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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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帐篷都已点起来了,里面木材不少,烧得很旺,我们在里面也感到一阵炽热。蛇人就算现在不怕火了,但现在的火势谁见了都怕。我带着曹闻道他们去烧中军后面最后一批帐篷,一到那儿却不由一怔。

前面,有一股臭味。火势熊熊,风中传来的都是灼热的焦糊味,但这股臭气仍是冲鼻而来。我一怔,边上甄以宁赶过来道:“楚将军,这是什么味?是尸臭吗?”

这股味道我倒是闻到过的,尸臭我也闻得惯了,这味道并不是腐败的臭味,而是……

这时曹闻道在前面骂道:“他娘的!那帮怪物养了那么多猪!”

确实是猪圈的味道。那些猪大约早睡着了,被我们的火把一照,一头头全站了起来,挤成一堆,直着嗓子乱叫,那叫声和人的惨叫倒也差不多。我道:“管他是蛇人是猪,一块烧!”

猪圈里虽然湿漉漉的,但是那股臭气也是能烧的。甄以宁道:“先在我们这边烧一道火墙,不要让那些猪冲到我们这里来。”

曹闻道叫道:“正是。弟兄们,过来,把这边的圈栏弄倒。”

猪圈靠前一边一点着火,火舌像是活着的一样,一下将整个猪圈全燎着了。里面的那些猪身上全着了火,发疯一样向后冲去,黑暗中只见一个个火球向后冲去,倒省得我们再去放火了。曹闻道在我一边见我有些不忍,笑道:“统制,猪可不是女人,不是不能杀的吧。不过这些猪也立下一功,以后老子要少吃猪肉了。”

我也没在意他自称“老子”,只是道:“残杀生灵,终究有违天道。”

甄以宁道:“统制,你这话也未必贴切,蛇人何尝不是生灵?”

确实,蛇人也是生灵,但我们不杀蛇人,那就死在蛇人手上,其间自然没什么话好说。我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要是被人知道我因为一群猪被活活烧死也会不忍,那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蛇人的中军帐总有上百个营帐,把四周一点着,我带着曹闻道他们去烧当中的帐篷去了。现在,这中军也只有当中还不曾起火,全部点着后,我们也该杀回去。现在四面都有蛇人要攻进来,钱文义在南边守着,北边由杨易负责,西边则是陶昌时在守御,只有我们来的东方,邢铁风正在死战不休。那里的蛇人都是被我们撕开防御硬闯过来的,现在攻得也最紧,我在阵中也听得他们那儿喊杀声最响。我对曹闻道道:“曹将军,快把这儿点着了,我们去帮帮邢铁风。”

曹闻道点了点头。阵中已聚集了一大批女子,年纪大小不一,一个个面有菜色,惊慌失措。曹闻道催马过去,叫道:“快闪开,帐中的快出来,我们要烧营了。”

那些女子散开了一些,但还有一些女子挤在一座大帐前动也不动。我皱了皱眉,对甄以宁道:“甄以宁,你能让她们走开吗?”

要是烧帐篷误伤了她们,那我也会内疚一世的。甄以宁看了看,苦笑一下道:“统制,还是让她们留一个帐篷吧。”

曹闻道在前面听得了,回过头来叫道:“那怎么成,给蛇人留一点辎重,那就是主我们多一分伤亡。不烧这帐篷,也得将里面的辎重推出来烧掉。”

我道:“曹将军说得正是。把里面的辎重拖出来烧掉吧,这两个帐篷给她们留着。”

四处都是熊熊烈火,其实留着不烧,只怕用不了多久火势也会烧过来的,我这么说也不过让自己好受一些而已。在这样的烈火中,谁能保证没有女子被烧死在帐篷里?不过我不知道的话,内心也平静一些。

曹闻道见那批女子非但没有散开,反而正聚拢了一些,一把抽出腰刀来,骂道:“臭女人,闪不闪开?再不知好歹,老子砍死你们!”

他说得有如凶神恶煞,火光中只见人群外围的女子脸上更增惊恐,但却又向里挤了挤,几乎要把那帐篷都挤爆了。我怕曹闻道怒火上来真会挥刀斩杀那些女子,催马上前道:“曹将军,她们现在正在害怕,还是将帐篷割破了,我们拖出来吧。”

曹闻道怒视了一周,叹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他跳下马走到那大帐后侧,伸刀去割帐篷。

他的刀刚割破一条,忽然闷喝一声,人极快地向后一跃,跳出了数尺,蹲在地上,叫道:“里面有蛇人!”

我大吃一惊,猛一催马。看过去,那帐篷已被曹闻道割开了一条口子,但由于是直的,仍然看不见里面,不过可以在帐篷的帆布上看到有个长长的影子在扭动,那正是蛇人的身影。我怒喝一声,一催马,挺枪向里刺去,身边却听风声一动,甄以宁与我并肩冲了上来。

我和他几乎是同时冲出,但是飞羽比他的马好,我也比他早半个马身冲到帐篷边上。一到帐篷,我看准那影子,大喝一声,长枪一抖,一招懒龙舒爪,枪尖一颤,已割进了帐篷里。这一招懒龙舒爪枪使全了,足以将帐篷割一个大圆洞出来。但是枪尖在帆布上刚割了一段,“当”一声,枪头上立感沉重。

里面的确有蛇人!这一枪我借了飞羽前冲之力,这等大力只有陈忠和蒲安礼这样的神力之士才挡得住,另外,便是蛇人才有这样大力了。我惊叫道:“真有蛇人!”手上劲力一吐,长枪已从下而上挑出。

枪刚使出,却觉蛇人的力量并没有预料中的大,枪尖一下脱出了敌人的掌握,猛地挑起来,“呼”一声,一柄短刀从中飞出。这大概是那蛇人不曾好好防备,才会被我一枪得手,但我也因用力过猛,这般大力落了个空,人在马上晃了晃,马上手腕一松,长枪退后,枪尾在地上一撑,借这一撑之力,人已从马上猛地飞了起来。

刚勒住马,甄以宁忽然在马上飞身跃起,人向一支箭一般高高跃起,手中却多了一把短刀。我和他这回是同时跃起,他跳得比我还高些,已先我一步跳上帐篷,忽然一弓身,像一只大壁虎一样在帐篷壁上走了一段。也亏得他这般走了一段,这时我也已跳上了帐篷,恰在他刚才的地方,差点与他撞在一起。

帐篷虽然有一个坡度,但帆布光滑至极,根本无法立足,我知道自己没他这本事,百辟刀却已出手,一刀扎向帐篷,人却已滑了下来。百辟刀吹毛立断,锋刃过处,帆布登被割开,裂了个大口子。我落下来很快,耳边听得裂帛之声不断,一眨眼已站到了地上。刚站稳,却听得曹闻道叫道:“统制,当心!”

这时,有一大片帐篷从半空中直落了下来。甄以宁在空中走了一段后也滑了下来,他和我一样也是将刀扣在帆布中,我们两人恰好将小半幅帐篷割裂了下来,等如给这帐篷开了扇大门,里面的一切已赫然在目,一个蛇人正一拳向我击来。我还不曾站直,百辟刀已反手一扬,那蛇人的拳却似凑上来的一样,被百辟刀刀锋掠过,一个拳头登时飞了出去,断腕中的血猛地喷出来。我不等它再次攻击,人也不站直,猛地向里一滚,百辟刀一挥,这一刀更是将它的肚子也斜斜的剖了开来。

那蛇人受伤极重,凶焰却仍是不解,上半身仍然向我扑过来。百辟刀此时还没在它腹中没来得及抽回,我被它一撞,人猛地向后翻去。但借着这力量,我将百辟刀奋力一挥,已将那蛇人肚子上的伤口又拉大了几分,使得它的内脏也流了出来。

那蛇人摇晃着身子,似乎还要杀上来,甄以宁与曹闻道已同时冲上。甄以宁身轻似燕,曹闻道却几乎是用肩头顶着刀向那蛇人扑去,刀猛地砍在那蛇人胸口,甄以宁却在那蛇人头前一闪而过,手中的刀在蛇人两眼间重重地划了一道。那蛇人受伤本重,哪里还能再受这两下重创,一个长长的身体猛地向后飞去,正撞在一辆装满东西的车上,“砰”一声,将车上的车轴车轮之类撞得四处飞散。

那蛇人自然不活了,没想到那批在帐中挤作一堆的女子发出了一声哀呼,似乎极是痛惜。我心头一阵怒火涌起,翻身站起,已冲到那蛇人身前,百辟刀一闪,那蛇人的半个头被我砍了下来。

那批女子真不知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舍生忘死救了她们,她们宁可被蛇人吃掉吗?说不定我死在蛇人刀下,她们反而会赞美一声呢。我站起身,怒喝道:“你们,快点……出去!我要烧这里了!”

我强忍着才没让自己说出“滚出去”的话。那些女子看着我,一个个眼光游移不定,有两个站起身似乎要出去,却突然被边上的女子拉了回来,重又挤成一堆。

这时曹闻道也走了过来,叫道:“臭娘们,快滚出去!”

他也被那些女子的哀呼惹恼了,说出来的话再不客气。他方才砍在蛇人肚子上时,那蛇人身内里的血几乎猛地冲了出来,浇了他一头,现在他脸上几乎涂满了蛇人的血,一张脸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现在更是凶神恶煞一般,有一个女子甚至被他吓得哭了起来。曹闻道见那些女子仍然不动,再不耐烦,收刀入鞘,走上去一把扯住一个向外一拖,骂道:“他妈的,你们是宁可当烧猪吗?”

他刚拉开一个,忽然“啊”的一声,猛地拔出刀来,叫道:“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我不禁一惊,疾冲上前。刚上前一步,身边微风倏然,甄以宁已轻飘飘地冲过了我。他的步法很快,像是在水上漂一下,每一步都是用脚尖来走的,一点地后马上抬起,所以他在帐篷壁上也能走吧。

他和曹闻道两人站在一起,我冲到他们中间向里看去。

在我们面前,十几个女子还围成一团,正中,是一个包着头巾的女子,正在瑟瑟发抖。这女子身上穿得也是与旁人没什么差别的衣服,不过要新很多,仔细看去,却可以看见她的脸上长的却不是人的肌肤,而是一些白色的鳞片。

这真是蛇人!

我将百辟刀提到胸前,准备随时一刀砍出,对那些喝道:“你们快闪开,不用怕,它伤不了你们!”

她们不敢逃出去,只怕是受了这蛇人威胁。我虽然希望那些女子全都安然逃归,但是眼前有蛇人,它就算用那些女子的性命来要挟我,我也不准备妥协,就算让它砍死一两个女子也在所不惜了。

那蛇人却仍是低下头,身上仍在发抖。看来蛇人未必一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也会有一样的胆小鬼。知道了这一点,我不禁笑了笑,嘴上却仍不放松,叫道:“快闪开!”

我本以为此时那批女子总该一哄而散了,但没想到我喊出后,虽然有五六个女子闪开了,却仍有十几个向里挤了挤,把那蛇人挤在当中。

曹闻道怒喝一声:“认贼作父,死不足惜!”

我急道:“慢着!”话刚出口,却有另一个人也同时喊道:“慢着,我出来了。”

是那个蛇人在说!

蛇人会说话,我早就知道。有些蛇人如山都那样,说话极是流利,这个蛇人的话也一样顺畅明白。曹闻道怔了怔,看了看我,我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喝道:“出来!”

那个人蛇人拉掉了头巾,露出一张蛇人的脸。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蛇人不像平时所见的那么狰狞可怖。但蛇人毕竟是蛇人,我用百辟刀指着它,小声对曹闻道说道:“当心点。”

曹闻道小声道:“统制,要不要杀了它?”

这蛇人手无寸铁,但蛇人力量还是要比我们都大许多,就算没有武器也不能小看。我道:“去把它绑起来,要是它敢反抗,那就杀了。”

那蛇人游到了方才被我们杀了的蛇人边上,弯下身子抚了一下死了的蛇人的脸。这个很人性化的动作让我心头一震,我想起在船上时也曾看到过蛇人舍身救护同伴的行为。难道,蛇人真的越来越像人,不,可以说,蛇人已经变成人了吗?

那蛇人抬起头道:“你们可以杀了我,但求求你们不要为难她们。”

蛇人居然向我求情要我不要杀女子!我有些哭笑不得,还没回答,一个女子忽然冲出来扑到那蛇人边上,哭道:“不要!你不要走!”

这女子这样的动作让我一阵恶心。我走上前,一把扳住她的肩头,喝道:“让开!”

曹闻道也走了过来,他从边上拿了根木棒把那蛇人缠着绑在上面。这蛇人比较小,一般蛇人总有一丈七八尺长,大的超过两丈,但这个蛇人却只有一丈四尺左右,绑好后也只有四尺多长。那蛇人毫不反抗,只是让曹闻道绑着,那群女子忽然痛哭起来,倒好像我们是要杀了她们一样。我一阵心烦意乱,喝道:“快出去!我们要烧这帐篷了。”

曹闻道将那蛇人扛在肩上,道:“统制,我们走吧。”

我点了点头,对甄以宁道:“甄以宁,你把火药撒在这儿,马上点火。”

甄以宁有些迟疑,但还是把竹筒中的火药倒了一半出来撒在帐篷里那些辎重上,我持着火把,喝道:“快出去!”

等所有人一走,我将火把掷向那堆辎重。因为上面洒有火药,“哧”一声,火一下被点着了,整个帐篷登时燃起了火焰。我退出了帐篷,外面,那堆女人还在哭哭啼啼地,如丧考妣,我心头一阵烦乱,怒喝道:“闭嘴!不要死的,就跟我们走,不然就留在这儿,让蛇人吃了你们吧。”

一个哭着的女人大声道:“你们把百卉带走,那才是杀了我们。”

这女人这般不知好歹,我也不想跟她多说,只是扭头对甄以宁道:“甄以宁,把剩下的火药收集起来,等一会开路。”

甄以宁点了点头,但有些迟疑地道:“统制,愿意跟我们走的女子好像不多啊。”

阵中,已经备了五六辆大车,但每辆车上都只坐了十来个人。如果挤一下,一辆车总可以坐上五六十个的,只坐了十来个,那些车都显得空荡荡的。我大声道:“要想活命的,快上车跟我们走!”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没有多少把握说上了车就能活命。说不定,跟我们走反而死得更快些,那些女子也许也有这样的想法,一个个面面相觑,都很迟疑,也没人再上车。我也不去多管她们,现在上车的都是些胆子较大的女子,她们自保有余,倒不必我们多分心。我看了看,把飞羽也拴到最前的车上,人也跳了上去叫道:“不要分那么多车,都坐到这辆车上来吧。”

甄以宁叫道:“统制,你……”

我道:“我的马好,由两匹马驾车,也省得诸军分心。”

刚说完,忽然从西边传来一阵呼喊,一些前锋营士兵退了回来。我在车上站起来,大叫道:“镇定!镇定!”

甄以宁道:“我去看看。”他拍马向东边过去,马上回来道,“统制,东边的蛇人攻势太强,邢将军一部伤亡惨重,顶不住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我道:“好吧。”伸手从身后拿下那竹筒抛了给他道,“接着。”

甄以宁接过来,道:“统制,我有个办法阻一阻蛇人,你放心吧,快走!”

他跳下马,拔出腰刀在地上挖了个坑,把两个竹筒埋在里面,伸手向我招了招道:“统制,从南边走。”

我们和卞真分开后,我是从南侧杀进来的,卞真杀向北边,如果向北,那又得和蛇人大军对上了,按计划也是向南去。但是蛇人也许也猜到我们的策略,从后军拥上的蛇人全到了南边,守御南边的钱文义极为吃紧。我想了想,叫道:“让钱将军退后,我们从北走!”

曹闻道怔了怔,马上道:“正是,从北边走好走一些。”他把扛在肩上的那蛇人往我身边一扔,道,“我去传令。”

蛇人的战力太强了,它们把全力放在南边,便是为了把我们堵在营里,想要把我们全歼。如果再按原定计划,只怕我们真要全军覆没。现在只能死中求活,那庭天的《行军七要》中也说过“置诸绝地而求生路”的话,那也是说这样的情况。从四面的战况来说,南边和东边的厮杀声最大,陶昌时的西边也时时爆发出巨响,想必是陶昌时正以火药守御,倒是杨易的北边相对平静。而我们杀到北边后,如果能和卞真合为一处,那力量更强,才更有机会杀出去。

拿定了主意,曹闻道与几个士兵去下令了,我一抖马缰,叫道:“飞羽,看你的了。我一条性命不怎么值钱,可这儿有几十个小姐呢。”

这些女子年纪大小不一,不过最大的恐怕也只有三十来岁,马马虎虎也可以称得上是小姐。她们大多面黄肌瘦,但也有几个颇为美貌。她们能逃回去的话,会不会也成为战利品,被二太子他们分给功臣呢?如果这样,她们的命运也不见得有什么改善。我猛地又想起了她,气息一滞,一阵疼痛涌入心头。

这时,东边的邢铁风已夹在一堆士兵中过来了。他盔甲上满是鲜血,手中的长枪上也正有血滴下来。他一见我便叫道:“楚休红,蛇人的攻势太强了,他妈的,你把我安排在这样的地方。”

他对我一直没有什么礼数,但是他力战至今,我能在中间安安稳稳地安排,他的功劳实不算小。我叫道:“你那一队损失如何?”

邢铁风道:“四百多人,现在剩下的大约不到三百了,不少人都挂了花。”

那就是损失了一小半了。在蛇人营中,受伤落马,那就意味着战死。我一阵心乱,叫道:“让失了马的士兵上车吧。”

邢铁风笑道:“死则死耳,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楚休红,你可还是婆婆妈妈的。”

我也没理他,让那些失了马匹的伤兵上另几辆车。还好,失马的士兵不多,只有二三十个,也许在对战时一旦丢了马匹,恐怕大多也退不回来了。

甄以宁这时已布置好,在那几个埋在土下的竹筒上堆了一些断木碎片,正往上面撒着火药,他抬起头道:“快走!”

这时钱文义和陶昌时也退了回来。钱文义叫道:“统制,为什么不向南边出去了?”

他的士卒损失也与邢铁风差不多,大约剩下的不到三百个了,陶昌时一部损失倒并不大。甄以宁叫道:“让失马的士兵快上车!这里由我来应付!”

那些士兵十来个一辆车上好,几个受伤不重的士兵驾车,一共又乘了三辆车。我一抖缰绳,喝道:“出发!向北!”

邢铁风先向北边杀去,陶昌时忽然大声道:“楚将军,让我来断后吧!”

我们夜袭本是九死一生的事,现在断后,更是危险之至。陶昌时的话里有一种悲壮,我顿了顿,点了点头道:“好吧,小心。”

甄以宁这时正让一个士兵用大枪在地上划一条沟,自己一边往那沟里撒火药,我见他落到了最后,回头叫道:“甄以宁,快来,蛇人过来了!”

那些不走的女子大概也知道这里马上要发生一场血战,她们突然发出了一阵哭喊。这阵哭声让我心烦意乱,但也只好硬起心肠,只当没听见。甄以宁这时已用火药在地上撒了五丈余长的一条长线,正把一竹筒火药撒光了,他一手拿一支火把,一手拄着长枪,回头向我叫道:“统制,我马上来,你们快走!”

这时那些着火的帐篷上火势已弱了一些,忽然间从南边和东边的那些火堆里火星四射,出现了一批黑压压的蛇人身影。我心头一紧,叫道:“甄以宁,快走吧!”

现在他一个人落在最后面,铁柱一样直直站着。这个少年人总是异乎寻常的老成,在火光中,我看见他紧紧抿着的嘴角和皱起的眉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那些蛇人已冲了过来。甄以宁把那些碎木堆成一堆,也并不高,蛇人大概只要用枪一挑便能挑散。我心急火燎,甄以宁忽然一弯腰,叫道:“去死吧!”

他把火把往地上一扔,长枪往地上一撑,人跳上了坐骑,转身向我们这边而来。他的火把一落地,那一条长长的火药线马上点着了,从几丈外看过去,那一点亮得异常的火光像流星一样在地上飞驰,甄以宁刚跑出一段,那批蛇人也刚追到那堆乱柴边,忽然,从那里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火药的炸响,我们已不算太意外了,但这声巨响实在太响了,连大地也一阵颤动,飞羽也不禁长嘶一声。我拉了拉缰绳,但身后车上那一批女子却又发出了一阵惊叫。这阵惊叫尖厉得像刀锋,让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回头叫道:“闭嘴!”抖抖缰绳,让飞羽静一静。

在那堆柴禾下,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火焰的喷泉,火舌喷上来足有丈许高,火星到处飞溅,一些冲在最前的蛇人被炸得血肉横飞,散了一地。虽然炸死的蛇人不过是一两个,但这声巨响和火焰让蛇人都顿了顿,大概也被吓住了。

没想到把火药埋在地下,竟然威力更大。我一阵惊喜,叫道:“快走!”

邢铁风和钱文义已赶到前面,我们几辆车在中间,最后则是陶昌时的狼兵。冲过一阵,我们和杨易一部合在一起,接着向前冲。那阵火焰挡了挡蛇人,但蛇人又开始冲上来,已经在和陶昌时接战,从身后传来的厮杀声与惨叫声不断,空中不时飞起残肢,有人的,也有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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