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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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你的分工,负责好长江大学这一块就行,你可不能哪儿敏感就往哪儿凑热闹。”

“不,首长,长江大学不是孤立的,长江大学的问题,跟整个江北的教育环境有关,跟闸北新村更有关。如果不能把闸北新村的问题彻底解决掉,就算把长江大学理顺了,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长江大学。”

“不会这么严重吧,听你这口气,怎么越来越悲观?”

“我就是悲观,如果照这么下去,我担心……”

“担心什么?”

“我不好讲。”

“讲!”

“首长,我要求当面向你汇报。”

“……那好吧,你到我这儿来。”

40分钟后,黎江北赶到盛安仍下榻的宾馆,屋子里就盛安仍一人,茶几上却多出一杯热腾腾的茶,看来盛安仍刚送走客人。黎江北盯着那杯茶,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心里纳闷,夏老怎么会这么快就赶来跟盛安仍碰头,他们刚才究竟谈了什么?听说自己要来,夏老为什么要匆匆离去?

盛安仍洞察到了他的心思,笑道:“你的眼力不错啊,从一杯茶就能判断出是谁。要不要也来一杯,这茶可是我费了不少周折才搞到的,错过这次机会,可就品尝不到了。”

盛安仍如此客气,黎江北不安了:“这茶还是留着吧,我喝就糟蹋了。”

“你这是客气呢,还是闹意见?”盛安仍边说边拿出茶具,要给黎江北沏茶。黎江北赶忙阻拦,他知道,盛安仍说的是实话,这号称茶中之茶的极品观音王,的确难觅,几年前他给夏老送过半斤,是专门托安溪那边的学生弄的。

坐下,黎江北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来时一肚子的疑惑还有不解,仿佛因盛安仍这不淡不咸几句话,渐渐沉到心底了。浮起的,却是另一层疑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或者,事情的真相原本藏在另一个地方,遮蔽住的,只是他一个人的眼睛?

“你不是急着找我吗,怎么不说话?”盛安仍收起脸上的笑,一本正经地问。

“首长,我……”

“还是叫我组长吧,别老是首长长首长短的,听着别扭。”

“那……”

“问不出是不是?我替你说吧,你是想问庞书记为什么支持搬迁,还要限定时间?还有夏老他们为什么不反对,不质疑?江北啊,这事儿我原本不该跟你深谈,既然你如此迫切,今天我就多说几句。”盛安仍在他对面坐下,拉出一副长谈的架势。黎江北微微欠了欠身,洗耳恭听。

“你的怀疑没错,闸北高教新村的确存在不少问题,有些甚至很严重。但你想过没有,闸北高教新村花了这么多钱建出一座高校城,总不能空着吧?掩盖问题固然不对,但你不能因有问题而让花几十个亿建起的高校城在那里闲搁着,学生一日不搬,高校城就一日不见效益,这笔账,不能不算。发展中遇到问题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让问题吓住。如果真是那样,庞彬来同志可就犯了大错。”

黎江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盛安仍接着说:“我们看问题,不能只用一种眼光,事物是多方面的,有时我们需要戴着镜子去看,有时候,更需要拿着透视镜去看,有时候,却需要我们用背光和侧光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黎江北不语,心似乎已有所触动。

“好了,这些问题不是你我该探讨的,相信庞彬来同志心里,比你我还急。我还是那句老话,你要尽快把长江大学的问题搞清楚,这才是你这个政协委员的本职工作。”

话题一回到长江大学,黎江北刚刚展开的眉头又紧起来,犹豫再三,他还是将吴潇潇的变化说了出来。盛安仍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江北同志,吴女士的变化在情理之中,她一个人,要想扛起长大这面旗,太难了。现在就看你有没有能力,把她的顾虑打消,把她心中的疑团解开,将她失去的信心再给找回来。江北,这次调研,任务艰巨啊—“

细雨霏霏中,黎江北跟吴潇潇再次坐在一起。

长江边休闲广场,听雨轩。

黎江北点了一杯叫“江山情“的绿茶,为吴潇潇要了一杯“美人泪”。这儿的茶水和饮料都有一个别致的名字,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境去点。今天的黎江北心情明朗,多日的阴霾与困顿随着调研的深入已渐渐散开,跟夏老的两次谈话更让他对迷乱的现实有了理性的把握。今天他刻意将吴潇潇带到这儿,就是想在轻松的交谈中为她打开思想深处那道闸门。

吴潇潇似乎不领情,或者,她的心事已被挤压得太紧,一时半会儿无法释怀。

见面的一瞬,黎江北便发现,吴潇潇面容憔悴,一双黑亮的眸子写满倦意,眼圈黑紫,眼角四周荡起一波细碎的纹。不知为什么,这张脸近来常常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偷偷袭击他。有时是在深夜,万籁俱寂时分,有时,却是在某个不经意间,比如工作当中,比如跟别人交谈时,她会让他突然停止思考,脑子里只剩下一张画面,一张跟她某个日子相处或相遇的画面,非常清晰。有时呢,那画面虚幻成她的一声叹息,或者无意间露出的一个眼神,等等。总之,这张脸现在是驱不走了,他也没想驱走,偶尔他还情不自禁主动将她唤到他的想象中。

黎江北一开始也害怕,感觉不可思议,怎么会呢,毫无道理啊!后来觉得跟这无关,不是,他坚信不是。有天深夜他跟妻子通电话,通着通着,妻子忽然问:“你寂寞吗?”黎江北不假思索就承认了。妻子马上说:“好啊,我就知道你耐不住。”黎江北慌了神,怎么能承认寂寞呢?赶忙道:“跟你开玩笑,别当真。”妻子换了一种口气说:“我知道,你当然不会寂寞,身边那么多漂亮的女学生,还有崇拜你的女同事。”

“别乱说!”黎江北赶忙打断她,生怕妻子的话击中他内心某个地方,但他分明已乱了方寸,说话颠三倒四,没了以前的镇定与从容,也远不如以前坦然。好在妻子很快停止了玩笑,跟他谈起女儿来。谈着谈着,他冷不丁又走了神,问出一句让妻子不能不生气的话:“那边是白天还是黑夜啊?”妻子在电话那头嗔怒道:“黎江北,你故意气我啊,怎么不知道问问女儿的学习?”

乱了!黎江北确信,自己的生活乱了。至少,已偏离了轨道,偏离了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明确的方向。

他是一个有方向的人,不论生活还是工作,他都把自己固定在一个轨道上,不容许自己错走一步。

然而……

吴潇潇静静地坐着,外面的雨跟她无关,听雨轩舒缓的乐声跟她无关,甚至面前这个略显苍老的男人也跟她无关。她静在自己的思想里,静在自己的遭遇里。

吴潇潇不能不承认,她遇到了困境,巨大的困境。在香港的时候,富家女吴潇潇绝对想不到,她的生活中会有困境,更不会料到,这世上有她过不去的桥。那时她多么富有斗志啊,一个人统帅着一家大企业,指挥几千号人马,东冲西杀,将吴氏企业在东南亚经营得如火如荼,几乎要把东南亚80%的市场都拿下了。父亲常常心疼地提醒她:“潇儿,悠着点,别累着。”她爽朗一笑,以男人般的气概说道:“爸,放心,潇潇是铁打的。”

她的确是铁打的,过去的36个年头,除了幼时她让父亲担心,让家人牵挂,等上了中学,她就开始无所畏惧了。大学乃至后来,她以所向披靡的架势创造出一个个令父亲赞叹不已的奇迹。

谁知,她的步子在内地受了阻,在长江大学受了阻。

每每想起这些,吴潇潇就不能不欷歔,不能不哀叹,长大这两年,是她人生最为灰暗最为低沉的两年,她真怕生命自此进入黑暗,永无尽头……

黎江北并不知道,这两年,为长大,吴潇潇拜了多少码头,赔了多少笑脸,甚至……这绝不是她的本意,一开始,吴潇潇是想通过法律手段解决,她聘请了一个庞大的律师团,将父亲这些年在金江的遭遇整理成厚厚几沓资料,打算义正词严地诉诸法庭。很快她便被告知,如果这样,长大就别想生存下去,更不要指望有所发展。她不信,坚持一试,哪知法律文书刚递交上去,各种力量便浩浩荡荡涌向她。说情、调和、告诫,慢慢发展为恐吓、胁迫,甚至是变相的报复。有次她跟香港来的某律师在茶楼喝晚茶,结果包厢的门被撞开,几位警察以扫黄为名将他们带到派出所,折腾了一天一夜。这还不算,一次她开车去商学院交涉,回来的路上,车子突然失灵,刹车不起作用,险些就一头栽进江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吴潇潇开始品味这句话。两个月后她解散了律师团。

第34章 迷雾渐开 (2)

就在她被这些事扰得心力交瘁时,有人找上门来,暗示她,如果能顺应某种潜规则,长江大学一系列问题都可友好解决。就是让她忘掉过去,从头做起。

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吴潇潇跟教育厅厅长李希民接触过几次后,终于承认,香港经验无法帮她处理掉眼前这一大团事。并不是李希民威胁了她,李希民话说得倒很中肯:“我们不阻拦你依据法律,但是你想想,一旦诉诸法律,你将会被没完没了的调查取证包围,这案子有可能拖上三年、五年,这期间,你什么也别想做,法律能等得起,你等不起。你自己想想吧,我说得可能并不完全对。”

后来她明白,人家说得对。那些老教授也这么劝她,息事宁人吧,就算你把官司打赢,又能如何,怕是到那时,长大这块牌子早就不在了。

有一天,省委组织部葛副部长意外接见了她,作陪的,竟是国家教育部一位官员。那场谈话彻底改变了她的态度,吴潇潇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这力量无所不在,甚至无所不摧……她决计放弃追讨父亲那些投资,钱损失就损失了,可以再赚,她只想得到长大的合法地位,还有那块她拿全部家当购得的土地。可惜的是,她在购地过程中忽略了一个重要环节,其实不是忽略,是有人蓄意做了圈套,让她往里钻。那块地必须经过挂牌交易,她的律师没提醒她,相关工作人员也都说那块地是合法的,手续齐全,所有的环节都已提前打通,用不着担心。结果,关键时刻,那些打通的环节全都出了问题,她的购地合同被土地部门扣押,此事进入调查程序。

所谓的调查便是拖,便是迫她就范。有人害怕她赖在内地不走,有人更害怕她事后反咬一口,大家都希望她尽快离开金江,离开江北,回到香港去。长大的事永远中止在她父亲这儿!

她不甘心,暗暗寄希望于周正群,谁知还没把情况反映给周正群,周正群就已……

现在,黎江北一心要介入此事,要从她嘴里得到实情,她能说吗?

她的耳边再次响起一个声音:“黎江北是个危险人物,你如果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最好离他远点!”

说这话的是葛副部长的秘书,但这话绝不是秘书说的,她相信,秘书不过是个传话筒,后面站着的,那才是更难应付的力量!

这一天的吴潇潇本来有机会把心里的疑惑和矛盾说出来,但很可惜,她放弃了这个机会,也拒绝了黎江北走近她的可能。这便让她再次走上了弯路。

吴潇潇后来出现的一系列矛盾,还有匪夷所思的行动,只怕都跟这次错失有关。

几乎同时,纪委对孔庆云的调查也在紧锣密鼓地展开。

这起被定为“江北高校第一案“的校长腐败案,一开始便受到纪委高度重视,分工会上,金子杨提出这起案子由他亲自抓,刘名俭虽有想法,但没当面提出来。后来,副省长周正群被牵扯进来,立案会上,金子杨和刘名俭发生了一点小摩擦,金子杨不同意此案由刘名俭负责,刘名俭问为什么,金子杨说不为什么,按组织原则,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我回避,哪一项制度规定了我必须回避?”刘名俭带着情绪问道。

金子杨让刘名俭问住了,纪委确实没有这样的规定,他之所以提出让刘名俭回避,是考虑到刘名俭跟周正群的关系。但这种个人关系是不影响办案的,法律也没作出明确规定。两人争论了几句,金子杨说:“如果你执意要参与进来,此案就由你负责吧。”金子杨原本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毕竟刚才那番话,说得有失水准,不料,刘名俭却抓住不放,非要追问到底。金子杨只好作检讨:“名俭同志,我刚才讲错了,我虚心接受批评。”他态度一变,刘名俭也不好得理不饶人,这事就算在争争吵吵中定了。

不过,接下来,两人就在暗中较上了劲。金子杨这边一心要查出孔庆云的问题,要把这案子搞成铁案、大案,在全省乃至全国有影响的反腐案。刘名俭呢,则决心要为周正群正名,洗清他身上的污点。两位主要领导方向不一致,下面办案人员就变得缩手缩脚,越发没了方向。加上涉案人员的特殊身份,一段时期内,纪委内部几乎是谈案色变,谁的脸都整天绷得紧紧的,轻易不敢露出一丝轻松。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庞彬来书记耳朵里,就在两起案子陷入僵局,往前一步也迈不动的时候,庞书记来到纪委,召开了一次短会。

会上,庞书记并没就案论案,只是略带警示性地讲了三点:第一,反腐倡廉是我们党目前和今后相当一段时间的中心任务,它关乎我们党的生死存亡,关乎我们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纪检部门是党的反腐先锋,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坚定不移地同腐败分子作斗争。第二,我们党历来的原则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对纪委立案侦查的反腐案件,不管牵扯到什么人,不管牵扯到哪一级领导,一是要坚持快、准、狠,二是要坚持实事求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原则。第三,已经确立为省内大案要案的,要限期结案,不能拖,不能等,更不能把矛盾往上交。省内自己能消化的,一定要在省内自己消化。

这三条一讲,等于就是给这两起案子定了调子。第一,实事求是,加快办案进度,限期结案,不得上交。第二,不能考虑当事人的身份,该怎么办案,就怎么办案。还有一条,是庞书记单独跟办案小组座谈时强调的,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案件水落石出前,绝不能向外泄露任何案情,更不能人为地制造不安定因素,案件查处要同江北的稳定与发展结合起来。

随后,两起案子彻底分离,金子杨和刘名俭各带一个专案组,全力以赴投入工作。庞书记的原话是:“你们两个这次可以展开比赛,谁有什么奇拳怪招,尽管使出来,前提就是不能违犯法律,到时候,我给你们当裁判。”

金子杨这边,依法传唤并间接控制了相关证人,也就是陈小染他们几个。陈小染一开始并不配合,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问急了,就恶狠狠来一句:“你们这是打击报复!”金子杨亲自找他谈,陈小染也是态度消极,不予配合。强中行就更不用说,金子杨原先还抱着希望,想从强中行身上打开缺口,找出与本案相关的证据,不料,每次找他问话,都是三个字:不知道。这种消极对抗引起了金子杨的深思,这也是金子杨第一次对此案产生怀疑。

这些人如果真要袒护孔庆云,应该是极力替孔庆云辩解才是,怎么他们全都一个口气,一个个都像是吃了炸药?

难道,自己对此案的判断真是错了?

说实话,金子杨一开始对此案是不抱偏见的,对孔庆云,他谈不上偏见。他跟夏闻天的矛盾,是在上一届班子里公开的,从没遮过掩过,他不避讳,夏闻天也不避讳。庞书记刚到江北时,还跟他聊过这事,他照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我对他有意见,他专断了一辈子,从不许别人提反对意见,他自己专断也倒罢了,还把这种作风当优良传统,教给下面许多人。现在班子里讲话做事比较专断的,几乎都是他夏闻天的人。”

“怎么讲话呢,就凭你这些话,我认为闻天同志的意见是正确的,你比他更专断,听听刚才你说的:专断了一辈子,都是他的人。这是什么话,像一个常委说的?”庞书记脸上虽然挂着笑,语气却在批评他了。

金子杨赶忙检讨:“对不起,跟他吵架吵得久了,我说话也没了原则。”

“就是嘛,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多作自我批评,矛盾不就化解了?”

金子杨承认,自己身上确实也有专断的毛病,可能是在政法系统工作时间过长,不由得就染了这毛病。不过现在他是省委常委,班子骨干成员,这毛病就成了大缺点。不用庞书记提醒,他自己早就意识到了。他这缺点也被别人利用过,上届班子中,只要有人对夏闻天有意见,立马就会找他,表现出足够的亲近。他还真被别人利用成功过,要不然,夏闻天也不会对他有这么深的成见。现在想想,这就是他的不成熟,夏闻天虽也专断,但人家从未被别人利用过,人家把这些认得清,而自己就缺乏判断力,更缺乏鉴别力。他再三提醒自己,一定要引以为戒。

他对孔庆云一案的警觉,不是冲着哪个人,更不是冲着夏闻天,尽管有时候他也忍不住把他们联系到一起,但真要面对案件时,他还是很清醒的。此案所以让他重视,还是由于江北高教界的不良风气。这些年,随着高教事业的迅猛发展,一股浊流也在高教界涌起,借扩招、借壮大学校规模之名,大搞不正之风,大搞以权谋私,这样的现象屡禁不止,并且愈演愈烈。城市学院发生的腐败案,就是典型例子。但是他相信,仅凭城市学院这起案件的教训,尚不能引起高教界人士特别是院校长们的重视与警觉,要想彻底刹住这股歪风,既要在源头上治理,更要再加大力度,查处几起大案要案。大案对人的警示与震慑永远是刻骨铭心的,正是抱了这种想法,他才下决心揭开江大这层黑幕。

金子杨确信,表面风光无限的江北大学,背后绝对藏着不为人知的黑幕。

然而,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金子杨进入了误区,或者,他被那封检举信误导了。检举信中列举的11条,表面看言之凿凿,查起来,却毫无头绪,胡阿德一口咬定,钱就送给了孔庆云,但又拿不出更实在的证据。这种没有人证物证的举报,是不是该怀疑?动机当然成立,胡阿德要承包工程,必须得到孔庆云点头,但一次送这么多,装修工程利润到底有多大?胡阿德说是为二期工程做铺垫,二期工程到现在还没有定论,到底上还是不上,胡阿德凭什么就敢把赌注压在孔庆云身上?

如果胡阿德说的是事实,至少,这钱不是他胡阿德一人送的,后面一定还有别人。万氏兄妹,还是另有其人?

这都是疑点,为了不在社会上造成更大风波,专案小组决定从字画入手,只要查实一条,这案就能立,就能顺藤摸瓜继续查下去。问题是,字画这个缺口,到底能不能打开?

局面僵持中,金子杨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带陈小染他们去监狱,让城市学院原院长现身说法,没想到,这一次警示教育效果奇好,一方面,是原院长讲得好,这人服刑不到半年,思想上发生的变化却极大,他带着忏悔的声音,把一场警示会给开活了。另一方面,也是金子杨他们对这次警示会准备得充分,不只是原院长,一同服刑的原院办秘书、院办主任都在会上发了言,讲的也都是内心深处的东西。金子杨注意观察着,听的过程中,陈小染几个人表情颇为复杂。

会后,金子杨又作出一个让专案组成员更加吃惊的决定,将陈小染和强中行安排在了一起,同吃同住,一同回答专案组提出的问题。原打算让路平也住在一起,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对路平,金子杨另有想法。

按纪律,这是坚决不允许的,金子杨斗胆冒了这个险,没想到,这险他冒对了。两天后,陈小染跟强中行开了口,分别向专案组交出了第一份证据。

谁知把证据材料看完,金子杨心头的疑惑非但没解开,反而更重了。

陈小染向专案组提交的,是一份孔庆云办公室财产登记表。登记时间是4月10号,也就是说,陈小染按孔庆云指示,对办公室字画及古董等物品进行登记时,纪委对孔庆云还未采取措施。陈小染说,他们每年都要对校长办公室的财产登记一次,办公室内的字画及古董,只要不是个人出钱买的,都视作公有财产,因为这是大学间公务活动礼尚往来所得,将来还要用到这些活动中。孔庆云当副校长时,这项工作就由陈小染跟后勤部门的同志一并来完成。

登记表中共有126幅字画,一一写明了字画的来历,哪次公务活动中由哪家单位送的,登记表都写得很清楚,上面唯独找不到纪委搜查到的那份。陈小染据此提出,纪委搜查到的那幅字画,一定是孔庆云被纪委带走后,有人暗中放进去的。

第35章 迷雾渐开 (3)

陈小染进一步说,孔庆云办公室的钥匙,除了他跟孔庆云各有一把外,校办主任路平也有一把。但平日路平很少用这把钥匙,有事都是交给他办理。

纪委很快找了后勤部两名工作人员,他们手里也有一份相同的表格,表格记录的内容跟陈小染交上去的一模一样,上面找不到这幅至关重要的字画。

字画从何而来?

专案组提出从路平身上打开缺口,金子杨不同意,路平自从来到这个地方,情绪很是反常,他的表现早就引起金子杨的注意,但金子杨认为,现在从路平身上突破,为时还早。他决计从外围展开调查,一方面查清路平情绪反常的原因,另一方面,迅速接触龚建英,金子杨对龚建英更感兴趣。

专案组很快得知路平妻子耿立娟住院的消息,从耿立娟母亲那里,又得到不少线索。紧跟着,专案组获得另一条线索,龚建英跟楚玉良还保持着一份神秘关系,江大有人反映,龚建英几次工作变动,都跟楚玉良说情有关系。

这是一个重大发现,金子杨第一次对跟他关系不错的楚玉良产生了怀疑!他的心情立刻变得矛盾了,联想到江大校长竞选时楚玉良托人找他说情,以及当时冯培明等人在这件事上的态度,金子杨的心变得沉重了,他不得不承认,江大的问题比他原来预想的要严重,严重得多。

相比这些,强中行提出的质疑,就更令专案组深思。

强中行没向专案组提交什么证据,他语气诚恳地向专案组写了一封信,信中详细回顾了江北大学二期工程几上几下的情况,曝出了一些隐秘。强中行认定,校长孔庆云被举报,跟二期工程有关,有人将江大二期工程搁浅的责任全都怪到了孔庆云身上,认为是孔庆云执意阻挠,成心搅局。其实二期工程才是江大班子间矛盾爆发的焦点。强中行同时向专案组反映,有人已经将二期工程许诺给施工单位,他手中就有一份施工单位请人做的二期工程项目宣传书。

“试问,如果不是个别领导瞒着招标小组,将二期工程提前许诺给施工单位,施工单位怎么会在项目还没招标的前提下,制作这样的宣传书呢?”

不能不承认,强中行的怀疑有道理,专案组随后调取了那份宣传书,制作单位不是万河实业,也不是胡阿德的装修公司,而是潘进驹的大华实业!

案情越发变得迷离,孔庆云一案,真相到底在哪里?江大二期工程,是不是导火索?还有,万氏兄妹,胡阿德,潘进驹,这些人到底跟孔庆云有什么过节,是不是真如强中行质疑的那样,有人在背后一手策划了这件事?

思来想去,金子杨决定另辟蹊径,先搁下孔庆云一案,集中力量调查江大二期工程。不管孔庆云是否清白,江大背后这些谜团一定要解开!

几乎同时,金子杨听到另一条消息,刘名俭那边,也在玩声东击西。表面看,刘名俭在查周正群,但是,他的触角却已伸向了前教育厅班子身上。

去甘肃礼县搞社会调查的两名研究生回来了!

这是黎江北跟吴潇潇在听雨轩谈完的第三天,其实在听雨轩他们什么也没谈,两个人喝淡了四杯茶,浪费掉了一个美好的下午,一无所获地分了手。黎江北为此费尽神思,打开一扇封闭着的心灵原来这么难。

上午黎江北跟长江大学几名老教授座谈,这事是背着吴潇潇的,不能让她知道,要不然,她一冲动,说不定就要把人家解聘掉。座谈结果很不理想,想听的东西一句也听不到,听到的,永远是牢骚。中午黎江北去了银行,给妻子和女儿寄了钱,妻子在那边的酒吧不景气,收入直线下降,母女俩最近正闹钱荒。下午原定要跟江北商学院李汉河教授见面,这是他自己的主意,既然吴潇潇这儿得不到有价值的线索,不如舍近求远,先跟李教授碰碰头。

黎江北正要出门,助手小苏进来了,神神秘秘地说:“他们回来了,在你家楼下等着。”

“谁?”黎江北一愣。

“华克他们,刚从甘肃回来。”

黎江北急切地说:“怎么不早说,走,一块儿去。”两人出了长大,正要打车,小苏问:“商学院李教授怎么办,约好是3点。”

“现在顾不上了,拣要紧的办,你跟李教授打个电话,道个歉,改天再约。”

小苏紧忙给李教授打电话,幸好,李教授也临时有事,他也正在犯愁时间怎么安排呢。两人打车赶回市中心,就见华克两人正在楼下焦急地张望着。

上了楼,还未坐定,黎江北便问:“事情调查得怎么样?”

华克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在黎江北手下读研已经两年,小伙子挺精干,办事也有分寸。

“教授,情况跟黄老先生反映的一样,两个民工确实死了,不过用工一方说他们是雨天去江边玩,失足掉进江里淹死的。用工一方给了死者家属10万元抚恤金,事情已经了结了。”

“了结了?这怎么可能?”

“一开始我们也不相信,怕死者家属受到什么威胁,后来我们跟当地派出所取得联系,从派出所那儿得到证明,这两个人的确是淹死的。派出所负责人还说,用工方很道义,要是换上别的用工单位,怕是一分钱也拿不到。”

“荒唐,10万块钱就能把事情了结掉?”

“教授,情况跟你想的不一样,这次我们到甘肃,才知道那儿的农民有多穷。10万块,已经是个大数目了,据他们说,当地建筑队发生安全事故,赔偿金顶多也就三五万,还得有人。”

“有人,这话什么意思?”

“是甘肃那边的口头语,意思就是要想拿到这三五万赔偿金,当事人在上面还得有关系,要不然,一分钱讨不到的可能也有。”

“……”黎江北忽然不语了,他很少去西北,对那边的情况真是了解甚少,不过,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似乎……过了一会儿,他问:“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

华克接过小苏递过来的水,道:“我们觉得这事蹊跷,回来时又去了春江。”

黎江北哦了一声,问:“调查到什么没有?”

华克眼神一暗,道:“教授,我们尽力了,这事对方做得滴水不漏,凭我们的力量,压根儿就别想打听到什么。”

黎江北的脸色跟着暗下去,其实这样的结果他早已料到,只是听华克他们亲口说出来,仍是有些不能接受罢了。

“好吧,这事到此为止,你们休息半天,明天开始补课。”

见黎江北泄了气,华克又说:“教授,这次到春江,我们还听到一件事。”

“什么事?”

“我有个同学,在春江市政府工作。听他说,前些日子,省政协冯主席去过春江。”

“这事我知道。”

“教授,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华克急了,相比前面说的,他觉得后面这些话更重要。

等华克说完,黎江北灰暗下去的脸蓦地又升腾起一层希望,华克后面说的话,果然重要!

华克说,他那位同学在春江市政府办公室工作,算是权力中心,也是信息中心。冯培明上次去春江,明着是调研春江的法制工作,暗地里,则是为彩陶事件灭火。冯培明走后,春江市暗中起了很多传言,传言的核心,直指冯培明跟春江高层的微妙关系。还有,那位同学无意中透露,冯培明对上访对象张兴旺很关心,冯培明离开春江不到一周,望天村那些大学生便被春江国企安排了工作。眼下,望天村上访事件已经平息,那位同学还说,据他掌握,望天村的农民得到了好处,不过这笔钱不是政府出,而是来自几家企业。

企业出钱安抚望天村农民,国企短时间内吸收安排扩招的大学毕业生?两件奇怪的事联系到一起,黎江北就不能不产生联想。然而,这件事真的跟冯培明有关?他到底出于何种目的?冯培明毕竟是政协主席,黎江北还不能对他无原则地产生怀疑,也许,冯培明这样做,是他对扩招政策以及扩招引发的高校信任危机有了反思。如果真是这样,春江市发生的这些事就很正常,用不着大惊小怪。

黎江北强抑住内心的波澜,说:“小道消息,不足为信。”怕两位研究生不死心,又道:“这事就到这儿,事关领导的形象,切不可乱议论。明天起集中精力补课,不能再分神了。”

华克是明白人,知道黎江北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他对事物的判断向来有超乎常人的地方,遂点头道:“教授请放心,我们不会给你添乱。”

送走华克他们,黎江北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个下午,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很多关于冯培明的传闻,还有他跟楚玉良及教育厅前任领导和春江市委市政府高层的复杂关系,全都冒了出来。原本宽敞的家突然显得拥挤、压抑,令他透不过气来。想到后来,脑子里反复挣扎着一个问题:这些事情,到底该不该管,怎么管?他只是一个政协委员,这些事跟他究竟有没有关系?

夏雨这些日子格外忙,残联筹办学校的事终于有了眉目,项目已经上报,就等教育厅下批文,其他事宜也在紧锣密鼓展开。

这得归功于父亲。潘进驹推荐万黛河后,夏雨心存犹豫,迟迟不愿跟万黛河见面,中间万黛河打过几个电话,想见她,夏雨借口忙,推了。残联领导也催问过,让她抓紧,及早将资金争取到手。夏雨矛盾着,不知道这一步该不该迈。夏闻天知道了这件事,特意将她叫回家,问:“为什么不去见她,说说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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