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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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一惊。自从拒绝了安乐王,我有些不敢再见她了,现在也时常在后悔不该拒绝得那么快,没想到她居然会过来。我道:“郡主在哪儿?”

小王子咧开嘴笑了笑,指指车里道:“在车里。”

我抢上前去,跪在车前道:“郡主大人,末将楚休红有失远迎。”

我跪下来时看见小王子撇了撇嘴,大概觉得我这么做太没英雄气概了。他不知道我心中其实很是内疚,此时觉得拒绝安乐王很对不起她。其实,我也并不想真个拒绝她吧,只是对安乐王与文侯不顾我的感受就这么安排有些不满,现在我想的只是希望她能不要怪罪我。

车帘挑开了,走出来的是两个侍女。和那天到城头来时的朴素装扮不同,今天这两个侍女也是身着白纱长裙,走出来时飘飘欲仙,边上那些士兵都惊讶得“啊”了一声。如今正在征战,军纪也严了许多,他们很少能有机会看到年轻女子,看到美丽的女子时,在这些年轻士兵心中激起的不啻是万丈波澜。

那两个侍女一出来,从车中又伸出了一条白皙的手臂。天气已经很热,这手臂上只笼了一层轻纱,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上几乎带有光泽,也仿佛是透明的。

我的呼吸一下变得沉重起来。郡主是来责怪我还是有别的事?如果是责怪我,那大概还好一点,我最怕的是她对我不假颜色,当我不存在。

郡主慢慢地走出来,当我看到她踏上营中的地上时,呼吸一时间也停住了。郡主今天打扮得极其华丽,一身白绡长裙勾勒出她纤细修长的身材,似乎随时都会随风而去,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觉得,为了她,便是失去生命也是值得的。

我只觉嘴里干干的,一滴唾沫也没有。使劲咽了一口,我道:“郡主,末将楚休红失礼,请郡主见谅。”

这话其实是在向她赔礼了,我不知道郡主肯不肯原谅我,正在惴惴不安,郡主忽然一笑道:“楚将军,戎马倥偬,你辛苦了,不要多礼。”

她的声音脆薄如春冰,似乎喘气喘得重一些都会化成轻烟。我不敢再抬头,站起身站在一边,大概脸都红了起来。

她这话很客气,我听不出有怪我的意思。但也因为太客气了,又显得很生分。在拒绝安乐王时我也没多想,但现在只觉得自己实在笨得不可救药。

郡主似乎要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一个字来,又咳了一声。边上一个侍女马上扶着她,她拿出一块丝巾抹了抹嘴唇,道:“楚将军,听说你在练斧兵,我请路将军选派了五十个力士来补充前锋营,楚将军请不要怪我一介女流,妄干军务。”

是郡主的意思!我登时释然了。我对路恭行虽然不敢失了礼数,但自从东平城的事,我一直对他不敢再推心置腹,这次他带了五十个士兵来,我都有些怀疑会不会是他派来打入前锋营的内应,以窥测前锋营的底细。如果是郡主的意思,那多半可以相信了。我道:“多谢郡主,末将正在担心人手不够。”

郡主忽然道:“楚将军,外面风沙甚大,你不请我上你军营中歇一歇吗?”

我如梦方醒,连忙又跪了下来行了一礼道:“郡主请。只是……”

郡主掩住嘴笑了笑道:“只是什么?”

“末将营中也不收拾,很是杂乱,请郡主不要见笑。”

郡主又笑了笑,道:“请楚将军带路吧。”

“是。”我站起身来,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领着郡主向我的营中走去,我先行在前,让护兵赶紧打扫一下,他们还没动手,郡主已经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又抿嘴一笑道:“是很乱。”

军中原本都还比较整洁,但我这营房进进出出的人太多,曹闻道和钱文义两人时常要来议事,曹闻道有时还要拿瓶酒来跟我对酌,自然不会太整齐了。我脸上又是一红,道:“郡主见笑了。”

郡主扫视了周围一眼,对她的两个侍女道:“你们出去吧。”那两个侍女答应一声,便向外走去。

现在营帐中只剩我和郡主两个人了。我大为局促,这可是在前锋营中,连路恭行也在,我和她两人单独在营帐里,不知他们会怎么想。我慌忙跪下道:“郡主,那末将也出去了。”

郡主眉头一扬,道:“为什么?”

我看了看身后。身后一个人也没有,但前锋营的士兵都在外面,说不定他们正在猜测我们做什么呢。我嚅嚅地道:“郡主金枝玉叶,末将不敢亵渎。”

郡主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一样,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马上又咳了两声。她将纱巾蒙在嘴边,我站在一边看着她,又是担心,又不敢上前。她咳了几下,才道:“楚将军,天生万民,每个人都应该是平等的,没有人生而高贵,也没有人生而低贱。”

我惊呆了。郡主说的话,岂不是与当初共和军宣扬的信条如出一辙?我做梦也想不到从一定宗室嘴里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郡主年纪不大,比我大约要小个三四岁,与甄以宁同年吧,她居然会有这种想法,我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郡主了。

郡主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疑惑,她转过身,低声道:“以前家父时常带我们去山庄避暑,有一年适逢大旱,饥民都围在路上,家父虽然马上开仓放赈,但也有不少人饿毙路旁。我自幼锦衣玉食,从没见过这等惨象,那年舍弟只有五岁,我在饥民中看到一个小男孩与他长得极为相像,但那个男孩面黄肌瘦,已死在母亲怀中,他的母亲哭天抢地,痛不欲生,我不忍再看。那时家父为我请的西席可娜老师跟我说,这仅仅是因为他生在贫民家中。那时我便想,同样是人,为何一个在天,一个却在地?”

我已惊得浑身都在颤抖。郡主竟是个追随共和军的人?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话虽然轻柔,但却如一阵狂风。如果是某个士兵说出的,听到这样的话,我大概会想都不想,立刻斥责他一番,共和军号称以人为本,但他们的所作所为与帝国军并无二致,我们围攻高鹫城时,他们仍然杀女子,杀老弱,食人肉维生,把“以人为本”的口号不知扔到哪里去了。我最厌恶这样子的虚伪,但有时想想,这句口号本身并没有错,人生来的确应该人人平等,帝王将相也绝不会比乞丐高贵。这种想法一向只是想想而已,从不敢对人说,生怕别人觉得我是同情共和叛匪,有时也自觉自己这么想有失一个帝国军军官的立场,大概是种不可原谅的错误,没想到居然会从郡主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我一言不发,陷入了沉思,恍惚中,只觉郡主握住了我的右手。她的手柔软光洁,而我的手因为常年舞刀弄枪,长满了老研。当她握住我的手时,我浑身都是一震,抬起头看着她。郡主站在我身前,目光迷离,似是两口深不可测的古井。

我低低地道:“郡……郡主,难道你是共和军?”

她淡淡地笑了笑:“为什么非要是共和军?楚将军,这个绵延数百年的帝国就像一个沉疴缠身的老人,共和军是一剂方药的话,却也不是唯一的药。我们要做的,是让这帝国重新焕发活力。”

我脑中猛的一亮。的确,共和军号称以人为本,这话的确没错。但以人为本不一定只有共和军才能做到,帝国一样可以。只有天下百姓得以安宁,即使是帝制,又有什么大碍?即使当时共和军推翻了帝制,苍月公做了共和国的首脑,从实质上来说,这个共和国又能和帝国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我道:“郡主,你是说……”

“我要在帝国建立一整套完备的法律,让所有帝国的子民都能安居乐业,人人能有饭吃,人人都有书读。楚将军,你愿意为这新的世界出一分力吗?”

郡主的眼中开始发亮,我的眼睛也亮了起来。郡主大概还不满二十吧,在这个少女身上,难道真的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吗?如果她说的真能实现,那帝国会真正成为一片人间乐土。

可是,我不相信她能做到,大概,这个时代永远都不会来吧。在心底,我有些觉得郡主的这种想法有些狂妄可笑,但又实在不忍说出来。我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刚点了点头,眼前突然一花,一股淡淡的铃兰花香涌了过来,郡主极快地在我嘴边吻了一下。我有些愕然地看着她,她已退出了几步,脸颊涨得通红。我猛地跪了下去,道:“末将该死!”

郡主抿嘴一笑,转身道:“小慧,小莹。”

那两个侍女撩开门帘进来了,郡主道:“我们该回去了。”

两个侍女扶着她走出门去。在门口时,郡主又回头来,笑了笑道:“楚将军,那支笛子你练过了吗?希望打退了蛇人,能够早一日能见识到你的笛技。”

那支笛子我还放在怀中,根本没摸过。我也知道郡主的意思,她是希望我能在胜利后与她成婚,到时能够施展一下笛技吧。可是我也知道自己对音律实是一窍不通,真有这一天的话,顶多也不献丑便是了。我低下头道:“是。”

她走了出去。我也站了起来,跟着出去了,却只是想着她的那一席话。等送走了郡主,路恭行过来,笑眯眯地道:“楚将军,恭喜恭喜,你这杯喜酒我是一定要叨扰的。”

我脸皮不算太薄,但此时也有点红了,笑道:“路将军不要取笑我了。”

路恭行叹了口气道:“我可不是取笑。安乐王这位郡主,人才品貌都可称上上之选,她年纪虽轻,在帝君跟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人。”

我又吃了一惊。对于宗室我向来也不甚了解,偶尔看到的也都是些庸庸碌碌的纨绔子弟,没想到郡主居然真有这么大的力量。一时心中不禁百感交集,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送走了路恭行,将他带来的那五十个士兵也编入巨斧队。这五十个士兵果然都经过精挑细选,个个都是力士,巨斧队一下增加了一倍,力量自然大增。

巨斧队现在主要由曹闻道在负责。他本身就是个力士,由他训练,事半功倍。今天是轮到前锋营晚上轮值,巨斧队因为白天操练辛苦,我让他们歇息去了,自己带队上城驻守。

上了城头,和换防的军官交接过将令。我顺口道:“蛇人今天没有异动吗?”

蛇人如果攻城的话,我们早就会因为紧急将令上城助守了。今天没有命令下来,那蛇人自然没有行动,这倒是难得的事。可是那军官却苦着脸道:“蛇人似乎有异常举措,你看。”

他指着城外。我走到城边,顺着他的手看去,不由吃了一惊。在距城三十丈开外,蛇人扎了一个营,正对着大门。看过去,它们正在堆一个土台,大概是今天刚堆起来,只有丈许高,昨天还没有。我道:“他们要做什么?”

“还猜不透。我已向屠爵爷报告,爵爷说已向文侯大人禀报,请求定夺。”他看着那个土台,喃喃道:“它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看着那土台,一时仍是琢磨不透。蛇人目不能视远,这一点我已经知道了,因此它们从来不用弓箭。也正因为蛇人有这个弱点,我们还一直能够支撑。如果蛇人也像我们一样有强弓硬弩,远近皆能,我想我们大概早就一败涂地,根本不用再打了。可是,按攻城上来说,筑土台一般都是为了在台上放箭攻击,蛇人筑起这高台来的话,也是为了放箭吗?

帝都的城墙大约有二十余丈高,蛇人如果要射箭的话,也起码得和城墙平齐。一天一丈多,那么可能会筑二十天,如果蛇人进程加快,有可能十来天就行了。

它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三十九章 众志成城

比我估计得更快,到了第七天,蛇人的高台就已筑到了十五丈上。蛇人比我们力量都要大得多,前锋营巨斧队都是大力士,但是和随便哪个蛇人比比都大为不及,蛇人做起这种活计来,只要一顺手也比我们快得多了,我按人的标准去估计,自然不准。

这一天前锋营是白天轮值。我正在城头看着蛇人的举动,有个士兵过来道:“统制,文侯大人有令,命你马上前往临时行帐集合。”

文侯是这次守城战的总指挥。自从我拒绝了安乐王以后,文侯一直没有再见我,这次还是第一次。

到了行帐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发现自己居然坐到了路恭行身边,就在屠方和另外四门的统帅身后。由于帝都的南门是主战场,屠方这次是主将,而我居然能与南门副将路恭行平级,居然地位比屠方的右副将蒲安礼还高。我坐下时,似乎能够感觉到蒲安礼在我身后射来的逼人的目光。

文侯坐在上首,身边设了个架子,用青布盖着,也不知有什么用。等人到齐后,文侯大声道:“列位将军,请肃立,向大帝与那庭天之像敬礼!”

军中只挂大帝与那庭天的画像,连当朝帝君的画像也没有,这是军中的传统。虽然以前有人提议加上帝君画像,但是不好处置,因为那庭天在军人心目中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军中有句话叫“帝君万代传,军圣只有一个”,帝君的画像又不能列在那庭天后面,因此干脆不挂了。

我们同时站立起来,向大帝与那庭天的画像行了个军礼。等我们重新坐好,文侯扫视了我们一眼,慢吞吞地道:“帝国的勇士们,最后的决战来临了,现在分派任务。”

今天是五月九日,蛇人围城已经有一个半月,还没有发生真正意义上的大战役。我听文侯说过要孤注一掷,进行决战的话,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但旁人都大出意料之外。因为蛇人的攻势一直都势如破竹,从破高鹫城开始,到破北宁城,一直都势如破竹,名城相继陷落,所有人都有一个印象,觉得与蛇人是绝不能野战的,只能采取守势。当文侯说要攻打蛇人的时候,那些与蛇人交战过的将领都失声“啊”了一声,屠方站了起来,大声道:“大人,末将有一语禀告。”

文侯看了他一眼道:“屠爵爷,请听我说完后再说。张员外,请进来吧。”

从他身后走出一个人来,竟是一身长衫的张龙友。我已好久没看见他了,他现在变得黑瘦了些,但人也很精神,目光炯炯,与当初真如换了个人一般。他从身边取出一卷帛书挂在墙上,道:“大人,是否该向各位将军说明了?”

文侯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说。”

他挂着的那卷帛书是一幅画,画着一个黑黝黝的圆筒,下面有两个轮子,在边上写着“神龙炮图谱”几个大字。

这正是那次文侯带我去看过的神龙炮,不过样子又有些不一样了,大概经过了改良。大多数人对这东西闻所未闻,也不知这算什么,张龙友指着那图谱侃侃而谈,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口才变得如此之好。

等他说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听张龙友说,神龙炮现在射程可达八十步,八十步内,里面喷出的碎铁可以将五层牛皮打成稀烂。五层牛皮,那是极上等盾牌的标准了,平时训练,能砍穿一层牛皮的便可算上等,能一刀砍穿三层牛皮的人绝无仅有,大概只有陈忠蒲安礼这等神力之士才能办到,我力量也不算小,借助百辟刀之力,用全身之力砍的话也顶多能砍穿三层牛皮。这神龙炮一炮之威,足足抵得上将百员,如果张龙友没有吹牛,那这就算得上有史以来最厉害的武器了。雷霆弩虽然厉害,射程也远,但毕竟一次只有一支箭,当敌军大队冲来时,雷霆弩也没有了用处,而神龙炮近战威力如此之大,正好可以补充雷霆弩的不足。

屠方听完了张龙友的话,将信将疑地道:“大人,真有这般厉害的兵器?怎么从来不曾听说过。”

文侯笑了笑,道:“龙友,将那张试验的牛皮拿出来给屠爵爷看看吧。”

张龙友道:“是。”他撩起边上的那个架子,从上面抽出一卷牛皮道:“爵爷,这就是我们试验的成果。”

那卷牛皮一摊开,所有看到的人都又是惊呼了一声,坐在后面的人都站了起来往前看去,张龙友叫了两个亲兵过来将牛皮拉开,道:“这是五层牛皮,挂在了八十步外,请看。”

那已经不算牛皮了,被打得满是孔洞。上次听张龙友说神龙炮可以在五十步内打穿三层牛皮,看来现在经过改良,威力增大了近一倍。屠方伸手摸了摸,叹道:“真个了不起!唉。”

他最后的那一声叹息很是颓唐,文侯道:“屠爵爷,你方才要说什么话?”

屠方一拱手道:“大人,屠方本来想对大人说,对付蛇人,万万不可野战。但看到这等利器,屠方自觉是井底之蛙,不足以语天下,请大人恕屠方失礼之罪。”

十三伯中,只有半数是武将,而屠方更是此中硕果仅存的宿将之一。连他都这么说,旁人纵然仍有疑义,仍不敢多嘴了。文侯一拍桌案,站了起来道:“列位将军,有这神龙炮之助,蛇人尚足惧否?”

蛇人的可怕,不是一件厉害武器可以抵消的。但我不敢多嘴,帐中所有人的情绪都一下激昂起来。照理军中议事,不得喧哗,但是他们似乎都忘了禁令,只在谈着这神龙炮。文侯微微笑着,却也不制止。

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军队的士气是最重要的,只要士气高昂,即使处于劣势,仍可背水一战。帝国军败得太多,也太惨了,文侯却只用三言两语便将士气激了起来。不论神龙炮是不是真的有用,至少,那些将领们心中已有了信心。

有个将领大声道:“大人,有此利器,我等必能将那等妖兽斩尽杀绝,怕它们做甚!”

这人的话说得很是糙,但像有种神奇的魔力,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全都站起来,喝道:“蛇人不足为惧!”

等他们都叫够了,文侯才站立起来,大声道:“列位将军,帝国的未来就在诸位的肩上了,现在分派诸军任务。”

听完文侯分派诸军任务,我的心中仍然有些不安。

和别的将领不同,我因为早知道文侯有出兵与蛇人决战之意,因此一直没有他们那么亢奋,也对神龙炮的威力没有那么迷信。神龙炮的确极是神奇,但是我们在高鹫城时也有了火雷弹和天火飞龙箭,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全军覆没的厄运。文侯将胜负全押在神龙炮上,我还是不放心。

这时文侯大声道:“前锋营楚休红将军听令!”

我站立起来走上前去,跪下道:“末将听令。”

“楚将军,三日后总攻,妖兽定会以全力猛攻,神龙炮的守卫之责,由前锋营承担。”

我心头一凛道:“末将遵令。”

边上有几个和我认识的将领诸如蒲安礼诸人都“咦”了一声,我站起来时,看到他们脸上有些鄙夷之色。他们也知道文侯对我颇为看重,现在文侯的亲信将领,自水火二将以下,就数到我了。这次战役,邓沧澜自平句罗岛夷之患,便一直没有踪影,文侯虽然没有说,我们都知道他另有重要任务,而毕炜无疑就是统领神龙炮的将领。现在他们听到我这个文侯第三号大将居然只领了个护卫之责,自然要觉得文侯是有意关照我了。他们倒没有想到,神龙炮不发则已,一发之下,蛇人一定会不顾一切冲上来,要护住神龙炮,实是个艰巨至极的任务。

如果我不是练巨斧武士,文侯可能还不会把这任务交给我的。

我刚退下去,文侯道:“此番进攻,首攻为重中之重,必要有一员万夫不挡的勇将,先行打掉蛇人的锐气,并将蛇人大军引到中央来。此令我思前想后,只觉太过凶险,不知有哪位将军敢接?”

文侯分派到方才的任务,都是左右助攻,守御后方之类,直到这时才说出这条令来。我原来总以为首攻的任务必定是前锋营的,让曹闻道练巨斧武士,也是为了强攻时增加攻击力,没想到文侯并没有把这任务给我。营中还没接令的将领,除了屠方、路恭行以外,还有十来个下将军尚无任务,他们看了看,帐中也顿了顿,突然蒲安礼叫道:“大人,末将愿往。”

蒲安礼自娶了唐郡主后,已经风传要接武侯之爵。他父亲是尚书,是伯爵,此议真成的话,蒲安礼要比父亲的爵位更高了。此次他是中军主将屠方的又副将,是中军第三位的大将,可是文侯一直没有给他派任务,蒲安礼心中准也有些恼怒。

他刚说完,后面有个将领也走了出来,道:“大人,末将白天武愿接此令!”

那白天武原本坐在我身后,最多也只是个下将军。他还没走到文侯跟前,蒲安礼已抢了出去,跪下道:“大人,此令请给我。”

文侯看了看两人,道:“白将军,你现任何职?”

那白天武年纪也不过三旬上下,颇为英武,但是和魁伟若天神的蒲安礼一比,便小了一圈。他跪在蒲安礼身边道:“末将中军十九营领兵都统白少武,请大人吩咐。”

都统为十三级武职中的第六级,比下将军要低一级。按军职,都统应该领兵五千,但由于帝国军力不足,现在的各级武将都带兵甚少,我这个下将军情况特殊,前锋营满员也才五千人,而蒲安礼领的是满员兵,麾下足有一万。这一万兵,说到底也就是以二太子以前统领的两万人为班底,和路恭行两人分而统之。虽然都统和下将军只差一级,但在军中升迁,向来号称有“天人鬼”三门关,从伍长到骁骑这下四级军官每战都要冲杀在前,反而比普通士兵更易战死,以前我们前锋营二十个百夫长随武侯南征,等打下来时就先死了三分之一的百夫长,折损的比例比士兵高多了,因此骁骑到备将这一层号称“鬼门关”。到了中四级军职,就担负指挥之责,虽然也要杀上前线,因此从都统到下将军这一层便是“人门关”。而上五级中,又分为两档,元帅、上将军、副将军三级是高级将领,不再出阵,偏将军与下将军虽然也是将军,与中四级相差不远,因此从偏将军到副将军便为“天门关”。此时军中除了太子为元帅,文侯也只是个上将军,屠方是副将军,路恭行功勋卓著,限于资历,尚不得受封副将军,但已行副将军之事,像他这样的偏将军也不是太多,整个帝国也只得二十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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