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麦家作品刀尖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如果李是内鬼,白(大怡)专家不可能逃过“那一劫”。据我了解,那天夜里,重庆方面派出四员干将潜伏至熹园白专家之下榻处,企图暗杀白。最后正是凭靠李及时发现敌情,及时调兵遣将,一举粉碎敌人行动,四名匪贼当场被击毙,无一幸免。试想,假如李是内鬼,他完全可以知情不报,放任不管,或者明管暗放,任匪作歹,放虎还山。那么,那天丧命的人绝不会是四名匪徒,而是白专家……

既然李不是内鬼,内鬼应该至今还在我们身边,是谁?我看得毛骨悚然,真怕他掌握了更多材料,在后面说到我。即使他没有掌握什么材料,我想他出于对我的恨,也可能借机造谣中伤我。好在看下去,我发现他没有掌握我什么情况,也没有造我谣。也许是我的资格还不够吧,他把矛头直指胖子,是是非非的说了他一堆贪财敛物的事情(其中不乏真事)。从他言必有据的陈词中,我明显觉得有些材料肯定是小唐提供的,想必胖子也觉察到了,所以难怪他气急败坏。过去的亲信离他而去,反戈相击,长人志气,灭已威风。这且不说,关键是秦时光话锋一转,这样写道:

我虽然至今尚未掌握确切证据,证明他(指胖子)跟重庆“有一腿”,但从他极度贪财敛物的贪婪本性分析,这种可能性极大。中国有句老话,贪者必朽。如今,重庆方面削尖脑袋想在我们的高官中寻找突破口,他身居要职,飞扬跋扈,贪婪成性,极易被拉下水……

通篇看完,我心里暗想,秦时光确实是越来越张狂了,指名道姓,公然叫板。这对我不是坏事,他要像小唐一样,弃猴子投胖子,对我才不利呢。所以,我有足够的心情说了一堆“真知灼见”安慰胖子,把他的气恼消化掉。我把他气恼的对象巧妙地转移到小唐身上,说:“秦时光在单位本来口碑就不好,风流成性,二流子的形象,他的证词是不值钱的,你不必太在意。你能得到这份材料本身就说明,野夫对他的这番忠心是没放在眼里,更没放进心上的,把东西像垃圾一样丢给你了,你该高兴才是。这时候你对他下手,反而容易让机关长小瞧你,你搞打击报复,是小人那一套。你要装出大人大量的样子,对小人不计较,对流言敢于嘲笑,这才是你该塑造的形象。我倒觉得,小唐的变节你要重视,她毕竟是你的前任秘书,她发出去的声音容易给人造成可信的假象。”

加上林婴婴在一边添油加醋,落井下石,把胖子的情绪一下点燃了,当即叫来军官处长商量对策。几天后,小唐哭着鼻子来找我,说她被调到江阴支队去了,她不想去,恳求我去找局长替她说情,别让她离开南京。我说:“你是他的老秘书,贴心小棉袄啊,哪有我说情的份哦。”这个冠冕堂皇的话我说得好开心。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小唐,听说她没去江阴报到,脱队了,流入民间,失踪了。

5

我不知道林婴婴对我怎么想的,知不知道我在怀疑她。也许是有所觉察,从这天发生的事情看,我估计自己没能骗过她的眼睛,是她的眼睛太毒了,还是我的演技太差?总之,这一天,林婴婴对我采取了一个“大行动”,让我大开眼界,也叫我退路全断。

这天是周末,她大清早给我家里打来电话,要我几时去那里,她有事要同我说。我不想去,但她已经挂了电话,好像知道我要拒绝,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本来,这天我要带儿子去紫金山上看人冬泳。山上有一个湖,叫烟霞湖,每到入冬时节,经常有人在那儿搞冬泳活动,这是今年第一场冬泳,报纸上大说特说,好像这座城市的人生活很有情调似的。我很少带儿子出去玩,这次又给了一个空头许诺,儿子很不高兴,我出门时关着房门,陈姨怎么喊他都不肯出来与我道别。小家伙生气了。

我按时去了林婴婴约我的地方,发现已经有一辆黑色小车停在那,我刚走过去,车门自动弹开,林婴婴在车上对我说:“上来吧。”这是我第二次单独坐她的车(跟静子一起倒有好几次),上次去了郊外,这次莫非又要带我远走?一上车我就问她:“去哪里?”她故作神秘地说:“去执行任务。”

我们去了天皇幼儿园。

车子绕着幼儿园几乎转了大半个圈,拐进与幼儿园只有一条马路之隔的居民区。这是一片环境脏乱差的贫民区,多半是简易搭建的平房,只有挨着马路一带有少量几栋楼房,挨近河岸一带的,清一色是临时棚户,寄宿的大多是战争难民。车子最后停在一家很简陋的私人客店前,下了车,林婴婴带我进了屋,上了楼。客店真的很简陋,是民居的样式,两层高,没有门厅,招牌只是一块洋铁皮,歪歪扭扭地挂在门楣上,上面的字粗俗不堪。室内除了石灰粉墙外,几乎什么装饰都没有,连服务台、服务员都没有。林婴婴带我进了一间房间,里面也是乱糟糟的,床上的褥子床单被子又旧又脏。但是很奇怪,房间里居然有一台很高级的、配备耳机的收音机,后来我才知道,壳子是收音机,壳子里其实是窃听器。

我们进房间后,林婴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收音机”,但没有广播声音,扬声器只传出哧哧啦啦的噪声,偶尔有好像是门的开关声、脚步声、咳嗽声……我好奇问她:“这里面是什么声音?”她笑道:“地狱的声音。”说着从被窝里挖出一架望远镜,“来吧,先来看看地狱的样子吧。”她推我到窗前,拉开窗帘,递给我望远镜,用手指着远处一栋青灰色的老楼说:“你看吧,朝那四只窗户看,那儿不是有七只窗户嘛,你看左边四只窗户,如果运气好,你也许可以看见一个美女在伏案写作。”

我没有急着去接手她的望远镜,因为我惊愕地发现,她指的那栋青灰色的老楼,正是天皇幼儿园的北楼,即我们常说的医院。这家客店的位置没有紧临马路,虽然它的位置与幼儿园处在一条直线上,但由于它没有紧挨马路,前面隔着几栋房子,拉开窗帘前我根本没有想到,站在窗前可以一览无余地看见它。其实,前面至少有一栋楼比我们的楼高,还有树,还有电线杆,还有平房屋顶上的晾衣架,它们都可能挡住我们的视线,但恰恰都没有挡住。我的视线像经过计算似的,左冲右突,跌跌撞撞,最后与幼儿园北楼狭路相逢。从望远镜里看,可以清晰看见墙体的每一块大砖头,窗玻璃的反光,窗帘的花色。只有一个窗户没有拉上窗帘,但窗户里没有像林婴婴说的出现美女埋头写东西的身影,也许美女坐在床上在绣花吧,我想。

在我举目观察之际,林婴婴已经把一张幼儿园的平面图铺在床上,不等我看完她便叫我过去,指着图对我介绍说:“你来看,这是我画的幼儿园平面图,现在你可以一目了然,整个幼儿园的南面和北面、西面都没有出口,出口只有一个,在东面,就是我们上次进去的那个大门。”我说:“北面其实也有一道门,是小门,在这儿。”她说:“我已经同你说过,这门从来不开,封得死死的。所以,出口其实只有一个,就是东大门,你如果想了解里面的人员情况,就到东大门对面去找个房子守它几天,全清楚了。不瞒你说,我已经派人在东大门前连守五天,发现进出的人员非常少,包括静子在内只看到五个人进出,都是女的,看样子就是静子说的那五位老师。”

这时,“收音机”里嚓嚓地“走出来”一个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林婴婴辨听一下,很老道地说:“这人是腾村的二号助手,叫百惠。”不一会,脚步声没了,随之而起的是一系列叮叮(口当)(口当)、窸窸窣窣的声音,林婴婴听了又说:“她在泡茶,听上去好像摆了两副茶具,看来腾村来客人了。”我不禁好奇而发问:“你怎么听出来的。”她说:“听多了总结出来的。”我说:“这些声音来自哪里?”她说:“腾村的办公室。你刚才看到的那些窗户都是腾村助手的宿舍,他有四个女助手,两个男助手,都住在这边,北边。腾村的宿舍和办公室都在南边,这儿看不到的。”我问:“你在他办公室装了窃听器?”她说:“是的。”我说:“你进去过?”她笑道:“不止一次,但不是我。”我问:“怎么进去的?”她又笑说:“《水浒》里有时迁,我身边不但有神枪手,也有时迁的传人。”我盯着林婴婴,冷不丁地问她一句:“你手上到底有多少人?”她笑了笑,正想说什么,忽听“收音机”里又“走出来”一个脚步声,事后我知道,这是野夫。野夫进来后不久,又进来一个声音,不是脚步声,我都听不出是什么声音。但林婴婴听了,依然很老练地告诉我说:“他来了,这是轮椅的声音,腾村是个瘫子。”

随后,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口水话外,林婴婴把他们的对话都用中文记录下来,如下:

腾村:生命无处不在,空气中的尘埃、飞鸟,地底下的宝物、死尸,都各自在演绎着生命的逻辑,生与死,存与亡,凝聚与消散,升华与腐烂,像它们(事后判断是指花瓶),能够这样永久旷世地保留下来,是对生命逻辑的开创,或者造反。我迷爱它们,这些老物,正是欣赏它们这一点,无视生命原来的逻辑。

野夫:我听说教授对人体生命颇有研究,大有建树。

腾村:不要奉承我,你不懂我的事业,想奉承也不知如何奉承。

野夫:是是是,在下才疏学浅,不敢高攀。

腾村:才不疏,学是浅了,要说的话常常词不达意。

野夫:是是是……

腾村:别装得这样谦卑,你本性不是谦卑之辈,你心里的欲望和愤怒,如油似蜡,一点就着。这是你生命的黑洞、陷阱,你生命的双足如履薄冰,身体笨重僵硬,你惧怕死,但是不珍惜生。要想出人头地,世间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要想长命百岁,世间的最好的医生是自己。你——放松一些吧,来,倒茶。

喝茶。

腾村:我在这儿其实很孤独,因为两条废腿,出不去;因为承担着天皇秘密的使命,我的行踪是保密的,少有人知道我在这儿;因为天皇的关系,嘿,那些知道的人也没胆量上门来看我。我每天就在这一层楼里像只困兽一样,从这个房间转到那个房间,如果不是胸怀大志,心存为大和民族永久兴盛的宏大理想,我想没有一个人能够受这种煎熬,早就破窗跳楼殉天了。

野夫无语。

腾村:你,因为静子园长的关系,有幸知道我在这儿,因为升迁的盼望,多次刻意前来拜访我。你或许还收买了我身边的某个人,知道我好什么,我就好这个青花瓶啊,所以你也找到了我们沟通的渠道,让我有热情再三接见你。这一切,我把它们看作是我们的缘分。所以,刚才我对你的生命提出了忠告,希望对你有用。

野夫:谢谢,谢谢,在下已经铭记在心,至死不忘。

腾村:我看到的还是一具贪生怕死的生命,谢谢你来看我,给我带来了聊以打发虚空的玩物,送客……

他们说的是日语,我几乎没听懂意思,但林婴婴走笔如蛇,日语进耳,中文出手,不假思索,不见停滞,让我大开眼界,暗生佩服。但我也强烈感到了被严重欺骗的滋味,摆在我眼前的一系列事情,显然不是一两个人一两天做的,它是一个故事,是一场战斗……她一直在利用我、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而我居然浑然不晓。我感到羞愧,感到气愤。我心里有点冲动,想骂她。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背过身去,掏出烟想抽,却摸遍口袋也不见火柴。林婴婴如同在家似的,打开抽屉拿出一盒火柴递给我。我接过火柴,忍不住讥笑她:“看来这儿也是你的家。”

她一把夺走我的烟,掐了,“你想说什么,别阴阳怪气!”自己满脸屎不说,还说人家屁眼里有屎,荒唐!我不忍了,直言道:“我就是装了个阴阳怪气,可你装了什么?告诉你,别装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怒目圆睁,盯着我,厉声喝道:“你吃多了,你知道什么!”我说:“我知道的多。”她说:“多个屁,你是屁话多!我希望你懂得尊重我。”我说:“那要看你是什么人,我不可能去尊重一个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人。”她说:“哼,我的刀子只杀鬼子,不像你们手上的刀,还要对兄弟下手。”我问:“谁是我们的兄弟,是共党吗?我知道你同情共党,可这是为什么,请问。”她说:“因为我就是共党——我知道,你就想这么说。”我冷笑道:“还要隐藏吗?你的尾巴早露出来了,只不过我不想揪你而已。”

林婴婴怒视我一会,突然抓起烟缸朝我砸过来,并喊:“我让你揪!”幸亏躲得快,否则我的脑袋准要开花。脑袋幸免一击,人却四仰八叉摔在地板上。我爬起来,不客气地说:“你非要我撕破脸皮,那好,你听着,你口口声声说,天皇幼儿园的那些情报是绝密的,是一号专门交给你的,暂时不能公开。哼,说的比唱的好听,告诉你我也是从一号身边出来的,据我从一号现在身边的人了解,根本没有这回事……”其实我是诈她的,想看她的反应。

不料,她竟然做出此等反应——她冷静地拔出枪,递给我,说:“现在我明确告诉你,金深水,你说的没错,我是共产党,而且还肩负着把你发展为同志的光荣任务。原来我想等把这幼儿园的任务完成了,让我在你心目中有一个为我们中华民族干了一件大事的形象后再来发展你,现在提前了,我把枪交给你,接着。”我拔出自己的枪,说:“谁要你的枪,我自已有。”她却相反,把枪里的子弹和弹夹都退了,放在一边,对我说:“好,你用自己的枪也行,反正只要你手里有枪就行。我不要枪,我要刀。”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一把尖刀拿着。我迅速推上子弹,退开一步,拉开架势,说:“你别乱来。”她笑道:“该说这话的人是我,你以为我会拿刀是要跟你战斗,我才没这么傻,用冷兵器跟枪斗。现在我让你选择,二选一:一、不愿意做我同志,开枪把我毙了,我身上有我们组织的联络图,你可以拿它去邀功领赏,重庆不是要求你们摸清我们在南京地下组织的情况嘛,就在我身上,胸罩的夹层里。二、愿意做我的同志就挨我一刀,我们都各挨一刀,你喝我的血,我喝你的,这叫歃血为盟,是父亲教我的。”

我举枪对着她:“别逼我!”

她坦然告诉我:“那你就开枪吧,我马上数数,数到五你不开枪我就动刀了,先割我自己。一——,二——,三——……”

我放下枪,拔腿而去,丢下一句话:“疯子!你这个疯子!!”

算她聪明,没有追出来。

第九章

1

我一个人,步伐凶狠地走在路上,周围人纷纷从我身边闪开,有的人还站在远处呆呆地盯着我。我的心里包着一团火,我觉得,如果我慢下来就会被这团火焚烧掉。就这样不知走了多远,我猛然发现手里还提着枪。我连忙把枪藏了,尽快找了个胡同钻进去。胡同里十分安静,前后无人,我就近找了堵墙,狠狠地对着墙,拳打脚踢。

我心里窝着一团怒气啊!

突然出来一彪形大汉,对我喝道:“你不想活了,妈的,擂我们家的墙干什么!”我连忙道歉,对方却得理不饶人,“谁要你对不起,对不起管屁用,你看,我家的墙给你擂成什么样了。”我看墙其实也没有怎么样,只是掉了一些石灰,倒是我的手已经鲜血直流。我人在气头上也懒得讨好人家,便说:“我看也没怎么样嘛,它又不是豆腐做的,哪会经不起我拳头打两下。”他说着要上来揍我:“嗨,还敢说横话,真是欠揍!”我也火了,拉开架势,拔出手枪对着他喝道:“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别惹我。”吓得他连忙逃开,讨好我,连喊:“哥,大哥,对不起了,您请走,这没事,墙没事,你走,好走。”

我不吭一声走了。

我只是一味在走,漫无目的。是呀,尽管事先有怀疑,但是当她亲口对我这么证实时我心中的愤怒还是大大超出我的想象。这个下午我周身的血液一直在沸腾,情绪很激动,然而身体是冷的,我在发烧,又发冷,双脚像踩在了云端上,好几次我都羞点扑倒在大街上。

啊,林婴婴,你这个魔鬼!魔鬼!!

回到家,我和衣躺在床上,是一种被击垮的感觉。这一天让我变成了一个废物!突然,我从床上跳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一顶国民党军帽,像模像样地摆放在眼前,久久看着,直到陈姨喊我吃饭才罢。我来到饭厅,没看见达达,问陈姨:“达达呢?”她说:“达达在楼下玩,我已经喊过了,马上回来。”我问:“他作业做完了?”她说:“早做完了,上午就做完了。”我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天。陈姨说:“你今天去哪里了,我看你脸色很不好。”我说:“今天我见鬼了。”要不是这时达达回来,陈姨再追问我一句,我也许会把林婴婴的事跟她说,那鬼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好在儿子及时回来,打断了我们。

“爸爸,你回来了。”儿子见了我大声喊,高兴写在脸上,不知有什么好事。我说:“对不起,爸爸今天有事,又没有陪你去玩。”他亮出一把玻璃球,说:“我在楼下玩呢,这都是我赢的。”难怪他这么开心。我说:“快去洗手吃饭。”他老练地接过我的话,学着我的腔调说:“因为晚上我还有事,吃完饭又要走。”我说:“你都成了爸爸肚皮里的蛔虫了,什么都知道。”他说:“蛔虫才不知道呢,蛔虫是一种低等动物,没有思考能力。”我被他这种装大人的样子逗笑了。他突然看见我手背上有血迹,问我:“爸爸,你怎么流血了?”陈姨也喊:“啊哟,就是,你这手怎么了?”达达说:“是跟人打架了吗?”我说:“你快吃饭,什么打架,爸爸从来不打架。”他说:“老师说现在大人最喜欢打架,全世界的大人都在打架。”陈姨说:“是打仗,什么打架。不知家里有没有红药水,我去看看。”我说:“不用找,我找过了,没有,吃完饭我就去医务室看看。”

吃完饭,我回到书房,达达在客厅里玩弹子。陈姨一边抹桌子,一边跟他说着这样一些话:“达达,你又在玩弹子了,这个东西有什么好玩的……”“别把小嘴嘟着,难看死了……”“达达,我觉得你爸爸今天心里好像有事……”“达达,我觉得你爸爸今天可能真的跟人打架了……”他们的对话让我心里更加烦,于是,我开门出去了。

我不想呆在家里,是我估计林婴婴今天晚上可能会来家里找我。我不想看见她,因为我不知怎么面对她。我也不知怎么来处理这事,如实向组织报告也许是最简单的,但可能会引发更多的悲剧和是非。隐情不报,我又怎么面对党国的利益和纪律?我心里有两个我在厮打,在搏斗。茫然中,我跟着路走,漫无目的,最后居然走到了火车站。

我仿佛要去接什么人,随人流一直走进月台。进了月台,又离开人流,独自沿着铁轨走。走出百十米远,我看到一伙流浪儿,正聚在一个角落里,吃着也许是刚刚讨来的东西。其中有两个孩子我认识,上次我回家给妻子祭坟,进月台时前面走着一个鬼子,他们抢走了鬼子手上一袋东西,给我留下很深印象。后来回来我又见到他们,在车站里乞讨,我给了他们一张五元的中储券。

  如果觉得刀尖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麦家小说全集刀尖密码军事风语2风声暗算暗算解密,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