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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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丹你身上很白。”李解放说。

“没有你白。”吴丹心的双手很有劲,搂得李解放腰发酸。她是县里有名的铁姑娘。

“丹丹你身上有两个地方像杨梅。”李解放说。

“哪两个地方?”

“嘴唇和奶头。”

吴丹心呼吸更急了,嚷着说:“解放解放解放,你吃杨梅吧,你吃杨梅吧,我要你吃我的杨梅。”

李解放便上上下下地吃杨梅,忙碌得只嫌少长了几张嘴巴。李解放再也听不到蛤蟆的鼓噪,耳边只有吴丹心怪怪的哼哼声。

两人搂着往山下走。吴丹心柔柔地弯在李解放的肩头,一点没有平日那高挽袖子横叉腰的影子。吴丹心细声细气说:“解放,我俩有了这事,今后明里对你要求就要更严些,免得别人怀疑。”

“要求严是对的。”李解放说。

吴丹心说:“你表现好些,我会培养你。”

李解放说:“我只要你给我杨梅吃就行了。”

吴丹心说:“杨梅有你吃的。这是鸦片烟,你吃上就戒不了的。”

“巴不得。”李解放说着便偏过头去咬吴丹心嘴巴上的杨梅。

吴丹心说:“再让你吃一口吧,快到了。”

李解放躺在床上,惊魂未定,呼吸仍是水牛样的粗。他爬了起来,扒在窗口,望着对面吴丹心那边的窗口,吴丹心可能还没有睡,那窗口有煤油灯光在闪动。夜很静,听得那边传来叮叮咚咚的水声。他想一定是吴丹心在洗着什么,直等到吴丹心的窗口黑了,他才回到床上。

想起红薯地里的事,李解放热得不行,嗓子发干。只觉得满耳是吴丹心的嗷嗷声。猛然想起白天里刘大满说红薯地里有蛇,李解放心头一紧,浑身发麻。刚才两人在地里滚来滚去,怎么就没有想到可能有蛇呢?李解放越想越怕,简直不敢回想红薯地里的事。但又不由得他不去想,两人刚才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这会儿都涌进了他的脑海。慢慢地整个人都回到了那醉人的情境,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正躺在床上,身子禁不住动了起来。那蛇却无声地从他身边游过,擦着他的脖子,冷冷的,滑滑的。

李解放迷迷糊糊听到了催工的哨子声。马上传来刘大满的吆喝:三队全体社员,上黑岩坡翻薯藤。李解放感到脑壳很重,想再睡一会儿。他知道他要等一会儿社员们才得出门的,就闭着眼睛再懒一会儿。不想却沉沉睡去了。突然听到一阵女人严厉的叫喊声:“李解放!李解放!”李解放一惊,飞快地爬了起来。原来是吴丹心在外面叫他。

吴丹心铁青着脸,站在院子中央,望着李解放出了门:“你是怎么回事?怎么总要落在社员群众后面?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工作队员,你得带头!”

李解放低着头,揉着眼睛,通红着脸。社员们都望着他。刘大满见李解放这个样子,很难为情似的,说:“昨天晚上会开得很晚吧?年轻人,瞌睡多。”李解放听说昨天晚上,心里就狂跳起来,脸红了,嘿嘿笑着。

走过昨晚那个地方,见一大片红薯地被拱得稀烂,李解放不敢看,脸上发烧。刘大满过去低头一会儿,说:“野猪拱的,野猪拱的。薯都还没有长好,就有野猪了。”

李解放想知道吴丹心是个什么表情,又不敢望她。却听见吴丹心没事似的问:“老刘,这山上有野猪?”

刘大满说:“有,有。野猪最讨厌,地里出什么拱什么。得安排人值夜了。”

吴丹心说:“有野猪就得防。要千方百计保卫劳动果实。”

见吴丹心如此从容,李解放也就不怕了。蹲在地上翻薯藤,脑子里总是昨晚的事儿,身上就躁得慌。那地方不安分了,短裤子顶了起来。幸好是蹲着的,不然那地方就会扬起革命风帆了。李解放只得飞快地动作,暗暗咬自己的舌头,想压住内心那股火。可怎么也不奏效,那资产阶级的小尾巴实在顽固。他便去想象地里的蛇,自己吓唬自己。这才让自己有了真正的恐惧,下面慢慢蔫了。

早工没多长时间,一会儿就散工了,大家赶回去吃早饭。李解放正好走在吴丹心的身后,忍不住望着她的屁股。她的屁股凉凉的,很光滑。李解放又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了。他只好放慢脚步,一个人落到最后面去。

回到住户家,李解放不先去吃饭,拉开自己的帆布包,找了条紧身的短裤,贴身穿在里面。他怕一天到晚老为自己的不安分担心。

晚上,吴丹心和李解放参加三队的社员会,学习上级关于批林批孔的文件精神。李解放坐在煤油灯下读文件,用县城里特有的普通话读着各省、市、自治区党委,感觉特别庄严。这往往是李解放最得意的时候,因为在座所有人当中,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把中央文件读得如此流畅。他每次读文件的时候,总感觉下面的年轻女社员都在望着他,私下议论李同志长得好白,又好文化。

读完文件,全体社员发言。社员们并不能完全听懂文件,可发起言来个个义愤填膺。他们用农民们平时骂架时用得溜熟的最歹毒最有力的语言清算林彪和孔老二的累累罪行。吴丹心最后发言,她引用的多是报纸上的社论语言,让社员群众感到县委工作队的干部水平就是高。李解放也很佩服她这种本领,他就是学不会。他总犯着读书人的毛病,觉得光照着报纸上说几句话太空,太没有新意,总想用自己的语言,发挥一下。结果往往适得其反,吴丹心老批评他没有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可今天吴丹心眼看着发言完了,却把话锋一转,说:“批林批孔不只是学文件,讲空话,还得联系实际。三队就没有问题?包括我们工作队本身,也应找找问题。譬如我们的队员李解放同志,他身上就存在严重资产阶级思想。昨天晚上,他洗澡洗了三个小时,害得我们工作队开会推迟了两个小时。时间是宝贵的,鲁迅先生说得好,耽误别人的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他为什么一个澡洗了三个小时?无非就是参加劳动,晒黑了嘛,弄脏了嘛。农民群众天天晒太阳,天天同泥巴大粪打交道,谁说农民群众不美?谁说农民群众不干净?所以,他问题出在思想,出在灵魂深处。我们每一个人,包括干部、群众,一天也不能放松思想改造。我今天只是提出警告,请李解放同志引起高度注意。好,散会。请李解放同志留一下,我要找你个别谈谈。”

平日散会的时候,社员们会开玩笑,打骂几声。今天只听得板凳碰撞的声音,社员们感觉出气氛有些异常。人都走了,李解放说:“你不该当着社员同志们说这事,影响我的威信,叫我今后怎么开展工作?”

吴丹心说:“我事先同你打了招呼的,说今后会对你要求更严格些。”

“可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出我的丑。”李解放说。

吴丹心严肃起来:“这叫出什么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原因你清楚,我同你说了的。”李解放仍是有气。

吴丹心说:“那叫什么原因?我说得出口?那叫耍流氓。”

“那我就不同你耍流氓了。”李解放说。

吴丹心说:“我俩别在这里说了,出去走走。”

“我怕社员把我当野猪打了。”

“刘大满说了,要过一段才安排人值夜。”吴丹心眼睛里像要冒火。

李解放早躁得难受了,却有意说:“我怕蛇,红薯地里有蛇。”

“包谷地里没蛇,我们去包谷地里。”吴丹心的脸色红润起来了。

李解放仍是坐着不动,吴丹心低头轻声说道:“没良心的。”说着就吹了灯,往外走。

李解放跟了出来,说:“那就去吧。”

离村子不远,山脚下面,就是包谷地。不敢照手电,两人摸着黑路。钻进包谷地,吴丹心轻声说:“别弄坏了包谷树,这是农民群众的劳动果实。”李解放牵着吴丹心,进入包谷地深处,在一个稍宽的田埂上停了下来。吴丹心从黄挎包里掏出一张塑料纸,铺在田埂上。李解放早等不及了,伸手就要脱吴丹心的衣裤。吴丹心说你脱你的吧,我自己来脱。

吴丹心躺在田埂上,手伸向李解放。田埂毕竟太窄。李解放不知怎么动作。吴丹心说你快点,你骑着田埂就是了。包谷地里总是沙沙作响,李解放老是停下来,四处张望。吴丹心便抱住李解放的头,不让他分心,说是风,是风,不要怕。

李解放躺了下来,吴丹心赤裸着身子,趴在他身上,揉着他的头发,说:“解放,你的头发好漂亮啊,又黑,又多,不粗不细。”

李解放揉着她的乳房,说:“我最喜欢你的奶子,又大又软,摸着好舒服。”

“我的脸蛋你就不喜欢了?”吴丹心空出一只手来,摸着自己的脸。

李解放忙舔了舔她的脸,说:“喜欢喜欢,怎么不喜欢?这么漂亮的脸相。”

“喜欢就好,你敢说不喜欢。”吴丹心美美地闭上眼睛,整个人儿趴在他身上。

李解放说:“丹丹你皮肉好凉快,舒服极了。”

吴丹心说:“你不知道,我的皮肉是冬暖夏凉。等到冬天,你钻到我被窝里去,保证你暖暖的像在烤炉子。”

李解放突然觉得人们的脸孔陌生起来。社员们总有些避着他,似乎他真的犯了什么错误。他想这都是因为吴丹心在社员大会上说他洗了三个小时澡的缘故。他不想社员群众真的以为他是个小资产阶级,便越发要表现积极些。出工的时候,他比以往更卖力,只是大家都不愿意同他呆在一块儿。金鸡坳多是旱土,种着红薯和包谷。这些天社员们天天都在翻红薯藤。有次他偶然回头,发现有个姑娘正望着他。见他回过头去,那姑娘笑了笑,白白的牙齿很好看。是刘腊梅,三队最俊俏的姑娘。后来几天,他发现腊梅有意无意间总同他蹲在一块,只是两人不怎么说话,目光碰在一起就笑笑。

晚饭后,他见水缸里的水没多少了,就挑起了水桶去挑水。井离村子有一段路,在山下的一个悬崖下面。现在他处处注意表现自己,总争着替住户家挑水。见天色不早,刘家老婆抢着水桶说:“李同志,别去了,你们城里人做了一天事,累得不行了,休息吧。明天老刘去挑就是了。”刘世吉也说:“是啊,别去了。”可李解放硬是要去,他们也只好由他去了。

快到井边,见远远的有个姑娘挑着水如风摆柳地过来了,那样子很好看。她见了李解放,就放下担子,笑道:“李同志,挑水呀?”李解放看清了,是刘腊梅。

李解放打好水,见腊梅还在那里,笑笑地望着他。他知道她是等他,便快走几步,赶了过去。

腊梅挑起水说:“这么晚了还来挑水?”

李解放说:“歇着也是歇着。”

腊梅说:“李同志,你们那吴女人好厉害啊。”

李解放忙说:“别这么说,她对人要求严,这是对的。”

腊梅说:“对个屁!她自己长得像个乌茄子,就看不得别人白。”

李解放说:“腊梅你别这么说。”

腊梅说:“我怕她个鬼!我是贫农女儿,清水石板底子!”

腊梅家也从刘世吉家场院里过,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着。吴丹心正在场院边的小凳上,扇着蒲扇,没有望他们。李解放倒了水,也搬了凳子出来歇凉。吴丹心站了起来,说:“李解放,你到我屋里来,我要找你谈谈。”李解放见这女人今天这么早就找他谈话,有些害怕。吴丹心却没说二话,径直回屋里去了。她的房里立即就亮了煤油灯,门大开着。李解放进去了,吴丹心递张小凳叫他坐在门口,她自己坐在床上。这样开着门说话,正大光明。吴丹心问:“两人约好了的?”声音不轻不重,屋外的人听不清,却让李解放感觉到了威严。

李解放摸不着头脑,问:“同谁约好了?”

“刘腊梅呀?”吴丹心逼视着他。

李解放吓了一跳,赶紧说:“哪里哪里,你别误会啊。我俩是在井边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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