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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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里的胡琴是只不知疲倦的鸟,日里夜里呜呜啦啦的,哭似的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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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玲的眼泪晶莹,饱满,沉默,闪亮,像一粒粒珍珠,跌在沙地上,沫子四溅,入在眼里,凄婉动人。华玲的眼泪感动过许多人,有人说她有今天(进了城,做了刘老师门生)完全是靠眼泪感动了刘老师;在恋爱过程中,她的眼泪也曾多次感动了诗人陈小村。但是时过境迁,到了这年春天,华玲的眼泪不知是流得太多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变得难以感动陈小村,甚至常常让陈小村心烦意乱,动不动就骂她,有一次还愤愤地扬起手,差点打了她。

这天深夜,陈小村几乎快睡着了,突然隐隐听到门口传来呜咽的声音,像风发出的,又像是一个垂死老妪在痛苦呻吟。这声音非常弱小,但在深夜里又无法消失,像几缕毛发一般骚扰着陈小村的睡意,陈小村终于跳出被窝,打开门,想看个究竟,结果看到华玲蜷缩在他门前,他的脚边,像一件什么东西,在走廊风的吹拂下,一动一动地在抽泣。陈小村一下子恼怒起来(没有感动):

“你在这儿干吗!”回头打开了灯,“你要干吗?!”马上又转身钻进被窝,套了衣裳,坐在被窝里。

华玲过好久才站起来,她的脚无疑是发麻了,站起来后又停立好久,才一跄一跄地走到陈小村床前,把抱在胸前的一封信,丢在陈小村面前,呜咽着说:

“我不要这,我要和你结婚,呜呜呜……”眼泪刷刷滚下来,落在胸前,发出扑扑的声音。

陈小村抽动了下嘴唇,什么话没说,只是木木地望着墙壁,很久。

华玲又哭着说:“我要和你结婚,呜呜呜……我什么都不要,呜呜呜……我要和你结婚,呜呜呜……”站得累了,她又蹲下身去,蜷缩在床前,继续重复地流泪,呜咽着刚才一样的话,“呜呜呜,我什么都不要……我要和你结婚,呜呜呜……”

“结婚!结婚!”陈小村突然一下扑到华玲面前,“你要跟我结婚是不?”

华玲恐惧地点点头。

“可是我不想啊!”陈小村大声叫道,“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嘛,我们性格不合,不能结婚,结婚只会是个悲剧,你干吗非要呢?”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就要跟你结婚。”华玲说。

“嘿嘿,我的人?”陈小村说,“你怎么会是我的人?你是你自己的,谁也不能要走你。”

“你就要走了我。”华玲擦了把眼泪说。

“我怎么要走了你?”陈小村问。

“你跟我做爱了。”华玲盯着陈小村说。

“难道做了爱就必须结婚吗?”陈小村摊摊手,做出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华玲很坚决地:“对,做了爱就应该结婚。你自己也说的,做了爱等于要了结婚证。”

“玲玲啊玲玲,”陈小村摇摇头说,“照你这么说,那些外国人怎么办?上次那篇文章你不是也看了,人家新婚之夜如果发现妻子还是处女会很不高兴的。照你说……”

“我不是外国人。”华玲坚决打断了陈小村的话。

“好,那就说我们中国人,就说你身边的人。”陈小村像抓到了什么把柄,胸有成竹地说,“白小米,她总跟你一样的吧,一样是中国人,一样是演员,一样是刘老师的学生,她不是跟那个——那个——谁啊,反正是她以前男朋友做爱了吗?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他们现在不是分手了?”

“我不是白小米。”

“你比白小米还了不起,是不?”

“我就是我,你既然要了我,我就要跟你结婚。”

“如果不呢?”

“我就去死。”华玲站起来说,“如果你不跟我结婚,我就去死。”

“那好吧,你等着。”

“我会等的,”华玲说,“我等着。”

“你等吧。”陈小村说,“不过,你总不必在这里等吧,你是不是回去等呢?”

华玲的眼泪又一下涌满了眼。但她似乎知道眼泪已不能感动现在的陈小村,所以马上掉转头去,不想让陈小村看见她流泪。她想,最好是不要流泪,不要。但眼泪却不听她的,当她转过身时,眼泪汩汩地涌出来,迷糊了她的眼,迫使她控制不住地想哭。她也不想让他听见她哭,所以赶紧用手闷住了嘴巴。但还是漏出了呜呜的声音,像一只狗的哭声。她就这样告别了她的未婚夫,出门时仍像从前一样,轻轻地闭上了门,然后幽幽地走出了这幢曾令她梦牵魂绕的楼。

夜已经很深,街上看不见一个人,路灯却比什么时候都亮。在以前,看见亮亮的路灯,她总是感到很亲切,很鼓舞,害怕路灯一下子熄灭。但今天她却希望路灯全都熄灭。也许正是为了躲避这明亮的路灯,她折进了一条幽暗的胡同;这胡同不通向剧团,只通向富春江。

她很慢才走出胡同,来到江边。江边没有一盏路灯,很黑,很冷,往常她也许会感到很可怕,今天却一点也不。她沿着江一直向前、向着更黑暗的深处走去,不时感到小腹下部有种不舒服感——一种神经质的不舒服感——一种虚空发冷的感觉——一种不真实的、好像被抽空改变了的感觉。这感觉已有不少时日了,具体说自陈小村第一次跟她说分手后,这感觉就像泪水一样盘踞在她身上了,时不时发作一下。从那后,陈小村再也没跟她做过爱——肉体的交谈——爱的珠穆朗玛峰——比真正结婚证还要真的结婚证!她不知道这感觉的出现是因为陈小村不跟她做爱的缘故,还是因为跟她做了爱引起的。也许主要是不做爱的缘故,她想,如果阿村现在要再像从前一样跟我做爱,这感觉很可能就没了。

但陈小村现在不愿意跟她做爱,已经拒绝了她好多次,包括刚才,她是多么希望阿村像以前一样,一见她哭就怜爱地把她偎在怀里,轻言细语地跟她说好话,温温柔柔地亲吻她,抚摸她,弄得她舒舒服服,甜甜蜜蜜的,结果两个刚刚还在怄气的人一下子又亲爱地做起了爱,等做完爱,两人什么委屈都没了,变得比以前更加相爱。

哦,阿村以前总是这样的,我们以前总是这样的,总是这样,这样。她反复地这样默念着,也许以为在这种加强的旋律中会忘掉痛苦,把阿村唤回到过去中去。

能不能把阿村的现在唤回到过去中,照陈小村的话说,华玲只有等着看。但等多久,华玲心里一点也没数。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她就觉得难过,眼泪就忍不住地跌撞出来。华玲的眼泪晶莹,饱满,沉默,闪亮,跌落在沙地上,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像一滴滴雨水,又像陈小村从她身上要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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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里的胡琴是只不知疲倦的鸟,日里夜里呜呜啦啦的,哭似的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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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琴哭似的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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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时候,华玲跟陈小村说,如果你不跟我结婚我就去死。

陈小村对华玲说,好吧,那你等着。

这个所谓的“等着”,意思肯定是让华玲等着跟他结婚,而不是让她等着去死——世上不会有这么恶毒的人。所以,华玲耐心地等待着陈小村有一天带她去领真正的结婚证,哪怕这张结婚证只有很短的有效期——很快就得改变成离婚证——甚至在短暂的有效期间也只是形式上——等等这些,华玲都无所谓,可以说都愿意。这不是聪不聪明、傻不傻的问题,这是华玲天性的问题。在华玲看来,像白小米一样做女人是奇怪的,甚至是愚蠢的。她承认自己在表演和许多事情上没有白小米聪明,但在做女人这个问题上,她不承认白小米比她聪明;她似乎有足够的理由和证据指证白小米作为女人的无知和轻慢,比如随便跟人同居,随便抛弃跟她同居过的男人。这么多年来,华玲对白小米的不满和指责总是这么一句,很简单,但在华玲眼里却很丰富,很深刻:“白小米,你是个女人。”

这么说,华玲是从来不忘记自己是个女人的,而且她相信只有不忘记才是对的,忘记了就是错误的。那天晚上,在抽水机房,她不停地哭,就因为她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女人,后来,她忠心耿耿又亲亲爱爱地跟陈小村不断重温抽水机房的事,也正是因为她记住了自己是个女人,再后来,那个深夜,她蜷缩在陈小村门前呜咽不止,同样是因为她记住了自己是个女人。这个“女人”,她一度感到做得非常甜蜜,幸福,但现在却感到非常艰难,非常痛苦。就是这样,她依然不打算放弃做一个她认定的女人,这个“女人”必须跟陈小村结婚。陈小村则说:“那好吧,你等着。”

尽管每一天等待都是漫长的,痛苦的,但华玲以她固有的耐心和冷静坚强又默默地等待着,期盼着,认真地等待着,期盼着。一个日夜连接着一个日夜,她感到了痛苦,但从不感到绝望。看不见陈小村身影,她就看看陈小村留给她的信物,比如一个小礼品,一件衣服,一本书,几首诗,甚至是陈小村不经意遗落的一条领带,一只烟盒,这样她也能满足,也能看到希望。无法和陈小村说话,她就自己跟自己说,跟他留下的信物说,写信说,这样同样使她消遣了孤独和对恋人无尽的思念。

写信对华玲来说不是件轻松事,因为她读书不多,从前也没有写过,一下子学起来还真不那么容易。但为了他们的婚姻,为了让陈小村尽快来娶她,再难的事她也愿意去做,而且还要做好。当她终于写成第一封她满意的信并且将它寄出后,她回头马上又写了第二封,很快又写了——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第六封第七封第八封第九封第十封……

每一页信笺上都无法避免地落满了豆大的泪斑。美丽的春天就被这样一封封不优美的信——沾满了泪迹的信——催赶过去了,接着夏天也慢慢地过去了。

开始,华玲还记得写了多少封信,有些信中写了些什么,比如一封信中她这样写道:我并不是想要你什么,我只是想把自己全部给你,难道这有什么错的?你不要我才是错的。你应该记得那笑话,我跟你讲过的,就是那个“先生帮老人抬水过桥”的笑话,你现在不要我,你就成了笑话中的“先生”,我成了“老人”。你不要我应该从一开始就不要,现在不要就有点害我了……

另一封信中,她这样写道:我老是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不要我了。我想不出来。只要你能说出来,我一定会去改的。事实上从认识你后,我每天想的都是怎样才能让你高兴,只要你高高兴兴,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改变。但我不能不要你,除了这个,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而且我一定全部答应你。我就是这样,很懦弱,也很忠诚……

又一封信中,她这样指责了陈小村:你经常说我家里的这个不好那个不对,其实除了穷和卑微我家里有什么不好?他们对你是多么真心,就像我一样,对你总是百般迁就、恭敬。你看见的,每次你去我家,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翻出来给你吃了。一样东西,只要想到可能是你爱吃的,他们会把它从年初一直藏到年底,就是放坏了也不忍心自己或者让几个弟弟吃。这次回去,爸听我说你胃不好,说斗米虫可以治胃病,年三十还上山去找斗米虫,爬了几座山才找到了几条,全让我带来了。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还不是图你对我好。其实我并不要你对我怎么好,只要你娶我,这本来就是你说过的,我只是要求你做一件你答应过的事,这难道过分了吗?

后来,信写多了,实在太多了,华玲开始记不清到底写了多少封信,信中又说了些什么(因为很多信的内容都是重复的,很容易记混),只记得后来几封信里,她反复说了这么几句话:我是个女人你到底要我等多久你不娶我我就去死写这些话时,华玲总是想一头撞在桌子上,撞死算了。

但要死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像华玲这样胆小、懦弱的人。生对有些人来说仅仅是一种习惯,一种惰性罢了,但死却需要足够的勇气和信念,尤其是弄死自己。有人说,世上想活的人和想死的人是对半的。这就是说,如果死和散步一样轻而易举,这世上起码要少掉一半人,华玲将成为这一半人中的一个。但死实在太不容易,太需要非常的心力,被陈小村搞得精疲力竭的华玲似乎已无力去死,何况她原本就那么胆小、懦弱。胆小懦弱的华玲面对想死又死不成的痛苦,就像面对想结婚又结不成的痛苦,总是流出盈盈泪水,并常常这样问自己:华玲啊华玲,除了泪水,你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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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里的胡琴是只不知疲倦的鸟,日里夜里呜呜啦啦的,哭似的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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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玲寄出的每一封信,陈小村都收到了,并且都看了,有几封(尤其是打头的几封)他看着看着就感动了,但也仅仅是感动而已,从没有下决心去改变什么。他是决意要跟华玲分手的,而且相信这种事决不能心慈手软,不能被眼泪迷惑。退一步说,即使他想软下来,有人也不同意,这个人就是小金见识过的那位县志办的吕小姐。她父亲不像华玲父亲一样,可以在茫茫山林里找到米一般细小的“斗米虫”,但却可以在茫茫人海中让米一般细小的陈小村茁壮成长起来,长成林海中的一株参天大树,众树都羡慕又妒嫉的参天大树。这正是陈小村最想要得到的,为这个他可以(已经)抛弃心爱的诗歌,同样也可以抛弃心爱的女人。尽管他曾经是个诗人,写过颂扬女人的诗歌,但毕竟现在不是了。现在他也不是过去的县委政府机关最年轻的副股长,而是股长了——同样是最年轻的,更年轻的。这个胜利虽不是很了不起,但宝贵的是取得这个胜利的过程中,陈小村明显听到了“吕小姐”父亲支援的枪声——这是又一个胜利——这个胜利是了不起的——这个胜利暗示陈小村今后将获得一系列胜利——这个胜利足够陈小村一辈子享用!为这,摒弃一个曾经爱恋的女人(而且是个怯弱的女人)算什么呢?所以,不管华玲信怎么多,也不管这些信怎么感人,到陈小村手里最后都被撕碎扔进了垃圾桶,毫不犹豫的。

信到后来变得越来越稀,内容也越来越少,常常只有几句话。在一封信上,陈小村陌生地看到华玲咬紧牙关地只写了这样一句话:陈小村(不是阿村),你再这样(不娶她),我只有死给你看了!

这封信陈小村没有马上撕掉,因为他怕华玲真想不开寻死了,给他造成什么不良影响。这对他是最要不得的,所以他犹豫起来,心想是不是应该出面作点工作。他感到,工作是应该做的,关键是谁去做?自己实在是不想、也不敢去做,找人一时又想不到合适的人。就这样犹豫来犹豫去,几天时间过去了,做工作的人还没去(还没想好人选呢),华玲的信却又来了。在这封信上,华玲又一向可怜地哭泣起来,信笺上满是脏乎乎的泪斑和软弱的要求(更像祈求),同时对自己上封信带有威胁性的做派表示了尽量的歉意。

这封信使犹豫中的陈小村毫不犹豫地将上封信找出来,连同这封一起扔进了垃圾桶,而且当后来华玲再有类似的信(带有威胁)寄来时,他也不再犹豫来犹豫去,总是看过就扔掉了。他想,与其等下封信一起扔掉,还不如马上扔掉。从结果看,他这想法是对的,因为华玲不断地在为她咬紧的牙关中泄漏的不友好的言辞表示歉意,请求谅解。

这期间,不知是被华玲的眼泪感动,还是为她请求谅解的诚恳激励,陈小村拿起了已闲疏多年的诗人之笔,写了这样一首诗:

分手了,但不必

大可不必反目成仇

友谊和爱情这两条路

本来就挨得很近

是近亲就像橙子和柑子

要这或要那其实都一样

分手了,但不必

大可不必反目成仇

也许经过调整的步伐

更不会偏离方向

请相信清醒的友谊

从来比迷幻的爱情更常青

原本是想把这诗寄给华玲的,但正准备寄时却又收到那类华玲咬牙切齿的信,而且这次牙似乎咬得比前几次都要紧又切,使陈小村一下打消了寄诗的兴头。他想,现在寄去效果不一定好,等她下封信来了再说吧。按惯例,下封信华玲又会哭哭啼啼起来,等那时寄去效果可能是会好些。于是陈小村把已经贴上邮票的“诗信”塞进了抽屉(不是邮筒),等待华玲再寄来另一类信,哭哭啼啼的信。

但似乎再等不到了。

这天中午,小金急冲冲跑来,一见表哥就哗地哭起来。

表哥说:“你哭什么?”很不高兴地。

“玲姐她……”小金哭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了?”

“她、她……”

小金说不出话,索性掉头走了,一边走一边伤心地哭,泪水洒了一路,跟华玲似的。

表哥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就跟着表弟出来,一直跟到了富春江边。这时,陈小村看到更多的哭的人,认识的有刘老师、白小米和剧团的很多人,还有不认识的。

他们在哭什么?谁死了?

陈小村拨开人群,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好像刚从江里打捞起来,身上衣服都是湿的。再看,这个人显然已经死了,手脚僵硬,脸色乌青乌青的。再看,这个人像是华玲;再看,这个人就是华玲!

你不娶我我就去死,谈恋爱说这样话的人很多,但真正这样做的人很少。华玲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一点,陈小村没想到,他还在等她寄来信,然后再给她寄去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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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里的胡琴是只不知疲倦的鸟,日里夜里呜呜啦啦的,哭似的唱……

1996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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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离婚

我一般不大情愿说起我家庭,不过有时候也免不住,比如现在,我就特别想说。我有个坏习惯,心情不好时喜欢跟人唠叨些平时光闭口不说的事。有人说这是我内心不够强有力的缘故。我想这很可能。我从来都怀疑我内心的力量。我想我要死的话,肯定先从内心死,因为我的身体很不错,比内部起码要多个一至两倍的生命力。

我有个妻子。当然,这很正常,我明年35岁,这是个应该有妻子的年纪。我妻子是个好人,或者说过去是个好人。我们结婚有五年,没有孩子。我和妻子生殖系统都没有什么毛病,没有孩子不是说要不到,而是不想要。我妻子曾几次想要,当然,那肯定是她心情好的时候。我呢,不管是心情好还是不好,从来没想过要。为什么要呢?让孩子来给我跟她扯条感情的纽带?嘿,这不缺德嘛,孩子还没出世你就想利用他(她)了。如果为传宗接代,也不能要,这都是愉快人和聪明人的事。我不聪明,也不愉快,生下个种估计也不会比我强多少,何必呢。让世界少个痛苦的人,这是我不要孩子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从现实方面讲,有个孩子,我可能会活得更难,现在不管怎样,没有后顾之忧,死了也就是眼睛一闭的事,实在过不下去,也就是麻烦一下,跑趟街道办的事。

说真的,我和妻子关系不是很好,我现在有种很糟糕的感觉,就是不想,甚至害怕看到妻子,看到了心里就烦,而且她可能比我还烦。心里一烦,嘴上就没好话了,这不,她一见我回家又来了。

“你干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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