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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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娜也赞成。可是隔着纱窗帘能看到余楠支使出去的善保回来了。他们约定下次再谈,就各自散去。

其实他们那篇文章确也有人翻阅的,不过并不关心罢了。关心的只有罗厚。他在文章发表了好多天之后,一个星期六偶然在报刊室发现的。新出的报刊照例不出借,他看见有两份,就擅自拿了一份,准备星期一上午给姚宓许彦成夫妇等人看了再归还。

这个星期天,姚家从前藏书的空屋里出了一件大事——或细事,全社立即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谈论的,猜测的,批评的,说笑的。无非是这一件事。人家见了面就问:

“听说了吗?”

“咳!太不像话了!”

“捉住了一双吗?”

“跑了一个,没追上,那一个又跑了。”

“那傻王八出来喊捉贼,把人家都叫出来了,他又扭住老婆打架。”

“在他们家吗?”

“不,在图书室。”

“唷!是图书室的人吧?”

“你说那傻王八吗?他是外头的,不住这宿舍。”

“我问的是奸夫。”

“遮着脸呢。说是穿一身蓝布制服,小个子,戴着个法国面罩。”

“什么是法国面罩呀?”

谁都不知道。

各种传闻和推测渐渐归结成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原来方芳每个星期日上午到图书室加班。她丈夫动疑,跟踪侦察,发现搬空的藏书室反锁着门,里面有笑声。他绕到后门,看出门上钉的木板是虚掩着的,闯进去,就捉住了一双。可是方芳抱住丈夫死也不放。那男的乘间从后门跑了。方芳的丈夫挣脱身追出去,一面喊“捉贼”。方芳穿好衣服,开了前门,悄悄儿溜出来,不防恰被大喊“捉贼”的丈夫看见,一把扭住了问她要人。夫妻相骂相打,闹得人人皆知。方芳脱身跑了,她丈夫还在指手画脚地形容那个逃跑的男人,究竟那人是谁,还是个谜,因为他很有先见,早已作了准备,听到有人进屋,立即戴上一个涂了墨的牛皮纸面罩,遮去面部。罩上挖出两个洞,露出眼珠子。他穿好衣服逃出门,当然就除去面罩,溜到不知哪里去了。

大家纷纷猜测,嫌疑集中在两人身上。一个是汪勃,因为方芳和汪勃亲密是人人知道的。虽然汪勃不穿蓝布制服,而且他是中等身材。可是穿上蓝布制服,也许会显得个儿小。不过据知情人说,方芳已经和汪勃闹翻,还打了他一个大耳光。关于这点,又是众说纷坛。有的说是因为汪勃又和别的女人好上了,有的说汪勃是“老实孩子”,虽然喜欢和女人打打闹闹,却有个界限,“游人止步”的地方他从不逾越。丁宝桂先生却摇头晃脑说:“非不为也,是不能也。他偏又喜欢玩儿恋爱,吃一下耳光正是活该。”另一个受嫌疑的是小个儿,也穿蓝布制服。他是社里一个稍有地位的人,人家只放低声音暗示一两个字。

朱千里只有灰布制服。那天他因为前夕写稿子熬夜,早上正在睡懒觉。他老婆上街回来,听说了“法国面罩”和“小个子”,就一把耳朵把他从被窝里提溜出来,追究他哪里去了。

“我不是正睡觉呢吗?”

老婆不信,定要他交出法国面罩,朱千里在家说话,向来不敢高声。可是他老婆的嗓门儿可不小。左邻右舍是否听见,朱千里拿不稳。他感到自己成了嫌疑犯。他越叫老婆低声,她越发吵闹。朱千里憋了一天气,星期一直盼着罗厚到他家去,罗厚说不定会知道那男的是谁。可是左等右等不见罗厚,他就冒冒失失地找到办公室去。他要问出一个究竟,好向老婆交代。

办公室里,罗厚正同许彦成和杜丽琳说话。姚宓在看一本不厚不薄的刊物。

罗厚见了朱千里,诧异说:“朱先生怎么来了?”

朱千里想说:“你们正在谈傻王八吧?”可是他看着不像,所以改口说:“你们谈什么呢?”

罗厚把姚宓手里的刊物拿来,塞给朱千里,叫他读读。朱千里立即伸手掏摸衣袋里的烟斗。可是他气糊涂了,竟忘了带。他一目十行地把罗厚指着给他看的文章看了一遍,还给罗厚说:“全是狗屁!”

许彦成笑了。杜丽琳皱着鼻子问:“作者叫什么名字?”

朱千里说:“管他是谁!我两个脚指头夹着笔,写得还比他好些!”

罗厚翻看了作者的名字说:“汝南文。”

朱千里立即嚷道:“假名字!假之至!一听就是假的。什么‘乳难闻’,牛奶臭了?”

彦成问:“余楠的‘楠’吗?”

罗厚说:“去掉‘木’旁。”

彦成问:“三点水一个女字的‘汝’吗?文章的‘文’吗?”

罗厚点头。

姚宓微笑说:“有了,都是半边。”

彦成钦佩地看了她一眼,忙注目看着丽琳。

罗厚说:“对呀!老河挨着长江,‘楠’字去‘木’,‘敏’字取‘文’。”

朱千里傻头傻脑地问:“谁呢?”

丽琳知道“老河”就是施妮娜,想了一想,也明白过来了。她说:“哦!江滔滔的‘水’,施妮娜的‘女’,余楠的‘南’,姜敏的‘文’,四合一。”

朱千里呵呵笑道:“都遮着半个脸!”

许彦成说:“很可能这是背着傅今干的,不敢用真名字。矛头显然指着我们这小组。”

罗厚问:“姚宓,你几时说过这种话吗?”

“你指他们批判的例证吗?那些片段都是我稿子里截头去尾的句子。”

“你的稿子怎么会落在他们手里呢?”罗厚诧异地问。

姚宓讲了善保借去学习,余楠拿去不还的事。

丽琳建议让姚宓写一篇文章反驳他们。

姚宓说:“他们又没点我的名,我的稿子也没有发表过。他们批的是他们自己的话。随他们批去,理他们呢!”

彦成气愤说:“这份资料是给全组用的。有意见可以提,怎么可以这样乱扣帽子,在外间刊物上发表了攻击同组的人呢!太不像话了!得把这篇文章给博今看看,瞧他怎么说。”

罗厚竖起眉毛说:“先得把稿子要回来!倒好!歪曲了人家的资料,写这种破文章,暗箭伤人!他们还打算一篇篇连着写呢!咱们打伙儿去逼着余楠把稿子吐出来。”

朱千里几番伸手掏摸烟斗,想回家又不愿回家,这时忍不住说:“他推托不在手边,在傅今那儿呢。你们怎么办?”

彦成说:“还是让善保紧着问他要。咱们且不提‘汝南文’的破文章,压根儿不理会。等机会我质问傅今。”

姚宓不愿叫善保为难,也不要许先生出力,也不要罗厚去吵架。她忙说:“干脆我自己问余楠要去。假如他说稿子在傅今那儿,我就问傅今要。”

大家同意先这么办,就散会了。

朱千里看见大家要走,忙说:“对不起,我要请问一件事。你们知道什么是法国面罩吗?”

彦成说:“你问这个干嘛?”

“戴面罩的是谁,现在知道了吗?”朱千里紧追着问。

罗厚说:“朱先生管这个闲事干嘛?”

“什么闲事!我女人硬说是我呢!”

大家看着哭丧着脸的朱千里,忍不住都笑起来。

彦成安慰他说:“反正不是你就完了。事情早晚会水落石出。”

丽琳说:“朱先生,你大概对你夫人不尽不实,所以她不信你了。”

“谁要她信!她从来不信我!可是她闹得街坊都怀疑我了。人家肚子里怀疑,我明知道也没法儿为自己辩护呀!我压根儿没有蓝布制服,连法国面罩都没见过,可是人家又没问我,我无缘无故地,怎么声明呢?”

丽琳说:“咳,朱先生,告诉你夫人,即使她明知那人是你,她也该站在你一边,证明那人不是你。”

朱千里叹气说:“这等贤妻是我的女人吗!罗厚,我是来找你救命的。她信你的话。你捏造一个人名出来就行。”

罗厚说他得先去还掉偷出来的刊物,随后就到朱先生家去。他们两个一同走了。许杜夫妇也走了。姚宓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独自到余楠家去讨她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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