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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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民点头,庄绪东简单讲了几句,将会议主题点明,把话筒交给李希民。李希民环视了一眼会场,他今天就一个目的,为长江大学解决校舍,借也好,租也好,得让长江大学有个去处。要不然,他这个教育厅厅长就该背起铺盖回家了。

会场气氛异常凝重,庄绪东简短有力的几句话,把会场气氛给定住了,所有人的心都在扑腾,两位厅领导今天的表现,跟平日判若两样,单凭这一点,就能想象到,长大的危机到了什么程度。

“曾院长,你那边的房子到底能不能腾出来?”李希民把话头第一个对准了曾来权。曾来权抬起头,赤红着脸道:“李厅长,现场你去了,困难放在那儿……”

“我不听困难,你只管告诉大家,四幢楼房腾得开还是腾不开?”

“这……”曾来权抹了把汗,这些日子他总在流汗,医生忠告他,要他放松心情,保持良好的心态,但他保持不了。

“抓紧时间,只说结果。”李希民又催了一句。

曾来权结巴着,目光艰难地投向四周,像是在寻求支持,偏偏跟一边的李汉河遇上了。李汉河今天分外精神,在曾来权的印象里,李汉河从来没这样精神过。在李汉河幸灾乐祸的注视下,曾来权结巴道:“抱歉,暂时腾不开。”

“那好,你可以走了。”李希民说完,又将目光对准楚玉良:“楚书记,江大目前一共空了多少房?”

“这……我还不大清楚,问这个干什么?”楚玉良故作惊讶。

“搬到新区的学生有多少,这你总清楚吧?”

“这个我得打电话问问,具体数字我真没掌握。”说着,就要掏手机。

“那你掌握了什么?”李希民猛地抬高了声音。

楚玉良吃了一惊,今天的李希民像是吃了火药,当面冲他发火,这可是很少有的事。他略微镇静了一下,带着情绪道:“大约七千名吧!”

“那好,你把这七千名学生用过的校舍还有教室全都腾出来,租给教育厅。”

“李厅长,这话从何谈起?”楚玉良当然知道李希民要校舍做什么,只是,这些校舍他谁也不能租。这里面有隐情,他真是不便明说。

“长江大学没地方去,我这个厅长无能,现在跟你们租房了。”

“李厅长,你这是在批评我,这么着吧,会议精神我带回去,我们开个会研究一下,完了给省厅汇报。”

“楚书记,需不需要现在把你的班子成员都召来,你们就在这儿研究?”

“这……”楚玉良垂下了头。李希民今天火气太猛,他不好接招了。一旁坐着的那位中年女教师插话道:“校舍是国有资产,不是哪个人的,不能说借就借。再者,江大是一流院校,长大学生搬进去,会影响江大的教学。”

中年女教师还想说,李希民打断了她:“你叫什么名字,担任什么职务?”

中年女教师愣了愣,瞅一眼楚玉良,理直气壮道:“我姓袁,江大后勤部部长。”

“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学生搬进去,就不会影响江大教学?”

“这我倒没想过,总之,江大师生不同意把校舍借给别人。”

“没想过?那我现在就布置你一项任务,想,想清楚了再告诉大家。”

李希民这样一说,会场就又安静下来,与会者全都垂下目光,不敢看他的脸,他的脸今天真是不大好看。

等了一会儿,楚玉良还不表态,李希民没了耐心:“楚书记,大家等你说话呢。”

楚玉良还能说什么?从黎江北提出这个构想第一天,他就被这事烦着。不是他舍不得租借,也不是怕长大学生搬进去会影响到江大教学。他是怕长大学生一住进去,江大这老校址就由不得他了。

如果老校址失去控制,他对冯培明,对万氏兄妹,都不好交代。万河实业已经将老校址开发方案拿了出来,只是碍于研究生院还没搬,方案一直压着,就等秋季开学,研究生院全部搬迁后,有关老校址开发的一系列事宜都将浮出水面。

这些内幕,李希民是知道的啊,怎么现在故意装不知道,还要逼他出丑。莫非他真跟冯培明闹翻了,或者……

楚玉良一阵儿乱想,如果不是碍于庄绪东在场,他真想去找冯培明问个明白。最近发生的事,怎么都让他摸不着头脑,该不会他们把他一个人卖了吧?

正这么想着,就听庄绪东冲李希民嘀咕:“领导来了,我去迎接一下。”

赶来开会的不是别人,竟是盛安仍和舒伯杨,后面跟着黎江北。庄绪东不清楚他们是从哪里来,舒伯杨最近不在金江,这段时间他在春江,考察江龙等县的义务教育,昨天庄绪东还跟他通过电话,舒伯杨跟徐大龙在一起,说最近回不来,怎么这阵儿又跟黎江北他们凑齐了?

见他疑惑,舒伯杨笑着道:“刚从庞书记那儿出来,有新指示。”

一听有新指示,庄绪东没带他们进会场,径直将他们请到另一间会议室。坐定,舒伯杨说:“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庄绪东惊讶地抬起目光,这边还在僵持,局面还不知怎么收拾,舒伯杨怎么说解决了?

“想不到吧,城市学院把大半个校园让了出来。”看着庄绪东惊诧的样子,舒伯杨笑道。

“崔剑?”庄绪东猛地将目光投向黎江北:“好啊,黎委员,这个难题解决得好,该给你记功。”

“哪是我,是盛秘书长。”黎江北显得不好意思。

“江北,这可就不对了,该是你的功劳,就要当仁不让,过分的谦虚,可就是骄傲。”盛安仍今天兴致很高,他接着告诉庄绪东,黎江北带着调研小组,对城市学院来了个偷袭,等崔剑知道时,他已把城市学院的情况摸了个透。”江北啊,这次攻关你算是大获全胜,想不到大家眼里顽固的崔院长,竟然让你给说服了。”

黎江北越发不安,他也是被逼无奈。那天被盛安仍批评后,他主动找吴潇潇商量办法,吴潇潇拒绝见他,这让他心里很难过。怎么才能打开她心里的结呢?为此他跟调研小组几位同志商量了半个晚上,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还是先把燃眉之急解决了,兴许,只有帮长大解决实质问题,才能让吴潇潇在认识上发生转变。

江大这边谈崩了,黎江北清楚,就算自己找楚玉良检讨错误,楚玉良也不可能把校舍让出来。夏雨倒是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找万黛河。”没准她一出面,这台戏就有得唱了。”夏雨在电话里挺神秘地说。

黎江北虽然不清楚夏雨为什么要给他出这么个主意,但他是绝不可能向万黛河开这个口的。”沾不着边。”他这么跟夏雨说。夏雨在电话里骂他顽固:“你什么时候才会用发展的眼光看事物,我看你这个委员是越当越守旧了,怪不得有人叫你老夫子呢!”

黎江北没工夫跟夏雨扯这些,情急中他想到了崔剑,对啊,怎么把他给忘了,为什么一定要往江大搬呢?

崔剑这次没给黎江北出任何难题,自从上次跟黎江北推心置腹谈过后,对黎江北,他除了尊重就是服从。他甚至提出,如果有可能,不如把城市学院旧院址全部转让给长大算了。

黎江北说:“远的先不谈,先把就近的困难解决掉。”城市学院很快成立了一个工作小组,清理房屋,登记财产,目前准备工作已做得差不多了。

李希民是会后才得知的消息。楚玉良并没接他的招,庄绪东离开会场后,楚玉良突然就口气硬了:“江大不是我楚玉良个人的,如果你们觉得该把它给长大,我楚玉良没任何意见。只是,处置和分配国家财产,也不是哪个人说了算,如果召开这么一次会议,就能把江大几亿元的资产处置掉,那这个会议规格也太高了。”

李希民被他将了一军,只能被动地说:“不是处置,是租赁。”

“在我这儿都一样,如果教育主管部门有权处置高校资产,那就下文吧,我执行便是。”说完,他腾地站了起来,做出要走的姿势。

李希民的脸都绿了!

如果不是那位姓袁的后勤部部长,这天的会议,李希民很难收场。楚玉良摆出一副吃定他的架势,丢下那句不咸不淡的话,真要往外走。姓袁的女部长急了,一把拉住他:“楚书记,厅里有难处,我们还是支持一下吧。”

“是厅里有难处还是长大有难处?民办大学处处抢风头,什么事都由省厅出面张罗,我们呢?校舍租给别人,我们的贷款拿什么还?”

“楚书记,坐下好好商量嘛,这是在开会,我们的困难可以克服,还是为长大多想想吧。”大约姓袁的女部长也觉得楚玉良有些过分了,竟然忘了李希民一开始就给过她下马威,紧着为李希民挽回面子。

李希民哪还有面子?再说,他要这种面子干什么!

正僵持着,楚玉良的手机响了,刚接通,电话里就响起冯培明的声音。李希民听得清清楚楚,冯培明开口就训起了楚玉良,楚玉良拿着手机就往外走,边走边唯唯诺诺地应承着。

会是开完了,结果却是零。庄绪东把城市学院这边的消息告诉李希民,李希民听完,沮丧地说:“我这个厅长,真该辞职了。”庄绪东赶忙拿话劝他,不劝还好,一劝,李希民的情绪更坏了。黎江北刚要插话,舒伯杨捅捅他,示意他别乱开口。盛安仍已先行一步走了,屋子里四个人演戏一样演了有半小时。李希民终于在庄绪东的说服下冷静下来,情绪也没那么低落了。

看着他俩一唱一和的样儿,舒伯杨终于发出会心的笑:“很难啊,从我到政协那天起,就没见你俩为一件事这么齐心过。”

李希民诚恳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我向组织检讨。”

舒伯杨朗声一笑:“希民啊,你这样说就有点见外了,不耽误时间了,抓紧办正事吧,长大那边还等着你去做工作呢!”

说完,就跟黎江北一道告辞了。离开教育厅往回走的路上,舒伯杨忽然问黎江北:“今天这堂课,上得怎么样?”

“上课?”黎江北不解地看着他。

“江北,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难道没发现,李希民厅长变了,变得跟从前大不一样?”

黎江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他还是纳闷,一直对李希民抱有意见的庄绪东,今天怎么对李希民表现得那样客气?还有,李希民这种变化,到底是一时的,还是真就觉悟了?

也许,自己真的对李希民有偏见,或者缺乏了解。毕竟作为一个厅长的苦恼,还有不得已,不是他一个普通教授所能感受到的。

算了,不想了,还是想想下一步吧,吴潇潇后天就要回香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带着一肚子不满回去,再说庞书记还指望自己把她留下呢!

一想到庞书记,黎江北又犯了愁。真要留吴潇潇,对庞书记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怎么又反过来把难题交给他们呢?莫非他真是要借调研组的力,把尖锐矛盾用温和的方式化解掉?

第49章 罪魁祸首 (1)

第二天一早,黎江北匆匆下楼,往吴潇潇那边去。之前舒伯杨已打过电话,吴潇潇这次倒是痛快,答应在家里等他。车子驶过长江大桥,正要往单行道上去,手机响了,一看是夏雨打来的,心想这么早打电话,不会又是什么急事吧。

夏雨口气倒是轻松,只是问他上午有没有空,能不能抽时间陪她去趟闸北新村。黎江北一听是去闸北新村,笑道:“哪有空啊,我早饭没吃就开始忙了,现在急着去见人呢。”

“又是去见吴校长吧?”夏雨在那边笑着问。

黎江北嗯了一声,夏雨语气就有些失望:“看来你是让长大绑住了,原本还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呢,算了,主意我自己拿吧!”

“夏雨。”黎江北觉得有点对不住夏雨,这事夏雨说过好几次,毕竟自己是搞教育的,办学校的事他比较在行,夏雨他们想多听听他的意见也是正常的。”等忙过这阵子吧,这边的事一忙完,我就帮你拿方案。”

夏雨笑道:“忙过这阵,我怕就找不到你了。”

“什么意思?”黎江北感觉夏雨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你去猜,小心我向夫人告状。”

“告什么状?”黎江北问完,蓦地就意识到夏雨指什么,“夏雨你别乱说,没影儿的事。”

“沉不住气了吧?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气。小心点,惹出麻烦我可不替你灭火。”

“夏雨—“

“好啦,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吓的,我没当真,你还当真了。就算你有那心,人家还不见得理你呢。”夏雨说完,主动收了线,黎江北一阵儿怅然,过了一会儿,不禁一笑。有些话虽是玩笑,带给人的感受却是出奇的微妙。

车子驶进小区时,夏雨又将电话打了过来,说:“晚上有空一起坐坐,庆云的案子马上要结了,有件事恐怕还得你出面。”

“真的?”黎江北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一直说案子要结,可总也结不了。现在听夏雨亲口说出来,黎江北就感觉这次是真要结了,心里不由一阵儿高兴。

“好,一言说定,晚上我去你家。”

吴潇潇果然正等在楼上。

黎江北进去时,长大几名教职工也在,正跟吴潇潇商议搬迁的事。从表情看,他们对能搬到城市学院还是很满意的。吴潇潇热情地跟他打过招呼,请他落座。

“跟他们就几句话,黎教授你千万别介意,先喝口水。”吴潇潇的态度分外客气。

“没事,你忙你的,今天时间宽裕,不急。”

火灾发生后,吴潇潇索性将办公室挪到了家里,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一家民办大学,最终连办公地点都没有,这种尴尬,只怕不能把原因全推到火灾上。黎江北反复研究了当初吴含章跟江北商学院签订的合同,如果按合同条款论,商学院违约的地方还真不是太多,合作资金虽没落实,但它拿出了四幢楼房。长江大学的投资的确是让商学院花了,如果财务提供证据,说这些钱完全花在了教学上,这一条也不能算违约。核心问题,还是吴含章老人当时签合同过于草率。现在唯一能算得上侵权的,就是工商和教育厅的联合决定,剥夺了长江大学的招生权,进而让长大失去独立办学资格,让矛盾越来越激化。但真要追究决策部门的责任,难度相当大,黎江北也不主张这样做。改革过程中,各种可能都有,不能一味拿结果说事,应该充分尊重政策出台时的大环境。

黎江北现在算是能理解吴潇潇了,为什么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甚至放弃自己应该主张的权利,症结在于不是哪一个人都有信心跟政府打官司的,搞好关系怕是每个人都有的愿望。至于李汉河反映的那些问题,另当别论,包括征地过程中出现的变故以及纠纷,也只能按新的合同纠纷去对待,不能把它跟合作办学混淆起来。当然,所有这一切,最终都作用到了长大和吴潇潇身上,也才导致了长大矛盾的尖锐化。

黎江北跟调研小组已经将这些情况区别开,分门别类作了梳理,并向盛安仍作了汇报。解决这些矛盾,还得依赖政府。今天要跟吴潇潇谈的,不是这些纠纷如何解决,黎江北有个大胆的想法,先把纠纷及矛盾挂起来,不谈,重点谈发展,谈下一步怎么办。长大一定要发展,作为江北民办高校的一面旗帜,它的路一定要走好。而且这一次,要重新定位,重新制定章程及目标,在现有政策框架内,力争让它有新的突破。

黎江北甚至还想,一定要让长大作为江北省发展民办高校的试点,从它身上,总结出经验,为江北未来高校的发展闯出一条新路子。

目标是有了,也很远大,关键就看能不能帮吴潇潇打消顾虑,重新建立起信心。信心比什么都重要。

吴潇潇跟部下的事很快谈完,送走他们,吴潇潇略带矜持地走过来,说:“谢谢你,黎教授。”

黎江北看着吴潇潇,他从这张脸上总算看到了暖色,看到了笑容,尽管这笑掩藏得很深,但他确信她是笑着的。

吴潇潇被他看得脸红,心里本来就有些内疚,觉得以前不该对他那样,现在让他一看,心就越发不安起来:“实在对不起,以前我……”吴潇潇不知该怎么向黎江北解释。

“别这么想,只要能把问题解决掉就行。”黎江北笑道。

吴潇潇感激地瞥了黎江北一眼,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说实话,如何面对黎江北,对吴潇潇来说,是件难事。不是说她有多高傲,也不是说她对黎江北缺少信心。自火灾发生后,吴潇潇对黎江北的认识就在一点点改变,接受调查的那段日子里,她暂时住在宾馆,寂寞无助的时候,脑子里会忽然浮现出他的影子。一次谈话,一次楼道内的相遇,或是某一个眼神,某一次张望,都成了感动她温暖她的回忆。她这才发现,调研组进驻长大不太长的日子里,“黎江北“三个字,在她心里已留下太多印记。这印记一半是苦涩的,包含着她个人的不幸与委屈;一半,却带着一种类似于酸果子的味道,总想品尝,却总也不敢品尝。她终于感觉到,他是真诚的,是不带任何私利与私欲的。这很难。

吴潇潇从香港回到内地,最大的感受便是内地在变,在形形色色的文化浪潮与经济浪潮面前,最先被无情地摧毁掉的,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取而代之的,是势利,是功利,是赤裸裸的交易。也许吴潇潇有点偏激,但她的遭遇不能不让她发出这种感慨。为长大,为父亲在金江的不公正遭遇,吴潇潇找过不少人,也求过不少单位,但每一次都给她留下太多的酸楚,以至于后来,她不得不发出无奈的喟叹。很多应该很顺利就能办的事迟迟办不了,不是说有多难办,是拖着不办。拖的目的便是要好处,这是吴潇潇后来才明白的。本该名正言顺就能办理的事宜,非要找出一大堆借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就是一个人能做主的事,非要上会,一上会便遥遥无期。

费时,费力,费心,这是吴潇潇感受最深的三点。

屡次失败之后,吴潇潇心灰意懒,真的对长大不抱什么希望了。她决定一走了之,再也不回这个伤心地!这个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

谁知,就在她去意已决,决定向香港董事局正式提交长大破产清算报告时,教育厅突然来人,称长大的燃眉之急解决了,可以搬到城市学院去。

不用猜,这一定是黎江北所为。

吴潇潇再次陷入矛盾之中,搬还是不搬,去还是留?

“怎么,吴校长还在犹豫?”见吴潇潇沉默着不说话,黎江北笑问。

“不瞒黎教授,我真是没拿定主意。”吴潇潇坦诚地说道。

“校长不必犹豫,省委省政府已明确表态,长大的问题不会拖得太久,你还是鼓起信心来吧!”

“信心失去了,很难再找回来。”吴潇潇略带伤感地说。

黎江北这天没回避任何矛盾,他将调研组进入长大后发现的问题逐一道了出来,承认政府在政策层面上对民办高校支持力度不够,本来就不多的优惠政策执行中又被个别部门打了折扣,结果导致民办高校步履艰难。”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政府正在加紧补课,配套政策很快就会推出。”

吴潇潇哦了一声,脸上并没露出黎江北期望的那种喜色。看得出,她对政策层面上的东西兴趣不是太浓。吴潇潇心里,是把政策和执行政策者完全分开的,好的政策,未必能很好地贯彻下去,执行不到位,政策还是归于零。她的担忧还有彷徨大部分来自于此。

黎江北心想,如此深刻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能跟她谈透的,得给她时间,让她在实践中慢慢去体会,相信,她心里那些疙瘩,最终会一一解开。他自己的疙瘩不也是在实践中慢慢解开的吗?

这么想着,他话锋一转,突然跟吴潇潇谈起了张朝阳。

吴潇潇一震,疑惑的目光再次搁在黎江北脸上,她有些弄不明白,黎江北今天来,到底是想跟她谈什么?

这时候电话偏偏响了,打电话的是香港吴氏企业董事局秘书,问她要不要把长江大学相关资料转到各位董事手里?吴潇潇犹豫了一会儿,说:“先放一放吧,我这边有点变化。”

黎江北心里暗暗一动,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但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目光专注地投在电话机旁边的一尊雕塑上。等吴潇潇接完电话,他道:“我见过张兴旺了,张朝阳退学另有隐情,是他父亲张兴旺逼他这样做的。”

“为什么?”吴潇潇再次愕然,她原来就怀疑张朝阳退学不正常,只是一直搞不清真实缘由。

“可能是跟中枪事件有关吧,有人恐吓张兴旺。”

“真有这种事?”吴潇潇瞪大了眼睛,“太可怕了!”

“可怕倒未必,有人害怕头上的乌纱帽不保,对他们父子采取了不光明手段。”

“现在呢,真相查清了没有?”吴潇潇急切地问。

黎江北摇摇头,吴潇潇眼里刚刚闪出的火苗又熄灭了,心里同时涌上一层歉意。张朝阳中枪后,她只到医院看过几次,除了在医药费上给予帮助外,其他方面她做得很不够。不是她不做,里面同样有隐情,有人三番五次跟她打招呼,目的,也是想把张朝阳从长大开除。

“吴校长,有件事一直想问问你,只是没有机会,不知今天能不能问?”

吴潇潇忽然意识到黎江北要问她什么,一时有些紧张,怕黎江北真的问出来。但转念一想,这事最终还是包不住,既然黎江北已经意识到,莫不如就让他知道了吧。她冲黎江北点了点头。

黎江北这才道:“前教育厅葛厅长是不是跟你有联系?”

吴潇潇心里响了一声,像是一块石头重重落了下来。到江北两年多,总算有人碰到她心里最大的痛了。也许是她今天心情好,也许,她从城市学院这件事上受到了鼓舞,总之,听见黎江北这样问,她没有犹豫,心怀感激地点头道:“他跟我联系不多,是他秘书。”

“公安厅陶副厅长是不是也找过你?”

“你怎么知道?”这下,轮到吴潇潇吃惊了,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黎江北的眼睛?

“是贵校老师找调研组反映的,这两年你受的委屈,还有不公正待遇,老师们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吴校长,有这么一批好老师、好伙伴,不容易啊。”黎江北富有感情地说。

不知怎么,这一刻,吴潇潇的眼眶湿润了,突然得知自己身后还站着这么多人,在替她着想,替她鸣不平,感动之情,再次溢满心田。

“有些事你没必要一个人扛着,你越扛,他们就会越肆无忌惮,再说,这种人毕竟是极少数,你应该相信大多数,相信组织。”黎江北由衷地发出感慨。

第50章 罪魁祸首 (2)

谈话到了这里,就自然多了,气氛也变得越发融洽,吴潇潇长期筑在心上的篱笆,在黎江北的坦诚与关切面前,一点点拆掉了。她终于发现,跟黎江北交谈,原来是一件很愉快很鼓舞人的事。

两人谈了整整一个上午。

下午,调研组召开碰头会议,黎江北如实向会议作了汇报,他说,就目前情况看,吴潇潇心里的疙瘩还没有彻底解开,对长大未来的发展仍然是怀疑大过信心。搬迁到城市学院,只是暂时缓解了这种矛盾,要想从根本上解决,就必须建议政府有关部门,尽快将土地纠纷解决,彻底为长大解决后顾之忧。

会议形成一份纪要,以调研组的名义,很快转到政府有关部门,同时,盛安仍带着委员们反映的其他问题,再次找省委书记庞彬来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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