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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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客人,车光辉给《河阳文学》的何主编打了电话,约他晚上带几个文友过来聊天。这阵子他太累,想跟文痞们一起轻松轻松。

夜里,何主编带着一堆男女杀进了车光辉的小洋楼。一进门便有人大声啸叫:“车老板,你可好久没请我们吃酒了,今儿个非喝你个落花流水不可。”说这话的,是《河阳日报》的王牌记者林山,早期是老师,写一手好诗,后来折腾到报社,不出一年便成了河阳的名记。林记者不善修边幅,经常邋里邋遢,但浑身透着诗人的才气,是河阳文学圈公认的才子。自恃才高,从不把别人放眼里,即便见了车光辉,也绝无半点拘谨,依然我行我素,大声说话,大口喝酒。车光辉反倒十分敬重他,觉得他简直有点稀有动物般弥贵。能请他来,今晚这酒喝起来便更有味道了。

客人中有一女的,梅婷,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诗人,早先跟一画家同居,后来又迷恋上一位跟她父亲同龄的老艺人,跑遍了河阳的旮旮旯旯,出了一本《河阳风情录》,搜集了不少民俗方面的素材,正在着手创作一部地方戏,想不到今天她也能来。

车光辉为他们备齐了红酒、白酒、啤酒,准备了一大堆水果,几种牌子的香烟。文痞们一到他这里,个个撕去伪装,露出好酒好色的本性。按他们的话说,这叫杀富济贫,吃大户。

一阵狂轰滥炸后,众人脸上皆有了酒色,话题便渐渐从酒和女人转移到时政上。一谈时政,文痞们立马激动许多,热情远远压过了女人和酒,但大多限在空发感叹和满腹牢骚上。

车光辉取笑道:“你们这些文人,做不了官便骂官场肮脏,挣不了钱便骂有钱人心黑,世道到了你们眼里,尽是一片黑暗。啥时你们能看到光明,你们也就有救了。”

梅婷道:“文人是一群没落的精神贵族,活在自己构织的无奈里,他们眼里永远没有光明。”

车光辉笑道:“你们吃着河阳,骂着河阳,可气,可悲,可爱。”

林山接话道:“有一天连文人都哑巴了,你再看这世道。哈!必将死水一潭,毫无生气。”

话题又扯到河阳的选举上,里面有人大放厥词:“下届选举我必投丁万寿一票!”

林山立即训斥:“嗨!你那是人话吗?就冲你这心态,一辈子也没机会投票。”

另一人道:“管他谁当哩,反正有肉吃有酒喝便是。”

车光辉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们个个世外高人似的,原来却是见不得阳光的。”

林山高声道:“我们何不齐心协力助车老板一臂之力,这应当是我等奋斗的方向哇!”

林山一语,举座皆惊,目光齐齐地聚在车光辉脸上。当下车光辉便觉一脸芒刺,摇头笑道:“别拿我开涮,这话不扯了,不扯了…”

林山断喝:“谁说不扯,这是大事呀——”

何主编见林山酒高失态,起身告辞:“酒也喝了,烟也抽了,诸位该告辞了,车总,改日再叙。”

林山不怀好意地一笑,扬言落下打火机了,说不能便宜车老板,便将众人轰走,自己随车光辉踅身回来。

“你今天喝大了。”车光辉一进屋便说。

“一派胡言!我能喝大?凭他们那臭拳,能把我喝大?”林山倒在沙发上,点了烟猛吸,皮鞋在沙发上蹭出两条土印。

车光辉瞅他一眼,心想今天他又赖皮不走了,边收拾残局边说:“你这酒性,还能当记者?往后注意点。”

“注意个啥?那些领导见了我,个个头痛,过瘾呀——”

“可你得为自个的前程着想。”

“让我苟且偷生?罢,罢,罢,看来我白把你当朋友了。”

两人争执几句,林山要水喝。车不辉拿出一盒上好的银针,沏了一杯,说:“这茶送你吧,以后多喝茶,少喝酒。”

林山突然翻起身,一本正经说:“刚才我说的是真话,这话我寻思好久,既然说了出来,不妨好好谈谈。”

车光辉这才发现他的确没醉,刚才是故意装的。

“我对这事没兴趣。”

“愚蠢至极!如今是民营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经济层面的变革必将带来社会更深层面的变革。这是机遇呀,天降大任于是人,你却整日缠绵在女色中,悲也!当收敛处则收敛,毕竟你是成大事者,焉能与我等鼠辈苟合?算了,机会在你手里,抓不抓全取决于你,关我何事——睡了。”

车光辉还想听,林山已打起了呼噜。半支烟夹在手指中,烟头一闪一闪的,像他思想的灵光,飘忽不定,让人不可捉摸。

月色透过窗棂,洒了一地。车光辉躺在床上,却无一丝睡意,像有千万匹骏马在脑中驰骋,他索性放开想象,姿意狂想了一番。

第10章

30

直到十一月底,河化的改制方案还是没有批下来。

陈天彪找了几次市长,市长夏鸿远不是推说太忙不接待,就是说体改委还没把意见拿上来。去找体改委,主任又去外地考察取经去了。陈天彪哪里知道,夏市长早就对河化的分流方案下了死命令,不管怎么改,一个工人也不能下岗。

这期间,河化兼并来的五家厂子相继停产,工人暂时放了假。另外两家也不能生产了。李木楠说,越生产亏损越大,产品滞销,货款回笼不力,生产投入又大,只能停产。

工人一放假,河阳城里的说法就更多了。人们对企业已形成这么一种看法:厂子一不行,先是给工人放假,然后动员工人自谋出路,最后就是拖,拖个一年两年,工人看着没指望了,对下岗这个现实也就默认了。河阳城倒掉的这几家企业,几乎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河化企业形象一落千丈,《河阳日报》报道企业界新闻时,记者已将河化排在了第五第六,甚至更后的次序上。这个小小的变化让读惯了新闻的人马上嗅到一种信息,河化龙头老大的地位遭到了颠覆。陈天彪不再是昔日那个风光无限、神秘叵测的陈天彪了。

月末的一天,检察院突然带走了副董事长林子强。一同带走的还有汪小丽和另外两名上市小组的成员,这个意外立马在河化内部引起震动。当警车尖啸着驶出厂门时,厂区里很快围满了工人。人们起初以为抓走的是陈天彪,神秘地打探消息,直到确信董事长陈天彪还在安全办公时,才一个个又回到工作岗位上。

一直捂着的盖子还是让人揭开了!检察院在接到举报后先是进行了一番暗察,直到获取有力的证据,才进厂带人。

陈天彪一下被动起来。林子强是市长派来的董事,上市又是市里做出的决策,里面虽然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带人,让他怎么跟市上交代?

这可不是小事啊!果然,很快就有电话打进来,口气严厉地质问陈天彪,到底咋回事?陈天彪吞吞吐吐,答不上个所以然,只说这事他也不清楚,检察院没打任何招呼就带走了人。电话“啪”一下挂了。

陈天彪感觉事情惹大了,忙给副检察长打电话,手机嗡嗡半天,自动断线。再打,关了。

陈天彪这才反应过来,副检察长开始躲他。

主动躲,就证明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了。

下班后,陈天彪犹豫再三,还是找到副检察长家。平日里,他和副检察长关系不错,关键时刻,打听点消息总不至于太难吧?到了门口,敲半天门,没人理。往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陈天彪叹息着,内心十分纠结。后来他还是不敢太固执,默默地转身。正要下楼,门却蹊跷地开了,探出半个身子,是副检察长夫人,半明半暗一张脸,也不请陈天彪进去,只是用客气的话说,副检察长不在,一个小时前出了差。

出了差?回走的路上,陈天彪心里很是难受。他是个不喜欢惹事的人。林子强从北京回来后,并没有主动跟他汇报上市的善后工作。这在企业内部,是一种很不正常的风气。林子强自视是市上派来的股东,又是河化董事会学历最高、专业知识最全面的董事,一直没把陈天彪放在眼里。按说上市工作一结束,林子强应该主动向董事会汇报两年的工作,包括运作资金的开支情况。但他没有这样做。陈天彪又不便催,这事拖到现在,真是被动死了。

问题明摆着出在资金开支上。当初由林子强负责上市工作,也是遵循了上面的指示,至于资金开支,董事会上产生过分歧。李木楠坚持资金可以专款专用,但审批权必须掌握在董事会。林子强不同意,说上市前期是大把花钱的时候,得靠钱打通许多关节,如果每项开支都拿到厂里审批,外面的人怎么办事?这点上,陈天彪倒是同意林子强的意见。毕竟李木楠没单独跑过什么大业务,不知道现在企业办事的难处。那些渠渠道道,光靠人跑是不解决问题的,得有强大的资金支持才行。陈天彪专门咨询过一位已经获准上市的企业老总,对方连开玩笑带认真地说,从省上到北京,不放掉几身血拿不下来。这说法并不夸张,如今办啥事有办啥事的行情,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按行情办就行。所以陈天彪最后还是在董事会上把审批权委托给了林子强,后来发现有些开支太过随意,曾提醒过林子强。林子强发牢骚说:“我也知道有些开支不应该,可不花行吗?你换个人来试试,说不定这钱还花不出去呢。”争着上市的企业太多,大家又都在一个起跑线上,谁的活动能量大谁上,这在企业界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陈天彪没跟林子强争论,只是悄悄让汪小丽将每一笔开支暗中记下账。

如果问题真出在这上面,那本账就成了关键。陈天彪担心账本一旦拿出来,他也就成了另一种罪人。

他一路想着,回到家里。

这个秋天对陈天彪来说,简直是多事之秋,一大堆纷至沓来的变故突然间围困住他,乱七八糟的事预谋好似的,赶在一起出现。顾了首顾不了尾,心力交瘁,陈天彪感叹自己真是老了。

招弟惊慌失措从乡下赶来的这天,是个阴天。干冽的秋风从头天晚上刮到了现在,气象局预报有沙尘暴,提前发了防风通知。河阳城一时之间又是人心惶惶,中小学生照例又放了假。陈天彪索性让上班的几个厂子也放假,厂区里出奇的静。

昨夜陈天彪没回家,他在办公室度过了又一个不眠之夜。整个夜晚,他的耳边都是呼呼啸叫的风声,朔风击打着窗户,也击打着他纷乱如麻的心。

他跟苏小玉又吵了架,这次吵得很凶,陈天彪差点动了手。苏小玉脾气越来越大,根本不考虑他有多忙,多烦,进门就冲他发火。陈天彪刚说了句:“没见我最近忙得喘不过气?”苏小玉就大声斥责了:“你是忙,忙得连你是谁都忘了。那我又算什么,养在屋里的一只鸟,关在笼子的一只狗,还是你扔掉的一只鞋?”

“怎么说话呢,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陈天彪不想应战,从某天起,他就懒得跟苏小玉吵了,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让她离他远点,越远越好。对这想法陈天彪从未自责,就跟当初娶苏小玉时从不自责一样。对这段婚姻,陈天彪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苏小玉显然不想轻易放过陈天彪,见陈天彪爱理不理,撇下她往卧室去。她扑上去,连骂带拽发泄起来。陈天彪被彻底激怒,一把推倒苏小玉。

倒在地上的苏小玉愕然地看住他,眼里除了怀疑,更是恐怖,好久,才歇斯底里地叫:“陈天彪,我跟你没完,你毁了我,毁了我一切!”

我真的毁了她吗?昨天晚上,陈天彪脑子里反复想着这问题。一开始他怀疑,不承认,到后来,大风怒吼中,竟老泪纵横地承认,是他毁了她啊。唉,是该给她一个交代了,不能这么不明不白下去。

可给什么交代呢,陈天彪心里还没底。

招弟径直找到他办公室,土眉土脸,风尘仆仆。

“小丽人呢,都把我吓死了。到底犯啥事了,外头传得很邪乎,我不信小丽能干这号事,你可得给她做主啊。”招弟顾不上擦把脸,一气问了许多。

陈天彪看她着急的样子,宽慰道:“你犯啥急,外面的话你也信?先擦把脸,这么大的风,还敢四处跑。”

“你说我能不急嘛,这破天爷也真是,刮刮刮,啥时才刮完。”

她洗了把脸,拿毛巾掸掸衣服上的尘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听陈天彪给她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完,招弟悬着的心才稍稍有些着落,不像来时那么惊惶。这也许跟见到陈天彪有关。大半辈子了,陈天彪始终在她心里是根顶梁柱。不论遇到多大的事,只要见着陈天彪,招弟就觉有了主心骨。

“你能想个法子吗?我得看看她,要不,我这心还是放不下。”

陈天彪让招弟给为难住了,他自己能不能见上小丽,还很难说。检察院这次是下了狠心,把事情弄得很神秘,采取异地关押审查,轻易不让外人接触。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敢说出来,招弟心小,一说怕又乱想。

“我尽力想办法吧。”

说完小丽的事,招弟忽然怪怪地盯住陈天彪。她这才发现,陈天彪脸色不对劲。

“你咋了,莫不是又遇啥难心事了吧?”

“没,没,能有啥难心事?”陈天彪撒谎道。

招弟看着不像,硬问,陈天彪极力回避着,这事要真说给招弟,天下就乱了。

外边的风渐渐变小,刮了一天的沙尘暴终于累了。这已是八月大风后的第六次扬沙天气,没完没了的沙尘刮得人心里一片焦苦。招弟虽没问出啥,但心里,却又为苏小玉记下了一笔暗账。

自从苏小玉取代大姑,走进这个门,只要看见陈天彪不高兴,招弟就会主动在心里为苏小玉记下一笔。

这场沙尘暴同样搅乱了李木楠的心。苏小玉跟陈天彪吵完架,不停地给他打电话,非要李木楠到她家里去。李木楠哪敢,抱着电话的手一直发抖,不停地找理由搪塞。后来苏小玉火了,直接问道:“你来不来,你敢不来,我就过去!”

李木楠吓坏了,苏小玉说到做到。不久前一个晚上,陈天彪去了省城,苏小玉说要见他,李木楠回绝了。不出十分钟,苏小玉就杀了过来,进门先是哭,接着闹,接着就把自己扒光,非要问是她漂亮还是汪小丽漂亮?还质问李木楠,当初跟汪小丽恋爱,是不是报复她?问得李木楠哑口无声,问得李木楠近乎要扇自己耳光。

她疯了。这女人是彻底疯了。昨天晚上,李木楠担心了一夜,也纠结了一夜。苏小玉后来没再打电话,也没到他家。但李木楠心里一直充满着不安,甚至恐惧。既怕此事被陈天彪知道,那么聪明一个人,不可能什么气味也嗅不到。到时,咋解释?更怕苏小玉会做出更出格的事。这女人,可是啥事也能做得出啊。想着想着,李木楠就又想到汪小丽。他对不住她,真对不住。当初不该拿她填补内心的空白,更不该在她身上寄托感情。但这些都已无法挽回,他把别人给他的伤害,转手又送给了汪小丽。他借一只手伤了另一个人,现在,这只曾经伤害过他的手,又重新朝他伸过来,逼得他躲都没地方躲。

我得离开她,真得离开。李木楠这样想着,思维就又转到曾经联系他的南方那家企业了。到底该不该去,逃离还是坚守,他真是难以做出决断。

令他忧虑不安的,还有另一件事。

是他举报了林子强!

林子强从北京一回来,他就动起这个心思。当初他坚决反对上市,还说过“不上市是等死,上市是找死”这样的过激话。林子强一意孤行,丝毫听不进他的意见,硬是把企业带进了死胡同。当他从小丽手中接过账簿,上面一大笔一大笔不明真相的开支令他触目惊心。蛀虫!没想到林子强是个打着上市旗号为自己捞取好处的蛀虫。他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将这蛀虫送上法庭。经过几天几夜的斗争,他终于写了那封举报信。

这事他没跟陈天彪商量。他太了解陈天彪的为人了,凡事好好先生,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致命的缺点。善成全了陈天彪也毁了陈天彪。现代企业的管理,光有善是远远不够的,更多的时候需要果决,需要当断则断,需要狠。一个董事长如果不能完全控制董事会的意见,决策上一味追求大家说了算,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河化到今天这地步,某种程度上跟陈天彪的忍让、平衡、妥协有直接关系。

对一个根本不具备民主议事能力的班子来说,民主往往会被个人私欲所利用,成为个人私欲的怂恿,进而演变成窝里斗。

让李木楠难堪的是,检察院居然把汪小丽也弄了进去。

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31

林子强事件在河化引起巨大风波,一时之间,内讧四起。

有人说此事是陈天彪一手搞的阴谋,怕林子强纂权,陈天彪抢先下手,借刀杀人,够毒。也有人说河化垮了,为推脱责任,陈天彪拿林子强当替罪羊,够狠。

自从来了林子强,河化内部的斗争就没停过。林子强是市上派来的,后台硬,河化不少中层暗中把宝押到了他身上。林子强一出事,这些人有了后怕,索性搅起了浑水。一时之间,风言风语四处都是。

在检察院一位科长的帮忙下,几经周折,陈天彪终于单独见到汪小丽。

科长说,汪小丽是本案的关键人物,按规定绝不能跟外人见面,尤其河化集团的人。科长只给了陈天彪五分钟时间,就这,他还担很大的风险。

汪小丽并没有关在看守所,案件调查过程中,检察院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河阳城中心地带的一幢楼房,这儿以前是工商行的办公楼,工商行搬迁到新楼后,这儿改成了内部招待所。没有人会想到检察院在这里办案。

见到陈天彪,汪小丽眸子一亮,阴郁的表情立时化成一股风,吹走了。汪小丽看上去稍稍瘦了些,但并不憔悴,人也收拾得很精神,一望气色,陈天彪心宽了一半。

“你受苦了。”陈天彪的目光搁她脸上,语气里是一股浓浓的疼爱。

汪小丽心底涌上一层感动,伸手捋捋额前的秀发,说:“没事,他们只是了解情况,没别的意思。我在这儿挺好,您…也别太担心。”

“你姑妈想你,本来要一同来看你的,只是…他们不让。”

“您让姑妈放心,事情一调查完,我就可以回去了。又不是…反正别瞎担心就是。”汪小丽差点说出“蹲监狱”三个字,话到嘴边又忙忙咽回去了。故意装出一副轻松样,不想让挂念她的人担心。

“有啥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陈天彪本想打听打听案情,可想起科长的忠告,还是改了口。

“…你把那账本放好。他们…可能就冲这,我不想搅到这事里,我…啥也没说,你不会怪我吧?”汪小丽注视着陈天彪,看得出她的心情很矛盾。

“哪会呢,事情弄到这份上,也不是谁能左右的,你…还是照顾好自己,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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