魏、方两位上将军啊。”

沈扬翼心里一沉。现在五上将中还在世的,也就魏仁图和方若水两人了。虽然这两人都已退伍致仕,但在军中仍是威望极高,是这两人的话,当然不能再大剌剌地说“请他进来”了。他没想到这两个硕果仅存的上将军居然会来突然前来,而他们的来意定然是阻止昌都军进城。他看向陆明夷,陆明夷却声色不动,说道:“好,我即刻前去迎接。”

传令兵一走,陆明夷见沈扬翼沉思着什么,低声道:“沈将军,你以为如何?”

沈扬翼顿了顿,也低声道:“陆将军,两位上将军前来,多半是想当和事佬的。”

陆明夷淡淡一笑。自然,魏仁图和方若水也明白自己此来之意,他们不希望战火殃及雾云城,想要以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来劝说昌都军退兵。他道:“自是如此。沈将军,你以为该当如何?”

“若断然回绝,自是流于下乘。依末将之见,不妨先稳住他们,到时生米做成熟饭,也就是了。”

陆明夷又是淡淡一笑,低声道:“此计也流于下乘了。”

沈扬翼一呆,问道:“陆将军另有好计么?”他心想能稳住魏仁图和方若水两人便是上上大吉,但陆明夷的意思,似乎反而更有信心。只见陆明夷眼里闪出了一丝寒光,低声道:“沈将军,你依前议去准备吧。我想,两位上将军此来,实是上天眷顾我们,大事可成矣。”

如果来的是旁人,陆明夷还没有多大把握。但来的是两个上将军,陆明夷真觉得上天在眷顾自己。遣走沈扬翼后,他将身上战袍整了整,带了一队亲兵迎了出去。此时魏仁图的车正停在昌都军的临时营口等候。魏仁图与方若水两人都是宿将,方若水还曾在昌都军换防过一段时间,可眼前这支昌都军隐隐然比当初毕炜执掌时更为严整,等若脱胎换骨。他们到了营门口,便几乎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喧哗之声。

这名叫陆明夷的少年主将,看来越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魏仁图想着,低声问方若水道:“方兄,这陆明夷是什么出身?”

方若水当初其实曾见过陆明夷,但那时陆明夷只是冲锋弓队一个小兵,他也根本没有注意。听魏仁图问起,他沉吟了一下道:“这个我也不知。”

“此人年纪轻轻,治军如此得力,只怕是个世家子弟。”

方若水心想这也未必。他们这第二代七天将中固然有不少是军人世家,但也有一半只是出身平民,其中首帅丁亨利更只是出身于一个异族商人之家。不过魏仁图这样说,他也不好直言反驳,只是道:“大概吧。”

此时营口守军左右一分,一队人迎了过来,当先一个年纪很轻,背后插了两柄短枪的将领走到车前,深深行了一礼道:“小将陆明夷,不知魏上将军、方上将军两位大驾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魏仁图见陆明夷年纪虽轻,但谈吐不卑不亢,暗暗称奇,也还了一礼道:“陆将军客气了。”

陆明夷领着他们走到中军帐中,魏仁图见这中军帐虽是临时搭起,却搭得一丝不苟,打在地上的四个桩子都直直入地,更无一分歪斜,露出地面的也是一般高低,心中更是吃惊。这些虽是小事,但以小见大,可知这支昌都军的战力确实极其不凡。拱卫雾云城的卫戍固然精锐,但一旦刀兵相见,他也觉得卫戍实无多少胜机。

进了中军帐,陆明夷请魏仁图与方若水在上首坐下了,上前参过了礼后道:“两位上将军,不知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方若水心想此事你岂有不知之理,他正想说,魏仁图却不紧不慢地道:“陆将军,我与方兄二人久疏行伍,只听得人说起陆将军乃是后起名将。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雄,不知陆将军春秋几何?”

陆明夷道:“魏上将军与方上将军两位皆国之宿将,明夷岂敢。小将今年,虚度二十有四。”

魏仁图眯起了眼,嘴角仍是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真是后生可畏。观陆将军治军,魏某二十四时,实是望尘莫及。”

魏仁图二十四岁的时候,虽然军衔没陆明夷现在高,但也是当时五羊城七天将之一,亦可算当世名将了。陆明夷却知他话中定然有话,仍是恭恭敬敬地说道:“岂敢。小将儿时便曾得知魏上将军治军严整,言出必践,有‘金人’之号。遥想上将军昔年风采,小将向往不已。”

魏仁图有个“金人”的外号,还是很久以前在人门下学习兵法时的事了。那时他在七天将中很不爱说话,一众同门笑他是金口难开,自然也是“金人”了。只是这名号只有在私底下说说,知道的人极少,魏仁图听得陆明夷说起,眼中不觉闪过一丝诧异。

看到这个一直岿然不动的前辈将军眼神也闪烁了一下,陆明夷心底却暗暗舒了口气。魏仁图还没开口,方若水已忍耐不住,奇道:“陆将军,你怎知魏上将军曾有此诨号?”

陆明夷站了起来,又行了一礼道:“小将失礼,那是先父所遗兵书中所言。”

他这一说,魏仁图也终于忍耐不住了,问道:“陆将军,恕我失礼,请问令尊大人是哪一位?”

陆明夷今年二十四,二十四年前,已是共和二年。当时魏仁图已是共和军的中坚,那“金人”外号早就没人说了,陆明夷的父亲顶多也就和自己平辈,难道他也是昔年同门中人的后辈?可是当时同门便是第二代七天将,并没有一个姓陆的,方若水亦是大感疑惑,插嘴道:“是啊,陆将军,请问令尊大人尊姓大名?”

陆明夷站得直了直,正色道:“先父名讳,乃是上经下渔。”

陆经渔!

魏仁图和方若水虽然都是身经百战的名将,却都是一震。陆经渔这名字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但三十年前,却是名满天下,甚至有“天下第一名将”之号。这陆经渔乃是前朝鹰扬伯,号称百战百胜,共和军第一次起事反对帝制,陆经渔便是帝国征伐军左路主将。只是在共和军几乎被消灭的同时,出现了一支异种蛇人军,结果刚获得全胜的帝国征讨军又几乎全军覆没。战败后,陆经渔虽然逃得一命,却没有回到帝国去,而是逃到了当时自立的广阳省五羊城。那个时候,魏仁图与方若水都是五羊城少年将领,便拜在陆经渔门下学习兵法,如果陆明夷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少年将领竟然是他们同门师弟了。只是那个时候,因为蛇人势头太大,接过共和军旗帜的五羊军后来曾与帝国达成协议,两军联手对付蛇人,陆经渔却不知所终。魏仁图曾经以为师傅回到北方去了,可是后来却再没打听到他的下落。没想到事隔多年,竟然又冒出个师傅的儿子出来,他皱了皱眉道:“不知陆先生后来到了何处?”

陆明夷道:“先父曾在五羊城暂居,化名随安。因为当时前朝帝国文侯专权,先父为文侯所逼,不得回返,后来遁入山中,力战捐躯。”

帝国时,朝中有文武二侯,文侯主政,武侯主军,但两人并不如何相得。那时虽然陆经渔不曾明言,可魏仁图方若水这些人都是聪明过人的将才,隐约也猜到了其中曲折。帝国军全灭第一次共和军,立下了不世战功,可是被蛇人突袭后,却再无增援,苦苦支撑到全军覆没,其中必定是文侯在作梗,所以陆经渔后来再不愿回北方了。陆明夷说陆经渔后来力战捐躯,倒也大有可能。而陆经渔在五羊城化名陆随安,更是极少有人知晓,此时魏仁图已信了八成,差点便要叫出“小师弟”来,方若水却道:“那陆将军,令堂大人如何称呼?”

听方若水这么问,魏仁图暗暗叹息,心想方若水少年时性情很急躁,但现在却比自己还要心细了。陆经渔曾经名满天下,当年知道他名字的有很多,可他妻子是在五羊城暂居时所收纳的一个女侍,名不见经传。不过这女侍他们都是知道的,陆明夷若能连这个都说得出来,才证明他不是假借名头。他盯着陆明夷,心里有点异乎寻常的不安。他们这第二代七天将中,魏仁图是对陆经渔最为敬仰的一个,这次意外得知师傅竟有后人,实在不希望陆明夷是个冒牌货。

陆明夷脸上声色不动,只是缓缓道:“先母出身微末,也无大名,小将还是幼时听先母说起,她老人家出于梁门,小名美娘。”

梁美娘!一听这名字,魏仁图和方若水同时站了起来。这梁美娘是陆经渔投靠五羊城时,当时的城主何从景府中一个女侍的名字。何从景极其看重陆经渔,曾为陆经渔修建了一座名谓“慕渔馆”的宅第,但陆经渔不愿住在那座豪宅中,只在市上找了处小宅安居,这梁美娘正是当时何从景拨给陆经渔听用的四个女侍中的一个,因为陆明夷对她生情,娶了她为妻。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不小,但感情甚笃,魏仁图还记得那时自己去陆经渔家中听他传授兵法时,向梁美娘请安的情景。现在他们再无怀疑,方若水抢道:“师弟,师母也过世了么?”

陆明夷听他称自己为“师弟”,知道完全信了,点了点头道:“先父去世后,小将犹在先母腹中。她老人家流离失所,辗转寓居西靖城,九年前去世了。小将也是那时从军,一直在昌都军中。”

方若水点了点头道:“原来师弟是师傅的遗腹。师傅一代名将,难怪师弟也是如此了得。魏兄,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得知师傅下落了。”他年轻时有点莽撞冲动,现在却很是沉稳,可此时眼中又有泪光闪烁。

魏仁图点了点头。他的眼里也有点异样,只是没有方若水那么表露出来。本来他想好了,一旦撕破脸,就以第一上将军的身份逼迫陆明夷退军。就算陆明夷手头有什么凭证,总不敢公然与自己和方若水这两个上将军公然作对。可现在知道陆明夷竟是师傅的遗腹子,他的想法又有所不同。

必须做一个决断了。只是对龙道诚和林一木两人,魏仁图本身并没有什么偏向。龙林两人都是很有才干的政客,无论谁接任大统制都应该会称职。可是这两人居然会为了一个位置闹到这样,都有点不顾大局。一旦迫走了昌都军,龙道诚接位的可能性就几乎铁板钉钉,可事后龙道诚也肯定会清洗掉陆明夷。如果不知道陆明夷的身份,魏仁图当然也不会去考虑这一点,毕竟支持龙道诚能够让损失更小。可认了陆明夷为师弟,不要说更重情的方若水,魏仁图也不忍见到陆明夷有一天被加上叛逆之名斩首示众。

没办法了么?不制止昌都军进城,内乱难免。制止了昌都军进城,陆明夷就肯定会被收拾掉。魏仁图已是心乱如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魏师兄,您与方上将军是受龙道诚所请,前来阻止昌都军的吧?”

陆明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魏仁图一抬头,见陆明夷正看着自己,他点了点头道:“是,师弟。”

这句“师弟”一说,陆明夷才算真正放心。

终于,我的时代来临了。

他想着。这一刻他已经盼望了许久,从一个小卒一直做到下将军,昌都军代理军区长,仅仅花了八年时间。固然是运气好,这几年里战事不断,武人得已出头,但陆明夷仍然觉得太慢。

冲霄直上!这句话他对王离说过,对沈扬翼也说过,对自己说得更多。前面这八年只能说蛰伏,现在起,才是真正的起飞。

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他想着,声音也低了些:“魏师兄,方师兄,两位既然都是先父高弟,那明夷也不必再隐瞒什么了。昌都军此来,虽是受林一木司长所请,但明夷以为,林司长与龙司长两人纵然有才,却乏胸怀,实非执国柄之才。”

魏仁图和方若水都是一怔。他们都在苦于到底该怎么选择,但听陆明夷说法,竟是两人都不选。魏仁图还有点诧异,方若水已道:“师弟,那你意下如何?”

陆明夷顿了顿,让自己的气息平静一点。他现在要说的主意,其实也是方才才想到的。虽然辅佐林一木登上大统制之位,自己肯定会飞黄腾达,但他实在不甘心雌伏于林一木之下。他道:“明夷年幼无知,但从小便听得,共和国以民为本,以人为尚,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魏仁图和方若水都听得有点呆了。陆明夷这些话其实只是老生常谈,但听他说来却又别是一番滋味。他们眼前仿佛豁然开朗,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方若水见陆明给又顿了顿,急道:“师弟,你快说下去。”

二月八日,正午。龙道诚一早就从司长府出来,康伯言跟在他身边,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刚接到的消息,昌都军离西门已不足五十里。走得快的话,今天天黑之前他们就该抵达城下。既然昌都军没能退走,意味着魏仁图与方若水两人的游说失败了?现在已到了最后关头,到底会不会又引发一场内战,龙道诚亦没有把握。不过,他并不担心。

魏仁图和方若水的游说,并不是最后一步棋。他最后一步棋,就是不惜一战的决心。当林一木知道自己的决心,谅他也不敢铤而走险。

毕竟只是争一个大统制的位置,不是你死我活的拼斗。他看了看康伯言,轻声道:“伯言,你还在担心么?”

康伯言本在想得出神,龙道诚突然问他,他打了个激凛才抬起头道:“道公,昌都军马上就要到城下了。”

康伯言舒了口气,突然又嗫嚅道:“道公,昨晚我听说魏、方两位上将军回来了,身边各带了百来个卫戍保护。”

龙道诚哑然失笑,说道:“他们一不当兵,胆子也小了。”

因为当了一回自己的说客,他们生怕一旦昌都军得胜冲进城来,会遭那陆明夷秋后算帐吧。只是也不想想,真有那一天的话,百来个卫戍又顶什么用,何况,也根本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道:“不必去管他们了。各部都调度完备了么?”

“都已准备停当。”康伯言又犹豫了一下,“只是,该怎么向卫戍解释这一战的起因?”

总不能说,龙道诚和林一木两人都想当大统制,所以要让军队刀兵相见,分个胜负。龙道诚道:“这个我已准备好了。只消昌都军真个攻城,马上就拿下林一木,他与狄复组勾结,谋害大统制的人证物证都已齐全。”

同样的人证物证,林一木肯定也已准备好了。康伯言想着。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自己最初提的建议才是上上之策。以快刀乱麻之势拿下林一木,不过是动用几百个卫戍的事。至于物议,时间会慢慢封住天下人之口的。

道公做事,终不如大统制,仍然有沽名钓誉之嫌啊。他想着。如果是大统制,就根本不会顾及民意。民意是什么?看似汹涌澎湃,可在刀枪之下,很快就会和被沟渠疏导的洪水一样流走。用不了多久,根本不会有人再提了。最好的例子,便是前两年大统制解散了议府。解散了议府初期,共和国上下都大有惊惶失措之势,觉得大统制此举违背了共和本义,简直与恢复帝制无二了。可仅仅几个月后,人们发现解散了议府,其实并没有什么妨碍,反而很多措施能更有效地施行,于是再没人提大统制违背共和了。

大统制这样的伟人,到底绝无仅有啊。

康伯言想着,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二月八日下午,一向迟钝的雾云城民也终于觉得气氛不对了。这两天四门封锁,他们也相信那是因为狄复组又在谋划什么秘密行动,但今天城门干脆紧闭,本来在各处巡逻的卫戍有一大半调往西门,而靠近西门的住户被告知,可能会发生战争,要人们闭门不出。雾云城上一次受到攻击,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虽然共和军占据绝对优势,城民还是哭天抢地,只觉末日来临,可从那时起雾云城就再没有面临过敌军。现在南北虽然正在交锋,可南军除了东阳城,还从来没有到达过大江以北,西门突然间会发生战事,谁都想不到,全都惴惴不安,有些虔诚的法统信徒已在家里给老君像上香,祈祷老君能保佑全家平安。

红日渐渐西沉,天色已近黄昏。就在城中炊烟渐起的时候,一支人马终于出现在西门外的地平线上。龙道诚看到昌都军终于到了,精神反而一振,对康伯言道:“伯言,狴犴营布署好了?”

狴犴营是刑部直属的一支人马,职司是缉捕疑犯。龙道诚主持刑部已久,他虽然不是武人,却也极其重视训练。狴犴营虽非卫戍部队,平时训练却完全依照正规军,而且装备极其精良,算是他的嫡系人马。狴犴营便是刑部侍郎康伯言直接指挥的,今天已秘密包围了林一木的官邸。昌都军无论是发起进攻,还是知难而退,狴犴营都会立刻冲入林一木官邸,将其捉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打为叛逆。

康伯言也知责任重大,早就安排停当,小声道:“道公放心,绝无差错。”

龙道诚捋了捋胡须,微笑道:“那就万无一失了。”

的确,自己手中有实力,便进可攻,退可守,已立于不败之地。林一木想和自己斗,实在是吃撑了,他能早点看清形势的话该有多好。龙道诚想着,眼前仿佛已出现了自己成为大统制,平定南方,建立起不世功勋的模样了。将来,一说起大统制,人家联想的只会是自己。

此时一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龙道诚道:“来人,看看出了什么事。”

他的手下还没过去,有个骑马的卫戍已飞奔而来,到了近前,在马上行了一礼道:“龙司长,礼部程侍郎与金枪班周队长带了不少人前来求见。”

程敬唐是大统制的亲信,现在官拜礼部侍郎,名义上是林一木手下,实际上却已掌握了礼部实权。大统制不信任林一木,程敬唐与他自然也不相能,龙道诚听得他来了,便道:“快,有请。”

那卫戍犹豫了一下,又道:“龙司长,林司长也在当中。”

龙道诚一怔,看了看康伯言。林一木居然和程敬唐一块儿过来!这步棋他当真没想到,康伯言也是吃了一惊,但他神色如常道:“请他们过来吧。”

这卫戍一走,龙道诚便道:“伯言,他们一块儿来,到底是什么用意?”

康伯言让狴犴营暗中包围了礼部司长部,只觉林一木是瓮中之鳖,逃也逃不掉了,没想到林一木居然搬出了程敬唐来。虽然程敬唐现在全面主持礼部,和林一木并不齐心,但名义上林一木仍是礼部司长,是程敬唐的上司,他定是借这个由头让程敬唐和金枪班一块儿前来,等如把金枪班当成了自己的卫队。

康伯言低低道:“道公啊道公,你总是优柔寡断。林一木必然抢先一步,对程侍郎说我们意图谋反了。”

龙道诚心中一震,急道:“那怎么办?”他给林一木定下谋反的罪名,人证物证也都已经准备停当,林一木肯定也对自己如法泡制。本来觉得自己步步抢先,解决了昌都军的迫城之危后再把这些人证物证拿出来,林一木百口莫辩,却没料到林一木抢先了一步。康伯言见他有点慌了手脚,又低声道:“道公也不必多虑,万不得已,就连金枪班一块儿做掉吧。”他转身叫过一个心腹,让他立刻将狴犴营召回来。

金枪班是大统制的贴身卫队,如果把金枪班都做掉了,以继承大统制遗志的名义继位便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可龙道诚也知现在骑虎难下,没别的办法好想。就在这时,一队人马过来了。金枪班人数虽然不多,却是大统制的贴身卫队,精锐无比,当先两人,一个正是程敬唐,另一个正是林一木。跟在他身后的是现任金枪班班长周锡安,在他们身后还有不少官员。程敬唐是金枪班首任班长,周锡安对这老上司亦是尊崇无比,连骑马都不敢与他并行,别的官员更是生怕遭池鱼之灾,躲在了金枪班后面,不少人脸都已白了。

程敬唐打马到得近前,高声道:“龙司长,为何将卫戍调到城头?”

程敬唐一张脸已是涨得通红,看来赶来得很急。龙道诚忙上前道:“程侍郎,大统制中道崩殂,昌都军却突然自行向雾云城逼近,我担心有人趁此机会作乱,因此让卫戍守城,以防不虞。”

林一木在一边高声道:“龙司长此话只怕不实。昌都军乃是奉大统制遗命前来,只因共和国有人久有叛乱篡位之心,大统制生前便已察觉,故命昌都军前来,以正纲纪。”

龙道诚见林一木答话了,也一下抬高声音道:“林司长,果然是有人久有叛乱篡位之心,故数年前便与叛贼顾清随勾结。只是隐藏极深,今日方才水落石出。此人察觉阴谋将大白于天下,于是铤而走险,私发昌都军进京。”

程敬唐已听林一木说龙道诚有叛乱之心,因此将卫戍调向城头,只是他深知龙林二人已势成水火,说的话未必是真的。现在两人都指责对方反叛,他心里也不禁大为忐忑。龙道诚和林一木都是一部司长,是眼下共和国级别最高的高官,龙道诚更是掌握着卫戍实权,两人斗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势必会造成天下大乱。他见两人还要舌枪唇剑地对骂,高声道:“两位司长,多言无益,总应有实证方能取信于人。不知两位所言,可有证据?”

龙道诚道:“龙某岂会信口开何?大理寺少卿符志真何在?速将刚审得的口供记录奉上程侍郎一观。”

刑部、督察院和大理寺,合称三法司,其中刑部为总机构,督察院与大理寺则是刑部以下的两大部门。大理寺有正卿一,少卿二,符志真是大理寺左少卿,也是大理寺中直接负责审理定狱的最高官员,自然也是龙道诚的亲信。这符志真早就在后面的刑部诸吏队伍中听命,本来龙道诚准备解决林一木后,让符志真出面给林一木定罪,但林一木这么快就摊牌,符志真自然也要提前出来了。

他一声令下,符志真走了上来,到程敬唐马前,先行了一礼,从怀里摸出一个卷轴递过去道:“职大理寺少卿符志真。程侍郎,此是大理由刚从嫌犯口中取得的口供,请程侍郎明察。”

程敬唐见他拿上了口供,接过来看了看,符志真在一边大声道:“疑犯交待,共有四条。其一,共和二十二年,林某疑与顾贼清随妄图推翻大统制,纠合极少数议众提高不信任安;其二,共和二十三年,林某因对大统制怀恨已久,疑与顾贼清随串通,勾结狄复组于迎春宴上行刺大统制;其三,共和二十五年,林某疑再次勾结狄复组,于城西华表山蔍二次行刺大统制;其四,共和二十六年,林某疑冒称大统制遗命,私发边兵入京。”

这卷轴写得密密麻麻,十分详细,符志真生怕程敬唐看起来会看上半天,因此将扼要口述了一遍。因为共和国刑部采取的是疑罪从无之规,在三法司会审判决之前,一律要加“疑”字,因此符志真说的四条都也加了个“疑”,倒不是说这些事还在存疑的意思。程敬唐见这卷轴厚厚一卷,扫一眼,也觉与符志真所言无差。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道:“那疑犯呢?”

“疑犯现已押入天牢,随时可以核实。”

他刚说完,林一木却仰天大笑道:“可笑可笑,颠倒黑白,一至于此。大理寺少卿辛珏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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