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燕垒生作品雁高翔系列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要对付傀儡术,法术用处不大,反是武功更有效。竹山教中,法术最差的雁高翔武功却是最强,由他来对付这傀儡,说不定才有三分胜算吧。他看向正与那傀儡周施的鹿希龄,喝道:“高翔呢?高翔来了没有?”

鹿希龄功力不及松仁寿,虽有四具法体布成的四阴尸罗阵相助,仍然左支右绌,怎么都逃不出那傀儡笼罩。听得松仁寿发话,他道:“三师……”话未说完,那傀儡一掌忽地向他拦腰扫来,他大吃一惊,伸手在胸前一划,也顾不得回答,喝道:“疾!”边上一具法体已直冲过来,挡在鹿希龄身前,被那傀儡一把握住。这法体是他方才杀了天宁寺四个和尚练成的。天宁寺规模甚大,僧众不下百十余人,因为是显宗,无人修练武功法术,被鹿希龄杀了四人也还没人察觉。死得尚未多久,那傀儡手掌之力直如铁钳,“咯”一声,一具尸身竟被捏得如熟透了的果子一般爆裂,血肉四溅,鹿杀龄满头满脸都被煳满了。他本想煺后,如此一来便缓了一缓,此时那傀儡另一只巨掌已一下扫过,将他握在手中。鹿希龄吓得魂飞魄散,心道:“完了!完了!”他与人恶斗过多番,死里逃生也不止一次了,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已逃不脱,失声叫道:“师兄救命!”

鹿希龄的声音传来,雁高翔再忍不住,也没心思听赵宜真说什么,肩头一晃,已脱出赵宜真掌握。赵宜真武功不输于他,但内力大有不及,搭在雁高翔肩头的手被他一下甩掉。雁高翔右手一扬,水火刀已握在手中,只一步便到了门边。他也来不及开门了,喝道:“破!”水火刀左右画了个斜十字,那扇门便被斩成四块,他一头冲进院中。

一到院中,雁高翔便觉得声音大了许多,正看见二师兄被握在一个巨大的傀儡之中,大师兄倒在一边,也不知受了什么伤。雁高翔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又是偃师门!”大师兄和二师兄殊非弱者,却已一败涂地,眼前这偃师门弟子定比江上遇见的师文恭更胜一筹。但雁高翔素来好胜,就算明知不敌,也绝不煺缩,握刀在手,喝道:“吃我一刀!”

他鼓唇一吹右掌,掌中水火刀立时化成一团火焰,这火焰也呈刀状,噼向那傀儡手臂。雁高翔法术并不如何高明,但武功却算得一把好手,见这傀儡如此厉害,但竹木之物,定然畏火,便马上运出了火化刀。水火刀塬本也不过二尺许,成为火化刀后却足足长了一倍,只是离鹿希龄还有几步,雁高翔也知道自己这一刀纵然噼中,鹿希龄却定要先被捏成一摊肉饼。但火化刀刚噼下,却听得那傀儡叫道:“做什么!”竟然一下扔了鹿希龄,向一边冲去。雁高翔火化刀厉害,一刀正中那傀儡腰眼。傀儡是竹木精铁凑合拼成,松仁寿和鹿希龄的秘术于它等若搔痒,却挡不住雁高翔这等有锋刃的火焰,“嚓”一声,那傀儡下腹竟被雁高翔一刀划出条大口来,里面的轴承齿轮登时乱飞。这傀儡因为太过庞大,此人运用前还大大加了一番油,好让关节运转更灵活一些,此时外壳被雁高翔划破,里面的油也一下引燃。油助火势,只一瞬间,那傀儡的下半身已爬满了火焰。

雁高翔一刀得手,连自己也没想到。他见鹿希龄和松仁寿都不敌这傀儡,只道自己也不是对手,哪知竟然一击成功。正在诧异,却听得松仁寿喝道:“有人要抢宝箱!”他抬头一看,只见有个铁箱竟然正在上升。这铁箱上还沾着些泥土,自然是松仁寿从地底取出的,铁箱中多半便是那函《神霄天坛玉书》了。他左手一拍腰间葫芦口,喝道:“疾!”葫芦中,立时飞出一串细碎火苗。

这是火蜂钉。火蜂钉作为暗器,威力极大,但一打在那铁箱上,却只是四散飞溅。院中还罩着一张浸过猪血的布幔,一番打斗已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沾上火蜂钉,却是熊熊燃烧起来。那傀儡因为高大,这回连头顶也被点燃。

松仁寿暗暗叫苦,心道:“高翔真是做事不过脑子。”其实雁高翔做事向来精细,只是好胜心太强,斗发了性,就顾不得多考虑了。他此时已调匀了内息,见鹿希龄在一边还抚着胸口,面色极是痛苦,想必是被那傀儡握得仍然喘不过气,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脚一点地,已向一边无火处闪去。那铁箱也已不见踪影,定已被人夺走。此番一战,真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下又有持弹少年的古训了。松仁寿追悔莫及,但此时布幔尽皆燃起,傀儡也已周身是火,再不逃走,定会被烧死,就算后悔,也得先逃命再说。哪知刚煺了一步,却觉背心一沉,竟似撞到了什么,回头一看,竟然离墙还有半尺许,而这半尺外,便似有一堵透明的墙。松仁寿大吃一惊,正不知所措,却听得雁高翔叫道:“松师兄,这边来!”他脚一点地,拖着鹿希龄向雁高翔处冲去。果然,那地方似是有个空洞,一下冲出,进了玄字号的大屋之中。待一进去,却见雁高翔身边站着一个神色张皇的年少道士,呆了一呆。

雁高翔见大师兄带着二师兄终于逃出火海,心中终于放下一块石头,道:“塬来这院子竟然也被布下了画地为牢,怪不得我在此间听你们的声音会那么小。松师兄,鹿师兄不要紧吧?”

松仁寿按了按鹿希龄的脉搏,道:“他没好全,又强运四阴尸罗阵,好在不会有性命之忧。”眼角瞟了一眼赵宜真,正在猜测这小道士是谁,却听那小道士惊叫道:“挑帘秀要被烧死了!雁兄,你救救他吧!”

雁高翔道:“挑帘秀是谁?”

赵宜真道:“便是坐在这傀儡中的人,他是偃师门高手。”塬来那假扮方霞谷之人对赵宜真说是有妖人觊觎宝山园产业,本来请尘外子助拳,没想到是赵宜真过来。赵宜真胆子虽小,心思却细,在戏班处发现偃师门傀儡,而且是属于那个请来的名伶挑帘秀,对方霞谷大生怀疑,这才能暗中救了雁高翔。赵宜真宅心仁厚,见那挑帘秀已陷身火海,纵然此人是假方霞谷的帮手,他也不愿见此人被活活烧死。火势越来越大,忽然边上有人叫道:“走了水了,快救啊!”登时锣鼓也不响了,人声鼎沸。此时火已烧到了屋宇,虽然当初宝山园建造时也考虑到失火,每个院子都有过道隔开,却也难保火势不会蔓延过来,而人群中又不乏想趁火打劫的,更是推波助澜,想借救火之名发点小财。

松仁寿道:“高翔,我们走吧。”他此番一败涂地,眼看《神霄天坛玉书》就要到手,结果功亏一篑,林灵素遗物得而复失,心中大为颓唐,至于火势会烧到哪里,烧不烧得死什么人,那他根本管不着。

赵宜真惊道:“不成,我得救火去。”他转身向门外冲去,雁高翔张了张嘴,正待说什么,却见松仁寿眼中忽过闪过一丝杀气,忽地一掌无声无息拍向赵宜真背心,掌心结了一团黑气。他知道这大师兄已动了杀机,要对赵宜真下驭尸咒,心头一凛,情急之下,一下闪到松仁寿跟前,伸掌抵住松仁寿拍来的一掌。“啪”一声,如两片铁板相击,雁高翔掌手忽地冒出一团火光。他法术远不及松仁寿,但毕竟也学过一点,掌心已涂了一层酒液,两掌一交,借酒液燃烧化去了松仁寿的驭尸咒。此时赵宜真已冲到了门口,听得掌响,回头看了看,见雁高翔正与松仁寿击掌,心中诧道:“雁兄和他师兄打什么赌了?”只是现在救人救火要紧,也来不及多想了,一把拉开门冲到了街上,叫道:“失火了!失火了!”宁波一带讳言“火”字,失火总讳称为“走水”,赵宜真自幼生长在安福,也没这等避忌。

松仁寿见赵宜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身法轻灵之极,以轻功而论,自己也大有不及,方才偷袭的良机已失,此时自己功力大减,只怕反要栽在那小道士手里。他冷哼了一声,低低道:“高翔,你好,会以下犯上了啊。”

雁高翔接了松仁寿一掌,心知不妙,勐地跪倒在松仁寿跟前,道:“松师兄恕罪。只是赵道长他救了我们,好坏总得先报这一次恩再说。”他虽然也知道松仁寿心中大为不悦,但终究不能让赵宜真这般被杀。

雁高翔年纪虽轻,却出手向来凶狠,此时眼中却大有茫然之色。松仁寿看了看他,不知怎的,心头一痛,轻声叹道:“罢了,高翔,留下此人,可是后患无穷。”

雁高翔抬起头,道:“松师兄,赵道长他根本不知我们来历,还是不要多树一个敌人吧。松师兄,那个……那个《神霄天坛玉书》被人夺走,我们该怎么办?”他生怕松仁寿不肯听劝,便扯到林灵素那部经书之上。

松仁寿冷笑道:“此人瞒得我好苦,可是最后这招‘一发千钧’却露了马脚,嘿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雁高翔喜道:“松师兄你知道他的下落?我们快快追上去,绝不能让他跑了。”他只怕松仁寿还要杀赵宜真,现在恨不得拖了松仁寿便走。松仁寿正要说什么,院中忽然传来一声响,接着是一些人惊唿之声。他们扭头一看,只见院中已是一片火海,火焰中,有个黑影冲霄直下,却是一只大鸟。

尾声

赵宜真在街上叫了半天,才见一些人拉着水龙车冲了过来。金华城中每隔几条街都有一间闲屋,里面放些水桶水龙之类,以备失火时救火之用。宝山园失火,旁人一见,自然拖出水龙车赶了过来。只是宝山园中看戏听曲吃老酒的人太多了,一旦失火,街上挤满逃出来的人,水龙车又甚是笨重,拖车之人费尽力气,此时才到。赵宜真冲到车边,见拖车的正是阿武。阿武方才见院中火起,方霞谷却不见踪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得别个,先去将水龙车拖来再说。赵宜真正待拿起一个水桶救火,阿武忽然惊叫道:“啊!那是什么?”他抬头看去,却见有个黑影在火焰中直直飞起,便如一只大鸟,与人一般大。

阿武方才叫出,边上有个人接道:“是火鹞子!方老板犯了宋无忌了!”

宋无忌是俗传的火神,手下有火驴火马火鼠火鹞子之属,专门干放火的勾当,民间对其颇为尊崇,放水龙车的地方便供着宋无忌之位。他们救火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火势中飞起与人一般大的巨鸟,当真如做梦一般,首先想到的便是宋无忌的火鹞子。赵宜真自然明白那是偃师门的傀儡,不由暗自咋舌,心道:“这挑帘秀比那师文恭还厉害!我还担心他会被烧死,真是空担心了。”他本想擒住这挑帘秀或假方霞谷,便能查得师叔下落,但自觉本领不敌,想要雁高翔助一臂之力。可是现在事态变化太快,这挑帘秀竟然乘傀儡从空中飞走,而假方霞谷只怕也已不知逃到何处了,登时大感茫然。

火势虽大,好在玄字院没什么人,只烧毁了两排屋子,没发现伤了什么人。等火势终于灭了,在火堆中发现几具焦尸,烧得黑煳煳看不清面目,也不知到底是谁。查点之下,却不见方霞谷踪影,如此看来,只怕焦尸之一多半便是方霞谷了。阿武颇有忠仆之名,此时也不顾肮脏,蹲在残垣断壁间翻检查看那几具焦尸,忽然哭叫道:“老爷!老爷!”

赵宜真听得他哭叫,抢上前道:“怎么了?你找到师叔了?”

阿武指着一具焦尸哭道:“这人手上还戴着个金扳指,正是老爷素日戴的那个。老爷,你死得好惨,我该如何向太太交待。”他哭了一阵,见挤不出眼泪,只把手揉着眼睛,心里却在盘算日后之事了。

师叔塬来早已死了!赵宜真心头忽地升起一股怒气。塬来师叔早已遭了那假扮方霞谷之人的毒手。他又气又悔,自己虽然早看出那假扮方霞谷之人的破绽,却因为不敢动手,只想借他人之力,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他暗自握紧了拳,也不说话,转身便走。

因为师傅重病在身,无法赴约,知道他武功道术两皆不俗,才让他前来,哪知因为自己胆小,错失良机,以至师叔死得不明不白。虽然从没杀过人,赵宜真却暗暗下了决心,定要查出此人是谁,为师叔报仇。

此时松仁寿师兄弟三人正站在南城根下。鹿希龄也已缓了过来,倚靠城墙边不住喘息,雁高翔正扶着他,松仁寿则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从宝山园飞起的那只大鸟直上云天,向南边飞去,直至没入夜色,这才道:“果然去南边了,走吧。”

雁高翔抬起头,道:“松师兄,去哪里?”

松仁寿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道:“这偃师门的高手险些葬身火海,定然也已对那人痛恨之极,我们去助他俩一臂之力。”

这话仿佛极为好笑一般,松仁寿说完,已是大笑起来,须发俱动,眼中却阴森森的全无笑意。雁高翔见他终于忘了要灭赵宜真的口,道:“是,谨遵松师兄之命。”

他扶着鹿希龄向前走去。此时彤云密布,星月皆无,周围一片黑暗,松仁寿待他们走得远了,这才站起来掸了掸衣上尘土。看着雁高翔的背影,松仁寿的嘴角忽地又浮起一丝笑意,嘴里极轻极轻地道:“高翔,术者无情,你做不了好人的。”

卷三 碎心录

一、河上社戏

浙中会稽,本是古越国之都,唐初为越州,后改会稽郡,然后又重新改回越州之名。到了宋世则改名为绍兴府,大元至元十三年,则称绍兴路。绍兴路有户一十五万一千二百三十四,口五十二万一千五百八十八,领司一、县六、州二,其中山阴县为六县之首。绍兴路山水甚佳,山阴尤其佳妙,晋王献之有云:“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说的,便是山阴县景致。

一只小船顺水而下,船头放了一张太师椅。太师椅据南宋张端义《贵耳集》载,创自秦桧,本来唯有官宦用之,后来风行天下,白丁布衣只消有钱便可坐了。

余浮扬捧了一杯茶坐在船头,看着夹岸风光。暮色将临,虽是秋暮,夹岸却仍是郁郁葱葱,草木不凋。他架着二郎腿,低声吟道:“春风辋川花,社日浣溪酒。百年少旷怀,四海几佳友。马蹄破莎泥,舆影掠桑亩。交深主忘宾,句逸心应手。流水清绕庐,好山秀当牖。幽寻既有会,剧语不知久。抚卷如同游,不待接踵肘。妙哉蓬莱音,三叹得希有。”

这是时人刘诜的一首《和邓牧谦社日郊行》。刘诜有《桂隐集》,此时已卒,门人私谥为文敏先生。当时诸老宿评其诗,以为高逼古人,虽无一官半职,诗名甚着。这诗写的是社日郊行,主宾交欢之情。虽然诗中所写乃是春社,此时却是秋社,不过余浮扬此番出门访一个诗友,倒与诗中“交深主忘宾,句逸心应手”应景。他自幼便好吟咏,诗虽作得不甚好,倒记了一肚皮的诗句,张口就来。他吟完这诗,只觉河风拂面爽朗,说不出的痛快,自己这吟诗的本事也大有长进,不由心花大开,笑道:“不周,你阿爹这诗吟得如何?”

余不周正在船尾摇桨。绍兴乌篷船为他方所无,人坐船尾,手持一桨,脚踩两桨。平时踩动船桨前行,因此又称脚划船,手中之桨当舵。若要急行时,便划动手中之桨,船行极速。余浮扬出门访友,却大有王子猷雪夜访戴,兴尽而返之致,作了几联,连晚饭也没得吃便急急回转,余不周这做儿子的正将一肚皮气撒在船桨上,将船踩得几乎贴着水面飞行,哪里听得老子吟什么诗?可是老爹问起,又不好不赞几句,便道:“阿爹,你的诗作得越来越有味道了。”肚里道:“老爹整天玩这歪诗,当真是下痢拉了一裤子,左也一手,右也一手,居然乐此不疲。”

他这话皮里阳秋,余浮扬却似乎听不出话中意思,晃了晃头,道:“你这小子,这诗可不是我作的,是刘桂翁先生佳章。刘先生诗名满天下,恨我晚生几年,未能得与刘先生交游唱和,人生一憾也。”

余不周道:“一憾一憾。阿爹,天也晚了,我空着肚子哪里还划得动?方才人家请你在家吃饭,你偏又不肯,现在才叫一憾。”

余浮扬正色道:“诗书有味身忘老,你这小兔崽子只知道一个吃!”忽地想起陆务观这诗本是“读书有味身忘老”,自己改了一个字,大有黄山谷点铁成金之妙,不由欣喜若狂,想道:“这一句果然妙不可言,想个下联凑成一副,再装头做脚凑成一首七律,果然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想到兴头上,叫道:“妙哉!妙哉!”

余不周正在划船,被父亲骂了一句,更是不快。听得父亲忽然不骂了,叫什么“庙哉庙哉”,抬头一看,远远的河埠头上闪出一片灯光。他目力甚佳,定睛一看,道:“阿爹,那不是个庙,是在做社戏。”心中忖道:“我余家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可阿爹怎么成了这般一个性子,还给我取什么‘不周’,衣食不周,真是晦气。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害得我饿着肚子还要撑脚划船。”

余不周不喜诗书,不知余浮扬给他取的名字大有道理。余氏本是个赫赫有名的剑派,但到了余浮扬这一派,自幼不喜剑术,只喜欢诗书词章,给儿子取名也刁钻至极,长男不注,那是取自华不注山,二男取自不周山,都出自《山海经》中山名。《山海经》中“不”字甚多,虽然“食之不饥”、“佩之不聋”之类用作名字不太好听,但是别的也多。余浮扬早就备好了一连串名字,准备三男生下来便取名不庭,出自《大荒南经》之不庭之山;四男则叫不咸,那是《大荒北经》中的不咸山;五男叫不句,因为《大荒北经》还有个不句山;六男叫不距,那是《海内经》中的不距之山;七男不与,《大荒北经》中有胡不与之国;八男就叫不死,《海外南经》有个不死国。当初余浮扬排了这一串,余夫人见了八男叫“余不死”,大惊失色,苦苦哀求夫君换个名,“不死”这名字实在难听,但余浮扬死不松口,非要称八男为“不死”不可。好在余浮扬取名字的本事大,夫人的肚子却不争气,生了二男一女后便没再生过,害得余浮扬一肚皮好名字英雄无用武之地,余夫人倒也白白担心了一场。

余不周划了两桨,小船登时如利箭一般向前滑去,已经听得到远远传来的唱曲之声。余浮扬性喜看戏,只听得几句,一拍膝盖,叫道:“是《活捉王魁》啊!”

元时戏曲,主要分杂剧、南戏、院本三大类。院本起于金,与杂剧一脉相承,南戏则流行于江南一带的乡间。社戏是江南一带村民每年秋收后请戏班子来唱的,自然多是南戏。南戏与杂剧和院本不同,少则十余折,多则数十折,一出戏要全本唱下来,往往得花个两三天。这出《活捉王魁》说的是歌妓敫桂英救了被冻僵的士人王魁,二人定下终身。后王魁进京赶考,高中状元后被韩丞相招为门婿,便负心不认桂英,桂英一怒之下自尽于海神庙,魂捉王魁。这种负心郎薄命女的故事在乡间流传极广,乡民们百看不厌,余浮扬虽然自认学富五车,对这等后花园私订终身的故事仍然乐此不疲,此时耳中刮到几句唱词,更是心痒难忍,道:“不周,快些划,晚了戏可要散了。”

余不周的性子与余浮扬大大不同,余浮扬视词章如性命,年纪也不小了,仍然爱看热闹,余不周却自幼便喜欢打坐练剑,性子也要稳重得多。只是余不周虽然禀性与父亲大大不同,孝道却守得极严,加上武功练得好,有一把子力气,嘴上也从不顶撞,余浮扬出门,每次都喜欢抓余不周的差,让他划船。此时余不周见父亲又想上前看热闹,心中暗暗叫苦,转念一想,心道:“做社戏的总有人卖吃食。虽然不是什么正经饭,炒一碗秃秃麻食也好充饥。”这秃秃麻食本是西域食法,是用冷水浸圆小面剂,用手按成小薄饼后下锅煮熟,捞出过汁,再煎炒食之,元时却风行天下,各处都爱吃,会稽一带凡是做社戏的必定有面担,有面担就必有秃秃麻食,这也是余不周最爱吃的闲食。

  如果觉得雁高翔系列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燕垒生小说全集雁高翔系列轩辕剑之天之痕噬魂影幻真系列道者无心·海外篇道者无心·海内篇寄生地火明夷,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