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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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体内的脂肪被烧融了吧我被吓得呆住了,那两个白痴看到他们母亲烧着后,更加兴奋,在楼板上跳跳舞舞得更起劲了火势熊熊,那个浑身着火的女人突然尖叫着向我冲过来,她双手张开,我根本动弹不得,如果被她抱住的话,那我准会被烧死的,可是我好象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盯着那个由火勾勒出来的人形,呆呆地站着

那个疯女人离我还有五六步远的时候,那两个白痴突然兴奋地尖叫起来:“妈!妈!”他们的声音倒是异样的清晰,可能也是他们平生唯一能清楚说出的字了两个人从两边一把抱住了那女人,几乎是一瞬间,他们身上也烧着了,痛得尖声叫着,无头苍蝇一样在楼里跌跌撞撞

那个女人挣开他们,仍在一步步地向我走过来火光中我看到了她的呆滞的眼神,那已几乎不象个活人突然,神智又回到了我身上,我猛地抓过放在门边的皮箱,转身冲出了门,向楼道冲去身后的火光忽明忽暗,映得楼道也象浮了起来,我正要走下去,身后又发出了一声尖叫,我不由转过头去,只见那个女人已扑出了门她浑身都是火,已经看不清面目了,我吓得浑身一颤,脚下踩了个空,登时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一滚到楼下,我顾不得自己是不是摔断了几根骨头,立刻从地上惊魂未定地爬起来,抬头看去那个女人终于不再动了,象一个人偶一样扑在栏杆上,身上的火仍在熊熊燃烧,从她身上,不时有一团火落下来,砸在地上后便留下了一团团的小火那些火苗都仿佛活了,带有生命,不住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我拎起皮箱冲出门去,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一边跑,一边叫道:“失火了!失火了!”

刚冲出门,就被几个站在那儿的男人拦住了,当中一个正是那个五保他看着这幢正在吐出火舌的楼,居然还咧开嘴笑了笑,伸手按在我的肩上他的笑容如此不怀好意,我不由又打了个寒战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紫岚忽然大声道:“让他走!”

她仍然站在井台前,这时向我走过来五保大声道:“怎么能行…”

“让他走!”

紫岚的声音变得阴冷了许多,五保哆嗦了一下,终于放开了我的肩头我呆呆地站着,看着她慢慢走近,那些村民纷纷让开

她走到了我跟前虽然她的样子仍是那么丑陋,可是神情变得很是庄严,在黑暗中有一股凛然的意态,好象成了另外一个人等她走到我跟前,我有些不安地道:“那儿着火了…”

“让它烧吧,”紫岚的眉头皱了皱,“本来就该烧了”

我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又回头看了看那幢楼柳文渊的楼孤零零地耸立在这片空地中,火光熊熊,他的那两个白痴儿子只怕也已经被烧死这一切总给我一种不现实的感觉,包括紫岚的话我想像不到她也会用如此冷漠的口气说话,仿佛,在紫岚身体里的,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阿康,你走吧”

紫岚突然幽幽地说道她这句话才让我不怀疑那是个陌生人假扮的我站直了,拎着皮箱,也看着她

“你不是我们这世界的人,你回去吧”

她说完,马上转过身,又向井台前走去井台上的石板已经盖上了,有人正在往缝隙里浇熔化了的铅水铅水灌进去时发出浓重的白烟,那几个人灌得极是小心,似乎要把每一条缝都堵上我看着她的背影,嘴唇抽了抽,却还是没有说话,转身向村外走去

那些疯长的草不知什么时候又萎缩了,重新显露出那条路来,在夜色中显得特别的白今天天气很冷,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寒气仍是透过我的鞋底直透上来我逃也似地走着,如果能奔跑的话,我想我一定会跑的

到民村口,前面就是紫岚住的那间房子了紫岚的阿嬷站在门口,我本来已不想打招呼,但看见她站在那儿,我还是走了过去,道:“阿嬷”

那个老妇人缓缓抬起头看了看我,道:“还是去了,唉,这是命,是命”

她的话我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也完全能理解,现在回想起当初她说的那种鸟语似的方言,简直觉得不可理解我强笑了笑道:“阿嬷,我要走了”

她点了点头,道:“好走”

我又看了一眼那个村里柳文渊的房子仍在燃烧,火星不时喷向天空,象是些绝望的手臂我不敢再看,转身刚要走,紫岚的阿嬷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来道:“对了,紫岚要我把这个给你”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接了过来那是本很旧的本子,是白纸钉成,但很古怪,钉成了蝴蝶装现在也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把那本子放进怀里,道:“阿嬷,那么再见了”

永远都不会见了我在心底这样说着

从射工村走出来,也不知花了多久天大亮了我才走到郑宝春的那个村子我不想再去看他那个酒糟鼻子,只是向前走着

路很长,长得象是没有尽头可是我知道这条路我总得走下去,一直走下去,直到走到属于我的终点

尾声

走出火车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一些拉客的三轮车夫马上涌上来,叫着:“要不要车?”但看我只拿了一个皮箱,多半不要,又意兴阑珊地走开了

回到了这个小城市,尽管它依然如此混乱、肮脏和不友好,仍然让我吁了一口气那个阴郁的村子如非人世,就连呼吸的空气也象是黑色的,与之相比,这个小城市的污浊空气也让我宽心许多

公交车已经停了,我只能打的回家我走到路边,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过往的出租车很少,等了十几分钟只开过一辆,还是已经载了客的我正等得不耐烦,几个年轻人正说说笑笑地走过来他们走进了边上的一个酒吧,门开时,里面的喧哗如同一盆污水一样倾倒出来有个人走出来开了门让他们进去,见我站在一边,大声道:“先生,进来坐坐吧”

如果是平时,我实在不喜欢里面那种类似于车间里发出的重金属摇滚乐,但今天我却有点想挤到人群中去我看了看,那人见我有进去的意思,道:“没有最低消费,请进来吧”

我没有钥匙,回到家里房东准不会在这样的时间帮我开门的我拎起皮箱走了进去里面的人也并不是太多,灯光很暗,我找了个亮一点的地方坐下,叫了一瓶啤酒一坐下,手按到了胸口的那本本子在火车上时我一直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也一直没有打开来看过既没有心思,也没有胆量,现在倒可以了那灯的光线虽然也不是很亮,但看书大概还够

我拿了出来翻着这是本柳文渊的日记,大概是紫岚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柳文渊用毛笔写着很漂亮的工楷,真没想到他的书法居然有这等造诣,辞句虽然有些半文不白,但很流利,条理明晰

日记是从十九年前开始的开头的那些日子柳文渊一直语焉不详,简洁明了,但充满了焦灼不安的情绪我翻了几页仍然看不到实质性的东西,就顺手快速翻了下去纸页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突然看见了“紫岚”两个字,心头一凛,连忙把本子放平了,细细地寻找那一段

在一片昏暗中,乐池里有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干瘦小个子正抱着面吉他在弹唱这人眼圈很黑,明显是纵欲过度,唱着一首不动听的歌,这歌唯一的优点就是节奏感强,坐在下面的那些时髦青年则有气无力地拍着手我喝了一口啤酒,仍然把视线回到日记本上

“我要叫她紫岚”我看到的那处柳文渊是这样写的这是八七年的一个秋天柳文渊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他用了不少文字描绘紫岚当时的情景,文笔流畅,绘声绘色,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慈爱,我读着也感到了一股温馨

柳文渊似乎是个好父亲,如果只看这些,我都无法理解紫岚为什么会对他如此不满我接着往下看去,只刚翻过一页,就如同风云突变,日记的口气登时改变了,日期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和不安,可是话又说得含含糊糊

那是紫岚出生后的第三年,小女孩的丑陋也丝毫无损她的可爱“我听到了夜王的召唤”柳文渊这样写到

他已经成了一个普通的乡民,每天下田劳作,回家来逗逗孩子,然而当他走过那口井时,又听到了从井里传出的奇异的声音

“这一百年来,我一直没有听到过夜王的声音,早也忘了他们的存在”

柳文渊用的是“他们”!我没来由地吃了一惊,接着翻下去柳文渊在那一天肯定心情不快,下面全是在回忆事情的缘起他写得极多,工笔小楷足足写了十几页,每页五百多字,大约有六千多字

紫岚给我这本日记,就是为了这六千多字吧等我把这六千字看完时,周身都象浸在冰水中一般,没有一丝暖意

事情是光绪十三年开始的那天柳文渊在私塾温习功课,“忽有声如雷,自西极破空而来,村西鸦声四起,嘈嘈如沸”

那是一颗流星,就砸在他读书的私塾边上声音传到了数里以外,柳文渊也被震昏过去等他醒过来时,惊奇地发现天已经变黑了

天黑并没有什么奇特,奇特的是外面仍然阳光普照,但是这私塾的屋子里却漆黑一片,接着,他发现刚才周围还是老师到同学,现在却一个人都看不到

只剩下一些衣服好像那些人在突然间成为气体,消失在空气中

柳文渊没有详细描绘他当时的心情,但是我也能够想像那正是我梦中的情景,我还记得有许多次我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柳文渊当时看到这种情景,也一定惊恐万状,百思不得其解

那棵流星在村里打出了一个深洞,并且居然马上积满了水,可能这颗流星一直打到了地下水层一开始村里人觉得虽然死了一些人,但多了一口井,那还是因祸得福,但得快他们发现这并不是件好事,那口井里的水黑得象是墨汁,更可怕的是,那种黑水似乎含有剧毒,只要沾到一点就马上毙命

射工村因为地处偏僻,一直没沾染兵火,尽管外面的世界兵荒马乱,可是这儿仍然很安定而且村子里土地肥沃,出产很多,倒也算富庶,但自从这一天起,村里的人时常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只剩一件衣服

村民一天比一天少,柳文渊也一天天地长大,但是他时常发现自己会突然产生种种恶念,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往往毫不犹豫地做会做了出来,性子也越来越冷酷无情五年过去了,这时的射工村破败成一个不到十几家的小村落,而战火也开始象秋天的野烧一下四处漫延

当那口井刚出现时,村里人为了禳解,曾经四处求神拜佛,法事也做过好几台,往井里供的猪头三牲,珠宝玉器也不在少数,那个金佛大概也是那时扔进去的这笔财物在当时就算得上是个天文数字了,不用说放到现在,村民们却毫不吝啬扔进那口井里,可是人还是一个个地死去终于,在柳文渊二十一岁的时候,最后一户守在村里人家也已彻底绝望,匆匆忙忙地搬走了,这村子成了一片荒地,从此湮没在野草中

这时的柳文渊已经到了长沙,做了一个教员他也成了家,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有时回想起射工村的事,恍如一个噩梦可现实已经是一个噩梦了,那个这个噩梦也不见得比现实更糟他过得很平静,但每个月到了月圆的时候,心情就变得烦躁不安,总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念头每当起了这样的念头,他就读起幼时读过的佛经,在诵经声中,那种怪诞而可怖的感觉才会被压制下去

女儿一天天长大,可是随着女儿年纪的增长,柳文渊却象是停留在时间的空隙间,再不会老去,以至于他的学生们都在窃窃私语,谈论柳老师是不是有什么驻颜的邪术同时,他也感到自己身上在产生变化,虽然样子不会变老,但整个身体却象成了一个空洞,有一种无法填补的空虚,与之俱来的却是些狂乱而可笑的野心尽管他只是一个学校里毫不起眼的教师,但总在想着有朝一日掌握权柄后会如何如何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现实和梦想完全脱离的折磨,而这时他听到了冥冥中一个声音的召唤,似乎在召唤他回到那个他久已淡忘的射工村去

他带了两个平时最喜欢的学生回去这时的柳文渊仍然觉得那是乡民的亡灵在呼唤自己,因此他带着一大堆纸钱和香烛,准备烧给那些消失了的乡党

下面的情况柳文渊写得极为含糊,我约略猜出,似乎他们打开那口封闭着的井后,发生了一件事情,多半就是那夜王又漏了出来因为他写着是带两个学生去的,但后来写着只有一个学生回到长沙

那个学生成了他的女婿,而柳文渊扔掉了一切,重新住在村里

时光流逝,柳文渊一直没有再提他这个女婿的事,下面一大段都是他的分析这时的柳文渊已经受到过一些现代教育,他分析说那口井里可能是某种细菌,因为当时他还只听说过巴斯德的细菌说,还不曾听到过病毒吧他觉得那种夜王可能是一种细菌,但却是种有思想的细菌,会寄生在人身上但人体并不是都适合这种细菌寄生,只有很少的人才能适合而只有适合的人体才能与那种细菌共生,其余的会极快地被那种细菌耗尽身体的组成部份,那是真正的耗尽,什么都没有为了不让那种细菌再出来害人,他决定一辈子都守在那个村里

温建国看到过的那老头子极快地融化,也许就是这种情况我有些忧郁地看下去,突然对柳文渊有了些同情我觉得他很古怪,所做所为都那么阴险,但是没想到他居然是基于如此高尚的想法

时光飞逝柳文渊忍受住了时间的吞啮,外界的一切都快忘得干净了,这个世界也似乎忘了他战争,战争以后还是战争在连年的烽火中,不时又有人迁入射工村来,让射工村又恢复了几分当初的热闹当人多了,柳文渊才发现自己已在无形中成为这些人的领袖虽然仅仅是一个自然村,但是他所说的话,所有人都会严格的听从而他也因为能做到这一点,那种焦躁不安也减轻了不少就算一个以前那些毒瘾发作的人,给他一张包过毒品的纸,他也一样可以过瘾

这种情况不知持续了多少年,外界的世界一天天在变,直到有一天,村里的宁静又被打破了,很多人突然来到射工村

来的人是他久已失去联系的女婿这么多年没见,柳文渊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这个女婿走上的是和自己完全两样的路他的女婿毫不约束自己的欲望,终于得到一个旁人不敢想象的地位

他和这个女婿在许多卫队的森严戒备下大吵了一场,具体吵些什么柳文渊仍然没有说第二天,那些人都走了,射工村重新恢复了平静

“可是我知道,我现在守护的,是个多么危险的东西”

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阵他的女婿当初是多么善良和平易近人,但是那次沾上了夜王后,却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无耻,疯狂,恶毒柳文渊几乎把有的形容词都用上了,那种黑色的东西似乎能毁灭一切美好的东西,把人变得比野兽更凶残他拼命自责不该把那个原本能成为一个优秀人物的年轻人带到射工村来,以至于把他变成了一个恶魔,自己是忘记了夜王的魔力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挡的但一切都已经成了事实,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能毁掉那些黑色的夜王,让这世界不至于毁掉于是他拼命地读书,想找到一种能消灭夜王的方法

可是他绝望了因为他发现那并不是细菌任何细菌都有生有死,但夜王似乎可以永生,唯一消灭的方法就是阳光的曝晒在阳光的曝晒下,夜王就会极快地消失可是那口井里的夜王是聚集在地下水中,已经根本无法根除而夜王的繁殖力也极其惊人,只要留下一丝,就会扩展到无处不在

“那只是一种影子而已”柳文渊绝望地写道

尽管只是影子,但夜王和任何动物一样有一种本能的繁殖欲望,特别是当发现寄生的人体无法适合共生时,就会以惊人的速度繁殖,那几乎就象核裂变,因此一个人也会在极短的一瞬间就化为乌有,一旦当时边上有人,那人也会极快地沾上以此类推,如果是在人群中有一个附有夜王的人死去,转眼间便会成为一场浩劫好在夜王具有一种奇特的习性,找到一个能共生的人体后,所有的夜王马上进入休眠状态,直到宿主死去

时间在流逝柳文渊一直保持着近百年前的模样,他一直以为夜王虽然给了自己许多恶毒的念头,却也让自己得到了永生,但终于听到了他的女婿去世的消息以前觉得只要自己能够永生,那么夜王就象个被拔出引信的炸弹,不会有危险,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尽管样子不会变化,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地萎缩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太多的日子了,如果自己的生命到了尽头,那么夜王一定会从休眠状态醒来,象野火一样侵蚀一切,直到找到一个适合共生的人体但其间,不知会死掉多少人自己并不是拔出炸弹的引信,而是将这引信延长了而已

现在,这根延长的引线已经快烧到了头

那许那就是人类的末日柳文渊被这种想法吓呆了他必须找到一个适合夜王寄生的人来接替自己,这个人接着延长引信,直到再找到下一个

于是他又娶了一个妻子,生下的就是紫岚

他原先是想让紫岚接替自己,但随着紫岚渐渐长大,变得聪明伶俐,虽然很不好看,但他不愿意再让紫岚走上这条路,因此把紫岚送到外面,另外娶了一个女子

只是,这次生下来的却是一对白痴

柳文渊的日记写到这儿嘎然而止,后面的事我也已经猜得到了柳文渊在最后的一段中的记述充满了不安和痛苦,也充满了茫然当温建国和林蓓岚误入射工村,他发现温建国的体质其实适合夜王寄生的时候,一定兴奋得不能自已只是温建国和林蓓岚却逃了出去,让他功亏一篑

我合上了日记本,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啤酒林蓓岚的体质不适合寄生,而温建国发现自己越来越有野心,越来越凶残时,也一定感到惶惶不可终日,以至于最后杀了林蓓岚,又无法忍受那种痛苦,在拘留所里自杀了我说不上温建国最后的想法是怎么样,也许,能够死去,他也只是感到欣慰吧温建国根本没什么野心,可是当体内又产生那种狂妄到可笑的野心时,那种迷惘的确是能让人疯掉的

这时乐池里那个小胡子举起了手,灯光忽然一下转暗,他拿起吉他拨了两下,唱道:

他们说世界充满阳光

充满阳光,鸟语花香

大家都有崇高理想

于是我信了,信到疯狂

他哼唱了几句后,突然大吼道:“他们说谎!”

他的这一句大声疾呼吓了我一大跳,乍听到时我还以为他是在指责什么人,但马上听到了边上伴奏声还没有停止,才明白过来那也是歌中的一句我有点发呆地看着他,那个小胡子正在疯狂地扭动着下体,手中的吉他弹出了一些单调的音符他表情痛苦地吼着:“他们说谎!说谎!说谎!”一直在重复着,随着他的吼声,坐着的那些衣着前卫的男女青年也在叫着,象吸了毒一般精神亢奋小胡子的音色沙哑,现在已经是在声嘶力竭地狂吼了,但是他的声音却有种奇特的穿透力,好象能穿过我的颅骨,直到脑子的深处我被他的声音压迫得很是难受,刚才喝下去的啤酒在胃里好象都成了固体,再也坐不下去,把那日记本放进怀里,拎起皮箱付好钱走了出去出门时,我仍然听得他在里面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说谎!说谎!”

不,这世界不象他唱的那么恶劣不堪我想着柳文渊,还有温建国,不论他们受到夜王多大的影响,在他们心中,仍然有着一份人性的善良

还有,紫岚…

我拎起皮箱急匆匆地走着,周围的灯光烧灼着我的皮肤,让我感到一阵阵刺痛,我的心中弃满了自卑和悔恨,但也充满了恶毒可笑的自鸣得意我不敢再去多想,一想到紫岚,我就会想到自己的卑鄙与无耻

回到住处,天已经亮了,在房东的臭骂中我打开门,倒头就在床上躺了下来十多天没有回家了,床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尘我睡得很死,但也梦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

当我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天已经大亮了我睡眼惺松地拿起电话,听到文旦在里面叫道:“阿康,你去哪儿了,怎么一直没人接?”

我迷迷糊糊地道:“我出去了一趟有什么事么?”

“杂志复刊了…”

复刊了?没等他说完,我满怀希望地道:“是不是要我回来?”

文旦在那头沉默了一下,又道:“阿康,让你失望了,老总已经另外招了个人你还有点东西没拿回去,过来拿一下吧”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冰点,勉强让自己不露出失望的口气,道:“好吧”

办公室里大概还有我一点私人物品虽然我实在不想再上那儿去了,可是还得再去一趟我马马虎虎洗漱了一下后,挤上了公交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上班的人都早已出发,公交车里很空我默默地坐着,随着车子的行进,身体也在颤动

有紫岚在,夜王不会有什么举措了吧?我一想起那个张朋惨叫着裂成两半的情形,还有柳文渊的头串在钢筋上挂在井口的样子,浑身就怕冷似的发抖

夜王究竟是什么?真的是和柳文渊后来猜测的一样,是一种二维的生物么?可是它究竟是如何影响人的脑部的?我都想不通

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我得想想以后该怎么办我在公交车里忧郁地坐着,脑子里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想不起来

快到《传奇大观》的编辑部时,忽然坐在前面的人全站了起来,有人叫着:“出什么事了?失火了么?”

车到站了,我连忙跳下果然,在前面那幢我已经看熟了的写字楼前,许多人都正不停地从楼中涌出,看样子真有点失火的样子,可是楼上却没有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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